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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业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风抵霜

    能看到萧锦月隐藏的一面,斜红自己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感到悲哀。

    萧锦月的寝宫是在女眷禅宫处最靠里最僻静的地方,此时已是四更天,除却驻守在禅宫前的侍女和内监外便再无人了。檐下昏暗的风灯摇晃着发出吱呀的声响,斜红褪下御寒的披风后便往内寝走去。内寝里灯火幽微,本该早已歇下的萧锦月此时正跪坐在烛台前绣着一副画儿,雪白锦缎上一朵雍容的牡丹花在她素白指尖下栩栩如生的绽放。

    “是姑姑回来了兄长与麟懿姐姐那边情况如何可是已经歇下了”萧锦月听得内寝之外的动静,轻声开口询道。而听得萧锦月呼喊,斜红忙进到内寝,她见着萧锦月正坐在灯前绣着花,忙又拿了盏烛台放到萧锦月案前“启禀殿下,陛下已回禅宫歇下了,只是扭伤了脚,静养两天便可。而麟懿郡主染了风寒,烧的厉害,但太医说郡主身子好,亦无甚大碍,好生将养几日便可痊愈。”

    “皇兄无事便好。”萧锦月一面说着将手中绣品拿起对着光看了看“明日咱们去带些东西去看看皇兄和麟懿姐姐还有,母后。”话至此处,萧锦月好似忽的想起什么一般转身对斜红问道“对了,那些犯妇的尸身被如何处置了”

    斜红闻及此不禁眉峰一皱,她迟疑半刻后方才答道“今夜眠龙山下火光燎天,回来的兵士说郡主下令将那些犯妇的尸身就地火化葬了。”

    “就这么烧了这也太浪费了些不是里面还有曾经母后的伴嫁侍女么”萧锦月荧碧的瞳中竟是流露出一丝不满,她如今已蓄起了甲,如玉葱般纤长的指甲轻轻的划过锦缎上的牡丹“本宫还说去给母后送点什么比如物归原主之类的,想来母后能再见到自己那伴嫁侍女,定会开心不已。毕竟这深宫寂寞,没个说话的人可不好过。”

    斜红没有答话只是抿了抿唇,心下却只觉窒涩压抑的紧。她亦不知从何时起,眼前这位几乎是由她一手带大的公主竟会令她产生如此怅惧的想法。昔日的萧锦棠虽孤戾,但总会流露出些许温情,她也明白萧锦棠对她的感谢愧疚是真。而与兄长不同的是,萧锦月更似是一种彻骨的冷漠,在她眼里心中,除却萧锦棠外,任何人都不过一件死物。若说萧锦棠尚留有一丝人性温暖,而萧锦月则是真正的石心一颗。

    斜红怎么也没想到,待人温柔和蔼的俪嫔娘娘所留下的儿女,竟最终成了这般可怖模样。难道这就是萧氏皇族镌刻在血脉中的本性么传说萧氏皇族的殷色飞龙旗最初是由萧太祖用敌人鲜血为墨泼画而成的图腾。这是以血成就的无上荣耀与丰伟,真正的萧氏皇族之人皆血烈如火,永远跳荡着征服和掠夺的本性。

    萧锦月的倒没在意斜红心想作甚,她一面将那绣了牡丹的锦缎自绷子上拆下一面侧首看向斜红“对了,本宫交代你的事儿办得如何了这次太后宫中折了这么多人手,可能将我们的人给插进去”

    “回殿下的话,已经插进去了。”斜红闻立刻跪在萧锦月的身后低声道“那人名叫翠屏,是奴曾经在浣衣局的旧识。入宫时间久而又是个孤女,听得能出了浣衣局替长公主当差,只道知遇之恩没齿难报。”

    “难报什么这宫中多得是说的比唱的好听的。也得看有没有这个心,有的事可不是嘴上说说也就罢了的。”萧锦月的嗓音依旧柔柔的,然嘴角却勾起一线冰冷且戏谑的弧度“对了,这翠屏为人如何”

    “回殿下的话,翠屏素来不善辞不多语若不是因着这般缘由,也不至于入宫十余年还呆在那浣衣局。”斜红不知为何萧锦月会突然问起这一茬,可还未来得及等她细细揣摩萧锦月的话中之意,却提听得萧锦月低声笑道

    “既然是姑姑都说好的人,那本宫也就放心了。就让她好好顾看着母后吧,也算是替本宫尽了份孝心母后心疾需要静养,姑姑,你明儿去让张太医哪儿拿几服药安神静心的要去给母后送几服去先太子暴毙时不是在东宫里搜出好些曼陀**花么也一并混在药里送些去,好好给她下下火气。”

    “以后那翠屏就负责看着太后吃好喝好,好好的、尽心的伺候着她。别让她操那么多的心等再过些年,说不准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呢”萧锦月说着轻声一笑,垂眼定定的看着手中的锦缎,她眉峰微皱,莹绿色的眼瞳蓦地掠过一丝晦暗“想来皇兄现下心里应是难受的紧这几个犯妇的贱命跟那太后,可真会给皇兄与本宫添堵若不是太后如今还对皇兄有用,本宫”

    萧锦月声线冰寒,哪儿还听得出半分平日里的娇声软语。斜红只听得她话中的刺骨杀机,顿时垂首不敢再看。见她这般情状,萧锦月不禁清凌凌的笑出了声儿,她弹了弹玉葱似的纤长指甲,抬手勾起案上的银剪,斜红见状心头惊惧更甚,她知现在的萧锦月的确是动了杀心在某些小动作方面,萧锦棠兄妹几乎一模一样,而萧锦月现在的动作,就像极了当初拿着匕首试探自己的萧锦棠。

    这兄妹两人的血管里都奔涌着癫狂绝戾的血液,一个胆敢谋杀当朝太子,一个欲对当朝太后下手。斜红只觉里衣早已被涔涔冷汗浸湿,她明白,自己委实知道的太多了。此时的萧锦月也在试探着自己,如果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等着自己的,绝对是一刀封喉。

    “殿下,咱们虽然将自己人送去伺候太后娘娘,可这宫里还有龙图禁卫呢。”斜红死死的盯着地面,竭力稳着声线佯装平静道“龙图禁卫的易子凛统领可是穆侯爷的亲信。”

    “易将军啊”萧锦月听得斜红提点,指尖轻点案面间唇畔却是勾起一线莫测笑意,她沉吟半刻,却忽的抓起案上的牡丹绣缎往烛火上燎去。火舌转瞬便顺着绣缎往上舔舐而去,斜红低低惊呼一声,忙要伸手夺过那着火的绣缎免得伤了萧锦月的手。可萧锦月却丝毫不惧的将那绣缎狠狠的摁在案上。火焰顷刻熄灭,一方好端端的牡丹顿时只烧的只剩半张残破的残枝败叶。

    “殿下您这是作甚就算觉得这绣品绣的不合心意,剪了或是扔了都好,怎么能亲自烧了呢这若是伤了手”斜红也顾不得礼仪尊卑了,她慌忙捧起萧锦月的手细细查看,生怕她被灼伤。萧锦月垂眸看着焦急捧着自己手的斜红,眼中划过一线意味不明的情绪。她的手微微颤了颤,终是柔声道“姑姑,无妨事儿的。”

    斜红听罢方心下一定,然下一瞬她便看着萧锦月将那半张残破的绣缎放在了自己手中,她略略抬眸,却见萧锦月端的是笑晏晏“姑姑,回宫以后,你就让那翠屏把这个丢在鸣鸾殿的香炉中罢,想来母后定会喜欢这夜亦深了,你也快去歇息罢。”

    “是。”斜红心下一叹,心中更是涌起一阵难的百味陈杂。她接过了萧锦月手中的绣缎将之放入怀中“殿下亦早些歇息罢,婢子先告退了明早殿下便穿陛下所赠的藕荷色赵粉穿蝶裙罢。”

    “还是姑姑想的周到。”萧锦月闻旋即柔婉一笑,眉眼间的烂漫灵动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怜爱。斜红再度对萧锦月告了礼后才退出内寝,见得斜红离去,萧锦月却并未歇下。她拿起案上梳妆匣的银簪替自己松松的挽了半盘髻后便拿着方才的银剪拨弄着案上烛台里的烛芯。烛芯被拨弄的噼啪炸起几星明亮烛花,萧锦月以手支颌的半倚在案上,指尖一错却将那烛芯猛地剪断,内寝顿时漆黑一片。

    袅袅的青烟在黑夜里盘旋而散,此时无人得见萧锦月的冰冷眼神。她斜斜的躺倒在柔软温暖的羊绒毯上,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蜡烛熄灭后的焦糊味道,心下却是思绪不休

    作为萧锦棠一母同胞的妹妹,她太了解兄长是个怎样的人。这世上最掣肘萧锦棠的事不是那纷争无休的朝堂,而是他自己。萧锦棠总是有着太重的责任感,他总习惯去背负一切就像当初在棠棣阁中,明明他可以放弃自己换的一个相对安稳的生活,或许他还能在某一次替太子做事时逃到天涯海角再不归来这怎么都比困锁深宫的强。

    可就是因为她的存在,萧锦棠才会这般自甘作践的留在这宫中护着自己。萧锦辉笃定萧锦棠不会逃,因为萧锦月就是拴住他的链子,只要萧锦月在,那萧锦棠一辈子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而当时缠绵病榻的萧锦月却多想自己的兄长若是没有那么多该死的责任感该多好,这样他就不会被她拖累。

    为什么,他总是在为旁人思量思至此处,萧锦月眼神一凛,她向着无边的夜色缓缓抬手再缓缓握紧,直将那纤长指甲刻印在肉中才缓缓松手从前她是萧锦棠的软肋和累赘,现在她不能继续再做这个累赘了。她要成为萧锦棠最坚硬的甲胄与刀剑,朝堂上那些人哪个是真心的不过都是互相制衡互相利用互相背叛。

    那楚氏的兄妹再好也不过是外人,这天下间,只有自己不会背叛萧锦棠。因为这天下间没有一个人像自己这么敬爱和了解萧锦棠。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流着的是相同的血液,没人能比他们更为亲密。

    萧锦月这般想着,思绪却是逐渐的散漫开来。夜已深了,淡淡的困倦之意渐渐袭上心头,就在萧锦月打算起身安寝时,却忽听得窗外响起一阵奇怪的沙沙声,这若是说风过树梢,那这风也未免过大了些。萧锦月抬眼一瞧,却只见着窗棂上树影叠叠摇曳。她缓缓起身向着花窗走去,窗外吊着的风灯轻摇着,映在窗棂上的光倒像是多云日的昏黄胧月。

    萧锦月低笑一声,却是转手轻轻推开轩窗将头探了出去。她将胳膊搭在窗沿,脑袋枕着胳膊往斜上瞧去

    她只见着在对着自己后窗的松树的枝丫上正坐着一个黑衣劲装的少年,他身覆软胄,古铜色的肌肉漂亮且均匀的覆在他年轻朝气的身躯上,就像是一头年轻的豹子一般。而那少年嘴里正咬着一串花枝,他应是准备偷偷下来的,见得萧锦月忽的开了窗,竟是一个没坐稳摔了下来。萧锦月睁大了眼,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声便见着少年一个漂亮的翻身无声的落在窗前。




206.斜红探宫情锦月暗筹谋(三)
    “哎”萧锦月低低的惊呼一声,她反应极快,在自己出声的一瞬便捂住了自己的嘴。午夜的雪势已经小了不少,或许是因陆鸣悠翻身而下的缘故,檐上几簇积雪似被震的簌簌而落。几缕暖光自檐下倾泻在陆鸣悠翘起的发上,像极了一弯金色的小钩子。萧锦月见他无事,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禁掩着嘴窃窃的笑了起来。见得萧锦月笑了,陆鸣悠更是面上一赮,他尴尬的挠了挠头,倒不曾想到自己夜半偷探禅宫的心惊竟会被萧锦月抓了个现行,还险些在她面前出了丑。

    他心里又是欢喜又有些不安,只好低垂着眼不敢去看萧锦月的眼睛,生怕从那双荧碧潋滟的瞳瞧出半分的恼怒和不悦。可还没等他想好如何解释,却听得萧锦月先轻声开了口“还好这树杈不高,若是高了且不说你摔伤,要是闹出了动静引来了人,我看你要怎么编说辞。”

    萧锦月一面说着一面冲着陆鸣悠俏皮的眨了眨眼,见得陆鸣悠躲闪着自己的目光,萧锦月颇为不满的嘟了嘟嘴。她目光一转,落在他口中咬着的那串花枝上时不由得心念一起“怎么你是来给本宫送花的么难怪这几日本宫晨起时都见着这窗台上有花原是你这时候偷着送来的呀。”

    “还是被殿下发现了。”陆鸣悠赮然一笑,一面说着一面垂眸将花枝拿下,可还没等他将花枝轻轻放在了萧锦月手边,却听得萧锦月轻笑道“本宫要你亲手将花递来。”

    陆鸣悠一听,只觉着自己面上已快热的冒烟儿了,他上前一步将花向萧锦月手上递去,却因不敢直视少女的眼眸而错过了那双明眸中一掠而过的狡黠之意。萧锦月忽的站起身,手撑着窗沿将半个上身都自轩窗探越而出,陆鸣悠被这陡然的变故惊的愣了一瞬,却见萧锦月的指尖已落在了自己额发之上“陆小将军,雪落在你发上啦。”

    温软的指尖轻轻掠蹭过少年的额角,顺着他的轮廓,从额头到眉眼再到面颊一点一点描摹着少年的脸,最后在碰却到唇畔时,萧锦月才如被灼伤似的猛然收回手。陆鸣悠浑身僵直,一时脑中竟是一片空白。直至那如玉温软还似携一缕暗香的指尖忽的离去,他又下意识的不舍伸手抓住。萧锦月睁大了眼,见那花枝牢牢的被自己和陆鸣悠的掌心所合住时亦是不禁赮了脸。

    陆鸣悠这时才发现自己握住了萧锦月的手,他抬眼不安的看向萧锦月,却见萧锦月素白的颊畔晕上了一抹如隔雾望彤云一般浅淡的绯色。她眼眸微垂,似漾着一池春水潋滟。陆鸣悠缓缓松开手,那花枝被萧锦月拈在指尖,一片绯色花瓣飘然落在雪地上。

    “殿下怎么还不就寝都丑时过半了”陆鸣悠觉着自己的舌头有些打颤,心脏快的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就像是骑了最烈的马在草原上奔驰搏杀后一样。思至此处,他忙摇了摇头,心道自己想的是什么怎么能将萧锦月跟骑马搏杀这种事儿相提并论呢她是那般幽美而娴静的女孩呀,就像是凉朔原上迎着夕阳独自盛开、带着游离艳丽寂寞且多情的晚春百合。

    “还不是为了见见那个送花人啊”萧锦月咬了咬唇,只觉自己似回到了初见那日。那日是皇兄的登基大典,她惴惴不安的站在列位亲贵之中,而少年携旗纵马而来,那般蓬勃的朝气与血气让自己再挪不开眼,他像是一头年轻的豹子,又像是驭风踏云而来。现在这头烈悍的豹子却会咬着花献给自己思至此处,萧锦月心跳又快了几分,她这才发觉方才自己抚摸陆鸣悠的动作有多么出格,一时间面上忽的浮泛出酒醉般的酡红。

    陆鸣悠看着萧锦月不知为何的低下了头,以为她终是要怪罪自己了,不禁心下也慌张起来。可就在他正欲开口道歉时,却见得萧锦月将手中花枝捧在了怀里“这是海棠花么怎么跟宫中的海棠不一样这方才腊月初一,海棠就开花了吗”

    “是我从玉京城外的十里海棠林采的。今晚受令去巡防营中办些事儿,回来时见得海棠林的海棠初绽了,便想着给你带一枝来。”陆鸣悠低声的说着,眉间眼里流露出连他也未曾发觉的温柔“就是我跟您说的,玉京城外最好看的海棠。等再过几日,一片一片的海棠花就会开满陌上,坐在马上也望不到头。听人说要是从云生结海楼上望去,玉京城外绯色连绵如火,风来飞花漫天,像是下起了雨一般”

    听着陆鸣悠的描述,萧锦月敛着眸靠在了窗沿,唇畔不自觉的翘了起来。她记忆中的海棠,就是棠棣阁那满园的红。初春之时,棠花白雪,就是这一年到头最美的景致了。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乍暖还寒的春日,因为这清冷的宫阁也只有这时会充满着生气。她最讨厌就是暮春飞花时,那满地残红零落成泥,就像是那时晦暗的看不到头的未来。

    萧锦月垂首看着怀里的花枝,抬手轻轻将枝上开的最盛的一朵连着细枝一同摘下。陆鸣悠不解其意,却见萧锦月将那花簪在了他的发髻上“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花本宫很喜欢。”萧锦月轻笑出声,眼里却似漾着一层泷蒙的水光“谢谢你呀,让本宫看见了春天。”

    “殿下”陆鸣悠不明白为何萧锦月的眉眼上会忽的染上了愁绪,这女孩子的心性,就像是夏日变幻无常的晴雨一般。陆鸣悠看着萧锦月,忽的想起那日在柳浪湾的树下蜷着身子打盹的少女。她缓缓抬眼看向自己,冰玉似的瞳带着泷蒙的薄雾,眼底像是落着一场绵绵无尽的春雨。那时他的心就这么空了一拍,他差点就想伸手去拭去她眼中的雨,想让那些不安与仿徨尽数零落成泥。

    “殿下殿下的,好像说着我们多生分似的麟懿姐姐私底下都唤我皇兄的名儿呢。”萧锦月眨了眨眼,顷刻之间,她眼底的薄愁如烟散去。陆鸣悠被萧锦月的话中之意激荡的心跳犹如擂鼓,他正想支吾着说这于礼不合时,却听得萧锦月俏声开口,眉眼弯弯“夜这么深了,陆小将军送花也送了再不回去,会不会被发现玩忽职守呀”

    她转了转眼珠,眸光又落在陆鸣悠漆黑的瞳仁里。陆鸣悠还未来得及别开目光,却有听得萧锦月似揶揄似作弄道“还是说,陆小将军不舍得走或者说,有什么话,还未与我说完的”

    陆鸣悠已无暇去理解萧锦月忽然改变的自称,他支支吾吾的,像是要说的事儿似极难以启齿一般。萧锦月心下好奇,转眼间便心生一计“怎么突然成了锯了嘴的葫芦了再不说什么,本宫可要睡了。”她一面说着一面柳眉一挑,佯做便要关窗。陆鸣悠见了,忙抬手格住了窗框,急声道“殿下可还记得,我我说要带你去看玉京城外的十里海棠林的事儿”

    萧锦月睁大了眼,心道这事儿难道真不是陆鸣悠随口而出的玩笑而还未等她说话,又听得陆鸣悠慌忙道“今年上元节夜宴之后,我会换防回玉京一日,等夜宴结束殿下可愿,随我去看看玉京的上元节还有十里海棠林”陆鸣悠越说越小声,末了又小声补充道“天明之前,我一定会将你送回禅宫的”

    这时他也顾不上去想私带公主出宫是多大的罪行,他根本来不及想什么后果。能见的萧锦月一笑,便是杀头都无所畏惧了。

    “好。”萧锦月只觉心下一定,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她只觉心里像是盛开了无数的花又像是有万顷阳光轰然洒落“我答应你,我就在这儿等你。”



207.踏春风清棠夜奔赏上元(一风)
    半月闲日倏忽而过,转眼之间便至正月十五上元佳节时。自楚清和染病以来,萧锦棠除却第二日前去探望后便再也没见着她。倒不是因年节过后萧锦棠便要归京开朝诸事繁多,而是因为在第二日一早,得知女儿染病消息的镇国公夫妇便命家仆将楚清和接回府上静养。萧锦棠心知是镇国公夫妇爱女心切,自是不会阻拦。反倒是楚清和是有些不大愿意回去的,一来她怕玉泉大长公主见得自己病容徒添烦扰,二来又怕其借故替自己说媒求姻。

    然玉泉大长公主这次倒没搂着楚清和哭,只是坐在她床头叹了半天的气,眼底除却心疼就是担忧。楚清和见得母亲情状如此,心下不禁反思起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确太过任性,不若就依着母亲些,这几日便好生听她的话,好好收敛收敛让她开心几分,比如再不将上门议亲的公子给刁难出门。也让母亲不至于太过失了脸面。

    到底是楚清和身体底子好,不过日这场来势汹汹的伤寒便好了个利索。照她的话说就是三日之后又是活蹦乱跳的一条好汉。而楚清和在病重见得玉泉大长公主忧心之状,本都做好在家接见登门造访的士族亲贵公子的打算,却不想这近半月来竟是一位公子都没上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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