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更俗
只是,她真的甘心吗
“从叙州回来的人,老道还没能接触到,但船队进水关时,老道闲来无事,带着两个徒儿登栖云山,看到有四艘新造的大型快帆战船在城外直接叫水师派人接收过去——这种看上去载量要超过四千石的大型战船,目前仅有叙州能造,想必是传旨官从叙州直接带回来的,”云朴子说道,“而看那四艘船吃水极深,想必在叙州时就载满货物回金陵来……”
五牙军水师想要恢复元气,并扩编为左右两部,绝不仅仅缺四艘大型战船,更不要说金陵城要进行近乎重建般的修缮、城内外有大量的饥民需要进行赈济,投入的粮秣物资更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不过,传旨官能从叙州带回战船及上万石的紧缺物资,哪怕以后要用赏赐的形式返回叙州的这次进贡,但也在一定程度也表现出韩谦温顺谦卑的姿态……
清阳心里暗想,倘若杨元溥与韩谦之间的紧张关系得到缓解,那她在婚约这事受到猜忌才有可能减弱,她才有可能为自己稍稍做些辩解——而从另一层意义上来讲,韩谦只要回到叙州能安分守己,总是好过师徒二人搞得血腥遍地!
清阳心里暗暗琢磨着,不知道杨元溥的心态会不会因此发生些微妙的转变
“今日册封大喜,贵妃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云朴子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什么喜不喜的,难不成得封贵妃,就该高兴了”清阳幽幽说道,“我这几天正读前朝国史,有名有姓得封贵妃者,前朝总计有三十五人,最终能得善终者仅十八人。云道长,你觉得我作为一个远嫁大楚、无依无靠的异乡郡主,即便是得封贵妃,就应该很值得高兴吗”
作为前朝孤老遗臣,又是出身宫禁的宦臣,云朴子对前朝宫禁之事最为熟悉。
不仅仅贵妃,进入权力斗争核心的后妃,都有近一半人未得善终,而她们被废或者被杀的主要原因,不在于年老色衰,也不在于没有子嗣,主要看参与朝堂斗争的胜负。
不论是为自身或家族的切身利益,或主动或被动卷入朝堂之争,成者安享荣华富贵,败者或身居冷宫,或削发为尼,或失去身家性命。即便还有相当多的后妃并没有参与朝堂之事,却也无辜沦为朝堂斗争的牺牲品。
即便是贵为皇后,前朝也总计有二十九位,其中六人死于政敌毒手,
两人死于争宠,一人失踪,一人自杀,一人获罪赐死,两人被废幽禁至死,不得善终的比例也超过四成。
清阳郡主此时的惴惴难安、惶惶终日,云朴子也颇为感慨,说道:“陛下这段时间都到以前的郡王府宿夜,老道听说李皇后却也时常过去陪寝。”
“李瑶十二岁就嫁给陛下,风风雨雨五六年,感情深厚也正常。再说了,十二岁的女娃子不懂风情,现在都十七八岁了,还不知道讨好男人啊再说她长得也不差,总比今天纳入宫里的三个歪瓜裂枣强多了。”清阳有些丧气的说道。
云朴子说道:“说来奇怪,老道听说起初乃是信昌侯李普并不得陛下欢心,连累李皇后也不怎么得宠幸,娘娘就没有细想,陛下与李皇后的感情怎么又突然变得深厚了呢”
“……”清阳看向云朴子,问道,“朝堂之上是有什么微妙变化不成”
进入金陵城、住
第四百六十六章 韩府
韩府在金陵战事期间算是保存相对完好的,仅仅被叛军征用作营房。
除了肮脏些、不少门窗有所破损,主要建筑都大体保存完好,经过收拾,便焕然一新。
虽然今日宫里举办的是册立皇后大典,但韩府今日有女入宫,册封为地位仅稍逊于贵妃的叔妃,于韩府而言,今日是真正的大喜之日。
金陵物资紧缺,韩家一个月前就派人到杭州、湖州采购绫罗绸缎喜烛金银器等物。
今日韩府里里外外的二三百盏灯笼都是用红绸扎制。
里外院墙都重新抹过白灰,门窗修缮过后也重新刷过漆。
庭院里外也细细撒了一层细砂。
大量被损毁的珍木异草,也都重新从别地移种过来,甚至还捉来两头小鹿、两只锦鸡,放养到明居堂后面的园子里以示瑞幸;清理过后的浅池也放养新的锦鲤。
皇家聘礼昨日便送上门来,满满当当上百箱物件摆满半条街,今日一早刚出任内侍省少监的姜获便带着宗正寺及礼部的官员登门宣旨,对韩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有赏赐,然后才将淑妃接去宫里。
虽然韩府今日也办喜宴,但韩道铭、韩道昌以及品秩勉强能在大朝会时得列朝班的韩钧,陪着陛下登基后得封广良侯的老爷子韩文焕先去宫里参加皇后册立大典。
也就情况稍稍特殊一些,得到杨元溥的特许,韩老爷子以及韩道铭、韩道昌在参加过最主要的典礼之后,便得以赶在天黑之前回去与今日到韩府参加喜宴的宾朋应酬。
除老爷子得封县侯外,韩道铭以参知政事兼领户部尚书,不仅执掌户部,也是正而八经能参议枢密会议的诸相之一。
今日之韩府,是正而八经的宰相门庭, 而韩府有女入宫,不同于地位更低的九嫔、二十七世妇,韩道铭也有资格称得上国丈爷,这便是双重的富贵与显赫。
韩文焕在宫里站到大半天,身体有些支撑不住,回到府里便没有去应酬宾朋,而是先回内宅休息,想躺下来歇息,却又完全没有睡意,叫丫鬟扶他起来,坐在院子里看角落里一丛迎春花嫩黄的花蕊在这初夏时节已经开始凋落。
“祖父……”
韩文焕转回身见是韩成蒙站在院门口相唤。
“你怎么不在前院陪宾客”韩文焕问道。
“到叙州传旨的官员今日回京了,韩东也随船到金陵来,刚送了一份贺礼过来便要离开,孙儿想祖父或许想见一见叙州来人,便暂时留住他,过来问祖父一声。”韩成蒙说道。
“嗯嗯。”韩文焕颇为欣慰看了韩成蒙一眼,叫他将叙州来人请到内宅说说话。
片晌过后,韩成蒙领着韩东及另外两个健硕青年过来。
韩东身穿褐色便服,二十六七岁的年龄,唇上留了一撇短髭,叫他看上去文雅、成熟,难以想象四五年前他在韩府仅是一个低级奴婢,还是得其叔父韩老山资助,才读了两三年的私塾,粗习些笔墨。
而韩东身后两名健硕青年都身穿革甲及褐色兵服,一看就知道是叙州的武官,但其中一人看脸也不面生,韩文焕记得这个青年当初在郎溪,是在韩谦身边那个叫韩东虎的侍卫或者另的什么武官。
韩东这次是代表叙州到金陵来,有叙州武官护随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韩老山他身体还行啊,你爹娘到叙州后还住得惯啊”韩文焕将韩东拉到和边坐下,絮絮叨叨的问起家长里短来,他还记得韩东是韩老山的侄子,后来过继到韩老山的膝下,但之后又将原本是韩府奴婢的他爹、他娘及兄弟姊妹多人都赎买为良,然后接到叙州去了。
“我爹身子骨还行,这次本也想着来金陵看望老侯爷您,大人担心他的身体不能支撑得住,没有准许,我从辰中出身,他还是抱怨大人小看他的身子骨——我伯父、伯娘到叙州闲不住,说我既然过继给爹爹,他们便要在叙州给弟弟挣一份家私出来,他们在黔阳安家,开了一家店铺做些小买卖。”韩东小心翼翼的坐在一旁说起他家里在叙州的状况。照当世的规矩,他过继到韩老山膝下当嗣子,便要喊韩老山为爹,喊自己的亲生父亲为伯父。
韩东此时在冯翊所负责的礼曹及驿传司任佐吏,主要也是接替退休养老的韩老山,代表内府处理一些事务。
韩谦接受黔阳侯的册封,无论是他个人,还是作为大楚国治下的叙州,照规矩都对册立皇后大典及纳妃等事进贡献礼。
冯翊作为叙州专司其事的礼曹参军,与韩东带着韩东虎等人随传旨官到金陵城来,便是代表韩谦及叙州进献贡礼的。
当然,叙州对金陵都摆出谦卑的姿态,戏当然要演全套,冯翊便着韩东也往韩府这边送一份贺礼过来——冯翊知道他们不会受到待见,他索性都没有亲自过来,省得受脸色看。
虽然贺礼是叙州特产的十多匹药斑布,值不了多少钱,但也代表叙州的一份“心意”不是
韩文焕也就拉韩东东扯西扯问了一些家长里短的话,等韩东再次告辞,也不再挽留他在府里用宴,而是叫韩成蒙送韩东他们出府去。
过了片晌,送韩东他们离开的韩成蒙走回来,看到老
第四百六十七章 出走
韩谦退回叙州最为彻底,即便攻陷金陵后,有司想着将兰亭巷、靠山巷的宅院重新归还他名下,但他没有派人过来接收。
冯翊、韩东这次过来,与其他州县进献贡礼受礼部接待不同,而是带着人直接住到鸿胪寺所属的驿馆里,享受的是羁縻州番使的待遇。
一栋独院位于驿馆的西南角,也正临着石塘河,冯翊也是参加过册立皇后大典刚刚回来,他站在院门外的小码头前,看着河水倒映的圆月,被荡漾波浪搅得支离破碎。
韩东在韩东虎等人的护随下回到驿馆,冯翊笑着说道:“眼巴巴送贺礼过去,看来也没有捞到一席酒喝——不过,你们也别恼,我等正你们回去,好带你们一起去菜子园喝酒。你们莫听得这菜子园名字俗,但烧的菜羹却是金陵一绝,梅子酒虽然不及荡雁春,却是夏夜最合饮的酒。你们嘴巴要是能守得紧,不回叙州胡说八道,我还可带你们去听曲……”
“我去府上送贺礼,老太爷将我喊过来,问了一些里短家长的话,但看得老太爷并没有因为小小姐入宫为妃就有欣喜,相反心里有所担忧。”韩东可远没有冯翊这么洒脱,也不忙着找地方喝酒,先聊起正事来。
“韩家小姐姿色平平,却有着十足的小姐脾气,杨元溥即使有招揽的心思,对韩家小姐也不会有什么兴趣。你们说韩家小姐有可能不使些小性子此一忧也,”冯翊说道,“再说了,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退到叙州,真就能太平无事了当然了,我们是无需太担心什么,别人想咬我们,还要他们的嘴巴能够得站才行啊,但韩家不行啊!韩文焕担忧,就是他还没有老糊涂啊!”
冯翊对韩谦也是直呼其名,所以也不要指望他对韩老爷子有太多的敬意。
“我总担心金陵不会太平静,要不要派人出去打探消息”韩东问道。
“肯定不会太平,怎么可能会太平呢但就算不太平,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你还不怕我们身后的尾巴不够多啊”冯翊挥挥手催促道,“走走走,我们喝酒,韩谦都说了我们这次到金陵只负责吃喝玩乐,放心的玩、大胆的吃,这往后公款吃喝玩乐的机会可不多了——韩谦那抠门的家伙,手是越抓越紧了……”
韩东苦笑一番,吩咐韩东虎将几名随行武官都喊过来,陪他们一起出去找酒楼喝酒去,享受一下金陵内城已经初步恢复繁盛的夏夜。
他们走去冯翊推荐的菜子园酒楼。
菜子园的临街前院是一座三层高的木楼,没有毁于战火,今日借册立皇后大典,全城解除宵禁,酒楼也是人头攘攘,异常的热闹。
在进酒楼时,韩东虎意外遇到个同乡,是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衣着普通,但腰挎长刀,身姿挺拔,颇为不俗。
冯翊、韩东他们先进酒楼,留韩东虎与同乡在酒楼临街叙旧,过了一会儿才看到韩东虎阴翳的走上酒楼来。
冯翊与韩东正透过酒楼窗户空隙,看他们今日中午住进驿馆就如影随形的两个小尾巴,转过头看到韩东虎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刚刚听同乡以往一个颇为相知的故知最近病逝了。”韩东虎说道。
“这世道,能死在床榻之上,这命也不算太坏。节哀吧。”冯翊安慰韩东虎拍了拍他肩头说道。
“……”韩东虎一笑,继而稍稍振作神色,陪着冯翊一行人在酒楼里吃酒,直到月至中天才结帐返回驿馆。
冯翊带着微熏的醉意睡下,还在睡梦里听到急促的叩门声,睁开眼看蒙纸的窗户外才刚刚有青色晨曦透进来,看时辰才是拂晓时分,带着迷糊的睡意等了片晌,见叩门声不休,才不情不愿的张口问道:“谁啊”
“是我。”韩东在门外说道。
冯翊爬起来打开房门,就见韩东手里捏着一封书函,一脸惶急的直接推开门走进屋来,压低声音说道:“韩东虎这混帐半夜跑了”
“跑了,他跑什么,他跑哪里去了”冯翊莫名其妙的问道,“昨天夜里还好好一起喝酒到月至中天,韩东虎跑哪里去,是不是城里有他的相好,偷偷摸摸出去爬人家闺房里被抓住了哈哈,这个可真惨了,被别人打得鼻青脸肿回来,咱们也没有办法替他申冤啊,谁叫他没事去睡人家的小媳妇了对了,我听说他以前就跟谁家的小媳妇有一腿”
见冯翊竟然还来兴致,韩东气急败坏的将信塞他手里:
“你看他留下来的信。”
“还知道留信才走,还算有些良心——这字也太他娘丑了,鬼都不认识——”一边接过信看,一边说道,很快语气也随之一变,“啊,这孙子的老相好被尚家的二公子活活打死了,这孙子想去干什么
第四百六十八章 残尸
为了进一步弥补破绽,或者为将来真发生什么事情时,更有力的堵住质疑者的嘴,冯翊留在金陵处理好韩谦交办的事务后,特意托关系搭上五牙军水师前往岳阳换防的船队,考虑到岳阳后再换船回叙州。
四月底的金陵,已颇有几分炎热。水师驻营西边的大堤上,两名褐衣青年袖手而立,眺望渐行渐远的船队,眼睛里充满迷茫。
安吉祥向杨元溥复旨之后,这两天便正式到缙云司出任右都指挥。
虽然照杨元溥的计划,是要他与左都指挥陈如意各负责一摊事,最好能过一两年形能成相互监督、制衡的体系。
又或者他们师兄弟二人,最后仅有一人会得到信任、重用留在缙云司。
两人其实是竞争关系,但就眼下的情形而言,安吉祥与陈如意都知道他们两人要是这时候不通力合作,就急着互扯后腿,结果就是谁都没有资格执掌缙云司,成为陛下跟前的爪牙大头目。
“他们怎么会搭乘水师的战船先前往岳阳”陈如意颇为疑惑的看向安吉祥。
“或许是韩谦告诫过他们,要他们向陛下表示叙州并没有直属的势力潜伏在金陵吧……”安吉祥猜测说道。
当然,一定要找什么不利于叙州的麻烦,完全可以说是冯翊、韩东二人有意借机会亲近水师的将领。
不过,此时犹有颇强战力的楼船军残部逃入洪泽湖没有被彻底歼灭,无论是守御金陵,还是清剿寿州,朝廷都对五牙军水师都极依重,安吉祥猜测陛下大概绝不会希望看到他们现在就将五牙军水师随意牵涉进来。
“那他们这次过来的人员,都如数回叙州了”陈如意问道。
“看名单是都回了。”安吉祥说道。
他是与冯翊、韩东他们同船到金陵,但回到金陵后,他的任务便告结,没有理由再去接触冯翊、韩东一行人,只能从负责将冯翊、韩东等人当作番使接待的鸿胪寺那里拿到冯翊他们出城的名单。
而缙云司这几天负责远远盯住驿馆的密谍,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似乎冯翊、韩东他们早就得到韩谦的授意,到金陵后就负责吃喝玩乐,与故旧接触都极少,十分的安分守己。
“我们回城吧。”陈如意见没有什么收获,便与安吉祥走下江堤,与守在江堤下的十数缇骑会合,翻身上马,一起往金陵城方向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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