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书香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阿琐
隔天天未亮,祝镕便已出门,要先进宫去接太子。
扶意一路将丈夫送到门前,因知王府会派人“袭击”太子,她千叮万嘱祝镕要小心,盼着他能看懂自己的眼神。
但后来祝承乾赶来送儿子,扶意只能靠边在一旁。
看着骏马飞驰而去,扶意满目担忧,但见祝承乾转身来,立时收敛她脸上的担心,毕竟公爹教训过她,要端庄持重,不能将心思在外人面前表露,而这一点,扶意自己也是认可的。
祝承乾问:“这几日,你在涵之身边照顾她,她身体如何”
扶意欠身道:“长姐一切安好,请父亲放心。”
祝承乾沉沉一叹:“你传我的话,问她何时愿意相见,我这里等着拜会世子妃。”
扶意自然不会原话转达,但不论她怎么说,大小姐就是不见双亲。
这天傍晚,清秋阁里动了家法,涵之领着扶意回来,聚齐了院中上下所有人,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多嘴的丫鬟狠狠打了一顿,却并不撵走,继续留用。
“你们欺负少夫人年轻,那只好我来做主。”涵之对众人说,“三公子一早就说明白,他院里不要多嘴多舌的人,上回他是把人撵走了,这不是我们家的做派,少夫人也不懂这家里的规矩,我
第286章 扶意的领悟
扶意以为大姐姐要她罚站思过,不敢分辨,老老实实走到墙根下,可她才站定,涵之也起身来,说道:“我现在学一遍,你是怎么走过来的,你自己看。”
看着大姐姐模仿自己的仪态走来,那缩紧的脖子,微微弓起的背,满身谨小慎微、怯懦自卑的模样,扶意简直不敢相信,那是她。
涵之见她的神情,便问:“很意外是不是,我并没有夸张做作,至少在我眼里,方才你就是这样走来,为何如此,难道是在我面前害怕吗”
扶意怯然点头:“姐姐,我、我很紧张。”
涵之严厉地看着她:“将来,你会遇见更多令你紧张害怕的人,还有残忍无情的事,倘若你认为你的柔弱和胆怯并没有错,我也不必强求你纠正,若不然……”
扶意忙摇头:“我不要柔弱和胆怯,姐姐,是我错了。”
涵之却道:“我渴了,去取茶水来。”
扶意一愣,但不敢耽误,应下后立时走出书房。
屋外秋风拂面,清爽的凉意,叫人精神一振,扶意稍稍松了口气,往玉衡轩的小茶房走来。
香橼和绯彤跟进来,扶意见绯彤在,好奇地问:“怎么不在韵之身边”
绯彤道:“姑娘吩咐,要奴婢在这里瞧着点儿,要是您挨罚了,立时去找她来救您。”
扶意笑了:“连大姐姐的门都不敢进的家伙,还救我呢,”
香橼问绯彤:“大小姐看起来那样温和可亲,今天还问我想不想纪州家人,怎么二姑娘见了姐姐,比见老太太和三公子还服帖呢”
绯彤从小就跟着小姐,掰着手指头说:“这家里,姑娘最怕三个人,老太太、三公子,再就是大小姐。三人中排头一个的,那就是大小姐,老太太和三公子跟前,姑娘急了使劲儿哭是管用的,大小姐跟前,那可是说一不二的。”
扶意道:“大姐姐也最疼她不是”
绯彤笑道:“这是自然的,一家子兄弟姐妹,自上而下,咱们姑娘就是从小受尽宠爱,如今才懂得疼弟弟妹妹,少夫人您说呢”
扶意颔首:“是这个道理。”
绯彤要帮忙端茶进去,扶意拦下了:“我自己来就好,你们退下吧,外头风凉,在抱厦里歇着便是。”
香橼掀起茶房门帘,看着小姐走出来,轻声问:“大小姐没为难您吧,端茶送水的,为何不差遣奴婢们”
扶意心里一颤,方才在长姐跟前的紧张又从心里冒出来,很显然,大姐姐差遣她取茶水,是要再看一眼,她进门时的仪态。
她双手紧紧托着茶盘,能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僵硬,双腿发沉,她越是想表现出轻松自然,越是浑身都不自在。
这样进门去,必然会受责备,扶意不怕挨骂,可她不愿姐姐对自己失望,竟一时站住了,不敢举步前行。
“小姐”香橼跟上来,“哪儿不舒服吗是不是穿得太少了,姑爷早晨还叮嘱呢,要您添衣裳。”
“镕哥哥……”
想起他们昨夜说的话,祝镕说,若有一日,他也愿意站在她的身边,扶意的心豁然开朗。
就算大老爷耳提面命地要她记得,时时刻刻不论在何处都代表着丈夫的体面,可镕哥哥从没有这样看待她,她不附属于任何人,她一直都是自由的。
紧绷的身体,缓缓松弛下来,扶意不自觉地挺起胸膛,她想要变得更好,并不是为了丈夫,也不是为了这个家,而是为了,能成为自己心中所期待的模样。
书房里,涵之仔细翻阅扶意自春天以来,为弟弟妹妹们准备课业的笔记,自然在这之前已经得到弟妹的允许,不然她也不能随便动扶意的东西。
上面不仅仅是每一堂课的记录,弟弟妹妹们最初的状态,每一堂课的表现,功课完成的优劣,乃至背书时,哪一段生疏哪一段不解,他们的弱处长处,全都被详细记下来。
最初几个月,扶意还是客,正儿八经的西席,她有大把的时间来做这些事,但成亲后,书房重开以来所有的日子,亦是一天都没落下。
而她分明那样忙碌,被琐事缠身,被公婆刁难,连安心吃一顿饭都难。
涵之心中动容,听见门前有动静,抬起头,便见扶意端着茶盘进来。
她身姿轻盈、体态优雅,更要紧的是,从眼睛里透出令人舒心的笑容。再不是方才那样拘谨小心的卑微,而眼前的这一切,也绝不是一时半刻能装出来的。
“有高兴的事”涵之笑道,“我看你是耷拉着脸出去呢。”
扶意笑道:“在茶饭遇见绯彤在这里,说是韵之派来,怕我被姐姐责罚,命绯彤瞧着,好随时找她来救我。”
涵之嗔道:“那丫头成日里闲着,招猫逗狗的,是该收收骨头了。”
扶意想了想,放心大胆地说:“大姐姐,您也不同意宰相府的提亲”
涵之抬眼看她,那严肃而不容回绝的气势,吓得扶意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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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你自己做主
韵之终于敢对姐姐说实话,并不是非闵延仕不嫁,而是若有机缘,她不愿轻易错过。
当初爹娘为了将她嫁四皇子为妾,费尽心机算计的那些事,对闵王妃不敬的一桩桩,此刻讲来,直叫她在长姐面前羞愧得无地自容。
“姐姐,奶奶担心的事,您和三哥哥担心的事我都懂,甚至对扶意说,将来我若回头,要她一定收留我。”韵之敞开心扉,“我就想为自己做一次主,得知爹娘的野心后,这些年一直在彷徨不安中,怕自己哪一天就要以死相逼来抗婚。终于摆脱了那样的日子,还等到我心仪之人来提亲,哪怕他只是奉父母之命,哪怕他根本不喜欢我,可我喜欢他呀。姐姐,我想对他好,至少往后的日子里,我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该做些什么。”
人生百年,儿女情长绝不是一切,涵之本有一大车的道理可以对妹妹讲,但她忍耐下了。
这五年,如噩梦一场,纵然记忆的缺损减少了她的痛苦,纵然她还年轻,可白白耗费的青春,未能临世的孩子,永远也补不回来。
即便是她,也未能在五年前逃脱爹娘的掌控与束缚,未能守护自己的孩子,命不由己。
就算是眼下,涵之也不敢说,她能自行决定往后的人生。
这世道之下的女子,不论贫穷卑微,还是富贵显达,终究都是一样的可怜,只是太多太多的人,从未见过光明,便不知自己身在黑暗。
“你自己做主吧。”涵之松口了,温柔地擦去妹妹的泪水,“将来若要回头,扶意顾不上你的话,就来找姐姐,这天下,处处有你容身之处,我家妹妹,只管勇敢地往前走。”
“姐姐……”韵之一下哭出了声,宛若小时候受了委屈找大姐告状,她更恨自己这五年来像个傻子,以为姐姐真的只是避居不见人,而不知她是被大伯母软禁束缚。
“要不是扶意来,姐姐怎么办。”韵之哭着说,“姐姐好可怜,大伯母太狠心。”
涵之拍哄着她:“没事了,这么大姑娘了,还哭。”
与此同时,扶意回到内院,遇上兴华堂来人向大小姐问候,王妈妈带着曾经奶过大小姐的乳母一道来,带着各色点心瓜果,说是姑娘从前最爱吃的。
扶意吩咐她们:“大小姐和三姑娘正说话,一时半刻不过来,你们先放下,我会把话带到。”
王妈妈边上的妇人,福了福说:“请少夫人安,小的是大小姐的奶母,如今已不在府里当差,听说大小姐回来了,特地来拜见。”
扶意笑问:“妈妈如今在何处当差”
那妇人应道:“大夫人仁厚,派小的在京郊庄头看管祠堂香火,最是清闲的。”
王妈妈忙啧嘴,皱眉瞪着那女人,乳母赶紧捂住了嘴。
家里对外的说法,就是将大小姐从京郊庄头接回来的,祝家家业再大,也不能围着京城一圈全是自家的地界。
虽说庄园山头是好有几处,这话终究是露了马脚,在扶意跟前没什么,若叫外人听去,便可做文章。
扶意也没有点穿,只道:“二位先回去吧,我会向大姐姐转达。”
王妈妈是顶着大夫人的压力来的,也是豁出去了,问道:“恕奴婢冒昧,少夫人因何事,劳烦大小姐去清秋阁动家法,大小姐的身子骨,已经能走那么远了”
“说来惭愧,待我之后向母亲解释。”扶意道,“怪我年少不经事,镇不住下人,大姐姐看不下去,才替我出面。王妈妈得闲,还请多来清秋阁坐坐,替我管束管束他们才好。”
王家的皮笑肉不笑,命小丫头将瓜果糕点放下,这一趟是又白来了。
扶意客气地将她们送到门外,隔着老远,见王妈妈暴躁地排揎乳母,吓得那女人一路点头哈腰地赔罪。
有小丫鬟从老太太屋里出来,找到门前说:“少夫人,老太太念叨您呢。”
“这就来。”扶意转身,见最后一缕夕阳,渐渐从天际散去。
黑夜徐徐降临,转眼又是一天,这个时辰,镕哥哥和太子该走了一半的路,停马下车,休息一夜后继续上路。
扶意在祖母跟前说:“镕哥哥必然为了守护太子安危,彻夜值岗,他总是夜里不睡觉。”
老太太说:“如今我念叨他已经不管事,往后你来念叨,天天念日日念,他若恼你,奶奶替你教训他,若是叫你念好了,叫他知道这家国天下不只他一人,收敛那股子拼劲憨劲,就是你的功劳。”
扶意有了底气:“您给撑腰,这事儿就抱在我身上。”
传晚饭时,韵之才搀扶着涵之走回来,姑娘的双眼哭成了核桃,可就这样了,还不忘欺负扶意,恼她出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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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太子的笑容
祝镕躬身抱拳:“请殿下回营帐,以免歹人暗中放箭,射伤殿下。”
太子轻轻一叹,转身朝营帐走去,口中却道:“实则你们不说我是太子,谁又知道太子是哪一个,除了文武百官,百姓们不认识,那些个贼子乱党必然也不认得。”
祝镕和开疆默默跟在身后,他们都知道,皇后和杨家,将太子保护得极为细致,贵妃一党纠缠十年,也未损其毫发。
但过度的保护,使得太子的手脚被束缚,养成了内敛沉闷的性情,与皇帝之间也不亲昵。
皇帝对祝镕说过,比起他的儿子们,他反而与祝镕更亲近些,朝廷的事、内宫的事,祝镕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彼此心里都有底。
祝镕早就与父亲谈论过此事,先帝当年的悲剧,可能又将在这一代上演,但好在,当今并没有偏心任何一个儿子,四皇子和其他皇子,都不足以撼动东宫地位。
回到营帐后,太子立定了问二人:“听母后提及,曾有可疑之人闯入京城,那日宫里遭贼,亦是疑似同伙。中秋行围时,我被层层保护,唯恐遭遇刺客,听母亲的话音,像是父皇故意设计,想要勾引贼人入圈套。”
祝镕应道:“个中细节,待微臣回京后再向您详述,请殿下早些休息。”
太子问:“所谓贼人,所谓可疑之人,难道是纪州王府叔父还活着吗”
开疆说道:“如殿下所言,臣等怀疑是胜亲王世子潜入京城,但无有证据。而对方来势汹汹,高手如云,皇上的一位密使,就死在他们手里。”
祝镕知道开疆在说平理,可开疆并不知道那是平理,若不然打死他也不会挂在嘴边。
太子眼中却显出兴奋的光芒:“项圻还活着!我就知道,他还活着!”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祝镕道:“请殿下早些休息,臣在外守护。”
太子心情极好:“是了,明日一早赶路,我要速速奔赴皇陵,向先帝禀告此事。”
有内侍进门来伺候太子,祝镕和开疆退出门外,离得稍远些,开疆轻声道:“这话若是叫皇上听去,他会不会亲手杖杀了自己的儿子”
祝镕眼底掠过寒光:“之后几天,你我言语谨慎,不要再勾起太子说这些话。”
开疆叹道:“几位皇子性情都不坏,人品也不错,四皇子更是对权贵皇位毫无兴趣,你说诸位皇子中,谁最像皇上”
祝镕没有应答,说他先去睡两个时辰,后半夜再来换开疆。
每当有类似的差事,祝镕总是抢着先睡,可他抢的不是能偷懒,而是为了开疆不用熬到天亮后,没得休息立刻就上路。
“你啊……”开疆说,“守着吧,我去睡,你如今是有家室的人,要为扶意想想,保重身体。”
看着好兄弟走远,祝镕无奈地一笑,举目望天,然而夜空漆黑一片,不见星月。
不知扶意此刻正在哪一片夜色下,不知父亲是否又为难她,不知大夫人有没有欺负她,更不知她能不能承受大姐姐的教导。
这份牵挂,令他内心满足又安稳,不论身在何方,身心皆有归处。
祝镕环顾四周,警惕一切动静,又想起方才开疆说的话。
他没有告诉开疆,在他看来,太子和四皇子都像极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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