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更俗
说实话,陛下召他们进宫,一开始就流露出要册立韩道铭之女为后的意愿,他们两人都吓了一跳,但在韩道铭面前又不便直接劝谏。
好在韩道铭知道进退,不仅抵挡住其女册封为后的诱惑,也替其子请辞去侍卫亲军里的将职,叫他们松了一口气,不用担心岌岌可危的朝堂再度陷入随时都有可能分崩离析的危机之中。
沈漾、杨致堂他们心里明白,此时也唯有韩家知道进退分寸,他们才有可能与郑榆、郑畅、张潮、周炳武及杜崇韬等人达成一致。
而唯有他们先达成一致,太后以辅政的名义还朝之事,才有可能以最快的速度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不能再闹出什么妖蛾子来。
陛下还是真急切了。
杨元溥眼瞳里的精芒微微黯淡了一些,却没有流露意图受挫的恼怒,似乎也早就明白他意图实现的可能性极微,也没有寄以太多的希望。
见这个意外波澜不惊的过去,沈漾、杨致堂接下来直言当前最紧要之事,便是杨元溥应该亲自出东华到长春宫,迎请太后还朝辅政。
为了保证这事不出波折,事前还要请内侍省张平或姜获出面,陪同侍卫亲军诸行营都指挥使陈德一起先去长春宫请安,商议迎请太后还朝具体的仪程。
当然太后那里即便同意以辅政的名义还朝,也必然会其他的附加条件,这些事情商议妥当之前,在正式迎请之前,还要先召集枢密会议,下旨将太后还朝辅政之事颁告天下,整件事才算圆满的结束掉。
而除了棠邑、舒州的战事由韩谦、李知诰擅权处置外,其他事只要不是迫在眉睫,则要等到太后还朝辅政之后再议,也不差这几天时间。
“一切如众卿所议安排。”杨元溥说道。
不管怎么说,眼下对他而言,是最不坏的结果,即便还有不如意的地方,即便吕轻侠那边还会提很多附加条件,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诸多事都由沈漾、张平、杨致堂、韩道铭他们分头去处理,杨元溥在姜获、安吉祥、陈如意的陪同下,难得的走出崇文殿。
经过近两年的修缮,被叛军纵火烧毁的皇宫大体修缮一新,御花园还往东、往北扩大数十亩的范围,添置了十数套院子。
不过宫里侍候的宦臣、宫女,还不到两千人,不当值的又都在外面的班院舍房里,以致杨元溥在皇宫内闲庭信步,感觉整座皇宫都空荡荡的。
虽然预料到整件事会以较好的结局落幕,江北的战事似乎也有稳定下来的趋势,但杨元溥这一刻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寂。
即便是姜获、安吉祥、陈如意等侍宦环伺身周,皆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但他信赖有加,恨不得将禁军大权都要托付的李知诰,竟然如此轻而易之的就背弃而他而去,那他身边这些人,到底有谁是真正的可靠、值得信任的
安吉祥、陈如意、姜获、袁国维,谁知道哪一天不是另一个李知诰
不知不觉间,走到长信宫门前,杨元溥微微一怔,俄而还是举步迈了进去。
青阳坐在亭子里,正与云朴子下棋消遣时光,看到庭院里忽喇喇的走进来一大群人,看到杨元溥削瘦的脸朝这边望过来,忙整理裙衫,急步走到庭院,跪迎道:“不知陛下过来,清阳都没有梳洗打扮,唐突之处,还请陛下见谅。”
“起来吧……”杨元溥说道,看着清阳绝艳无比的脸蛋,一时间感慨万分。
曾几何时,他在工于心计的清阳身上隐约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或许是并不喜欢自己以往样子的缘故,他下意识里也不觉得清阳的绝世容颜有多大诱惑力,更不要说暗里有一些不清不楚的传言叫他心里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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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然而在他深感身边没有一人能够信任,满心寂寥之际,再看身在异国、周遭皆风声鹤唳的清阳,反倒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暗感那些不清不楚的传言,应该也对针对她的冷箭、暗箭吧
说不清道不明有一种怜爱在心间滋生着,杨元溥牵过清阳的手,问道:“你与云道长在聊什么呢”
对杨元溥的亲昵,清阳多少有些受宠若惊,一时把握不好他的心态,只是柔声说道:“陛下棋艺精湛,清阳在这方面却有些笨拙,正跟云道长学几手棋,想着以后能多陪陪陛下呢。”
清阳陪着杨元溥走进凉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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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二章 李知诰的难处
目前李知诰只能说较好的掌握了左龙雀军,但半年多时间,围巢州而未能陷之,损兵折将最终被迫撤走,对左龙雀军的士气打击也很严重。
而左武卫军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杜崇韬的嫡系。
因为杨元溥怀疑杜崇韬为太后拉拢,才将杜崇韬调入朝中出任兵部尚书,使周数暂代左武卫军都指挥使一职。
虽然这时候已能确认杜崇韬与太后那边并没有牵涉,一切皆是吕轻侠等人的计谋,但即便周数现在全身心的倒入李知诰的怀抱里,他们想要如臂使指的掌握左武卫军,也不是三五个月,甚至不是三五年就能有所成的。
韩谦从早年招募家兵子弟起,就注重独立培养基层武官。
即便如此,荆襄战事前后,也出现诸多波折,直到奉旨胁裹缙云楼斥侯、左司工师及子弟潜逃叙州,再加上奚氏子弟组成的影卫,韩谦才算是真正拥有忠于自己的第一批骨干力量。
也依赖于这批骨干力量,韩谦在削藩战事初期组建的叙州兵,才能攻打辰州、武陵等地能无往不克。
削藩战事之后,不管韩谦明面上的官职起起伏伏,但他在叙州的嫡系力量始终还增强着。
待到金陵事变期间,韩谦潜入金陵,能在楚州军及安宁宫的对峙中找到机会,能迅速而凶猛的组建赤山军,能与楚州军精锐对阵而不落败势,能攻下郎溪城,迫使顾芝龙接受招安,最为核心的力量是他从叙州调往金陵参与赤山军组建的上千名基层武官及匠师。
此时棠邑兵看上去虽然也是草草编就,但除了早期随韩谦潜入金陵的侍卫外,后期从叙州调来的两千精锐,差不多有一半人经过讲武学堂系统性的培养。
有叙州精锐武官团体,有左广德军旧部的深厚底子,有以周惮、陈景舟为首的山寨系武官团体的支持,韩谦才能做到棠邑兵成军之日,就能直接拉出去跟寿州军精锐血战于野,才能做到两仗皆捷,甚至此时已经做出进攻历阳城的准备。
李知诰军事指挥能力在大楚,绝对不弱于任何一人,他所指挥的诸多战事,即便是韩谦都不能说比他做得更好;左龙雀军在李知诰麾下,也一直表现出足够强的战斗力。
然而,问题在于,在荆襄战事之前,李知诰一直都是信昌侯府的附庸,地位并不比柴建、李冲等人高出多少,诸事还得听李普、吕轻侠的命令行事。
他身边除了身边几十名基层武官外,其他方面都受制于李普以及躲在幕后的吕轻侠。
荆襄战事过后,李知诰坐镇均州,之后又坐镇邵州,再调任鄂州,即便吕轻侠都要表现出一番压制的势态,使得李知诰很难有培养嫡系的机会,即便有,也仅局限于传统的提拔、笼络,不要说学韩谦那般对武官团体进行成体系的培养了。
当世武官,要么来自于传统的将门,比如说浙东郡王府的子弟,要么就是将卒从底层一步步血腥拼杀出来。
这两个方式都注定传统的武官培养效率低下,且代价高昂。
而龙淮军的崛起过程中,先是分拆为左右龙雀军,之后高承源、柴建都先后从左龙雀军拆出一部分战力组建岳阳|水师、左神武军。
最终虽然使得李知诰能较好的掌握左龙雀军,但相当一批经历这些年血腥拼杀成长起来成熟的基层武官,都分拆出去了,真正留在李知诰麾下能用的人才还是相当有限;同时龙雀军内部也积累相当多的问题需要时间梳理。
说实话,李普及陈铭升等人倘若能在金陵事变期间直接战死,李知诰当时就与柴建直接瓜分信昌侯府的势力,情况都要比现在好受得多,所直接掌握的力量也要比现在强得多。
然而金陵事变期间,李普虽然最初兵败宝华山,之后又被韩谦夺了兵权,但他最终借助以李秀、李碛为首的李氏子弟,融合京畿世家及宣州兵,组建右广德军建立战功,非但没有名败身亡,在相当程度还挽回了声誉,维持住声望。
之后李普又将他所能掌控的资源,全力支持右神武军的建设,不仅进一步分散信昌侯府所能聚拢的力量,这些都直接限制了李知诰及左龙雀军的发展。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吕轻侠虽然都在暗中支持李知诰,但同时也未尝不是另外一种制肘。
即便感受到棠邑兵及叙州的强势崛起,形势对李知诰来说变得更迫切,但他处世原则及心态与更习惯藏在暗处搞阴谋诡计的吕轻侠、姚惜水、李普等人还是有着根本的区别。
他此时会更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去稳固自己的根基,而不是尽想着去拖别人的后腿、绞计脑汁去算计别人。
不要说未必就能拖得了叙州的后腿,就算能拖得了,与叙州两败俱伤,梁军、郑家等又岂是好相与的
退一万步讲,即便他是前朝皇孙,吕轻侠也未必没有用柴建顶替他的可能。
韩谦与韩家倒戈,促使太后还朝辅政,而非摄政,实际上也极大减轻吕轻侠这些人对李知诰的制肘;而棠邑兵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攻陷历阳,将寿州军限制在巢州城内,兵锋无法往外伸展,也
将使得舒州的东翼变得更安全,使得李知诰能腾出来做他想做的事情。
因此冯缭渡江回金陵城之前,韩谦就判断双方在配合进攻历阳城这事上,是有合作基础的。
有些事情,甚至包括李知诰乃是前朝皇孙之事,这时候都无需再对韩道铭、韩道昌保守秘密,冯缭这时候将韩谦的想法原原本本说给他们知道,使他们明白李知诰为何会支持太后辅政这个方案,以及为何会配合棠邑兵对历阳的进攻,以便他们能不加保留、没有顾忌的在金陵配合行事。
韩道铭、韩道昌震惊半晌都不知道该言语什么,没有想到叙州早在之前就掌握了那么多骇人听闻的秘密。
第五百七十三章 巢湖
巢湖又名居巢湖、焦湖,位于淮西南部,东西延伸一百三十余里,南北宽达五十余里,湖域之广,居江淮之间仅次于洪泽浦,在樊梁湖之上。
巢湖水系延伸到整个淮西区域,形成淮西水网,上接淮河、下达长江。
占据巢湖,能对长江中、下游构成威胁,可谓是“窥天堑,金陵危矣”,故而历来都是北方兵马南下的重要通道之一,也是历朝历代江淮争胜时的兵家必夺之地。
由于巢湖四周地形皆是低山浅丘,上游汇聚四周山岳的溪河水,而下游从位于历阳县西部的濡须山与七宝山之间、经裕溪河流出,曲折蜿蜒六十余里,流入长江。
裕溪河也是巢湖当世唯一的通江水道。
作为巢湖南出的濡须口,两山对峙,裕溪河穿流而过,上游是深阔的巢湖湖湾,地势十分险要。
汉末三国时,巢湖沿岸乃是吴魏双方争夺的焦点地区。
诸葛亮在后出师表称曹魏“四越巢湖不成”,说的就是吴魏两国在短短八年间就在巢湖地区展开四次大规模的战事。
孙吴为拒曹魏,于裕溪河东岸的濡须山修筑城垒,称濡须坞,作为吴国水军的陆上据点,又由于位于裕溪河东岸,称为东关,历朝历代都要修整,一直保存至今。
巢湖沿岸泥沙积淤,而从濡须山往南三四十里纵深,又主要是长江北岸淤滩,使得裕溪河不仅淤积严重,在过去百余年间,河道还多次变迁,通航条件极差。
特别是濡须山与七宝山之间的地势本身就高,将浩荡的巢湖水挡在北面,秋冬枯水季水位更低,往年断流也是常见之事。
裕溪河虽然这两年秋冬都没有断流,但百石载量左右的中小型船舶,也是没有办法经濡须口直接进入巢湖。
即便如此,李知诰率部夺巢滁两州,在大军挺进巢州境内,还是第一时间在裕溪河东岸,在古濡须坞的位置上,进一步加强修成东关寨。
当然在淮西禁军撤兵后,东关寨一并落入寿州军的手中。
延佑三年元月二十日,数十艘翼船从南岸的繁昌城出发,横渡长江,经裕溪口进入裕溪河道北进,上千甲卒在何柳锋的统领下,第一批先于东关堡南面弃舟登岸。
裕溪河即便通航条件极差,但作为当世巢湖唯一的通江水道,东关寨的战略价值也不容忽视。
寿州军在东关寨驻有两营六百多精锐兵马。
对于韩谦来说,位于濡须山南麓山脚下的东关寨,不仅是切断巢湖西南岸敌绕经巢湖南岸增援历阳城的必经之路,在攻陷东关寨之后,哪怕是用绞车、哪怕是征用成千上万的纤夫,也能将一批中小型战船硬生生拖过濡须口进入巢湖。
此时巢湖以北的溪河都还冰封着,巢湖之中没有楼船军的战船,谁能先将战船送入巢湖,必然能占得先机,甚至能逼迫敌军不得不加强巢湖北岸、西岸沿线的防御。
因此历阳战事的第一仗,毫无征兆的发生在濡须山南麓——韩谦将首仗选在东关寨,更为重要的这能直接干扰到敌军将领对他们作战意图的判断。
寿州军进入滁州境内,在亭子山东麓仓促修建的营寨,仅仅是村寨之上修成,护墙仅有两尺余厚,都经不住冲车猛烈的撞击几次,就轰然倒塌出缺口,但东关寨很早就是标准的军事坞堡。
东关寨在淮西禁军手里又进行过加强,高逾丈余的城墙厚达一丈三尺,内外侧皆包覆砖石。
东关寨的城墙,四角有角楼,单面不过三百余步宽的城墙,却还有三座突出城墙、俗称马面的矩形墩台。
这不仅进一步加强城墙的结构,还能直接从侧面压制攻方附城。
即便丘山淤滩之间道路不便,但左右的敌军增援过来,也仅需要两三天。
而此时棠邑兵还没能迂回穿插进来,无法对增援敌军进行有效的阻击。
此时除了后续从裕溪河口不断调集新的兵马过来,直接在裕溪河两岸登陆,沿濡须山、七宝山往东关寨两翼分散,对来援敌军进行拦截外,对东关寨的进攻更是非常的粗暴而直接。
上千桶桐油或其他作物榨取的油料,运抵进攻阵地之中。
十数架旋风炮架设起来后,投的不是石弹。
进攻如此坚固的城垒,即便两三百斤重的石弹能准确的砸击到其正面,也不可能在三五天间将城墙轰塌出大的缺口;更不要说寨中军民随时都会搬砖木石土填补缺口。
投的是点燃的火油罐,只要引燃火势,便将成百上千的桐油及其他油料,不计成本代价的投入东关寨,甚至将熔化的铁汁浇入城中,直接而粗暴的破坏城墙防御设施及城中建筑的同时,尽可能杀伤守军将卒。
数十辆楼车、巢车组装起来,百余将卒皆持强弩,压制城头的守卒,掩护韩豹等悍卒身穿重甲,借助登城车等战械杀上城头。
守卒都是在血战中成长起来的老卒,反击极为悍勇、激烈,棠邑兵不知道多少战械被摧毁。
不过,冷兵器时代战械所能发挥的作用再有限,对准备完全的一方来说,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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