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汉中

    “杨秋呢”

    那士卒又道：

    “杨秋将军被汉中大军分兵围困在了鄣县，还不知情况如何。”

    令兵说完，告退了出去，韩遂颓然的坐在位置上，良久才道：

    “军师，为今之计，该如何是好”

    谋士想了想，道：

    “主公，汉中军来势汹汹，其志不小，恐怕是在想图谋整个凉州，如今之计有三条路可走。”

    “哪三条路”韩遂眼前一亮。

    “上策退兵回金城，某得到消息，汉中军大部分皆是新兵，战力不足，而金城乃是将军起家之地，汉中军若想取之，也没那么容易，只要将军缓过气来，这张鲁老儿即便在加几万人马，要想取之，也不可能。再说了，咱们走了，该着急的，就是马腾了，想来，他也一定不甘心将陇西让给张鲁吧，到时就是主公的机会了。”

    韩遂听完，不可置否道：

    “那中策呢”

    “中策，命诸将率兵连夜攻城，，不惜一切代价拿下狄道城，只要拿下了马腾，到时候选、程银这些墙头草绝对不敢再违背主公之令，到时主公凭借地利，汉中军若不想折戟沉沙于此，就该灰溜溜撤回汉中了。”

    “下策，将军可与马腾握手言和，共抗张鲁，只是如今将军势大，马腾兵少，与以前不同，马腾畏惧将军，恐不敢再与将军议和，此计不易。”

    韩遂听罢，沉吟了许久，道：

    “先生上策未免太过懦弱了些，若是就这般撤走，天下人还以为我韩遂怕了他张鲁，连一战都不敢，我西凉民风剽悍，若如此行事，必失人心，不可取之。”

    “下策汝先生所说，如今马腾手下不足两万，恐不敢与吾联合，另外，吾与马寿成在西凉大战十余年，皆是不分伯仲，此番好不容易将其困于小城之中，就这般放过，待其缓过气来，在想取之，就不易了，此计不可取。”

    “倒是中策大善，只要某在马超赶至之前取下狄道城，到时整合候选、程银几人手下大军，再占据地利，即便不出城，只需在此守住几日，带彼军粮尽，自会退去。到时，凉州便归于吾之麾下了。”

    韩遂说完，下定决心，道：

    “传令下去，大军连夜攻城，两日之内，一定要给某拿下狄道城，取马腾老儿的首级。”

    “诺。”诸将退去，准备派兵连夜攻城。

    狄道城头，马腾并未回到城主府，事实上，这几日，他都是在城头度过的，临近冬月，城头上寒意逼人，又有各种刺鼻的鲜血的味道夹杂着各种臭味，十分难闻。

    不过马腾年少贫寒，又是战将，战场之上自然习惯，只是从未像如今这般狼狈过，为防韩遂大军，自己亲自坐镇在城头上，好在其余几路大军退去，稍稍缓解了马腾的忧心。

    刚刚与城内众将商议了些事情，回到了城楼之内，稍稍闭了一下眼睛就听见城外战鼓声想起，随即一名亲兵跑了进来，道：

    “主公，韩遂大军攻城了。”

    “走。”马腾赶忙起身，一扫身上的疲惫，迅速披甲提枪，从城楼内冲了出去，恰好遇上了前来寻他的庞德，两人见面，马腾急忙问道：

    “令明，汝说这韩遂老儿为何会连夜攻城”

    庞德原本有些沉重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道：

    “恭喜主公，汉中大军的信使已经入城了，他们出兵了。”

    “真的”马腾一怔。

    “自然是真的，某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先锋大将马超，带三千大军前来，最多不过三日，便可到达此地了。”

    马腾大喜道：

    “原来如此，某说呢，这韩遂老儿怎么会连夜攻城，想来也是得到消息了。”

    “传令下去，命诸将严防死守，将手中之兵全部压上，不惜一切代价，守住狄道城。另外，也将这个消息传出去。”

    “诺。”数个亲卫跑了开去。

    “走，咱们上城头。”马腾说完，当先朝城头上走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战（中）
    及至城头，马腾就发现城外蠕动的一片大军，尽管是夜，但这几日天气不错，又临近十五，外面大地被月光照得通明。

    “韩遂老儿是不甘心啊！看着架势，怕是全军出动了，咱们可得给他点面子，绝不能让他上城头来，只要撑过了今夜，熬过明日，韩遂老儿就该撤兵了。”

    身后庞德闻言，道：

    “主公，是否可以从其他三处再调些兵马过来”

    马腾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

    “令明，如今情况不明，还是谨慎些好。候选、程银、李堪几人皆是反复无常之辈，若是得知某从几处撤兵，必会一位某守不住城池，到时怕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相反，只要守军不动，几人必以为某底气十足，不敢攻城。只要撑到汉中军到来，这几人就该退回老巢了。”

    马腾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道：

    “倒是西门处，可调些兵马过来。”

    就在此时，忽然听得城中一阵马蹄声响起，直往城头而来。马腾心中疑惑，急令亲卫查看。不多时，亲卫引着一将上城头来，视之，一身红甲，正是马腾之女马云騄也，看见马腾，连忙拜倒：

    “孩儿见过爹爹！”

    “騄儿怎会在此”见得女儿，马腾心中自是大喜，连忙问道。

    这个小女儿，可谓是马腾的掌上明珠，偌大个马家，就只有这一个女儿而已，又兼年少失去母亲，马超对其更是疼爱，连三个兄长、还有庞德这些家将也是对其疼爱有加。

    马云騄出生之时，恰是马腾最落魄的时候，家无余粮，以打柴行猎为生，自然不可能将其培养成大家闺秀。云騄七岁之时，马腾投军，在西凉刺史耿鄙手下为将，颇得重用，马家的日子也就渐渐好了起来。

    马腾自觉亏欠了二女很多，对子女颇为疼爱，特别是仅有的这个小女儿，更是捧在手里啪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颇为纵容。好在云騄心地善良，虽古灵精怪，却是颇得军中众将、陇西百姓喜欢。

    乱世之中，连身为女儿身的云騄也不曾学习女红，反而习得一身武艺，甚至连二哥马修也不是对手。

    一下子见到了快二月不曾见到自己最爱的女儿，马腾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了。

    只听云騄娇声道：

    “爹爹，如今西门外敌军退去，又闻韩遂大军攻城。孩儿与小弟商量之后，便自带五千大军前来相助爹爹，留小弟带一千兵马守护城门。”

    若是在帝王之家，私自动兵，必不会又好下场，不过这马家可不一样，云騄的到来，反而让马腾颇为高兴，大喜道：

    “騄儿果知为父心中所想！汝将兵马交给令明便跟在为父身边吧！”

    “诺。”云騄应了一声，转头道：

    “令明大哥，汝自去接领兵马就是了，某在此保护爹爹。”说完，直接跟在了马腾身后。

    庞德有些哭笑不得，见马腾也点了点头，只得自去了。马腾自带了女儿在城头巡视。

    大战开始至今已经数月了，士卒皆疲，又兼被围了很长时间，士气颇为低落，好在城池一直还在手中，倒是还勉强能战。亲卫将援军将至的消息传于大军之中，顿时一阵欢呼声传出，甚至将城外的战鼓声都压了下去，士气大涨不少。

    不到半个时辰，韩遂大军便开始攻城了，尽管是夜间，训练有素的大军却是丝毫不乱，在阎行的指挥之下，开始攻城。

    大军分三路其攻，城门左侧乃是大将姜冏带了五千大军攻城，右侧领兵的却是韩遂心腹大将田乐，手下同样是五千大军，不过这五千人马皆是韩遂的嫡系，随韩遂起家的部队，前番大战皆未曾动用，今夜也派了出来。

    中路城门处却是阎行亲自带领三万大军攻城，当先领兵者正是大将李成，自其兄李利战死之后，其便欲为其报仇，请令为先锋。

    城中弓箭已经快耗尽了，韩遂军轻而易举的就到达了城下，这时可就是添油之战了，两家皆是打出了火气，谁也不让谁，就在城下——城墙——城头之间搏杀了起来。

    马腾军原本不足千人，还有近三千伤兵，本来或许撑不过几个时辰的，不过又新得了五千大军，好歹稳住了局势。庞德分五千大军为二，留两千兵马备用，自领着三千大军上城头守城。

    战鼓声、喊杀声、痛呼声、惨叫声、金铁交击声混在一起，双方皆杀红了眼，特别是中路城门之处，李成悍不畏死，已经冲上了城头，又被庞德给赶了下去。

    短短一个时辰，狄道城下的尸体就堆成了小山，两家的士卒皆有，甚至有一些原本只是受了小伤的士卒也被埋在了尸体之中，活活死去，战况颇为惨烈。

    又过了一个时辰，城下尸体已经将城墙堆高数丈，城外韩遂的士兵甚至能站在尸体堆上与城头的敌人交手了。

    城头之上，马腾脸色凝重，身边云騄翠声道：

    “爹爹，如此怕是守不住城池，不如，孩儿出城冲杀一阵，好歹打乱些部署，将城边的尸体烧掉才行。”

    马腾心中犹豫，让女儿出城，危险可想而知，马腾心中一万个不愿意，恰在此时，原本在城头巡逻的庞德跑了过来，道：

    “主公，且让某出去冲杀一阵！”

    马腾不再犹豫，道：

    “汝且领两千骑出城，无比将韩遂攻城部署打乱一些，某令騄儿领兵接应于汝。”

    “诺。”庞德自去了，云騄亦领了百骑兵随后接应。

    下一刻，只见城门大开，庞德领了两千兵马杀了出来，见人便砍，一下子城门之下就乱了起来，原本正在攻城的李成大怒，上马直往庞德杀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李成舞刀杀向庞德，但哪里会是对手，被庞德一刀就斩落在马下，兄弟二人皆死于庞德之手。

    庞德杀了李成，马步不听，直朝着阎行中军杀了过去，阎行急令士卒回军围杀庞德。城墙之上马腾那里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各种火箭、火把不要钱一般的往城下扔，不多时，城下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势太大，韩遂不得不停了下来，心中更是大怒，急令全军围杀庞德。

    数万人便朝着庞德围了过去，马腾在城头见得，急令鸣金，庞德听得，不敢怠慢，反身杀了回来，冲破重围，城门处云騄接着，回了城内，身后只余数十骑。

    “好一员猛将啊！”韩遂身后，谋士叹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战（下）
    庞德杀回城中，顾不得一身是血，就上了城头，却发现城头之上马腾脸色凝重的看着下方，赶忙走上前来，道：

    “主公，末将交令。”

    马腾这才转过头来，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

    “令明辛苦了，且下去处理伤口吧，莫要耽误了伤势！”庞德虽然勇猛，但乱军之中，擦碰乃是常事，尽管其依然精神奕奕，但身上至少有十几处小伤，虽不致命，但若是尽快处理，恐怕会留下后遗症。

    庞德心中感动，道：

    “主公，韩遂退了没”

    马腾有转过头去，道：

    “你们上前来看吧！”

    庞德和马云騄这才几步走到了城头，向下一看，接着月光，也能看得清楚，韩遂大军并没有退去，只是稍稍退后了几百步，重新整顿军马。

    “主公，看样子这韩遂老贼是不打算撤兵了，咱们该怎么办”庞德瓮声道。

    “某也不知，只是如今城头上不足三千兵马，恐怕撑不了多长时间了，看样子这韩遂老儿是真想要某家的命啊！”马腾说道这里，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随即脸上神色又坚定了起来，沉声道：

    “不过韩遂这十来年攒下的家当怕也是要打光了，看城外大军，估计不足三万了吧！这老儿号称“九曲黄河”，今次却是一反常态，却不知是为何了，即便他打下了狄道城，手中兵力还能稳住凉州局面么”马腾也有些不解。

    身后庞德道：

    “主公，只要您败了，这西凉之地便再无韩遂之敌了，候选、程银等人不过鼠目寸光之辈，哪里抵挡得住他韩遂呢！想来这也是韩遂的想法吧！”

    马腾回过头来，道：

    “令明，汝还是先下去吧！后面还有大战在等着咱们呢！”

    庞德微微躬身，道：

    “多谢主公，末将便先下去了。”说完，转身下了城楼，自去处理伤口去了。

    云騄见父亲疲惫的身影，心中颇为难受。自她懂事起，父亲便像一座大山一样挡在前番，为兄妹几个遮风挡雨，但今日云騄发现，父亲老了许多，连高大壮硕的脊背也弯了一些，不知何时她的眼角湿润润的，不由开口道：

    “爹爹，要不咱们弃城吧！”

    马腾闻言一怔，脸色有些阴沉，道：

    “胡说。”随即脸色又平静了下来，看着云騄道：

    “只有战死的马腾，却没有逃亡的马腾。”这陇西是马腾最后的根基了，若是逃了，失了人心，便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爹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咱们走了，总有一天，一定能回来报仇的，只要将此城让出来，咱们走了。汉中军绝对不甘心此行无功而返，到时两家大战，便是咱们东山再起的机会。”

    马腾却是摇了摇头，道：

    “騄儿，若是弃了狄道，便等于弃了陇西，天下之大，我马腾又该往何处去呢若依你之言，便是得罪了汉中、韩遂两家，到时两边讨不了好，无论谁得了凉州，都不会放过我等的。”

    “不如去曹操”

    马腾依然摇了摇头，道：

    “曹操此时志在关东，凉州之事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我马家的根基尽在凉州，若是投了曹操，恐怕这一辈子就是一个富家翁了，大丈夫死则死矣，绝不背井离乡，苟且偷生。”

    云騄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马腾打断道：

    “騄儿不必多说，眼下之计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投靠汉中，汉中张鲁虽然庸碌，但其子张富却是能成大事之人，有人又不拘一格，某若投之，必得重用，若真能助他取了天下，那我马家也有重现伏波先祖威势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