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重生

楚臣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更俗

    虽说料定梁军势如强弩之末,但梁军一天不从荆襄地区撤出去,战事就一天没有结束,谁都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龙雀军第二都将卒便第一时间登岸,趁夜进入淅川城里。

    楼船军水营将卒,仅仅是一部分伤病,移入城里,其他人随船移入淅川城北面的一座湖泊之中,将进出淅川河的湖口封住,防备着梁军的水营有可能突袭过来。

    大楚都一级正常的最大军事编制为两千五百兵卒,为这次增援荆襄,信昌侯李普所负责节制的第二都,从屯营军府大幅征调受训丁壮,最后出发兵力一度增加到近六千人。

    在进入汉水后一路往北突进,龙雀军第二都损失也相当惨重,目前还有四千六百余卒。

    到淅川城后,信昌侯李普对龙雀军第二都的统制权,就顺理成章的移交到三皇子杨元溥手里。

    杨元溥在第二都的将卒进城后,也是第一时间将其缩减到正常规模,将多出来的两千多兵卒补充到伤亡最惨重近乎被要打散架的李知诰部郭亮部。

    郑晖所部是属于黄州的地方州兵,目前仅仅是受三皇子杨元溥的节制,并不属于受到三皇子杨元溥直接统辖的龙雀军体系;而周惮所率领的山寨募兵,何去何从还要等要战后再议——这两部除了调给充足的补给外,其他都保持现状不变。

    除了杨涧所统领的楼船军水营一万余精锐将卒外,淅川城内的守军再度恢复小一万,众人也不怕梁军在没有攻陷襄州城,以及郢州平州方向面临金陵援兵主力强力的进逼局势下,还敢再来强攻淅川城。

    在给镇远侯杨涧信昌侯李普的洗尘宴上,三皇子杨元溥韩谦沈漾都破例喝了酒。

    在带着微醺的醉意,陪三皇子巡过城后,韩谦便带着奚荏回到叙州营的驻地。

    这些天韩谦一直住在叙州营的营区。

    虽然他对外声称唯与将卒同甘同苦方能激励士气,但他内心知道自己早初所想无非是怕哪一天梁军半夜突进城来,他与叙州营的将卒在一起,活着成功突围的概率要大一些。

    回到大帐里,韩谦习惯性的将佩刀从腰间摘下来,拔出来看是不是完好无缺,才挂到卧榻前的柱子上;今天也是难得的让奚荏帮他将沉重的铠甲解下来,打算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奚荏帮着韩谦将背甲解开来,照秩序摆放在卧榻前的长案前,以便遇到警情,能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见韩谦眉头微微拧着,并非有大围得解的欣喜,说道:杨涧似乎也并不很欣赏公子所立的大功啊?

    因为他是真正不多的聪明人啊,应该猜到我一开始所用便是剑走偏锋的险策!韩谦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所谓用兵,以正合以奇胜。杨涧也好,沈漾也好,甚至杨恩,他们都是受正统兵家思想的灌输,没有谁会将胜利的希望,寄托在一开始就剑走偏锋的险计之上!或许,他们将来都未必会拥戴一个会剑走偏锋的君主!

    公子为守住淅川,立下大功,龙雀军之崛起再也不是谁能遏制,难道这都不能弥补与沈漾杨恩等人的间隙,使他们尽心共同辅佐三皇子?奚荏困惑的问道。

    道不同,不与为谋,你难道没有听过这句话?韩谦淡然一笑,说道。

    只是今日梁军撤去,公子似乎也太意兴阑珊了些吧?奚荏不解的问道。

    我有吗?韩谦哂然一笑,说道,或许是看到血战无需再持续下去,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吧?

    韩谦当然清楚他此时心里并没有守住淅川城大围得解的兴奋跟激动,恰如奚荏所说,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兴阑珊。

    也在这一刻,在见过淅川城有如绞肉机一般的血腥战事后,韩谦多多少少能体会父亲讲述他在楚州任职时,遇到那对夫妇烹子谢恩后又自缢身亡之事的心境了。

    在这一刻,韩谦甚至都怀疑他当初要不是剑走偏锋,定下迎三皇子西进守淅川的策略,而是及时知会杜崇韬,局势发展会不会更好一些?

    奚荏并不知道韩谦近两年内心深处到底背负着怎样的心理重压,也不知道经历淅川血战,整天看着血肉横飞,对韩谦内心有着怎么的触动。

    大人?

    田城在大帐外喊道。

    什么事情?韩谦问道。

    范大黑他怕是撑不下去,刚刚醒过来说是想见大人一面。田城说道。

    韩谦衣甲也没有穿,就在短褂外披了件袍衫,侍与田城奚荏疾步赶到医营大帐,揭开帘子走进来,韩谦就见林海峥有些发呆的站在病床前,范大黑歪头躺在那里,血沫还在不断从嘴角流下来,但已经气绝身亡。

    韩谦怔然站在床榻前,看着范大黑失去神采的脸蛋,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那日是他建议三皇子登城视察,激励士气,却不想梁军早有准备,甚至将十数架投石机都预先进行过校准,在他与三皇子从登城道踏入东城墙,数以百计的散碎石弹便覆盖而来。

    张平替三皇子挡了一块落石,左肩骨被砸碎,而范大黑用身体替他挡住一块落石,背部则被砸塌下去,之后就一直陷入昏迷,直到此时气绝身亡,他甚至都没有机会跟范大黑说上一句道歉的话。

    良久,韩谦才与林海峥说道:你去找郑通,看匠户营有无良木,为大黑打造一副棺木,然后派人去叙州找范爷,看将大黑安葬何处。

    这时候不知道何处传来吹埙之音,音色低沉而悲壮,是为战死的同僚吹响挽歌,韩谦走出营帐,夜空下明月高悬,四周一丝乌云皆无,远远能看到北城墙有一个身影坐在垛墙上,吹奏陶埙。

    以往这是严禁之事,但今夜却没有将校过去喝斥,今日值守墙头的诸多将卒皆抱着刀弓或站或依墙角而坐,静听这低沉的埙音。

    韩谦回到大帐,也没得休息,丹江沿线的斥候陆续传来消息,之前为避楼船军精锐,逃入丹江上游的梁军水营,此时正趁夜越过淅川河口,往丹江下游而去。

    我知道了,派人盯住铁鳄岭沧浪城一线的梁军动向,有所异动,随时来报。韩谦跟高绍说道。

    目前韩谦使田城在奚昌郭奴儿等人的辅佐下,具体统领叙州营;杨钦冯宣他们不仅失去战船,船帮及四姓船队的运输船也在将山寨募兵送入淅川城后,被追击过来的梁军水营摧毁,船帮武装护卫以及艄工,甚至四姓子弟,也都编入叙州营参与守城;高绍与赵元忌负责外围的侦察斥候之事。

    见高绍离开后,韩谦伸展懒腰就要躺到床上休息,似乎并不觉得斥候传回来这一情报有多关键,奚荏疑惑的问道:梁军水营要逃回襄州城,此时不应该通知镇远侯派楼船军精锐追击歼灭吗?

    谁知道梁军有没有在半道安排下什么陷阱,这一仗能将梁军逼退,已经是大功,好不容易能安稳的睡一觉,没事去折腾有的没的干嘛,难不成还奢望这次能重创梁军主力?韩谦意兴阑珊的问道。

    要能趁胜重创梁军水营,不是有机会将一部分梁军精锐,特别是玄甲都,封锁在汉水南岸不得北归吗?奚荏盯住韩谦的眼瞳,不解的问道,难以想象之前剑走偏锋的韩谦,竟然会放弃这么大的一个机会,都不知道他怎么就转了性子?

    睡觉!你不出去,难不成想陪我睡?韩谦撑开被子,问道。

    奚荏美眸横了韩谦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铁鳄岭北麓,早前李知诰率部坚守的残寨,此时成为梁军控制丹江水道的一处据点。

    铁索浮桥的铁索被楚军用巨斧砍断,半截铁索沉入江底,而用来支撑桥板的浮舟也被冲散,或沉,或搁浅在江滩上。

    还有一些浮舟载满薪材,想着楚军战船闯过来,引火烧船,但楚军水师防范火攻的经验丰富,仅牺牲掉少量的战船,便将火船隔绝开来。

    到处可见烧残破裂的船板,要么被浪头打到江滩上,要么或浮或沉往下游漂荡而去。

    负责主持淅川一线战事的韩元齐,这一刻像一头被饥饿折磨许久的猎豹,蹲在铁鳄岭北麓主峰之巅,赤红的眼瞳盯着北面的江水,透射出饥渴而凶戾的精芒。

    潾潾波光仿佛黑色的水面下藏着亿万银币。

    周师成率梁军水营已经往下游逃去两个时辰了,但北侧的江面依旧毫无动静。

    此时晨曦渐渐清亮起来,韩元齐心里即便再焦躁再不甘心,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跟身后杨雄说道:早知道此计不售,敌船往北闯去,就应该点燃这些柴船围烧过去!

    北麓柳条溪两岸修建了三座寨子,将一片水泊围在当空,恰到好处的能挡住外围斥候的视野,这一刻这座十数亩大小的水泊里,停着上百艘载满薪柴浇上膏油的小船,是打算他们假装仓皇南逃的水营能将楚军水师的战船引下来之后,然后趁其不备,在铁鳄岭北麓最为狭窄的丹江水道内,突袭之。

    奈何到这时楚军都没有中计的迹象。

    杨雄知道韩元齐内心有太多的不甘,但之前楚军水师往北突进时,有着足够的警惕跟防备,这百余艘浇油柴船点燃杀出,又能发挥什么作用?

    即便是能烧毁对方十艘八艘战船,能改变什么?




第一百九十六章 再见马循
    梁军水营已至沧浪城,左司斥候竟然事前都没有觉察?

    李冲没想到会因为左司斥候的失误,致使龙雀军错失再立奇功的机会,声音忍不住尖锐的质问道。

    是韩谦大意了,韩谦没有理会李冲质问,看向三皇子及杨涧沈漾等人,说道,我昨日只顾安排斥候,盯着撤入内乡的梁军动向,怕韩元齐杀一个回马枪,其他方向,却还是大意了。这是我的疏忽,请殿下责罚。

    楚军将卒疲惫,而梁军过去一个月,除了在淅川城跟他们打得激烈之外,其他方向都没有爆发大的战事,甚至可以说是以逸待劳。

    韩谦并不觉得昨夜是趁胜追击的良机,但他自己向来剑走偏锋,总是踩着钢丝绳火中取栗,也不便解释太多,此时便直接将疏忽的责任担下来。

    沈漾镇远侯杨涧不动声色。

    他们一生经历无数风浪,知道剑走偏锋,终非长久之计,总有一日会玩火**,因而并不觉得真错失了什么机会,而这次能迫使梁军撤兵,收复荆襄,已是大捷,并没有奢望能如此仓促各方面都不够成熟的条件下,真能够重创梁军。

    信昌侯李普以及柴建等人脸色阴晴不定,心里自然也是不满左司这次的失误,但觉得韩谦即便偶尔错漏,至少在这时候还削弱不少三皇子对他的信任,多言无益。

    杨元溥此时正意气风发,对没能再立奇功多少有些惋惜,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接下来讨论战事,大家都觉得还能先稳固西线战事为先,待迫使强攻荆子口的梁军撤去,西线形势彻底缓解下来,便能出兵收复铁鳄岭沧浪城一线,之后从西翼居丹江汉水上游之势,以窥襄州,荆襄的攻防之势,就将再度逆转过来。

    不过,未待楼船军水师的战船穿越狭窄的丹江上游水道抵达荆子口,梁国关中兵马也便撤围而去。

    梁国控制关中地区不久,其关中兵马与楚之随郢等州兵一样,对梁国的归附心还不够坚定,战斗意志不坚,周数高承源所守的荆子口,看似战略地位要比淅川更强,但战事之激烈以及伤亡情况都远不如淅川攻防来得惨烈。

    位于汉水南岸,围困襄州城的梁军赶在楼船军水师再度出丹江之前,就迅速渡河撤到樊城,之后十天,梁军便从两翼往樊城以南的南阳盆地之内收缩,金陵援兵在天佑帝的亲率之后收复郢州随州平州枣阳等地。

    四月底,梁军撤退到方城以北的舞阳,杜崇韬也率左武卫军收复方城,双方开始在桐柏山西麓与伏牛山东麓之间的缺口修筑城寨,防范对方的进攻。

    梁楚两国前后持续半年之后的冬势攻势,到这时候便算是平息下来。

    梁军此战,虽然没有完成侵夺荆襄的战略目标,但破袭随郢平襄四州,撤退前将所有的城池都纵火烧毁,掳走近十万精壮民夫及战俘,歼灭楚国禁军及地方州兵逾五万人,梁军自身损失才两万余人。

    此战过后,梁军还成功占领控制桐柏北麓淮河上游地区的蔡州全境。

    这一仗对梁军而言,收获可以说是颇丰。

    而对楚军,好不容易休养生息数年的荆襄地区,生产又遭受到沉重的打击,除了龙雀军及左武卫军都受到重创外,四州以及增援邓襄的州县兵备都惨遭重创。

    唯一的亮点,或许就是三皇子杨元溥以惜万金之躯坐镇淅川,指挥将卒奋勇作战,重创梁军吞噬荆襄的野心。

    相比较之下,杜崇韬虽然守住襄州城,但在襄州城外围与梁军的几场仗都打得相当勉强,比起龙雀军的战绩真是要逊色多了。

    而没能提前觉察出梁军声东击西的战略意图,杜崇韬是要承担极大责任的。

    要是当初杜崇韬不那么消极避战,能在方城宛城新野跟梁军打几场硬仗,不轻易将南阳盆地放弃掉,是不难察觉到梁军的意图的。

    方城以南樊城以北,沃土万顷,当多设屯营军府,迁流民刑囚充塞之进行耕战教训,才能国库盈实军资用足,亦有可用之兵守御边疆,进而限制梁军南下的野心,迫使梁军在许州蔡州屯以重兵,消耗其国库粮秣

    四月底,天佑帝率诸侍卫亲军进驻襄州城,南阳盆地内部的梁军也都撤了出去,李知诰柴建等人继续率部留驻内乡淅川等城,韩谦沈漾信昌侯李普内侍省少监沈鹤以及李冲等人陪同三皇子杨元溥从位于南阳盆地西部边缘的内乡城出发,一路南下赶往襄州城面圣。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看着残道两翼的荒野草长莺飞野花灿烂,韩谦跟三皇子杨元溥叙说邓襄的经营之策。

    这也是三皇子杨元溥面圣时,极可能会面临问询的功课。

    韩谦也不指望三皇子所说的建议都会被采纳,但在天佑帝跟前,三皇子要有自己的一番见解,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次的战事算是平息,但荆襄的战略地位,则彻底的突显出来了。

    以往大楚在荆襄地区的统治基础薄弱以及边兵防御力量不足等等问题,都应该会受到重视。

    韩谦也猜测这大概是摆在天佑帝眼前最为迫切想解决的问题。

    当然,除了荆襄地区的整治以及邓襄防线的建设等大而化之的问题外,三皇子兼领均州,有关均州的治理以及周惮等山寨将领的使用以及寨民逃户的安置,则更是三皇子要在天佑帝跟前详尽解答的。

    关中兵马的懈怠,也是梁军这次战略意图受挫败的一个关键原因,梁帝倘若不蠢,后续必会加强对关中地区的控制跟整治,那荆襄地区除了伏牛山桐柏山一线的防务外,在秦岭东麓的防务也将变得极其重要。

    这也恰是均州所面临的军事重任。

    这次能守住淅川,山寨势力是立了大功的。

    至少就当下而言,对山寨势力进行整合,并进行加强,则是必要的,因此在均州之下设屯营军府,还是需要以山寨势力的基础上进行,才能有速成的希望。

    虽然后续对均州的统治,更多建立在周惮等山寨将领的忠心之上,这只能算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临时性策略。

    不过,这并不是韩谦对荆襄地区所存在的问题,缺乏系统性的思考。

    大楚在金陵建都,诸制皆仿照前朝,但天佑帝率江淮精锐在金陵建立楚国,所面临的诸多复杂现实情况,跟前朝有着很大的不同,自然也就产生很多系统性的问题跟弊端。
1...116117118119120...413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