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业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风抵霜
此时萧锦棠却暗暗心惊,下意识的瞟了身侧两眼。心道难不成萧锦辉早发现了端倪。此时叫暗卫来做了自己
若要下手,萧锦辉大可刚才鸿门宴就动手。是毒死自己还是当面斩杀都行。为何非要现在派人来
萧锦棠略略后退半步。心中思绪翻转——
刚刚萧锦辉因暗卫打扰才暴怒将之赶出寝宫,而这点却不像是萧锦辉同自己演戏。
萧锦辉根本没有必要和自己演戏,若是疑虑自己,大可杀了自己。反正自己的生死对于萧锦辉,对于大周朝廷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
暗卫见了萧锦棠的动作,似为了打消萧锦棠的疑虑一般,上前几步。背对萧锦棠而立。
“九殿下放心,来者只有下官一人。”
萧锦棠沉默半晌,看向正对自己不过十步远的暗卫,冷声道:“既被主子逐出宫殿,不思将功补过,反倒是来等本宫这个无权无势的皇子。”
“如此玩忽职守,皇兄若知,怕是当下便将你拖出去斩了。”
暗卫无言,又听得萧锦棠戏谑道:“难不成执令使想叫本宫在皇兄跟前为你求个情”
暗卫嘻嘻一笑,侧过头瞥着萧锦棠,学着他方才语气戏谑道:“求情就免了,九殿下您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
“只不过下官第一次见九殿下这付神情。心下震撼不已,不知是感叹太子殿下眼拙还是感叹九殿下好耐性,一头狼披着羊皮装了这么久的羊也真是委屈。”
萧锦棠心下忐忑。他不知这暗卫何时开始便暗中观察自己。也不知他是得了萧锦辉的示意还是得了父皇示意。可他感觉暗卫对自己并无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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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公主携兵进宫谋太清
“还请九殿下移驾太清殿——”
列前玄甲禁卫军纷纷跪下,摩擦的甲胄声声铮然,长戈从立,刃芒如冰。萧锦棠怔愣站在原地,不仅是因为皇帝病危的消息如凌空霹雳打在他头顶,且大周开国皇帝规定在朝二品官职以上可不跪皇子。但面前的禁军统领却跪下了,这分明是面对太子的礼仪!
萧锦棠心知皇帝是撑不了多久的,可这一刻到来的太过巧合和突然。太子遇刺,皇帝垂危。国无储君,萧锦棠几乎可以预见现在太清殿已经乱成一锅八宝粥。
桥对岸的玄甲禁军齐齐跪倒于地。萧锦棠看着这段不过十步左右的距离,竟觉得迈不开步子。短短几步路却似千仞万壑。
他隐约的感觉到,一旦走过这桥,他便再无回头之路。那些他曾厌弃的,曾拥有的,甚至是他的一切都将成为这条路上的祭品,最后只剩他一人再无曾经。
远处慌乱的叫喊和婢女们的哭声突然没了,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捂住了东宫的嘴。风过水台,映的金粼点点。华服女子见萧锦棠踟躇的不肯过来,优雅的自大袖里伸出带着赤金嵌玉的护甲的手。
福禄站起身,告了声礼,扯紧了袖子让女子将手搭扶着他的手腕上。女子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萧锦棠面前。
萧锦棠这才看清了女子的模样。
女子身形高挑挺拔,鹤发梳绾成高髻。她头戴多宝十二钗和九凤衔珠步摇,拥着一席帝紫鎏金大袖袍,峨光粲然,更衬得她华艳迫人气度漠漠高华。她左手握着一人半高的龙头拐杖走到萧锦棠跟前,即便不言不语一言一行却也威仪具足。
纵然她已是耄耋之年雪鬓霜颜,可萧锦棠怎么也不能将其称为老妇。她的头颅依旧高昂,眼波犹如盛年女子一般流盼生辉。不,不仅仅是流盼生辉,反倒应说她眼神睥睨凛然生威,眼波流转间诉说了女子年轻时应是如何风华绝代。
“小九儿都这么大了呀。”女子停下脚步,似感慨又似遗憾的叹息一声,微微弯下腰向萧锦棠伸出手。
“怕是吓坏了吧。来皇祖姑母这儿,跟祖姑母去太清殿可好”
这次萧锦棠是真的吓着了,他不假思索的跪下,却不知如何开口,支吾半晌才道:“侄孙参见祖姑母。”
萧锦棠是怎么也没想到面前的女子是定国大长公主。这个封号代表了她凌驾于镇国公主之上的无上荣光。大周开国四百余年以来,唯她一人被赐此尊号。定国公主的名号便是一段华美至极的传说,某种层面来说她是整个大周朝最为尊贵的女人,皇后太后远不能及。
定国大长公主萧丽华乃是当今皇帝的姑姑。年轻时曾统一方兵权,御外敌,攘国内。当年先皇年幼,她作为先皇长姐,年仅十七便一手辅佐先皇统御江山,时至国之无将,她便同夫锦衣候沈言夏镇守漠北凉朔原二十年得国内安平再无战事。
先皇极为敬重这位长公主,赐尊号定国。驾崩之时甚赐龙头拐杖,立下遗诏道若是新皇昏庸,长公主便能以此匡正国祚。
先皇驾崩后,定国长公主荣升定国大长公主,依先皇为她上的尊位和赐予的权力,便是当今圣上见了她也得行礼恭谨的唤一声皇姑母。
只可惜长公主年事已高,加之女儿已因难产离世后便鲜少出府。当年她还插手朝政时,当今圣上哪里敢不去早朝痴迷炼丹升仙
“真是懂事的孩子。”定国大长公主抚了抚萧锦棠的头顶,牵起他的手,往桥上走去。四周禁军再度叩首,声似洪钟:
“请定国大长公主移驾太清殿!”
萧锦棠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或许他们跪的是定国大长公主,可一双双眼睛却看的是自己,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怀疑,像是要将自己从内到外看个通透。
“别怕,他们都是你的臣子,你是尊贵的皇子,挺起胸来。”
“一会儿到了太清殿,你可得记牢自己的身份。”
见萧锦棠侧过头看她,萧丽华温柔的笑了笑,抬起手示意众将士起身。这时萧锦棠才恍然想起,禁军统领曾是锦衣候沈言夏的门生,曾追随长公主守过凉朔原的。可以说如今皇城禁军仍是捏在长公主手里。
此时不插手朝政多年的她带着禁军进宫,是所谓何意
萧锦棠不敢再想。他抓紧了萧丽华的手,带着五千兵士往太清殿走去。
宫城不夜,人人自危,谁都知宫里要变天了。
而此时的太清殿也正如萧锦棠所料,早已乱成一锅八宝粥。就在这厢长公主和萧锦棠去太清殿时,那边潜龙水榭下早已聚满了朝中重臣和皇亲国戚。
步云阶上站满了朝臣和皇亲国戚,可这时候谁都没资格进太清殿同皇帝共处,现下在太清殿内听令的人,除了御医,可谓都是真正的贵人。
照理说,皇帝病重,这太清殿里应是动静不休,可此时太清阁内除了太医焦急的脚步声和皇帝微弱的呻吟声竟是半点声响也无,饶是寂静压抑的可怕。
太清殿内,先行而至的太子妃兰芝华坐于外殿副位之上,同当朝丞相兰卿睿对视不言。
今日本是太子妃回娘家省亲的好日子。兰芝华刚同父母弟妹用过晚膳讲些家常体己话时忽听得太子遇刺。她同父亲兰卿睿前脚还没赶往东宫,这厢太清殿立的皇帝又已病危急宣重臣随侍。
明眼人都知是皇帝自知大限将至要吩咐遗诏,照原定计划就是萧锦辉继位,最多吩咐大臣们辅佐好新皇。可太子遇刺身亡。国无储君,他们上哪去找一个现成的太子
就算从旁支找到一个合适的亲王登基,那这形成已久的朝局意味着重新洗牌,这是所有权臣都不愿见到的场面。
无人可知新皇性情如何,他们又将作何对策站何党派以维持自己家族荣耀不灭。
丞相兰卿睿面色不佳,看着自己女儿的眼神除了失望便是忧虑。他年过不惑便能登上丞相之位,不得不说除却才华之外手段也异常了得。只见他站在太子妃身侧,一身紫色官袍衬得人风骨清隽,观之面相真是眉目清朗,年轻时定然是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只可惜眉心一道竖痕太过锐利,破了这一派清雅,多了十分威严沉肃之气。
太子妃兰芝华乃是丞相的长女,但此时父女二人面色均不好看。
兰家乃大周数一数二的显贵世家,祖上是随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开国功臣,任开国第一相。大周绵延至今,兰家就出了三个皇后五个丞相。可谓是真正的皇亲国戚高门大户。
只可惜兰卿睿的亲姐,太子妃的姑母,圣上的原配嘉顺皇后去的早了些。兰家少了中宫支持且朝局纷乱,地位面上显赫却早不如曾经。兰卿睿即便大权在握也奈何不得几位朝中重臣元老。
更别说这些年兰家的儿子们都不怎么争气,一个个全被家里惯成了纨绔。才华学识要什么没什么,倒是流连花街柳巷填词唱曲儿学了个精通。好在是兰家的几个女儿都还争气,一个个都是冰雪聪明玲珑心思。
兰卿睿还指望着萧锦辉登基,将长女扶上皇后之位以保兰家地位。可人算不如天算,兰卿睿是怎么也没想到萧锦辉竟会突然遇刺。
若是太子妃已诞下子嗣,那现下扶皇太孙登基也未尝不可。届时女儿直接荣登圣母皇太后,何愁不保门楣百年
可兰芝华的肚子不争气,嫁与太子多年也未有动静。
兰卿睿思至此处,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看着兰芝华的眼神亦不禁多了几分失望。
太子妃见状,只得咬着唇,心里思绪万分,有苦难言。
她是知道萧锦辉那些龌龊
灵帝驾崩锦棠灵前继位
众人闻言一惊,纷纷撩衣摆袍对太清阁门跪下去。
龙头拐杖碰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磕嗒声。描金的帝紫长袍迤逦眼前。兰卿睿目光复杂的盯着那截袍角,心下复杂。
他是怎么没想到定国大长公主竟会深夜前来,还且是带兵前来。五千禁军将潜龙水榭外围的水泄不通,兰卿睿心下颤抖之际,更摸不清长公主来意。
她究竟是作何打算若说篡权,二十年前她便放了权归隐再不问朝堂之事。不然自己也坐不上这丞相之位。可如今而来,她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楚家
兰卿睿瞥了眼镇定自若的楚凌云夫妇,心下冷哼,知此事绝对和楚家脱不开关系。楚家的兵权被穆钰分了不少,且大周重文轻武,朝堂之上门生亦少。楚凌云这老狐狸果真还是坐不住了,想趁此朝廷洗牌重占重权与文臣分庭抗礼。
“都起来罢,本宫多年未见诸位大人。这么行礼倒是显得生分了。”
定国大长公主微微抬手,兰芝华忙将太清殿中副位让出,自觉退下至兰卿睿身后。
待施礼完毕,兰卿睿抬头一瞧,却见大长公主挽着一个身着紫衫白袍的少年,神态甚为亲密,似寻常人家祖孙一般。
福禄见状,一抖麈尾,沉肃道:“这位便是九皇子殿下,殿下一向体弱,且年纪尚幼,鲜少出宫,想必诸位大人不曾见过。”
众臣纷纷看向萧锦棠,若不是福禄这么一说,他们几乎记不得圣上有这么一个儿子。
萧锦棠被这些审视的目光看的头皮发麻。站在他跟前的皆是大周肱骨之臣,在他们眼里自己仅仅只是个孩子。他那些心思算牌在这些大臣眼里不过是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把戏罢了。
定国大长公主昂首微笑,面下不动声色的捏了捏萧锦棠的手腕。萧锦棠回过神,想起刚刚长公主的嘱咐。他是大周尊贵的皇子,流着是最为正统高贵的皇室血脉。目下皆臣,他委实不必也无需害怕。
见萧锦棠挺直了腰背,诸臣心中虽各有思量。却也对萧锦棠微微颔首施礼:“臣等见过九殿下。”
“圣上病重。太子遇刺且齐王未归。宫中现无主事之人,本宫请九皇子来主持事宜,诸位大臣觉得如何”
定国大长公主说着看向在列几位重臣。可众人心里都明白真正主持的人还是面前的这位尊荣无上的长公主。但论出身正统,整个大周却再无比萧锦棠更为合适之人。
萧锦棠心下震惊,他已隐隐猜出定国大长公主之意却不敢妄断。父皇病重,召群臣立遗诏。定国大长公主带兵前来,一是为了自己,第二种可能就是她并不想皇权旁落,而自己又的确是现下父皇身侧唯一的皇子——
兰卿睿闻言,心下思量却见定国大长公主正看着自己。他恍惚想起了二十年前与长公主同朝共事时的日子。长公主殿下的手腕兰卿睿见过一次便毕生不敢忘。他自觉一阵心虚,仿佛自己被剥皮剜肉从里到外被看了个干净。
若说萧锦棠在他们眼里是个孩子,那他们在这位长公主面前也是些孩子。她为大周镇疆安国时他们可能还没投到自个儿的娘胎里。
定国大长公主收了目光,鎏金护甲搭上萧锦棠的手腕。站于一旁的姚黄见状,忙重复道:“陛下有请诸位大人进内殿商议要事。”
她携着萧锦棠进了皇帝寝宫,兰卿睿正欲跟上,却觉衣袍被扯了扯,回头一看,正是定国驸马锦衣候沈言夏。
兰卿睿一愣,不知沈言夏为何忽然拉住自己。沈言夏微微一笑,忽用唇语对兰卿睿做了个口型便随着定国大长公主一块进内殿了。
兰卿睿打了个冷颤,沈言夏的口型分明是“兰太傅”!
寝殿内,龙涎香飘飘渺渺,可怎么也掩不住空气中那刺鼻的血腥味和人即将死亡的腐朽味道。
诸位重臣鱼贯而入,萧锦棠本想站在定国大长公主身侧听令。却不想长公主示意自己站去了皇帝龙榻旁。
皇帝躺在榻上半眯着眼,一副倦怠至极的模样。他侧着身子让福禄给他垫了几个软枕将他撑坐起来。几位宫娥扶着皇帝起身,皇帝却软趴趴的搭在宫娥臂弯上。分明是神志不清了。
偌大寝宫内,众人无言,心下忐忑。倒是长公主坐在一旁,面色镇定。
重臣们纷纷跪于龙榻之前,一面心下思量一面等着皇帝的遗诏。
过了好半晌,一直半昏半醒的皇帝似缓过来一般长舒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坐在一旁面色沉肃的定国大长公主。
他转了转眼睛,看向身侧的萧锦棠,眼神迷蒙:“福禄,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福禄闻言,立刻恭谨上前:“启禀陛下,现在已是寅时了。”
皇帝喘了口气,呼吸急促起来。他已经非常衰弱了连说句话都觉得十分疲惫,像是要抽干他身上仅剩的一丝力气。
“寡人累了,让寡人再歇一会儿罢。”
福禄见状,心知皇帝昏迷良久忽然醒来,绝不是什么好兆头,多半是回光返照。
“陛下,兰丞相,楚将军,定国大长公主和九殿下都来了,您看”
皇帝一听得福禄说到了“九殿下”三字,蓦地睁开眼看向站在一旁随侍的萧锦棠。
萧锦棠见状,立刻撩袍跪地:“儿臣在。”
皇帝的目光自萧锦棠身上游移开,面色阴晴不定。他看着殿中跪下的几位朝中重臣,吸了好几口气才有了些力气道:“怎么难不成你们也以为寡人不行了,要敦促寡人立遗诏了么”
此言一出,重臣们亦不知如何接话,普天之下,九五至尊,谁敢说皇帝即将驾崩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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