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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更俗

    大水虽然在陈州境内泛滥在灾,但这条驿道并没有被大水冲毁,意味着棠邑一旦决定出兵参与河淮战事,就能用兵船从颍水主航道北上,然而在这条驿道的南侧路段,穿过颍河北面纵深广达五六十里的洪泛区,进入汴京南翼地区。

    从这点可以判断,年初看到蒙兀人在荥阳城东侧挖掘禹河大堤时,韩谦与梁帝朱裕对后续的河淮局势恶化,是早就有清醒的认识。

    要没有这条驿道,即便棠邑兵马能通过战船沿颖水北过,但两翼宽及五六十里的洪泛区,对步卒而言,也是难以逾越的天堑;洪泛区的淹水有深有浅,积淤严重,多小的船也很难通过去。

    而即便预料到韩谦极有可能擅自出兵、介入河淮战事,朝堂诸王公大臣对河淮局势的反应或者说立场,却是迥然不同的。

    大多数朝臣不仅认定蒙兀人消化晋地需要时间,对蒙兀人这次决开禹河大堤夺淮之策,也倾向认为蒙兀人主要目的,还要是从根本上肢解梁帝朱裕一系的势力,扶持以梁贺王朱让为首的魏州叛军。

    到时候梁贺王朱让,勾结司马氏,以及徐明珍确有可能会投附朱让,他们也将组建新的梁国,统治沙颍河以东的河淮二十九州,成为江淮大地与蒙兀人之间的缓冲。

    即便蒙兀人于此同时能成功夺取关中及河洛地区,也不足以对楚蜀形成致命的威胁。

    毕竟沙颍河两岸泛滥成灾,从沙颍河往西到伏牛山之间的用兵通道变得极其狭窄,很难突破方城以及淮河上游、背依桐柏山的光州防线。

    而蒙兀人想从关中翻越秦岭南下,梁州则将是他们越不过的天堑。

    相比较之下,尾大不掉且桀骜不驯的棠邑,则日益成为朝廷某些人及诸藩镇势力眼里迫在眉睫的威胁了——当然这些人里,慈寿宫乃是主流,叶非影也相信淮东应该更深有体会。

    相比较之下,溧阳侯杨恩却变得更忧心河淮局势的恶化以及蒙兀人这两三年间展现出的过人实力。

    而沈漾、薛若谷以及黄化、杨致堂等人的态度较为持中,心思更多是想在左武骧军调归金陵之后,加快筹建隶属于侍卫亲军体系的右武骧军的工作。

    “王文谦这两年多来,有大半时间病养宅中,也算是深谙韬光养晦之道,不过王氏族人却难免心思浮动……”

    这时候听到从船舱里传来周元说话的声音,叶非影转过身,见周元藏在船舱深处的脸显得非常的阴翳,也不知道他这时候突然岔到这个话题上,是打什么主意。

    “杨元演性情暴躁,却非鲁莽之辈,阮延等人又都老谋深算,而王文谦不惜屈尊对杨元演身边的宠妃百般示好,即便王家有几个年轻子弟这时候心思浮动,但想要杨元演这时候对王家人下手,怕是不容易啊。”刚才懒得登岸的春十三娘这时候人在舱室里慵懒的说道。

    王珺嫁给韩谦,随便拉一个人都能看出王家的尴尬处境,这种情况下想要挑拨离间,反倒不容易下手。

    “杨元演对王家人必然是心存猜忌的,也就很难再在这事上直接做什么文章,但倘若在杨元演的这个宠妃身上做文章呢”周元阴恻恻的笑着说道,“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在襄城,陛下可是将那个姓顾的女子,先赐给黔阳侯伺寝的呢而杨元演身边应该有不少争宠的女子,她们眼里可没有什么大局不大局的,要是能鼓动起这些人,都未必要我们直接出手……”

    姚惜水、春十三娘都没有作声应周元的话,似乎都不怎么赞成在一个无关的女子身上做文章。

    周元似乎也意识到姚惜水、春十三娘的情绪变化,嘿嘿干笑了两声,说道:“此时梁帝朱裕杀入河洛殊死一搏,梁师雄能不能守住洛阳、函谷关还两说,王元逵、田卫业要避免强攻华州不利,而函谷关一旦失陷顿陷进退两难之地,遂集中力量攻入雍州——不管怎么说,留给我们的时间真是不多了……”

    河淮东线的局势差不多已定,即便棠邑决意出兵河淮,也只能勉强保住汴京城往到陈州北部一线,但西线一直到关中,却还存在很大的变数。

    有可能是梁帝朱裕先攻下洛阳、函谷关,打通与华州、雍州的联络,将田卫业、王元逵两部兵马重新压制在河津、同州,暂时无法南下,也有可能是田




第六百七十六章 世子
    大雨淅沥而下,期思城的县衙大堂修缮工作未完,这时候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还有雨水滴下来。

    昏暗的厅里,韩谦与郭端铎、周道元及沈鹏对案而坐。

    面对韩谦提出的建议,郭端铎深皱的眉头像桐柏山的峰岭一般,他苦着脸叹气说道:“汴京城对大梁军民的意义太重要了,一旦主动放弃,将直接影响到我军的士气——陛下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但将吏皆是不舍啊!”

    “侯爷担心徐明珍、司马潭实际已降,而此时只是假装未降,陛下与诸将也有考虑,”沈鹏说道,“也恰是如此,大家都担心这一切是蒙兀人的圈套,其目的乃是令我们误以为汴京往陈州颍水河畔撤出的通道还在,但等到十数万军民真从汴京城往南撤离时,敌军却会突如其来的从四面八方杀来!”

    郭荣、周惮、冯缭、孔熙荣、温博、王辙等人作为棠邑的属吏,这时候坐在韩谦的下首,听郭端铎、沈鹏所言,也深以为是。

    他们不主张出兵北上,担心这里面有圈套,但同样的原因,这时候叫韩元齐及陈昆等人率十数万军民出汴京城南撤,同样是极其轻率而冒险。

    一旦猜测为真,韩元齐他们率两万将卒南撤速度极快,不担心会受到拦截,但包括宗室子弟以及诸将臣家小在内的十数万平民,在出汴京城到抵达陈州北部这一百六七十里的路途中,受到敌军发动的猛烈攻势,最后有几个人能安全的从颍河撤到颍州南部

    说起来,蒙兀人联手掘开禹河大堤,沿颍水制造黄泛区切割河淮大地,这招太狠了。

    仅此一举,就将令他们在战略上陷入彻底的被动之中。

    即便梁帝能及时打通与渭水平原的联络,但颍河以东二十九州,百万口民众尽落敌手,整个战局的天平也将彻底倾斜掉。

    到时候淮西即便与梁帝朱裕联手,两部兵马所控制的区域,也仅有十州之地、三百万口民众而已。

    而除了东线要面临以朱让为首的二十万叛军,西线更要面对整合晋地之后、战斗力更强的蒙兀人兵马。

    关中彻底失守,在将来某个时间点,恐怕也将是极难避免的事情。

    全然放弃汴京军民,也不现实。

    不要说其他了,郭端铎、周道元乃至沈鹏,他们的家小亲族都在汴京城里,韩谦他们这时候也说出劝他们彻底放弃汴京城及十数万民众、让韩元齐、陈齐他们率两万精锐南撤的话吗

    即便将中高级将吏的家小眷属及宗室子弟都带上也不成,谁能保证这样的时刻,汴京梁军在南撤途中不闹哗变

    大家在厅里坐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讨论出一个能为双方都接受、又觉得可行的方案来。

    这时候“嗒嗒嗒”马蹄声踩踏雨水进城来。

    众人皆惊惧的抬起头,不知道又有什么噩耗发生——期思城此时乃是韩谦的临时牙帐,照规矩不是八百里加急的信报,信使入城也不能驰快马,以便对城中将卒产生不必要的惊扰。

    “侯爷,夫人生了一个男丁,东湖派人报喜来了。”霍厉高兴的拿着一封手书,带着从东湖赶来送信的信使走进大厅来。

    “这是大喜事,却害得大家紧张成这样子。”韩谦轻松的说道。

    “恭喜侯爷,棠邑新添男丁,侯爷后继有人。”郭端铎、周道元、沈鹏贺喜道。

    当前的形势恶劣至此,不管之前双方厮杀有多激烈,河朔惊变之后,棠邑没有落井下石,更没有趁火打劫,不提之前通风报信,使韩元齐、陈昆得以率部及时增援汴京以及关中兵马借道棠邑返回河淮了,最近一年多来,棠邑援借河淮的粮谷总计超过上百万石, 两万余套兵甲及相应的精良战械。

    甚至现在在蔡州、颍州境内成立的流民大营,每日上千石粮谷也都是棠邑在供应。

    昔日的劲敌,能为大梁做到这一步,郭端铎、周道元、沈鹏等人也无话可说。

    此时也商议不出能行的对策,责任又不是棠邑,他们也只能劝韩谦先回东湖看刚出生的小公子。

    韩谦沉吟了片晌,决定再往陈州北部派出一千先遣辎重工造兵马,在陈汴驿道南端、被洪水淹没的临近颍水主河道区域,协助梁军扩大淹水区营寨及栈桥的修建——驿道口狭窄,一次停不了几艘战船,栈桥及水寨的规模能否继续扩大,将直接关系进援或撤退的速度与效率。

    同时棠邑也会趁着徐明珍、司马氏都还没有公然叛变,趁着蒙兀骑兵没有绕到汴京南部活动,尽可能多的直接往汴京多输送些粮秣以及汴京紧缺的骡马。

    骡马有时候是好东西,不仅撤退时能加快行程,夏秋时圈养汴京城郭之内,可以食草叶,不占料食,等天气冷下来,便能宰杀取肉储存,以渡饥时。

    虽然当世人食肉是极奢侈之事,但非常之时只能用非常之策。

    还有一个问题,是韩谦一直在考虑的。

    禹河泥沙含量极高的大水决堤冲击沙颍河,到入淮河口水流缓下来,泥沙就会大量沉积下来;而大水将沙颍河沿岸的泥堤冲垮,水势涡转回旋,又会将岸边大量的泥沙、树木杂物带入主航道,不定点的产生暗沙积淤。

    或许一两年间或许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时间再久一些,随着洪水反复的冲击破坏颍水河道,沙颍河航道都有可能彻底废掉。

    而大水将大堤冲垮,往两岸弥漫数十里,而受两岸地形的限制,两岸洪泛区又不可能是对称的,这使得中心航道的确认也是问题,稍不小心船舶就会搁浅。

    从颍口到陈州四百余里颍水主河道上,沿线重新确认能行船的主航道以及设定一些类似灯塔的标志物,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韩谦还希望梁军在殷水县北面的洪泛区里,尽量加快涉水驿道的修缮。

    即便考虑到司马氏、徐明珍暂时没降,极有可能是蒙兀人引诱汴京军民出城伏击的陷阱,但撤离的准备工作却不能不做。

    因此在陈州渡附近,南北各修一条横穿淹水区的高坝驿道,是梁帝朱裕早就定好的事情,以免必要时,能加快汴京军民的撤离。

    用舟船将十数万军民,直接走水路撤到四百里的颍口,效率太低、速度太慢;用舟船将十数万军民从北岸撤到南岸,然后走驿道继续南撤,就快得多。

    奈何河淮梁军资源有限,溃堤之前主要是对陈州北部的驿道加高加宽,陈州南部殷水县境内的近河驿道也抢修过,但在大水冲来时,这条从西南往东北延伸,位于殷水县浅低区域的驿道,没有抵挡住水势,被冲垮十余处。

    陈州北

    部的驿道没有被冲开缺口,一方面主要是本身地势够高,另一方面是不计成本的在有可能受洪水冲击的路段加修护堤。

    简易护堤也就今年抵挡第一波洪水冲击有用,明后年禹河不可能封住决口,到时候陈汴驿道还是会有一些路段暴露出来,多半也会受到水蚀破坏。

    面对洪水滔天,人的力量还太微不足道了。

    后续无论是增援,还是接应撤离,前期准备工作都不能停止下来,还要加紧去做;也不管怎么说,韩谦也希望韩元齐他们在汴京,前期尽可能多的再疏散一部分军民出来。

    即便最终决定守汴京城,多撤些军民出来,也能缓解城里的粮食压力。

    当然,韩谦也早就已经以孔熙荣、曹霸、王辙等人为首,在登船条件更好的霍邱成立了先遣旅,从诸部抽调六到八千的精兵强将,进行水陆登陆协同作战的训练,做好随时从霍邱乘水军战船北上参战的准备。

    此外,第二、第三、第四镇军主力都在北部沿淮河南岸部署,就近都有水军基地,要不要大规模从陈州北部登岸增援汴京,也只是等韩谦下最后的决心。

    …………

    …………

    局势是那样的诡谲险恶,韩谦当然不敢轻易下决心,将棠邑的命运都赌上去。

    这也是家大业大的烦恼,他要考虑数万将卒及身后数十万家小眷属的命运,不自觉间就变得更谨慎,已没有再像金陵逆乱时豁出去一切的勇气了。

    韩谦辞别郭端铎、周道元、沈鹏他们之后,便在侍卫的簇拥下,一路乘快马南下,从谷水上游浅水处涉水过河,沿途不少道路被山洪冲毁,他们赶到安丰再换舟船东进南下,五天后才赶回历阳——高绍、孔熙荣、温博、冯缭等人则往霍邱、寿春等地而去,太多的事情需要他们去处置。

    韩谦赶到历阳,王珺生养才有九天,人还有些虚弱,脸se略有些苍白,但精神还不错,母子皆平安,听着婴儿清亮的啼哭,叫韩谦这些天心头的yin霾消去不少。

    扬州王氏得到王珺生养的消息后,王文谦的妾室许氏以及王珺的堂婶娘周氏便带着一干女眷、小辈子侄、女婢、家仆,数十人比韩谦还要早三天赶到历阳涟园探望,都在涟园的东苑住下来。

    奚荏头痛无比,既担心王家奴仆之中被刺客渗透,却不能怠慢失礼;而前日韩道铭及韩道昌两人的妻室,也带着韩府女眷、女婢、家仆赶到历阳来,又是几十人住进涟园。

    平时较为清静的涟园,一时间人满为患。

    韩谦赶回来之前,奚荏三天都没有睡踏实。

    韩谦回来,奚荏也就不再客气,直接将两家的亲戚女眷都请出涟园,住到隔壁紧急收拾出来的一栋园子里;园子里的警戒、护卫才恢复到正常状态。

    却是韩道昌算准了韩谦归来的日子,今日上午才赶到历阳来,中午去拜会温暮桥,知道韩谦回历阳,便与温暮桥一起赶到涟园来相见。

    韩府、王氏女眷如此热切,韩谦也能理解。

    赵庭儿生养文信时远没有这么热闹,一方面是他们当时身处叙州僻远之地,实力也远不如此时这么强势,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最为主要的,赵庭儿是妾,韩文信、韩文媛是妾生子女。

    而王珺这次生养,在大楚法理上是嫡长子。

    大楚封侯者甚众,但韩谦及其父韩道勋世袭叙州,韩谦又实封食邑黔阳,他这个黔阳侯的含金量,不是李知诰的新津侯或黄虑的江yin侯能比,甚至含金量比没有实封的国公、郡王都要高。

    不提棠邑实质上已是藩镇,即便凭借韩谦有邑实封的黔阳侯,他的继承人便是正而八经的(诸)侯世子。

    而照当前律制,王珺生养的嫡长子,稍稍长大一些,便会得到朝廷正式的册封。

    韩谦将在襁褓里还只知道哇哇哭叫的小儿子抱在怀里,心里是很欢喜,但看到文信怯生生的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情形,却又不敢随意走进来。

    “文信,你怎么又跑过来,小弟弟太小了,你这毛头毛脚的性子……”这会儿已有女眷想着将文信领到别的院子里去。

    韩谦心里微微一叹,传统或者说习惯的力量还是太强大。

    虽然他不熟悉王家的女眷,但他自己两个伯母是什么样的势利人,他再了解不过,可能这两天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给他的两个儿子身上打上“嫡子”、“庶子”的印记了。

    韩谦原本不想现在就在这种事情纠缠,想着过个两天,将两家的女眷都赶走,但河淮形势危厄,他又无计可施,看到眼前这些情形,难免心头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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