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汉中

    亲卫去了，韩遂又道：

    “诸将随某一起到阵前督战。”

    “诺。”

    城头之上，马腾见局面渐渐稳了下来，心中也是安定了不少，不过让他有些奇怪的是，以往谨小慎微的韩遂今日却是一反常态，看其大军的动向，明显是不打算撤兵了。这不知是好是坏，但毫无疑问的是接下来还有一番恶战要打。

    就在这时，手下士卒来报：

    “将军，敌兵从四门进攻了！”

    马腾听了，忧心忡忡。原本在狄道城中，有他五万余大军，前番随马超在外扎营的一万大军尽数覆灭，日前大战有损失了近三千兵马。手中所剩者不过三万七千余人，即便算上各将的亲卫，城中郡兵，也不到四万人。

    自己亲自带了两两万大军守卫北门。其余三门之地，皆不过五千余人，由自己的二子一侄镇守。又有三千精锐大军未曾动用，这是自己的身家性命了，若是城破，就指望着他冲出重围，轻易不可动用。

    最让马腾担心的是狄道西门处，尽管那里的敌兵最少，不过自己的小儿子马铁不过十二岁，虽然也算是弓马娴熟，但这般大战，他真的能撑得住么，好在自己的女儿也在那里，应该能撑下来吧！

    至于其他两处城门，马腾倒是不太担心，马修、马岱二人皆是军中宿将，特别是马岱，从自己起事起就一直在军中为将，武艺谋略皆是不凡，甚至马腾自己很多时候都会觉得不如这个侄儿。

    想到这里，马腾开口道：

    “马仲，汝带一千某的亲卫，前往西门处相助。”

    “诺。”身后一将应了一声，却是有些迟疑，马腾又道：

    “汝且去，务必护住马铁和云騄，至于某这里，不必担心，他韩遂老儿还要不了某的命。”

    “诺。”马仲只得去了，马腾算是稍稍放下了心，马仲也是一员大将，有他在想来西门不是问题了。

    这汉中大军可得快些来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三路（上）
    狄道城北门，随着韩遂大军尽数压上，大战进入了焦灼状态，好在马腾手下大军也稳住了阵脚，又占据了地利，一时之间倒是不落下风。

    韩遂手下兵众被压在城墙之下不得寸进，但城头上马腾同样不好受，敌人是自己的三倍，又准备得充分。整个狄道城北面城墙在短短不到三个时辰里就被双方的尸体堆高了两三丈，眼看就能踩着尸体爬上城墙了。鲜血更是流成了小河，各种刺鼻的味道在战场上流转。

    转过北门，绕过一片不大的山林，走数里，便是狄道城的东门，这时候，东门处方才刚刚交上手。东门处，韩遂军领军主将乃是程银、候选二将。

    两人原本并不是韩遂的手下，活跃在北地、安定两郡，甚至有时会入寇关中。不过随着这一年来西凉之地局势渐渐明朗，韩遂占据了大势，又发檄文，约定共取陇西。几个小诸侯不敢不听韩遂的号令，只得起兵随其攻打陇西。

    程银、候选二人本是结义弟兄，手下共有大军两万余人，此番得韩遂命令，便带了一万五千人来助战，留心腹带五千人留守老巢安定。韩遂为安二人之心，又调三千兵马于二人麾下听用。

    当下得了韩遂军令，二将不敢怠慢，程银当先开口道：

    “大哥，如今得了韩太守军令，又得了好处，不出兵恐怕会招惹灾祸，出兵攻打狄道城恐会损失不小，到时手中无兵，无异于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为今之计，如之奈何”

    候选亦是沉着脸，想了半天，没什么好办法，只得出了个不是主意的主意，道：

    “不若如此这般，二弟你带大军五千，前往城下，做攻城之势，虚晃一枪，却不攻城，只在城下叫战即可。”

    程银迟疑了一下，道：

    “恐瞒不过太守大人，若其秋后算账，如之奈何”

    候选抓了抓脑袋，道：

    “不知二弟有何良策”

    程银只得道：

    “也无甚好办法，不如某带三千兵马前往攻城，大哥你引兵马接应于某。待某试试虚实，若城中兵马不多，则乘势占了城门，也好给太守大人交差。若城中兵马不少，取之太难，便稍作交手就撤下来，保全实力，也给太守大人一个交代。”

    候选闻言大喜道：

    “不想贤弟还有这般良策，如此便依照贤弟之言吧！”两人商议已毕，程银进入大营中心照不宣的点了韩遂拍过来的三千兵马，带了攻城器械，前往攻城。

    狄道城东门守将正是马腾之侄马岱，手下五千大军。马岱，乃是马腾手下仅次于马超和庞德的大将，虽然年轻，却是十二岁就随马腾起兵，从军征战已经八年了。

    东门城头，马岱见城下大军分出一队，朝着自家城池而来，微微打量了一下，笑道：

    “老贼欺我也，区区三千人马，也敢前来攻城”身后众将皆是大笑。不多时，便见城下程银跃马而出，长枪望天而指，直搦马岱出战，马岱谓身后众将道：

    “何人敢出城一战”

    “某愿往！”马岱视之，乃校尉梁宽也，武艺不凡，顿时大喜，道：

    “将军且带一千骑兵出城与来将一战，某亲自带兵接应于汝。”

    “诺。”梁宽带兵出城去了，马岱亦点了一千兵马随后出城接应。

    程银根本想不到对面竟敢出城一战，事实上，他曾与马岱交过手，自知不是对手，此番敢耀武扬威也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见对面城门大开，顿时脸色难看了起来。

    但这种时候可由不得他退缩，只得咬着牙挺着枪立于马上，双眼紧紧的盯着缓缓打开的城门。眼见得一员大将骑马跑了出来，程银却是悄然松了口气，大喝道：

    “来将通名，某枪下不杀无名之人！”

    来将大怒道：

    “贼将休得放肆，看某安定梁宽取汝性命！”说话间，亦是挺枪直取程银。程银大笑道：

    “汝非吾之敌手，回去换汝家将军来。”口中这般说，心中却大为警惕，握紧长枪，亦跃马向前。

    下一瞬，就见二将双枪并举，战于一处。二人武艺相差不远，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眼看二十合过去，不分胜负。

    身后诸军见得，皆是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家将军，生怕后者出现闪失，马岱也带着兵马来到了阵前，接应梁宽。候选亦是如此，听得义弟在城下与人大战，不敢怠慢，亲自前往接应。

    如此，又过二十余合，战场上二将皆是汗流满面，气喘吁吁，眼看是体力顶不住了。候选恐其弟有失，急令鸣金，程银听得，虚晃一枪，拔马便退，候选连忙派兵接住。

    这边梁宽也不追赶，在马岱的接应之下缓缓入城去了。

    程银回到阵中，谓候选道：

    “大哥，不想马腾手下还有这般人物，吾等要取城门恐怕不易。”

    候选闻言，亦是忧心忡忡：

    “太守大人又派了信使前来催促进兵，若再不动，恐其疑心，如之奈何”

    程银低头思索了一阵，道：

    “大哥，为今之计，不如保存实力为上，只要咱们手中有兵马在，不管是韩太守还是马刺史都得仰仗咱们，不敢轻易为难咱们的。”

    “只是，若是不出兵，恐怕不好交代！”候选也不想出兵，这时候却是有些迟疑，不敢太过得罪韩遂。

    程银又道：

    “不如做两手准备，李堪、张横、成宜、马阮等人与我兄弟二人素有交情，不如遣心腹往几人处，约定同进同退，到时即便韩太守秋后算账，吾等也不惧也。”

    “另外，秘密遣人前往狄道城中，与其主将商议，两家假作攻城之状，骗一骗太守大人就是了。”

    候选闻言，大喜之后有有些迟疑，道：

    “遣人合连自然不错，那几人想来也是同样的想法，只是这城中恐怕不会轻易答应我等要求啊！”

    程银笑道：

    “大哥放心，他们一定会答应的。太守大人攻北门甚急，只要稳住咱们，马岱就可以腾出手来派兵前往马腾处向相助了，此等益事，何乐而不为”

    候选这才应了下来，两兄弟商议一阵，一面派兵到城下叫战，一面派遣心腹往各处送信。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三路（下）
    送走了候选、程银二人的信使，马岱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些许笑容来。尽管他少年老成，如今不过刚满二十岁，在西凉军中以刚毅沉稳著称，但此番韩遂十余万大军攻城，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压力，这一回，总算能喘一口气了。

    又观察了数个时辰，见候选、程银二人并无大举攻城的迹象，遂遣梁宽带了大军三千，前往北门助战，自领兵马两千，留守此地，以防不测。

    转过东门，却是一条不大的小河，入秋之后，水量剧减，人马皆能凫水过河，不过大军攻城，显然不可能无视这跳小河。过了小河，又走数里，便是狄道南门。

    狄道南门之外，领兵攻城的乃是韩遂手下大将李堪、张横并部曲一万五千人，和东门候、程二人一样，两人皆不是韩遂的嫡系，而是各自有部曲，实为一方诸侯。李堪盘踞于武威廉县一带，张横盘踞于安定三水一带，素无往来。手下各有近万人马，得了韩遂之领，各带了几千人马前来助战。

    大军围城之后，二人被韩遂派往南门，李堪手下多些，为主将，张横为副将，不过二人却是都不相信对方，各自扎营，听得韩遂军令，倒是不约而同的朝着狄道南门围来。

    两人各带大军往城门前回合，却各怀鬼胎，都指望对方带兵攻城，谁也说服不了谁，争得脸红脖子粗。半晌，李堪才道：

    “张将军，你我二人在此计较半日不曾出兵，恐坏了太守大人大事，既不愿攻城，不如将军出阵叫战，也好给太守大人一个交代。”

    张横还想辩解几句，又听见李堪有些鄙夷的道：

    “守南门者，乃是马腾的二子马修，年不过十，一个毛头小子罢了，张将军不会是怕了对方吧！”

    张横本就是莽夫一个，虽然为首领有些年头了，却还是改不了这幅脾性，哪受得了李堪的激将法，顿时大怒道：

    “马修小儿，吾何惧哉！将军切勿小觑于某，且在此稍待，某前去取那小儿命来。”说完，提起大刀，带了一千骑兵，冲出大营，朝着城门而去。

    看着张横离去的背影，李堪似笑非笑，狭长的眼角微微眯了一下，不知再打什么主意。

    张横来到城门之前，单骑飞出搦战，城头马修见得，本不欲出战，只在城头冷冷的看着对方。这张横也是一个痞子，见城内高挂免战牌，自以为自己威势震慑住了对方，更是洋洋得意，将马腾祖宗十代都问候了一个遍。

    又过了一个时辰，张横骂得口干舌燥，城内却无有动静，正打算整军回营，却不想就在这时候，城门缓缓的打了开来，抬头一看，那块写着“免战”的牌子不知何时被收了回去。就见一将从城内出来，身后跟了数百骑。

    张横虽有些疲累，却自恃勇力，并不害怕，提刀立于马上，注视着对方。

    及至眼前，才发现出战的乃是一员小将，估计不过十七岁的样子，知道这就是南门主将马修了，顿时大喜，喝道：

    “来将莫非马修乎快快上前来，待爷爷取了汝性命好回去交差。”

    马修脸上冷意更甚，也不答话，挺枪直取张横。后者丝毫不惧，提刀跃马而来。转瞬间，金属交击之声想起。张横只感觉自己手中大刀一阵，竟有种握不住的感觉，心底大骇，奋力将长枪拨开，只感觉右手一阵痛麻感传来，低头一看，虎口已裂。

    双马交错而过，马修身形不变，调转马头，直往张横杀来，张横心中虽然惊骇，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也知道若要逃回本阵，还得撑过一合才行，否则往两边逃，多半会死于对方枪下。

    抖擞精神，拔马再次杀在一处。却不想下一瞬，大刀被一股巨力震落于地。张横只感觉胸口一痛，便人事不知了。

    马修斩了张横，一鼓作气朝着张横手下一千兵马杀来。张横手下虽是跟随多年的亲兵，战力不凡，但主将已死，哪里抵挡得住马修，不到一刻的时间，便被杀得四散而逃。待到李堪赶至之时，马修早已取了张横首级，回城中去了。

    李堪也不追赶，反而收拢败兵引军回营去了。恰在这时，候、程二人的使者至，约定盟约之事，李堪稍一沉吟，便答应了下来。遂不去攻城，反而带兵往张横大营，吞并其兵马。

    至于最后面的西门，也是马腾最为担心的地方，镇守这里的乃是马腾的小儿子马铁，年不过十二岁。还有马腾的女儿马云騄，刚过二之年。虽为女子，但出身将门世家，一身武艺颇为不凡，二人领兵五千驻守在此地。

    城外，攻城的却是韩遂手下马阮、成宜二将。此二将在投入韩遂麾下的数十首领来说，不算最弱，但比之程银、候选等人，势力要小上不少，原本手下各有数千人马，盘桓于汉阳郡陇县一代。

    二人原本与马腾交好，但大势之下，却是不敢反抗韩遂，各领了五千兵马前来韩遂帐前听用。马腾派最小的儿子守此地，也有这个缘故，他相信二人不会尽心攻城的。

    韩遂并不放心二人，名义上以马阮为主将，成宜为副将，却又派了心腹鞠演为将，带领两千兵马监视二人。

    马、成二人无奈，只得听从韩遂吩咐，领大军攻城。不成想大军还未出营，便见城门大开，跑出一将来，胯下一匹枣红色骏马，浑身红甲红盔，面容精致无比，身形窈窕，手握长枪，直往阵前搦战。

    马、成二人看了，暗自叫苦，他们并不像得罪马腾，但这时候可由不得他们，皆是埋怨这姑奶奶跑出来作甚。就在两人为难无比的时候，忽然听得身后鞠演奸笑道：

    “好一匹胭脂马，合该某享一想这艳福。”说完，也不与二将说话，单骑跑出营去。

    “马将军，眼下该如何是好”成宜苦涩的问道。

    “走，跟上去看看，总不能看着刺史大人之女受此大辱。”

    两人赶忙带兵出城，却没想到还未到达阵前，便有败兵逃来，二人一问，却听得士兵道：

    “鞠将军被敌将一枪刺死。”二人顿时大惊，就在这时，只见对面女将跑了过来，娇喝道：

    “吾父曾言马阮、成宜二将乃其至交，亦吾辈叔父也！二位叔父今日前来，某非要取吾之性命乎”

    马阮、成宜二将满脸通红，羞愧而退。

    回到营中，马阮、成宜二人商议一阵，自不愿再战，亦不愿得罪韩遂，各自领兵去了。

    自此，被韩遂给予厚望的三路大军尽数被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