盛世书香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阿琐
他不能做第一个发现的人,不能把事情,往自己身上引。
翌日天明,公爵府里张罗早饭时,祝承乾和大夫人才刚从杨府回到家中。
大夫人尚可,祝承乾双眼发黑、神情倦怠,显然一夜未眠,一进家门就直奔儿子的小院,果然,镕儿还没归来。
“去宫门外等,公子一出门,立刻接回来。”祝承乾神情凝重,紧张地说,“再派人到禁军府外等,不论哪里,见了镕儿,就带他回来。”
等他再回兴华堂,便要更衣预备上朝,大夫人带着婢女在一旁伺候。
她知道昨晚这人惦记儿子睡不着,早上又有消息说街上死了人,这要是祝镕没了小命,怕是要一口气过不来,跟着儿子去了。
虽然心中有无数挖苦讽刺的话,乃至是恶毒的诅咒,可想到事情关乎着整个朝廷的安稳,也关乎皇后、太子和娘家,她还是忍耐住了。
终于在祝承乾出门时,又有消息传来,万幸,被杀的那人,不是自家儿子。
祝承乾长长地松了口气,匆匆奔向朝堂。
皇宫里,嘉盛帝亲眼见过尸体后,勃然大怒,因密探之间并不得相见,祝镕只在皇帝跟前见到了开疆。
“他们果然还活着!”嘉盛帝背对着二人道,“既然有本事躲了五年,当然也能躲得过这一劫,可他们此番进京,既不为杀朕,又不带走母女二人,他们图什么”
开疆垂首不语,祝镕知道他为郡主难过,便主动道:“回皇上,恐怕是时隔五年,来摸一摸京城的底细。”
嘉盛帝回身来,看着两个年轻人:“他们真的反了”
祝镕想着昨夜那少年,满腹不安,努力镇定住自己的神情,应道:“皇上圣明,他们既然杀了人,动了杀戒,就再无可辩驳抵赖。”
嘉盛帝说:“他们真的离京了”
祝镕不知其他人怎么回答皇帝,但他昨晚除了遇见那一场厮杀,就什么人都没看见。
想必姐夫一行人早就退出了京城,昨晚的动静是虚晃一招,好让皇帝误以为还有人在京城里。
祝镕道:“他们既不进宫刺杀皇上,也不带走王妃母女,此行必不会久留,至少眼下,臣等能确保皇上安危。”
嘉盛帝道:“这一次猝不及防,朕也没有万全准备,但是下一次,绝不会再让他们有机会活着。”
“是!”祝镕和开疆一同抱拳。
“你们先退下歇着吧。”嘉盛帝道,“明日一早,金将军班师回朝,夜里大殿摆庆功宴,你们且要加强防备。但你们二人不必去巡防,着礼服列席,往后宫中大小宴会、出巡狩猎,你们都列席暗中保护朕。”
二人领命,待皇帝再吩咐了几件事后,方退出大殿。
此刻大臣们就要上朝,他们从边门避开人群,因此祝承乾派来的家丁没能接到公子,祝镕自己就先回去了。
老太太在佛堂诵经,一听说孙子平安回来,深深向佛祖磕了头,而后坐着竹轿紧赶慢赶地来,在卧房里等到了沐浴归来的孙子。
祝镕满身湿漉漉,被祖母拉着左看右看,听了无数声阿弥陀佛,他笑道:“奶奶,我没事。”
可这几个字,却又将他的心狠狠抓了一把,他很想知道那个人有没有事,他那鹞子翻身的轻盈利落,已经把一切都暴露了。
祝镕内心复杂,因为他甚至为此感到高兴,没来由的生出一股骄傲自豪。
可皇帝已被激怒,这件事发展下去,所有相关之人只有两个结果,生和死。
而他,必须守护这家里的每一个人。
“镕儿,明日庆功宴,你要去巡防吗”老太太问
第195章 锦上添花
祝镕今晚一袭月牙白金线绣祥云圆领袍衫,配五指宽浅金色嵌玉腰带,外罩对襟直领纱袍,行走如风,贵气逼人。
莫说韵之看着新鲜,连祝承乾也从没见过儿子精心打扮的模样,到了皇城门下,还将他看了又看。
大夫人满心不屑,在一旁轻声讽刺:“老爷,那么多人看着呢,您在傻笑什么”
如此一表人才、样貌堂堂的儿子,祝承乾怎能不高兴,反而对妻子说:“今晚必定不少人恭维你,不如高高兴兴一些,面上有光多好”
大夫人白了他一眼,恰逢内侍来请,便上前搀扶了婆婆,一家子人往大殿来行礼觐见皇帝。
且说金将军早晨到达京城,皇帝派太子及诸位皇子在皇城门下相迎,在朝的都明白,当今登基以来,事事求和,说好听是不愿起干戈,可在受了罪的百姓眼里,就是皇帝窝囊没用。
此番金将军扫平明莲教,是皇帝头一次主动宣战并获得胜利,自然是要大肆庆功,恨不能让全天下都知道。
祝承乾这般浸淫官场几十年,继承三百年家业的世家贵族,根本不会在乎金氏一族的骤然得宠,深知帝王恩宠不在贵贱,而在长久。
这新封的平南侯,连世袭罔替都没挨上,根本不值一提。
皇帝免了祝家家眷的觐见,只有祝承乾兄弟三人带着各自的儿子进入大殿,新贵平南侯金东生,与其他几位皇亲贵族,已经在大殿里坐着。
父亲与二位叔父在前头,祝镕与大哥和平理跟在身后,跨过大殿门槛的那一瞬,祝镕抬头看了眼平理,弟弟冲他一笑,依然是平日里的模样,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爽朗潇洒。
祝镕定下心,收回目光,兄弟三人来到御前行礼。
嘉盛帝见了他们,说道:“你们不一起来,朕还不觉着什么,这会子齐齐整整的,才发现是少了一个人,你们家的老二,还没找着”
祝承业与平珞忙跪下向皇帝请罪,说了一些无奈又愤怒的话,祝承业是横了心,不要那个儿子。
皇帝叹息:“父子一场,何必如此决绝,天下只有不要父母的儿女,没有舍弃孩儿的爹娘,二公子若当真再寻不见,便也罢了。若有一日能父子团聚一家和睦,朕愿你摈弃前嫌,好好接纳自己的儿子,家和方能万事兴。”
祝承业不敢反驳皇帝,叩首领旨谢恩,起身刚站定,便见金东生走上前,对皇帝道:“妹夫家的事,自然也是臣的事,臣愿派手下前去寻找二公子,只因有私用军力之嫌,还请皇上示下。”
嘉盛帝应允了:“不妨事,派上五六个人,找人足以,于军队无甚影响。”
祝承业忙道:“实在不敢烦扰将军,这些家务事,岂敢惊动护国的将士,还请皇上收回成命,请金将军不必为犬子费心。”
金东生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二公子是我妹妹妹夫的亲侄儿,那也就是我的亲侄儿,您放心,不出半个月,一定为您把儿子找回来。”
祝承业一个头两个大,又不好再争辩什么,只能默默忍下了。
“多谢将军!”
可是很突然的,并不相关的祝镕,上前半步抱拳谢礼,反是一旁的亲外甥平理,仿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祝承乾回眸看了眼儿子,虽说礼多人不怪,但在御前要事事谨慎,与己不相干的事,不要插嘴不要搀和,是最起码的规矩,这是在镕儿幼年第一次随家人进宫时,就被他再三叮嘱告诫的事。
若平日里儿子是话多热情的人,倒也罢了,可他并不是,就算此刻在旁人眼里并没什么稀奇的举动,在祝承乾看来,也十分反常。
更何况,他今日一袭隆重华贵的打扮,几乎要将太子皇子们都比下去,仿佛要所有人把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这般招摇,绝不是儿子一贯的做派。
那之后,陆续有大臣及皇亲国戚来行礼,宰相府紧跟在祝家之后,比起开疆,闵延仕更早地看见了今天的祝镕。
他的笑意里带着满满的好奇,祝镕今天这一身华彩夺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扫平明莲教的大功臣。
待开疆随父兄来行礼,一抬头看见祝镕,猛地唬了一跳,再低头看看自己一袭天青色长袍。
皇帝让他们穿礼服随行列席,暗中护驾,这“礼服”二字,究竟是祝镕理解错了,还是他们慕家比起公爵府,穷了十万八千里
至吉时,庆功宴开席,皇帝赐席面到后宫,免众人谢恩,但妃嫔女眷们,还是跟着皇后一起,向大殿所在的方向拜了拜。
落座后,韵之侧身低头说:“扶意你看见了吗,四皇子妃方才冲我笑呢。”
“二姐姐”映之一脸茫然地看着她,“言姐姐在纪州呢。”
韵之心里一沉,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失落地转过身去,她早就习惯了扶意在身边,这一别,究竟几时才能再见面。
她抬起头,见宫女给母亲席上送了一杯酒,离开时低语了几句,娘的脸色忽红忽白,好半天才镇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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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赐婚
祝承乾猛地看向金东生,这草包实在鲁莽,不知天高地厚,三弟妹分明因他女人要说亲事而与娘家翻了脸,怎么到他嘴里,成了牵线搭桥的那一个。
“承乾”皇帝笑道,“你们家要有喜事了”
皇帝与祝承乾年纪相仿,年轻时由他扶持助益,几十年的君臣情分,还是连襟,在人前直呼其名是常事,更是一份荣宠。
祝承乾不好让皇帝不来台,压抑怒气,不慌不忙地站起来:“皇上说笑了,臣近来忙于朝务,不知家中之事,实在愧疚得很。犬子的婚事,向来由家母与内子做主,臣不曾听他们提过,想来还在商议之中。”
金东生笑道:“女人家做事扭扭捏捏,不如公爷与我爽快,今日我们就在圣上面前,为孩子们订下这桩婚事。”
祝承乾余光瞥见对坐的老太尉,他摸了把白胡子,眼里的冰冷嫌恶,不知是冲着金草包还是冲他。想来他们家若对金家联姻是真,那巴巴儿去拿了秦家的生辰八字,又是什么意思,也不怪秦太尉动气。
“镕儿”皇帝目光落在本人身上,对祝镕笑道,“朕这里要给你说亲事,你怎么躲着不吭声”
祝镕起身走到殿中央,躬身道:“臣在。”
算起来,不论亲生的,还是庶出抱养,既然是大夫人杨氏的孩子,皇帝就是祝镕的姨丈,这会子一声亲昵的“镕儿”,就是摆出姨丈的身份,一起说说家务事。
众人看着殿中央的年轻人,俊朗面容、挺拔身姿,端的是气质高雅又不失威武阳刚,再有锦绣华服添光彩,若膝下有适龄女儿,谁家不想要一个这样体面的半子。
皇帝问道:“金将军家的千金,你看如何”
祝镕躬身道:“碍于礼数,臣不曾细细打量,但听家中祖母说,金姑娘貌美如花,宛若天仙下凡。”
金东生哈哈大笑:“过奖过奖,小女不过蒲柳之姿,贤侄才是一表人才,贤……”
祝镕没理会他,继续对皇帝说:“臣实在般配不上。”
皇帝道:“你小小年纪,能懂什么,朕说你配得,你便配得。”
祝镕不疾不徐地说:“皇上圣恩浩荡,但臣已有婚配,不得再与金府结亲。”
一语惊四座,皇帝也是惊讶,祝家的事他自然是清楚的,祝镕一直没有婚配,这不是明摆着的事
祝镕道:“祖母在臣三岁时,曾与其娘家嫂夫人的侄儿媳妇指腹为婚,誓言若是生女,十八年后便将两个孩子结为夫妻。”
皇帝饶有兴趣:“还有这件事”
祝镕道:“回皇上,臣也是近日才得知,只因祖母的嫂嫂作古已久,当年一句玩笑话,不知还能否当真。祖母近日将孙女接来京城,满心欢喜,但此事是当年祖母一人做主,不曾与父亲母亲商议,因此一直犹豫为难不忍开口。臣近日才知祖母心中顾虑,为表孝道,不愿祖母此生留憾,已向祖母表白决心,愿成就那桩婚事,以圆祖母昔日誓言。”
皇帝问道:“是不是你们家,从纪州博闻书院接来的那个姑娘”
祝镕躬身应道:“回皇上,正是言家女儿,眼下因其母患病回纪州侍疾,自然是将婚事,也一并耽搁下了。”
皇帝看向祝承乾:“可有此事”
祝承乾已是被儿子震惊得无话可说,但他不能御前失态,更不能叫同朝看笑话,躬身道:“臣亦是近日才从犬子口中得知母亲曾与已故的舅母有誓言,母亲顾念臣与内子二十年养育的辛苦,不忍说出这件事,险些叫臣担上了不孝之名。方才金将军提起说亲,臣只想着犬子般配不上,且此事尚无定数,不忍提起言家女儿的名讳,恐婚事不成,反耽误她的名声。不想犬子如此莽撞,在御前坦白一切,困扰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皇帝道:“谈不上困扰,你们的家务事,自然要诸多顾及与周全,朕不该过问太细。想来金将军也无强求之心,你们更不必愧疚,金爱卿,你说呢”
金将军心中恼恨,但再怎么不甘,也不能在御前发作,唯有抱拳道:“小女与祝府无缘,臣怎敢耽误老夫人履行誓言。”
慕尚书冷不丁从边上站起来,笑道:“不如臣来保媒,求皇上降恩赐婚,圣恩之下,老夫人必定满心欢喜。臣年轻时常在祝家往来,犬子开疆如今亦是公爵府常客,皆得老夫人细心照顾,无以为报,如今为老夫人成全儿孙婚事,也算是臣报恩了。”
皇帝笑道:“你们两家向来亲厚,你来保媒很合适,你做媒人,朕来主婚,别叫老人家心里惦记,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众人纷纷起身,称颂隆恩浩荡,三呼万岁。
这桩婚事,便是定下了。
祝承乾无奈
第197章 不能苦了我的孩子
祝家女眷,被带到清静的别殿稍事休息,宴席再开还是中途散了,且等帝后旨意。
宫女们道了恭喜,放下茶点便纷纷退下,二夫人一副事不关己,闷声坐在边上,只见大夫人在殿门前来来回回地走,已是乱了分寸。
她尚不知,大殿里究竟是怎么提起了这件事,更不知他们夫妻,是遭了老太太的算计。
实则,事成之前,老太太心里并没有十分打算,只有三分把握,是对金家的嚣张狂妄。
自然她也花费了些力气,求了几位交情深厚的世交女眷去金夫人跟前敲边鼓,怂恿她撺掇了丈夫,有胆量去御前讨喜。
她则交代了镕儿,秦太尉那边,她会先拧着不松口,之后不论是今日庆功宴上,还是将来任何时候,只要金家人提亲,他就顺水推舟告诉皇帝,自己已经有了婚约。
皇帝御下向来温和宽厚,从不搀和朝臣家事,更不会因为博闻书院贫寒而有所顾虑。
虽然世家门第联姻,将金银、地位和权力看得最重,但表面上,皆是要以书香门第为上上品。如此一来,言府的门第不低反高,配与公爵府的公子,是天造地设的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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