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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更俗

    韩文焕叹道:大厦将倾,独木难支,道勋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还劳烦姜老大人先带人去兰亭巷,我陪老大人去京兆府衙门。冯缭说道。

    姜获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什么,下车后便带着人手往兰亭巷赶去。

    缙云楼潜伏在暗处的密谍眼线不会惊动,但潭州府现有的府卫以及缙云楼明面上安排在金陵城内的人手也有小两百精锐,这些人都受姜获节制。

    再一个,随着诸家眷属撤到兰亭巷,冯缭担心赵无忌压不住场面,还得需要姜获赶回去坐镇才行。

    赵无忌没有果断听从他的命令,以致失手被赵阔所制,冯缭也没有办法埋怨赵无忌什么——赵无忌说到底才满十八岁,以武力强行扣押家主,换了谁能一点都不犹豫?

    只是平时都不怎么出挑的赵阔,表现多少有些令人震惊。

    京兆府衙门不在皇城之内,而在原光德坊东南隅所改的光德巷之内。

    大楚开国之后,京兆府衙门之后没有建官邸,几任京兆尹都是走班。冯缭以往潜藏在暗处,还没有机会走进过京兆府衙门,看着韩家部曲将马车栓停在衙门前的拴马石柱上,似乎都能嗅到满城血腥气都凝聚过来。

    冯缭刚要搀韩文焕进大门,听见马蹄声嗒嗒从远处传来,转身见赵阔带着两人一脸铁青的策马往这边赶过来。

    赵阔扫了冯缭一眼,见冯缭此时能脱困也毫无意外,朝韩文焕行礼道:赵阔见过太公。

    你刚去哪里?冯缭眼神凌厉的盯住赵阔的脸,问道。

    赵阔自然不需要理会冯缭,但见韩文焕眼里流露出相询之意,说道:大人差我去劝王文谦留在金陵,王文谦终究是不信大人会拥立信王,已乘船离去!

    古之大儒,都言重义轻利,但朝堂之上,一个个冠冕堂皇的人物,勾心斗角这么多年,有几个人不是重利轻义?韩文焕轻叹一声,示意他们先进去再说。

    天色将昏未昏,崇文殿内却已是大烛高烧,散发出一丝甜腻的气息,但对久居崇文殿内的人,习惯之后,则已经完全感觉不出来的了。

    大厦将倾,那个贼货嗅到一丝风声,就逃出城去了,哪里有半点顾及陛下的安危?而陛下你却还千方百计的想着将皇位,将大楚的国祚,传给那个贼货所生的贱种!陛下你有没有想过,这大楚江山,是谁跟你一起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你还记得你一无所有之时,在军中靠一身蛮力,拼死拼活仅挣得一个指挥的头衔,是谁不计较荣辱,不计世人讥笑的眼光,抛却王侯之女的尊贵身份,屈尊嫁给你?又是谁含辛茹苦的替你整治家业,安顿后方,甚至替你守御城池,帮你抚恤将校,激励他们效命于你?是谁劝她的亲弟弟放弃割据一方的权柄,效命于你,成就你的霸主基业?又是谁在风雪夜发誓今生只疼爱我一个人,是谁发誓要与我共享天下,绝不纳其他荡妇淫货为妾?陛下你当了皇帝,觉得哀家年老色衰,想三宫六院,哀家也忍你了;陛下你明知道那个贱货来历不明,你也留连忘返,哀家也忍你了。渥儿有哪点不好,有哪点比那个贱种差了,有哪点比那个贱种来历不明了,陛下你竟然要废了渥儿,立那个贱种为储,将哀家与你一起挣下的江山,交到那个贱种手里,却完全不顾那个贱种登基之后,会怎么对付哀家吗?

    一个尖刻满含怨气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传荡着。

    钟毓礼满身是血的趴在冰冷的磨石地上,他的手筋脚筋已经被挑断,伤口直接暴露出来,血还是往外流淌;钟毓礼张开嘴,血沫直溢,就见他的舌头也被割去半截,只能哑哑而叫,眼神再是怨毒,却不抵半点用。

    你觉得我不像以往百依百顺了,你觉得这宫里用广陵的老人太多,便将钟毓礼这条老狗找过来,招揽老卒想要对付哀家了,陛下你有没有想法,这江山可是哀家跟你一起打下来的啊,在你四处征战之时,哀家可也是领过兵,守过城池的啊!他们就一点都不顾念哀家往日对他们的恩情?

    徐后涂满厚粉的脸,这一刻狰狞而扭曲,充满着腾腾杀气,像看死鱼似的,盯住半身不遂瘫坐在龙椅上的天佑帝。

    她的眼神凌厉像是刀子一般,想要从天佑帝身上活生生的割下肉来,才解这些年压抑在心头没能宣泄出来的怨毒。

    赵明廷陈行墨跪在地上,背脊生寒。

    他们伺候徐后多年,知道徐后诸事会留后手,但没有想到内府局被钟毓礼视为亲信的六名典事里,有两人,也恰恰最受钟毓礼信任的两人,也是今日陪同钟毓礼到京兆府与韩道勋密查沈鹤身死真相的两人,竟然是徐后的人。

    牛耕儒坐在一旁的锦榻之上,也是坐立不安,他更没有想到从天佑帝在淮南军任营指挥使时,就一直提拔重用天佑帝,在天佑帝担任准南节使度之后,还继续留在淮南任监军,辅佐天佑帝的温暮桥,这一刻如老鸦一般,老眼半眯一声不吭的站在徐后的身后。

    你也不想想当年你什么都不是,温大人凭什么赏识你提拔你?陛下你当年被孙儒打得跟败家犬似的,就剩数百兵卒逃回楚州,温大人又凭什么像一条忠诚的老狗似的,拿出全部家当助你重新招揽部曲?你这一切得来太容易,就真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归,就真以为所有人都该是欠你的,所有人都该得对你百依百顺,所有人都得任着你出尔反尔?就算渥儿荒嬉无能,就算我弟弟真有谋反之心,陛下你心里想想,这大楚的江山即便真是换我徐家来坐,是不是也算是兑现陛下你当初对哀家的承诺?

    天佑帝张了张口,但中毒已深的他,舌根麻痹,已经不能清晰的吐出半个字来,只能勉强颤巍巍的抬起手。

    拿笔墨伺候陛下。徐后仿佛一头雄鹰高踞崇文殿之中,示意侍立左右的两名内府局典事,将笔墨拿给天佑帝,看这条老狗临死之时,还有什么遗言留下来。

    一人递上醮过墨的笔,一人托着宣纸凑到跟前,就见天佑帝拼尽全力,歪歪扭扭的写出数字:

    朕可拟诏,但你要立誓,大楚江山仅可传杨氏一族!

    陛下你忘了,即便没有陛下你亲笔所书,但有温大人牛大人二位大臣代为拟诏,朝臣谁敢质疑?徐后不屑一顾的说道。

    天佑帝又歪歪扭扭的写道:韩道勋不会信,你们也斗不过韩道勋!你们谁能在四年之前就布下叙州之谋辅佐三儿?温暮桥有问题,韩道勋就暗示过朕,可恨朕未能信他!

    老眼微眯的温暮桥这一刻也是骤然睁开眼。

    牛耕儒与跪在龙椅之旁的赵明廷也是暗暗心惊:

    是啊,谁能想到当年韩道勋在廷上谏驱饥民,竟然是为三皇子谋龙雀军的兵权,谁又能想到韩道勋外放叙州这一偏隅之地,后续竟然会导致三皇子统兵削藩等一系列的变化?

    韩道勋太强了,这人非除掉不可,绝不能让他出城去!

    众人相疑之际,谁都没有注意天佑帝黯然无光的眼瞳里藏着最后一丝尚算凌厉的杀机。




第三百四十一章 奉诏
    安宁宫联合太子及牛耕儒,已经将崇礼门控制起来了,不会有什么秘诏能出崇文殿了!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冯缭站在京兆府的内堂之上,苦苦劝说道,大人倘若想少死些人,此时保住有用之身,撤到桃坞集,或能与信昌侯李普共掌兵权

    虽然多次外迁,但潭州护军府在桃坞集屯营以及长春宫的庄院,犹掌管着八千余兵户。

    这些兵户里,虽然有六千余健勇编入现役,此时还驻扎在潭州等地,也是韩谦建议三皇子以轮戍名义要撤回金陵的那部分人马,但这部人马的调动需要时间,短时间难以赶回来应急。

    不过,紧急之时将桃坞集屯营军府及长春宫所有的兵户屯户都撤入秋湖山别院,还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抽调五千多丁壮编入现役。

    信昌侯李普赶着第一时间出城,除了畏死逃命外,就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兵户都撤入秋湖山别院,将这些可用的丁壮组织起来。

    这些丁壮绝大多数人接受过多次轮训,甚至有一半以上的人参加过荆襄及削藩战事,秋湖山这几年都要修筑坚固的城垒外,也有大量的兵甲战械储备,真要能在第一时间将这些人手组织起来,战斗力不会比禁军侍卫亲军稍弱。

    三皇子不在,信昌侯李普当然是这部兵马的主将,但韩道勋这时候撤出城去,得姜获等人支持,再以韩道勋与韩谦父子在军中的声望,是有资格与信昌侯李普共同掌握这支兵马的。

    这样的话,至少能限制信昌侯李普掌握这支兵马,将金陵城内的形势搅得更混乱。

    你们出城去与信昌侯会合,争取最短的时间内,将这部兵马拉出来。我现在就去见温大人,温大人乃是枢密副使,声望不在牛耕儒之下,而其子温博掌握左武卫军,只要温家父子能调动左武卫军守住崇信门,与镇远侯杨涧所控制楼船军水师大营互为犄角,叛军就难以猝然间控制金陵全城,到时候你们率兵马过来增援,支撑到信王率楚州兵马赶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韩道勋说道。

    韩道勋看过缙云楼密探传递过来的最新消息,知道钟毓礼持秘诏出宫跟他会合的可能性极低,但他并不想出城,而是要冯缭护送他老父亲先去兰亭巷,跟兰亭巷集结的众人会合后想办法出城。

    那样的话,三皇子一系在东城外还能集结六七千人的战力。

    这么一来,即便其他的禁军侍卫亲军受矫诏诱骗倒向安宁宫,他们也能确保金陵不完全落入叛军的手里。

    到时候只要坚守到楚州兵马赶到,还是有可能以最快的速度镇压叛变,使金陵少受战火摧残。

    温暮桥与温博父子,恐怕是不足信了,大人去找温暮桥,很可能会自投罗网。冯缭说道。

    温暮桥也不足信?韩文焕昏花的老眼这里也猛然睁开,温暮桥乃是天佑帝崛起江淮最早的支持者与追随者,与牛耕儒一起主持枢密院,他不知道冯缭怎么就断定温家父子不足信了。

    安宁宫及太子东宫午后为篡位做了很多的安排,但没有一件是针对左武卫军的。我怀疑即便温家父子没有问题,安宁宫也必然在温家父子身边安排了后手,确保能在第一时间除掉他们,冯缭说道,事实上这也是少主最担心的地方所在,安宁宫那位与陛下相处的时间太长了,长到让人根本不知道陛下所信任的人里,有没有是忠于安宁宫的奸细;内府局也不例外。沈鹤中毒身亡的消息,当时已经没有绝对可靠的渠道,密奏陛下知晓!

    韩老山等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想,难道金城陵里已经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了?

    我冯家对陛下可谓是忠心耿耿,却遭受横来飞祸,差点灭族,试想朝中将臣里还能剩几人对陛下忠心耿耿?冯缭感慨道。

    韩文焕叹了一口气,他不得不承认冯缭所言不假,要不是他韩家卷入争嫡极深,他也不会去管天佑帝的死活。

    镇远侯杨涧呢?韩道勋平静的问道。

    最新情报显示杨涧刚派人将家小接出城,应该是察觉到宫里的异常,目前看来跟安宁宫没有勾结,但不要说楼船军登岸没有多少战斗力了,以杨涧的秉性,没有秘诏,甚至说没有陛下的面谕,他可能最终会选择观望。冯缭说道。

    镇远侯杨涧是杨氏宗亲,又是天佑帝一手提拨起来的嫡系不假,但不意味着在大势已失难挽狂澜之时,杨涧不会识时务为俊杰做出新的选择。

    吴俊寇师雄等将呢?韩道勋问道。

    冯缭潜伏金陵两个月一直都在为最坏的情形做准备,对驻守京中的禁军及侍卫亲军诸将都进行深入的研究,不得不给韩道勋泼冷水道:少主说过,真要发生这样的事情,朝中更多人都盼望最为难熬的几天赶紧过去,该拜新帝赶紧拜新帝吧?

    那谦儿是否说过,迫不得已之时,太子继位或许是大楚社稷受伤害最小的一种选择?韩道勋盯住冯缭,问道。

    冯缭低下头,避开韩道勋直指人心的眼神。

    冯缭,你回答我的问题。韩道勋厉声问道。

    韩文焕坐在太师椅,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盯住冯缭。

    冯缭的回答很关键,因为韩谦内心的真实意图,目前只有冯缭最为清楚。

    倘若韩谦也以为太子继位是迫不得之下的一个务实选择,那韩谦便有可能会去劝三皇子选择隐忍,甚至劝三皇子也拥立太子登基。

    这么一来,信王在楚州受到孤立,极可能就会放弃举兵。

    这将能使得大楚皇位能够顺利的传续下去,将大楚的问题拖到徐后亡故之后再解决,而不至于立时四分五裂,使江淮大地陷入腥风血雨之中。

    徐后年龄也不小了。

    我也问过少主这个问题,但少主说太子病体孱弱,非长寿之相,而徐后信王皆不足以信赖。冯缭抬起头来说道。

    韩文焕疑惑起来,都怀疑冯缭心怀怨恨有意隐瞒,没有吐露实情,不明白韩谦怎么就认定暂时的隐忍并非务实的选择了?

    谁坐那把龙椅,真是重要吗?

    这时候家兵领了一人进来。

    看到这人,韩老山赵阔等人都禁不住又惊又喜。

    韩道勋眼瞳里闪过一丝疑色,问来人道:周典事,你怎么出宫来了,钟大人可有将诸事真相禀于陛下知晓?

    来人从怀里取出一幅贴身所藏的黄绫,递给韩道勋,说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这是陛下的手诏——陛下要韩大人持此手诏,立即去见温大人依诏行事!

    即便安宁宫所有犹豫,但陛下绝不可能有拟诏的机会!冯缭狐疑的盯住来人,怀疑此人已经被安宁宫收买,此时持伪诏诱骗韩道勋入彀,质问道,你是何人?

    韩大人自然知道我是何人。来人年岁不少,头发已经有些斑白,面对冯缭的质疑,却是镇定以对。

    他是钟毓礼大人手下的内府局典事周斌周大人,午前就是他与赵阔一起去验看沈鹤的尸骨。韩老山在一旁替冯缭解释道。

    是陛下的手迹不假韩文焕虽然致仕多年,但对天佑帝的手迹还能辨认出来,但他们刚才已经断定钟毓礼不可能难有出宫的机会,他手下典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携诏出宫来?

    而他们也判断温暮桥温博父子可能已经出了问题,手诏却又明确要韩道持诏去见温暮桥?

    赵阔,你先领周典事下去歇息。韩道勋吩咐赵阔说道。

    赵阔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陪同周斌先退出内堂。

    大人,即便是陛下的手迹,也必然是陛下受胁迫所拟的伪诏。冯缭他更相信缙云楼所搜集的情报,周斌携来的这份手诏疑点太多,他只能如此猜测。

    陛下是何等人物,岂会受人胁迫?或许陛下也觉得太子继位,是当下迫不得已的务实选择吧!韩道勋抬头望向屋外的庭院,看向父亲韩文焕,问道,父亲,你觉得呢?

    韩文焕唉声说道:前朝太宗受封秦王时,于玄武门诛太子齐王,高祖立其为储君,也算是迫不得已的务实选择吧?

    不管怎么说,大人绝不可奉诏!冯缭惊心说道,倘若大人推测不假,陛下不得以选择太子继位,那大人在陛下的眼里,就是要先除去的祸根!这手诏是诱大人入彀的陷阱。

    不奉诏,便是抗命,城门已闭,所有聚集兰亭巷的眷属家小便皆成乱党难以脱身,他们动手也不会有一丝犹豫,韩道勋哂然一笑,说道,而即便陛下已做决定,前往见温暮桥是陷阱,以我一身换金陵战劫消弥,也是大幸,总不能世间皆是顾惜己身的聪明人吧

    冯缭惭愧低下头;赵阔这时候刚将周斌安顿在外面的僚房里,将跨入门槛时听到韩道勋这话,神色也是一滞。

    看到父亲韩文焕有话要说,韩道勋说道:父亲你知道我毕生心志,不要劝说我;温暮桥那边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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