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业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风抵霜
副官是知晓自己是没法劝动楚清和了,他低声叹了口气,转身吆喝着兵士们往半山的营帐走去。楚清和并没有走远,她站在雪地里,等着楚家军的人都走光了才慌忙的跑到野地边上方才行刑的地方去刨雪。雪积的稍有些厚,而最底下的枯红血迹已只剩下一圈模糊的轮廓,大部分已凝涸成暗色的冰和冻硬的泥土混在一起,只等天明放晴雪化云开时,这些痕迹便会消失无踪。
可那些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女子,她们并没有等到拨云见日等到日暖天晴便消失了。人都道命薄如纸命若转蓬,可她们的命更像是那飞蓬上的一滴露水,刹那间便因旁人语而灰飞烟灭。沙场上夺人性命尚要两军以命相搏,那些杀戮都是因为要保护身后的国家。而这次却只是自己的一句话一个手势,这就是权力么这就是所谓的生杀予夺么
这种感觉让人止不住的会兴奋战栗,更令人无端的惊惧。楚清和跪倒在雪地上,她忽的发现自己竟没丝毫的后悔之意如果再让她做一次选择,她还是会行死谏杀了这些女子。楚清和被自己想法吓了一跳,一时间静不明白为何自己会生出这种想法。她摩挲着冰冷的泥地,也不在乎手会因此冻伤,她摩挲了很久,手冻得通红时才将其缓缓放入胸口温暖。
冻得麻木的手贴在温暖的棉衣上渐渐回温,涌出难以喻的麻痒之感。楚清和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她猛然明白自己惊惧的是什么了今夜虽寒冷,但比之凉朔关却是好了不知多少,她不是怕冷的人,但今夜却第一次让她明白何为冷彻骨髓原来不是外温冰寒,而她自己的心更冷。楚清和虚握指节,好似捏住了刀剑又似捏住了那看不见的权力。
她微微抬手又轻轻挥下,重复的做了一遍自己下令斩刑时的动作。在那一瞬间,楚清和只觉自己心下再无任何波澜,她凝视着身下枯红的雪地,只觉自己的胸口中跳动的不再是颗能迸挤出滚烫血液的血肉之心而是一个冰冷且冻硬的铁块。
原来权力不仅能杀旁人,更能杀了自己。恍惚之间,楚清和觉着她失去了什么东西,就像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忽然死去了。
她就这么垂首跪坐在雪地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雪势渐微,隐隐的打更声自眠龙山上传来,原是已近丑时。听得更声,楚清和方如大梦初醒一般缓缓起身,她的肩上发上尽是积雪,然她也不将其拂去,便有些踉跄的往山上走。
雪原四野早已无人,山道上她亲自监看督造的风灯明灭如星。楚清和走的很慢,细碎的雪粒子飘摇在空中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忽的觉得累极了,晕晕乎乎的就想倒地睡去。可不知为何,每当她神思混沌时,她便会想起今夜她背身离去时,兄长与萧锦棠那不甘又无力的眼神。
思至此处,她不禁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她忽的发现自己是那般的天真,总以为自己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可在现实面前,他们这些自认有了力量的人却无力的像个无助的孩子。
山风打着旋儿的席卷而来,吹落了树上的积雪也吹熄了风灯。楚清和的夜视视力不错,可今夜她委实太疲累了,刹那间她只觉着眼前一片漆黑。然就在此时,一点明光忽的乍现,她微微眯起眼向那明光望去,却在下一个瞬间被一个炽热的怀抱所拥住。拥住她的人携着一身清冷的雪意,少年气息冷冽干净,他身上淡淡的苏合香好闻且醒神。
楚清和混沌的脑子忽的清明起来,她定睛一瞧,才发现萧锦棠已是不顾礼仪有别目带焦急的拍拂她身上的雪花。而在他身后,楚麟城正提着灯向她走来,而在他们身上,亦是满肩满头的积雪,想来他们也是在这里等了很久。楚清和的嘴唇动了动,她别过目光,却发现山道上已结了层薄脆的冰,而萧锦棠应是向着她跑来的,他是那样焦急,连雪地湿滑都忘了,那雪地的拖痕分明是滑步的迹象。
萧锦棠没有说话,他忙解下了自己的披风便往楚清和身上裹。在他给楚清和拂雪时他就发现楚清和的头发已被雪水浸透了,此时若不注意保暖必会大病一场。可还没等他将披风给楚清和笼好,便呆愣在了原地楚清和抱住了他,不是曾经她对自己安慰的拥抱,而是像曾经的自己一般,像溺水之人抱住一块浮木一般紧紧的抱住。
她用力的抱住萧锦棠,一双琥珀似的眼瞳在萧锦棠面上来回转了转,目光却有些呆呆的。萧锦棠被看的浑身僵直,一时之间手也不知往哪里放,只好直挺挺的像个木头似的站着。她的拥抱本该令他内心欢欣鼓舞不休,但此时萧锦棠却完全不知如何是好楚清和看了他几眼,忽的脑袋往他肩头一搁,放声大哭起来。
这是萧锦棠第一次见楚清和哭,他本以为像楚清和这样明丽粲然如红蔷暖阳的人是不会哭的。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似的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他这一张嘴,只觉今夜一直压在自己心头的巨石好似随着少女的哭声松懈了不少。难的艰涩感翻涌而上,萧锦棠在刹那间明白她是为何而哭。
他忽的羡慕起楚清和来,有些事他与楚麟城不能落泪,而她却可肆无忌惮的表达出一切的喜怒哀乐,她是在替他们和那些女人们哭呀
思至此处,萧锦棠缓缓抬手拍了拍楚清和的背,就像是哄哭泣时的萧锦月那样,又像是无声的安慰自己。他微微垂下头,这才发现从不知何时起,他已经比楚清和略略高几分了,而此时楚清和正埋头将自己脑袋搁在自己肩上,吐息炙热的不正常萧锦棠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他慌忙将手覆在她的额头上,才发觉楚清和额头滚烫,显然是高烧烧的有些迷糊了。
萧锦棠见状忙拉下楚清和的手欲背扶着她往山上走,可他这一撒手就发现楚清和的身子直往地上坐,萧锦棠定睛一看,才发现楚清和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心道不妙,正欲蹲下身扶起楚清和时却被疼的一颤,原是方才他跑下来是崴了脚,到了现在才发觉。
就在此时,楚麟城提着灯行至萧锦棠身侧。见得楚清和如此狼狈模样,眉峰更是拧结成一块。他放下灯正欲从萧锦棠身上揽过楚清和,却发现楚清和忽的睁开眼睛看着他与萧锦棠。微弱灯火下,她的眼瞳是那般的明亮,里面像是跃动着最明粲的花火。
她低低的开口,声音沙哑,细弱的像是要散在今夜肆虐的风雪中“锦棠,哥哥我做错了吗”
“错了。”楚麟城伸出手如往日一般抚了抚楚清和湿润的额发“是我们都错了。”
“那她们做错了么”楚清和接着问,她似有些不依不饶的急切和执着。
“也错了,她们不该进宫。”楚麟城柔声道“这宫城中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包括你我。”
“那什么又是对的”楚清和敛下眼眸,她似是对这个答案太过失望又像是太过疲累。
“改正错误,便是对的。”这次是萧锦棠开了口,他一面说着一面强撑着站起来走去捡楚麟城放在身侧的灯,火光明灭在他面上,他近乎是将字句自齿缝中逼出来,一字一句犹如铁铸。
他不知道楚清和是否听到了他说的话亦或是发的誓,楚清和已经昏迷在楚麟城的怀里,脸已经烧得发红。楚麟城熟练的用披风裹起楚清和,像是萧锦棠把发烧的萧锦月简单粗暴的裹成一个球似的。他抱起楚清和站了起来,而萧锦棠正提着灯打算替他照路。可令萧锦棠不曾想到的是,楚麟城竟然抱着楚清和走到自己跟前蹲了下来“上来,脚伤了还走山路,难不成以后想当瘸子了”
“背不动了就跟我说,我能走的。”萧锦棠没有拒绝楚麟城的帮助,他无声的笑了笑趴上了楚麟城的背,手中的灯就借着楚麟城的肩膀撑着,楚麟城一站起来,那灯也跟着一摇一晃。
“再过一年肯定背不动了,还好父亲给起了个好乳名,不然今天咱们就冻死在山里遗笑万年了。”楚麟城说着笑了笑,提了气便往山上走去。漫山风灯明灭,好似人间落下一片星海昏黄,隔绝了三人身后的无尽风雪。
204.斜红探宫情锦月暗筹谋(一)
夜近四更,本该是万籁俱寂静享安眠的时候,几声宫人的慌忙惊呼顿破了护国皇寺内的庄静沉肃。只见着早已熄灯灭烛的女眷禅宫忽的乱作一团,从宫中随侍而来的宫女内监们皆被福禄命人叫醒,一时间禅宫上人行踵踵,一众宫人们捧盆烧水煎药的好不热闹,而福禄的徒弟寿康正一脸焦急的在楚清和的住所前转来转去,眼巴巴的等着张太医的诊断结果。
他心道这郡主怎么就犯了傻非要亲自去监刑,这么大冷天的,随便叫个亲信去看着不就得了么这倒好了,郡主受了寒发起高热,陛下又伤了腿,若不是楚少帅气力足将他们给背了回来,还指不定要出什么大事儿。
可回来了也是大事儿,谁不知道麟懿郡主是镇国公夫妇的掌中宝心头肉,她这一病的消息传回玉京,那镇国公夫妇必不得安心。可这事儿倒不算厉害,随侍萧锦棠的贴身宫人皆是宫中的老人了,那可都是顶顶的人精儿。萧锦棠那点儿心思他们做下人的若是还看不出那就别在这宫中混了。这太清宫的人都知晓麟懿郡主在圣上心头地位绝非旁人可比,若不是因她出身楚氏,估计她早是宠冠后宫第一人了。
但这事儿呢陛下自己都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下人们自然不敢多嘴,毕竟这可是有违祖宗家法的事儿。可即便某些事儿不能宣之于口,然下人们也得格外重视这去办毕竟寿康从未见过一个皇帝,竟将给自己看扭伤的太医赶着去郡主哪儿。
随行至眠龙山的太医虽只有四人,但瞧个伤寒扭伤的两个人足够用了。可不想一向宽待身边人的萧锦棠竟下旨将所有御医全部唤起去给楚清和瞧病,若不是楚少帅把陛下强摁在软榻上给他上药,估计陛下自个儿都得蹦着条腿去郡主跟前守着见自己被楚麟城拦着不让去,萧锦棠只好不情不愿的去泡了姜汤散寒,临到头了他还吩咐寿康去彻夜守着,若是楚清和那边有何变故立刻来报。
然寿康怎么想怎么觉得,陛下这番话听着跟郡主若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你跟太医都提头来见这话没什么差别。
都说帝王心数难测,寿康也知晓萧锦棠更是个城府深沉决不可细猜之人。但他也明白,这个手段雷霆心思深沉的皇帝也只有在麟懿郡主跟楚少帅面前会像个十六岁的少年。他还记得郡主自凉朔回来那日的朝后,陛下慌慌忙忙的便跑去与她相见以至于鞋都跑落半只。他当时还想赶着去替陛下穿鞋,却被身旁的福禄笑着拦了下来。
能让陛下这般为之在意倾心之人,若真有何三长两短寿康思至此处,连忙抬手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后又往地上呸呸几下暗唾自己在胡思乱想些晦气东西,也不怕犯了忌讳。他又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正想把脑子里的奇怪想法给敲出去时,却见明毓长公主的贴身女侍斜红姑姑忽的提着灯往这边走来。
“这不是斜红姑姑么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儿随便找个人过来知会一声就成,干嘛冒着天寒亲自前来莫不是这处动静太大扰了长公主殿下歇息罢”寿康见斜红匆匆而来,忙笑着快步迎上搀着她往避风的屋檐下走“要见郡主的话还要等会儿,郡主高热又被雪冻透了,刚泡了姜汤散寒,太医们正在里面号脉开方呢。”
“就你是个人精儿长公主殿下早歇下了,若扰了她歇息,你就等着去向陛下领罚罢”斜红轻轻一笑,并没有拒绝寿康的讨好,亦由着寿康搀着自己的胳膊领着她走。她也明白,如今自己的地位早已今时不同往日。她虽是长公主殿下的贴身女侍,但也曾是与圣上相伴十余年的贴身侍女。如今她虽不再跟着萧锦棠做事,但以她的资历和跟的主子,她的权力和威望可以说是宫中除却内务总管福禄之外的第二人。
陛下可将宫中最美的宫殿与自己的心腹指派去跟随明毓长公主殿下,亦可见明毓长公主殿下在陛下心中有多重。
“瞧奴这张嘴真是该打”寿康听得斜红打趣,忙抬手在面上佯打了一下。斜红咯咯的掩唇轻笑起来,她同着寿康走到屋檐下等着,见寿康正差唤人去给自己备汤婆子,斜红眼眸一垂,忽的开口问道“今夜太后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这会儿可有干净的新人预备着送去给太后”
听得斜红发问,寿康忙回头笑着回道“这不正愁着呢么,这人既要案底清白,又要办事得力,还要陛下放心”寿康说着一顿,面上笑意更甚“还是说,斜红姑姑有什么好的人选举荐”
这宫中当了权的内官自然需要提携自己人上位当差巩固势力以培植自己的眼线,毕竟在这宫中做事,最要紧的就是眼力劲。但毕竟人心隔着肚皮,光看不行,还得随时听着风吹草动才可明白诸位主子的心意。而势力庞大的内官便是连圣宠眷隆的后妃见了也要礼让三分,毕竟内官才是这后宫中最多的,在后宫这潭深水里,后妃不过是漂浮在水中的舟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理人人皆知,而能让之翻覆的,除了那至高无上的帝皇,还有卑如尘泥的内官。
想来也是看着陛下年近十六,到了即将选妃的年纪,这斜红姑姑也要为了自己打算起来。不过这宫中既能培植势力,也能落井下石。比如伺候的主子当差的地点,境遇好的便去宠妃和圣上面前当差,若是不好去那冷宫浣衣局的,那可真真是遭罪。
“也不是什么好的人,只是我昔年在浣衣局共事的一位名叫翠屏的姐妹罢了。她入宫也有十余年,又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女,如今年纪也大了,就算出了宫也找不到什么好去处。再说又洗了这么多年衣服也落了一身老毛病,也不好再去圣上或是以后当红的主子跟前笨手笨脚的伺候。倒是太后如今需要静养,想来杂事儿也不多,去伺候太后娘娘,也算得当个闲差。”斜红说着对着寿康笑了笑“若是可以,倒是有劳公公跟福总管了。”
“这算什么事儿啊,姑姑您可放心好了。”寿康听罢不过是给个宫人在太后宫中插个闲差,心道何不做这顺水人情,也就应了。而就当寿康话音刚落,楚清和的禅宫房门便吱呀一声忽然开了。
几名太医一面搓着手一面叮嘱着照料楚清和的侍女煎药和服药的时间方法。然还没等寿康上前去问楚清和病况如何,倒是斜红抢先一步道“诸位大人,不知郡主病况如何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自怀中拿出一方锦盒,又道“都说这病去如抽丝,这是长公主殿下伤寒后曾服的参芪暖姜丹,也不知郡主这病能不能服这药补补提提血气这里头用的是温补的党参,想来也没这么多忌讳。”
“有劳斜红姑姑费心了。”张太医一面说着一面接过锦盒打开将药丸取出后嗅了嗅后又将其放回去交还给斜红“只是长公主殿下是早年虚耗导致的气血虚弱,而郡主常年习武,身体底子也好,委实用不了黄芪这么重的药啊。”张太医说着又是一笑“说起来郡主这身体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呢,这伤寒本来的急且凶猛,若换了旁人定是天不得缓转,便是过了热也得虚弱个半个月。可不想郡主刚泡完姜汤便开始发汗,热已经开始退了,等着在吃三日的药便可痊愈,只是这几日可切莫见风着凉了,免得寒气入肺引了其他病症。”
“这便好这便好今夜有劳诸位大人们了。”寿康听罢心下不禁长舒一口气,见着几位太医走了,没怎么帮上忙的斜红也准备离去。寿康见了忙搀着她想将她送回萧锦月所居禅宫,然却被斜红笑着拒绝了“你送我作甚陛下不还等着你去回禀郡主病况么若我猜得不错,陛下是想你亲自在这边随侍郡主吧”
“倒是什么都瞒不过姑姑。”寿康笑着打了声哈哈,他正想说些什么去讨斜红的欢心,却不想斜红又开口问道“陛下那边如何了听说陛下也宣了太医可是陛下也伤寒病了”
“陛下倒没伤寒,回来已经亦进了暖汤泡了姜浴歇下了。就是山路湿滑崴了脚,需要将养个两三日。”寿康说着叹了口气,顿了顿又不禁压低了声音道“虽说咱们做下人的不该妄议主子们,可这陛下跟郡主”
然寿康话未说完,便见着斜红忽的转身对自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喉中一梗,话到一半便戛然而止。斜红深深的注视了寿康一眼,沉着面对着寿康摇了摇指尖“既然是做下人的,那有些事有些话就必须得烂在肚子里。想说什么都得三思而后行这些话想必福总管早提点过你因为有些事说出来就是犯了忌讳。”斜红说着转身便走,然她留下的话却像是一记烙印般刻在了寿康心中
“你得记住,只要事关朝局人或事,在下人口中都是不能擅提的忌讳尤其是,连陛下也不能掌控的心事。”
205.斜红探宫情锦月暗筹谋(二)
斜红提点过寿康便匆匆回了萧锦月的禅宫,经今夜一探,斜红也明白楚清和如今在萧锦棠心中的分量。但最令她心忧和隐惧的并不是萧锦棠与楚清和的关系也不是寿康的妄议她跟随萧锦棠多年,再了解不过曾经的九皇子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是为了大局可以隐忍一切的人,甚至连自己的尊严性命都可以踩在脚下。而今他是皇帝了,他又怎会因为自我的感情而去影响大局呢
萧锦棠的孤忍与狠绝是刻印在他的骨血中的,斜红虽是内宫之人,却早在萧锦棠手握匕首托付萧锦月与自己时便已知晓他的狠绝更胜先太子。亦是只有他这般的人,才能真正坐稳这个帝位。而这世上,在心性之上能与萧锦棠比肩的,估计亦只有自己如今的主子明毓长公主萧锦月。
斜红一直知晓这对兄妹心性极度相像,他们都是像狼一般的孩子斜红怎么也不会忘记,那日飞白冤死棠棣阁前,萧锦月拉住自己的手和那眼中如燃烧一般的荧荧碧色。那一瞬间,她分明觉得拉住自己的不是一个小女孩,而是一头愤怒的、磨牙吮血的小母狼。
而这头小母狼逐渐的长大了,她如今正是长身体的好年纪,半年的温补下来也让她拥有了让她曾羡慕的,如同初绿的柳枝般婉转窈窕的身姿。她苍白甚至是泛着蜡黄的皮肤变得如玉般莹润,枯燥的头发也变得宝光潋滟起来,而她的眉眼也好似被春风所舒展,那微扬的眼尾逐日蕴积的娇媚风情而越来越像当初的俪嫔,但比之俪嫔,她眼角略弯恰如钩,风流妩媚之姿更甚其母。
然她的城府亦与她日渐初显倾国之姿的容颜一般每日俱增。在搬到临晚殿后,斜红才发现其实萧锦月在私下里与人前是截然不同的,在教书大人与其他下人前,她是烂漫且天真的,甚至在萧锦棠面前,她亦是会笑着去柔声撒娇讨兄长欢心的。可唯有无人或与自己独处时,她才会显出那冷僻孤戾的一面。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