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灯载夜行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伊犁可甜
那白衣的青年终究蜕变成了时光里的一抹剪影,盛大无比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交不出铭星的五彩鸟儿拉着装饰华丽的马车,无数衣着鲜亮的人出城相送。
美丽如仙女的女子带着百鸟朝凤的冠冕,自冠顶垂下的东珠一串一串遮住白皙的面容,她在响彻寰宇的鸟鸣和礼炮声中踏上那长车,在浩大如房屋的彩鸾将马车拉上长空,她掀起珠帘,眼睛朝下看,看见许多渐渐模糊的脸。
大红的华美朝服遮住一身氤氲的灵气,让她如普通的新嫁娘一样明艳无比,只俏生生立在大殿上,仅用一个侧脸,就让所有大殿内的官员都呆若木鸡,连眼神都不能从她身上转开。
白唐就跟在她身后,他冷眼看着那些牛鬼蛇神一样的目光,只觉的心里越发凉。
他有些知道苏毓秀是谁了,可还不太确定。
“臣女苏姚,拜见大王。”
这一声出,不仅朝上的众人呆愣住,连白唐也不由心头一跳。
怎么可能?苏姚是谁?这跟他想的不一样。
可他心里还没理出个头绪,那小红胖鱼的身体一摆,面前画面又变。
“重点,我要看她获得力量的那一部分!”白唐心里估算了把时间,又晃了晃那小红胖鱼,“快点,别耽搁时间。”
要来不及了,苏毓秀的力量太强了,哪怕只是不知什么状态的小苏毓秀,要通过溯洄镜来窥视她的记忆,那能量消耗也多的可怕,白唐实在不敢浪费。
他想知道苏毓秀到底什么来头,也想知道她的力量到底是怎么来的。
这镜灵之前给他弄了个不明不白的童年画面,他本来以为是那小东西故意糊弄他,后来在跟着苏毓秀那段时间内稍微琢磨了下,觉着可能冤枉了那小东西。
小镜灵太会趋利避害了,他来之前就对它许诺了好处,还给了威胁,这小东西没道理会弄那样一眼就能看穿的东西充时间,没必要那就只能是它能追溯到的最早记忆,就是那个时候的苏毓秀了。
白唐跟镜灵交代要看苏毓秀的本源,所以它就选了它能追溯的最早记忆……
一晃神间,那些晃动的画面终于定格,那是一处辽阔的高台,高台上只站着苏毓秀一个人,彼时似已过了几百年,风烟俱净,她已孑然一人,就站在高台上,淡然的看着地下匍匐一地的人。
白唐还要再看,却又觉身上一疼,那些画面都瞬间都碎裂开来。
白唐一个激灵,睁开了眼,那镜子不受控制的从指间滑落,咚的砸在地上。
天还没亮,月光如水银倾泻,照亮满室的寂静。
白唐浑身酸麻,体内大量阴气又几乎被抽空,让他连动一根手指都难,此时也顾不上讲究,当即凝神静思,将空气里游离的阴气一股脑的储存入身体。
一股股阴气从四面八方涌入他的房间,那些黑色的阴气带着地狱特有的寒,让住在他隔壁的人都有些受不住,于睡梦中翻起身来,一窜就窜到了门外,叫道:“白大师,大半夜的,你做什么妖呢?嘶~冻死了,这阴气你收一收啊!”
白大师没搭理他,房间里静的如同没有人。
向东只觉自己四肢百骸的血液都要冻住,脸色都青白的像鬼,实在扛不住,一边肚子里腹诽一边就手脚发麻的窜到了这四合小院外。
可就是到了那院外,也依然森寒入骨,他微微抬头,就看见四面八方的阴气如漏斗状朝着这小院涌来。
向东面色发苦,一边往小巷外撤退,一边心里默默吐槽,之前还说好要隐在暗处,这样一来是个人都知道b市来了个大佬,还是个不走正路的,也不知道得吓坏多少人。
他甚至已经开始琢磨一会都会有谁给自己打电话问这事,正苦中作乐的想着该怎么跟那些人交代,眼尾就扫见一抹白色的影子。
向东心头一个咯噔,手心都浸出了一层冷汗那女人太眼熟了,他只看了一眼轮廓就能认出,那是苏毓秀。
就是之前他还跟白唐强调要防备的苏毓秀,那个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在乱世里蛊惑人们信仰她的异端。
就算她还披着一心为民的皮,向东还是嗅出了她皮囊下的不怀好意和冷漠。
但他们的人对毫不避讳展露实力的苏毓秀进行过评估,评估结果一改再改,现在都没个结果,只知道非常强,非常非常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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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苏毓秀的过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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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叫白唐来b市就还有点调查苏毓秀的意思,毕竟能让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人都无声无息的消失,怎么看b市都只有这个女人能做到,但这种没根没据怀疑的事不好明说,所以向东也只是跟白唐着重提了这个女人,还叫他防备。
可他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见面,顿时就有点心虚,就好像明明是在背后说人坏话,转头却看见真人就在背后一样。
他调整了下表情,开口打招呼道:“苏——”
后面的“小姐”两字还没出口,苏毓秀就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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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苏毓秀的过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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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苏毓秀说,“我是天地生灵啊。”
白唐蹙眉,道:“谁还不是天地生灵似的,大家都是,你”
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去形容,他词穷的闭了嘴。
苏毓秀却已然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当即一笑,道:“那我就是最特殊的一个,我天为父地为母,日月是兄弟,山河是姐妹,众生如蝼蚁,我自居于上。”
白唐牙酸了一下,抽气道:“……这牛皮太大了吧,你骗谁呢?”
苏毓秀道:“爱信不信。”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轻盈的朝前走了几步,目光里有调皮的笑,容颜上沾着稀薄的天光,停在白唐床边。
白唐浑身的毛几乎都要炸起来,他圆睁着双眼,干涩道:“你干什么?这个,这个……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你退后一点,别靠这么近!”
苏毓秀的眼睛黑白分明,如同白水银里浸着两颗黑宝石,原本该魅惑而艳丽的眼睛澄澈的像是一弯山间清泉。
白唐眼神好,甚至从她的眼瞳里看见自己微弱的倒影。
苏毓秀道:“虽然我为灭天神不顾人类死活,可我终归没选择将战场开在人间,白唐,你要明白我,不要站在我的对立面。”
明白我为什么要将天界踏平,明白我为什么要一意前行。
白唐不动声色的往后缩了下,道:“我明白不了。”
他是真的不明白苏毓秀对天神的然憎恶是为什么,但他觉着自己也不需要明白。
他道:“你们爱翻天就翻天,我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我只是拿了国家的俸禄,偶尔帮他们办点事,他们要守护人类,我恰好能力不弱,有时间就去帮点忙赚点钱,就这么简单,我跟你没有仇。”
一点仇都没有,甚至以前数度相处,他们还算略有交情:“也不想做什么立场选择,我是个小人物,哪怕经历不一样了点,可我就是个小人物,就想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地里住着我在乎的那点人,你做事太没有顾忌,是对人类的无差别影响,他们活不下去,我就得管!”
苏毓秀听着他淡淡的说话,起先还有些愕然,到了最后,却轻微的笑开,似乎极愉快。
此时启明星也终于从天上慢慢落下,天空呈现一种近黑的靛青色,天光微弱的照在她脸上。
那一瞬,白唐看着她那张精致的脸,觉着有那么一秒,这个女人可以惊艳自己的时光。
她美的惊心动魄,美的毫无顾忌,她说:“你果然不一样啦,白小唐。”
什么乱七八糟的!白唐黑脸,表示一点都听不明白。
苏毓秀也不解释,蓦地伸出手,在他头上轻敲了一击,道:“我走了,你好好的守着你的一亩三分地,这段时间别乱跑。”
她所有的劝诫都被这直白的话噎回了肚子,却没半点不痛快,满心只有轻微的怅然。
面前的青年眼神太清亮了,没有谢必安那样过尽千帆的练达沉稳,也没有他能纵横捭阖的大气开阔。
同样的一双桃花眼,谢必安是潋尽锋芒的一双
勾魂利器,可白唐不是,他眼睛里还没有时间沉淀出的那种睿智,他的桃花眼里是对人世沧桑的无知和少年锐气。
谢必安和白唐,终归是不同的人了,她想。
白唐没有应,只是看着她走向门边的背影,有些迟疑的开口,道:“这段时间,你要跟天神开战?”
“啊,”苏毓秀将房门打开,回头朝着他轻微一笑,“是啊,那些野兽都等不及了。”
白唐道:“天界有百万天兵,你拿什么打?那些信仰你的人吗?”
苏毓秀走出门,声音从稀薄的晨露里传来,她道:“天兵百万,也不过蝼蚁草芥,我啊,有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无数厉鬼冤魂,他们会一个个咬死那些天神。”
这间屋子依然阴气密布,在修道的人眼中看去,就如一个旋转的黑色大茧,但在普通人看去,就只会觉着这片地区都莫名的阴沉,多看一会,就会连人都迷糊起来。
白唐手指掐着印,又在自己周围画了几个聚敛阴气的符,心里有些许的暗沉。
他对天神和苏毓秀都没有好感,就在方才,他做出了两不相帮的决定。
如果苏毓秀对神界的战争势在必行,那他就护好他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护好他在乎的人!
至于天神,管他们去死!
反正没有天神的这么多年,人类也发展的很好,而他们一冒头,就把人间搞的乱七八糟。
他别的都不管,只要苏毓秀别来动他的人,他就跟她相安无事,甚至连她的过去都不关心。
他一会儿就去提醒向东,让他跟那些大佬们沟通,人类作壁上观,让那些神经病们狗咬狗去。
而白唐自己,他想了下,觉着自己还是要找莲涅,要找谢必安,这两个人,一个能把白汤圆从有型的地府换出来,一个能把墨赦从无形的囚笼里放出来。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没注意到手中那灰扑扑的镜子,那镜子里以小红鱼形态出现的镜子灵翻着肚皮,一副被强行喂了强效毒药命不久矣的衰败样子。
……
而另一边,苏毓秀还没回到她在人间开辟处的那一处秘境山庄中。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此时的b是就很有些这样的意境,空气中有些微的凉,天空还是将明未明的靛青色,有些像她现在的心情。
不太欢畅,却也不太灰暗。
她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像是薄透了的一张纸,在靛青的天色下有些透明。
那溯洄镜里有与她同源的东西,还强硬的投影了那么久远的过去,虽然她很快就醒了过来,还让白唐不要再用,可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样遥远的过去。
那张曾经在她短暂而明亮的凡人岁月里丰饶过的脸,一张张穿透时间的记忆,慢慢铺展在眼前。
那真的是很遥远的过去了,遥远的她都有些淡忘。
那短短的二十五年的时光,在她漫长的生命里几乎不能算时间,但她还是想起了曾用尽一切保护她的那个人。
是真的用尽力,凡他所有,凡他能给,只要
她要,只要她想,就都是她的。
后来,那滔天的祸事毫无征兆的从天而降,从挑拨离间的凡人、招摇撞骗的妖怪、不择手段的地仙……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事情,他始终挡在她面前。
他的臣子、百姓、亲人、朋友,都在劝他放手,劝他江山为重,社稷为重,劝他顺天应命,缴械投降。
她记得那时四季分明的朝歌城里已捱过整整九个月的寒冬,连绵的大雪终日不觉,朝歌里誓死反抗的人十死九伤。
街道上的积雪足有成年人大腿高,小孩子走在街上,很快就会被彻底埋没,无能为力的普通人在睡梦中逝去,身上都结满了冰晶。
那时的长夜可真漫漫,寒冷能渗透进骨骼皮肉,唯有他身上的光如照彻寒夜的长明灯,一点点照进她冰霜雕刻的心脏里。
她冷的睡不着,他就从身后抱着她,高大的身躯将她裹进温暖的臂弯,一遍遍抻平她不自觉蜷曲的身体,用醇厚如烈酒的声音告诉她:“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不是你的错,别害怕,他说。
那样的话曾数度让她想哭,在所有人都背弃她的时候,连她所谓的父亲都因为莫须有的事站在了逼迫她去死的那一边,只有他用绝无反悔的语气说着“不是你的错,你很好,你不是妖怪!”
时隔多年,那种经年的寒冷似乎又倒流而回,从旧时光的夹缝里寻着机会闯进身体,冻的她浑身冰凉,嘴唇青白。
她想,她是真的想他。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日清晨,她又一次从冰冷刺骨的漫长寒冬里苏醒,睫毛上还冻着一层白霜,她开了殿门,坐在已经冻裂的铜镜前一点点弄下睫毛上的冰雪。
寝殿外却传来的哭声,细细的,如一抹午夜的幽灵,她从铜镜里看见被两个宫人抬出去的人形冰雕,或许是因为手脚僵硬,又或许只是抬着的人气力不济,其中一个脚下打了滑,那安详睡姿的冰雕在台阶上磕了一下,重重的摔在地上,碎裂成一块一块。
她扭过头,看见那被冻住的血液珠子一样滚落一地,顿觉天光刺眼。
那一晚,大臣们点燃了祭祀的篝火,从显庆殿一路摆到了鹿台,掺杂着道法灵力的火盆招摇着稀薄的火焰,映亮她苍白的眉目。
所有大臣都痛哭流涕,长长的在鹿台下跪了一排又一排,声音整齐划一的悲壮而仓皇。
“陛下!为社稷故!”
“为江山故!”
“为天下故!”
一叩首,就喊一句,喊一句,就重重的以额碰地。
那一声声的磕头声几乎成了她那时的梦魇,她就站在内殿里,看着他们抬起头,额上的鲜血刚涌出皮肤,就冻结在脸上,让他们像一只只行将就木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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