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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更俗

    相比较起来,两年多前她从韩谦手里所得那部《织造篇》,看似很厚实,却还是经过精减的。

    “你都看去了,我才更有借口将你扣押下来。”韩谦看着王珺被长睫毛遮住的深邃美眸,心间似有清涟荡起,笑着说道。

    “那也得等我能都看明白了。”王珺眼帘子微微一抬,瞥了韩谦一眼,低声说道。

    这时候有名侍卫从前院走过来,却是有件紧要事需要韩谦立时去前衙处理,韩谦跟王珺说了一声,便先离开宅子。

    王珺一直好奇水力纺车的造法,只是一厚本图册捧在手里吃力,看窗前有一张书案,便踮着脚将诸多有关织造的书册都搬过去,才坐下来认真的翻阅,打发雨天的时光。

    她这才知道这四五十册书,可以说是将叙州大力发展棉织、各个方面的全貌都记录下来。

    渍麻织帛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两三千年之前,西南番户织棉的历史也有好几百年,早年所用的手摇纺棉车、织布机也都是循照纺麻车、织麻机加以改进;而秦汉以降,中原地区就用水排、水碓的历史。

    用水流驱动轮轴,带动纺车或织机运转,理论上是没有什么问题。

    然而相比较水碓、水排,水力纺车在部件上复杂程度、精细程度要高得多。

    从秋湖山时期算起,一部水力纺车可以说是韩谦这近七八年来发展匠造之法的集大成之作。

    韩谦到叙州之后,从大力推广棉田种植、棉布纺织开始,就想着要造水力纺纱机、水力织布力,但直到去年工师学堂才算是造出第一部能可靠借用水流带动轮轴运行的水力纺车,而水力织机目前还不成熟。

    淮东的探子没能看到水力纺车的实样,并非韩谦刻意要求保密,实在是之前长期处于试验阶段,直到去年底才造出六部总计能带动近五百纱绽的大型水力纺车,也只有先用到工造局所直辖的织造工场试用。

    看到这里,王珺是吓了一大跳。

    她对水力纺车是有很大的期待,但也没有想过一部水力纺车竟然带动近一百支纱绽,这相当于数人操持一部水力纺车,就能抵得上一百名家庭纺纱工。

    水力纺车构件过于复杂,王珺粗粗浏览一遍,便先翻看其他书册以及存档的文函。

    从诸多文函里,能看出韩谦早就计划好,只要水力纺车能稳定运行,他不会因为技术保密的缘故,就不出售给其他私人织造工场、作坊了。

    即便没有梦境世界里的记忆,此时的韩谦对棉布以及盐铁三种可以在当世条件下形成初级工业体系的商品,也要远比当世才俊认知深刻得多。

    食盐实行专卖制,目前叙州能抓住经黔江通道往黔中、南诏

    等地贩运食盐的口子,已经是极为不易,短时间不能奢望太多。

    叙州炼铁之术,虽然也要比当世高出一截,但问题于在控制地方的世家宗阀,很多家都拥有自己的炼铁作坊,基本上是垄断地方上的冶炼铸造业。

    同时又因为世家宗阀能强迫极廉价、人数又充足的奴婢做工,平摊下来,在成本方面叙州并不能占据绝对的优势。

    唯有棉布,相比麻布葛衣的性能优势极大,棉织业也是叙州最容易形成初级工业体系的一个领域,也是韩谦这几年不遗余力的在叙州所推动的一件事情。

    叙州气候温润,而坡地梯田居多,也更适宜棉花与小麦轮作——目前历阳、棠邑在大规模围垦低洼地、扩大容易灌溉、夏季不畏水涝的水稻田种植规模之前,大片地势较高的旧田,也是棉花与豆麦作物轮荐种植,更为适合。

    这些书册里除了植棉织造之法,也有植棉织布诸多生产组织方式异同以及江淮、湖南、荆襄、川蜀等地棉布贩售的论述,叫王珺识得她这两年在鉴园山脚下试种三五百亩棉田,只能算是过家家。

    当世种植一亩棉田,入秋时能得八十斤左右籽棉,大约能织出近二十匹粗棉布。

    最初时江淮棉布价同绢帛,每匹售价高达上千钱,这也意味着一亩棉田能产出高达两万钱的产值。而即便几经打压,此时江淮棉布价格降到平民能勉强接受的每匹四五百钱,一亩棉田种植到最后都织成棉布贩售出去,犹能得一万钱。

    以目前江淮高企不下的粮价计算,每石粳米即便高达两千缗钱,一亩棉田所出,也足以抵得上江淮两亩半水稻田的产出了;而以湖南、江西及川蜀的粮价计,叙州一亩棉田则能抵得上五亩水稻田的产出。

    这里面的产出,可以说是相当惊人了;倘若江淮米价下行,黔阳布还有大幅下调价格的空间。

    不过,问题在于,即便是用韩谦到叙州之后最初两年所推行的新法——这也是两年前韩谦赠给王珺那部《织造篇》所记录的工序及纺车织机,从棉田种植到纺线织布,投入的劳动力还是太大了。

    以《织造篇》所录之法,一户人家三到四名妇女织工,昼夜接替不休的操持一部纺车、一部织机,一年也只能织三四十匹布。

    也就是说,除了耕种外,一名家庭织工每年仅能织十匹布;不对纺车织机进行持续的改进,一户人家平均下来配套种植两三亩棉田,就顶天了。

    这放在以往,叙州的人力是勉强够用的,毕竟叙州及周边州县种植棉田面积,是从六七年前六七千亩逐步增涨起来,甚至在金陵事变前夕,叙州及周边州县种植棉田面积才突破十万亩。

    然而之后两年,随着韩谦对叙州控制的进一步深入,大规模开垦适宜种植棉花的坡地梯田,植棉规模更是跳跃式扩张,去年达到极盛,超过五十万亩。

    今年因为大量棉种、农具以及棉农、织工都要赶来支援棠邑,叙州及周边州县的植棉面积就没有再继续增涨下去。

    即便是如此,去年入秋后所收获的籽棉,哪怕是仅用其中一半织成棉布,差不多需要二三十万名家庭织工昼夜不休的劳作,投入七八万部纺车、织机,才能消化掉。

    实际上叙州总人口还不到二十五万,哪里可能拥有那么多的家庭织工

    既然要在叙州搞初级工业体系,韩谦甚至在消藩战之前——那时候叙州种棉面积两三万亩时——就在韩家所属的织造院之外,大力鼓励家有余钱余粮的大户人家,招募织工开办织造作坊或更大规模的工场,以消化日益扩大的棉田种植。

    韩谦在叙州要做的,是不断推进技术进步,以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形成棉织产业规模,而不是千方百计想着保密。

    叙州工造局,对纺车织机每有新的改进,除了直辖的织造工场先行试用一段时间外,也都会以最快的速度拿出来,供民间的织造作坊及工场采购。

    除了工造局直辖的四家织造工场外,去年底叙州七县五十九乡目前总共建有一百四十余家中小型织造作坊,在全州雇佣一万七八千织工,是叙州工造局所雇佣织工的五倍。

    工造局及叙州遍及县乡的织造作坊,都已经普遍采用六到八线的纺车以及更大型的织机,所雇佣的一名织工差不多能抵三到四名家庭织工所出。

    这里面涉及到的役工差,则是作坊、工场的盈利所在。

    一家雇工百余人的织造作坊,一年所得,不比一座小规模的田庄稍差。

    兼之相当一部分籽棉会直接用于填充冬服、被褥以




第五百八十八章 长街
    雨淅沥而下,噼里啪啦的落在马车顶盖及铺石长街之上。

    韩谦紧勒缰绳放缓马速,与马车紧挨着而行,说道:“我午后写信送往叙州,想着将庭儿及文信母子接到棠邑来住些天,也想着等她母子过来说过这事后再正式请人去扬州……”

    “还算你有良心,要不然她留在叙州知你在棠邑大肆张扬的婚娶,即便不说什么,但心里也定是凄凉得很。”奚荏倾过头来说道。

    侍女香云坐在车后,有些发愣,雨点飘落到脸上也无察觉。

    作为贴身侍女,王珺与韩谦之间的纠缠以及王珺这些年都坚持不嫁,她比谁都清楚,但她深深为之感到遗憾,因为她比谁都清楚王珺与韩谦之间的障碍是什么。

    这次乔装打扮跟着到棠邑来,她还真以为是过来散心,毕竟扬泰等地也都兵荒马乱的,江南虽然繁盛,却不如到棠邑来安心,只是怎么都没有想刚到东湖上岸就意外遇到韩谦,更没想到这才留下做客,韩谦突然间就转到找人说亲的话题上去。

    再说了,韩谦这时候想找人到扬州说亲,但王家就一定会同意了

    当年在三皇子的婚宴上,是谁公然拿婚约羞辱王家的,以及在繁昌是谁听到阮大人、殷司马重提婚约之事却不管不顾拂袖离去,留下小姐孤零零的留在繁昌难堪的面对满城的风言风语

    想到这里,香云都替王珺鼓了一肚子气。

    “你好像笃定我听了你的疯言疯语不会扭头就走似的,你怎么猜到我为这事过来的”王珺手搁在马车侧边的护栏上,冰肌雪肤的小臂伸入雨中,看雨滴落到纤长的手指上。

    “梁帝朱裕去岁在泗州,驱数万骑兵侵袭淮东,有计划的摧毁我父亲早年在楚州南部建立的屯垦体系,信王却没能及时识破其用心,犹是执行以往的坚壁清野的策略,”

    韩谦抹掉脸上的雨水,说道,

    “要是以往,淮东防线依托整个大楚的供给,为保守实力,用坚壁清野之策避开敌军的锋芒,是没有问题的。即便一地屯垦体系被摧毁,恢复起来也仅需要两三年而已,但错就错在信王封藩淮东后,军需补给只能从治下仅剩下的三州十七县征取,生产体系遭到重创,就立时捉襟见肘。以存粮计,淮东或能再支撑三四个月,偏逢楚扬诸县又遇大灾,夏秋两季的粮产能保住三四成就顶天,能征得的赋税更少,这也就意味着淮东军的存粮,今年根本就没有得到补充的可能。这种情况下,淮东即便没有直接遣官员去金陵说项,而有意先试探棠邑的态度,却也没有必要叫你过来……”

    香云这时候才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蠢蛋,心想是啊,这次小姐任着性子要跑到棠邑来游玩,大人那边都没有吭一声,都没有阻拦一下,这么明显的不正常,自己竟然都没有看出来

    奚荏笑着从后面搂住王珺的肩膀,说道:“你过来之前两天,韩谦还开玩笑说淮东这次软肋暴露得这么彻底,怎么也得赔几个夫人出来才能换得朝廷的援助,却不想淮东的夫人还没有赔出来呢,一向神机妙算、处处不肯吃亏的王大人却先要将女儿赔过来了……”

    被奚荏说得不好意思,王珺岔开话题,问韩谦:“历阳城完好无缺,却迄今没有多少民户迁过来,你是要将这里拿出来做什么”

    “拿来给你当聘礼啊,”奚荏笑着说道,“东湖城凌乱,或许三五年都未必能建出一个模样来,而短时间内韩谦也没有余力专门修建一座府邸金屋藏娇——你嫁过来,怎么也不能委屈你住简巷陋室啊!”

    “你再胡说八道,我便不理你了。”王珺忍不住抗议道。

    “季希尧已经被调到棠邑来了,下个月工师学堂、医护学堂以及讲武学堂的主要教员以及新入学的生员都要迁过来,还要兴办一座师范学堂,”韩谦说道,“当然,学堂初期可能仅有千余人,还是会有一些屋舍暂时闲置着,但暂时也不想让太杂的人员迁居进来……”

    历阳城西门距离巢湖东岸新筑的长堤,直道距离也仅三十五六里。

    换在其他地方,或许会觉得这段路途遥远,但金陵城外城垣,从东到西也有逾二十里,而皇宫到长春宫的路程也有三十多里,也就能看出历阳与东湖之间的距离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待日后好好修造历阳与东湖之间的驰道,能供马车长驶往来,往返历阳与东湖之间也就一个时辰的事情。

    历阳这边是不适合修建坞港,不便大宗物资的运输,但环境幽静、林木密集,夏季气候要比三四十里外的东湖、东关都要温润一些,却是置办学堂以及避暑的良地。

    午后从东湖大营出来,趁雨东行,路上也走不快,在途中耽搁了一个时辰,进历阳城沿街而行,到长街东侧的一栋宅子前,天色都差不多昏暗下来了。

    虽说历阳城里的守军已经将宅子清过一遍,平时也有人维护,但韩东虎还是先带着侍卫进去搜查了一遍,韩谦才与王珺、奚荏住进去。

    最早在天佑帝没有渡江攻陷升州节度使府(金陵)之前,历阳城曾是当时淮南军西南行营的牙帐所在,李遇就住这栋宅子——当时淮南军的战船也是走裕溪河,从巢湖进入长江,从升州府西侧渡江登岸。

    天佑帝渡江定都金陵,之后也曾将这栋宅子赐给李遇,但李遇辞官归隐豫章时,将金陵、历阳等地所赐的田宅,都交了出去。

    之后这处园子便成为历阳县衙所辖的官园。

    从长街过来,从外面看宅子有些不露山不显水,但三人走进来后,看到里面却别有洞天,前前后后好几套院子,总共得有上百间屋舍。

    亭阁楼厅虽然谈不上多高阔,但青砖黛瓦、粉墙曲廊与竹榴海棠等诸多花木相映成趣,十分的雅致、幽静。

    园子里大大小小的曲水池塘也随处可见,里面养有许多锦鲤,可见在收复历阳城后,这座园子虽然没有住进人来,却很好的得到照料,夹道及屋前院

    后都没有杂草跟积腐的落叶。

    中园有一座木楼建在三四丈高的假山之上,王珺与韩谦、奚荏登上木楼,将他们刚才走过的长街尽收眼底,而极目远眺,历阳城北面的青苍山,在雨帘外若隐若现,仿佛一头苍龙静伏雨中。

    虽说王珺打定主意亲自过来捅破这层窗户纸,一路过来想着说破这事的种种情形,但韩谦直接捅破这事,她内心的勇气仿佛泄了一干二净,这时候却不好意思起来,站在木楼窗栏前,舒展柔软修长的身姿,似乎要将眼前的美景深深的印入心底。

    “这宅子,不会叫你觉得没有住鉴园习惯吧”韩谦问道。

    王珺嗔怪的横了韩谦一眼,怕被奚荏取笑,没有搭理他的话。

    “我说,大家都这么熟了,也就没有必要找人居中说合聘礼、嫁妆之事了,要不我们直接聊聊淮东到底需要怎么样的聘礼,才会将你嫁过来”奚荏随意的坐在楼厅里的长案前,手支着雪腻的下巴,问王珺。

    “我满心想着这次来棠邑再受羞辱,回扬州只能青灯古卷守庵堂,没有想到要细问父亲信王的条件到底是什么,”王珺吸了一口气,与奚荏对案而坐,说道,“不过,淮东未来两年的处境很难,每年需要从外部补入上百万粮谷才能重造屯垦体系,但又担心朝廷会籍此机会钳制提起撤藩……”

    “要是没有晚红楼及太后这个不稳定的因素,此时或许真是裁撤淮东藩国的良机,”

    韩谦站在窗前,轻叹一口气,说道,

    “不过,朝堂内部都远没有稳定下来,淮东、淮西最好是都能先维持好现状,杨元演的条件却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也幸亏如此,要不然的话,韩谦为了能娶你,这次恐怕是只能将你强行扣押下来,随天下耻笑了。”奚荏笑道。

    从淅川战事期间,奚荏就追随在韩谦身边,似妾似婢,关系亲近而信任,自然也最清楚韩谦与王珺这些年的纠葛,特别是繁昌拒婚之事,说到底就是王珺承担极大的牺牲,为韩谦能返回叙州提供最佳的借口。

    要是韩谦与王珺的婚事再有波折,她都觉得还不如直接用武力解决掉了。

    反正韩谦在叙州强行推行新政,金陵事变期间,更进一步将世家宗阀都得罪干净了,也不怕多一件令天下人议论纷纷之事。

    王珺笑了笑,又说道:“你们现在就算知道淮东的需求,这事怕也没有那么好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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