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星穹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圣者晨雷
不过平三来了之后,满脸不高兴地告诉他,今天午后可以提前打烊。
下午申时二刻,赵和回头望了一下已经关了门的棺材铺子,有些无奈地看着在他面前得意洋洋的贾畅:“你那位吉大哥为何非要找我”
“吉大哥说你人狠话不多,是做大事的,对你高看一眼,想要与你结交,你这厮休要不识好歹!”贾畅哼了一声:“我倒没看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那天也就是打了我们一个不防备,否则我一个便可揍你俩个!”
“呵呵。”
“你呵啥呵,不服的话等会咱们就试试!”
“呵呵呵呵!”
“该死的,你这厮是真想找打!”贾畅被赵和“呵呵”得烦躁不安,跳起来就要打赵和。
赵和冷冷看着他,贾畅顿时又没了脾气。
虽然贾畅个头比赵和高出一个头,但想到他那天击倒赵吉的干脆与狠辣,贾畅的勇气顿时消了大半。他缩了缩脖子:“你这厮还说是流落街头,吉大哥说了,你手底下分明是有本事的!”
赵和的心忽然回到了铜宫之中。
从六岁开始,就有一位短须的老人开始逼着他学剑,那位老人不是教授他的诸人中最严厉的,但却是下手最狠的,仅为了一个拔剑的姿势,他就不知挨过多少打。
“如果你没有天赋,那么至少得有毅力。”他至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偷懒时,那老人一边用树枝抽打自己一边说话的神情。
当时他是笑眯眯的,但现在再回忆,他的笑似乎是苦笑,神情中带着失望。
两年前那老人又是用那苦笑、失望的神情看着他,留下“可惜”二字便离世而去。
“吉大哥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他想要许多有本事的人帮他,如今看上了你,你这厮还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哼,你手底下再有本事,还能强过樊令么,他无人赏识,不就只有屠狗为生”
他们说话之间,就已经到了牛屎巷巷口。
樊令家便在此处。
他家门前有块空地,地面上带着暗黑之色,还有浓重的腥味。赵和到这里皱了皱眉,哪怕在铜宫哪种地方,他也不会让自己居住之所脏臭成这模样。
不过再近些,又嗅到一股奇异的香味。
“狗肉快好了!”贾畅咕嘟咽了口口水。
除了狗肉的香味,还有吆喝呼喊之声,一群从十三四岁到二十余岁不等的男子,或赤着上身,或袒着胳膊,正在一棵老槐树下聚成一团。在他们旁边,则燃着一个火堆,火堆上炖着一个陶瓮,狗肉香味正是从这陶瓮里传出。
“赵和,你可来了,快快,这边有酒!”
在人群之中的赵吉抬头望了一眼,欢快地向赵和招呼道。
赵吉现在的打扮有点与众不同,他下身穿着丝绸的绲裆裤,上身却是赤着,只是从左肩到右肋系着一根腰带,腰带上挂着一串钥匙、十余串铜钱,每当他有所动作,这些钥匙铜钱就碰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对于自己异样的妆扮,赵吉很是坦然。
在赵吉对面,则是屠狗者樊令。
樊令穿得比赵吉还少,只有一件犊鼻裤,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完全不顾肮脏地趴在地面上,瞪圆了眼睛盯着眼前倒扣着的一个碗。
“如何,现在胜负如何”贾畅已经迫不及待冲过去,两眼放光,完全把赵和忘了。
赵和则是慢慢走到那边,有人给他端起一个碗,碗里溢着刺鼻的酒味,赵和接过后没有喝,而是随手放下。
“字!”樊令叫了起来。
他喊完之后,便将那倒扣的碗掀起。碗下掩着的一枚骨牌露了出来,果然是有字的那一面。
“哈哈哈哈,樊狗屠,你又胜了,这一串钱归你!”赵吉哈哈大笑,完全不以为意,从自己斜跨着的腰带上取下一串铜钱,扔在了樊令面前。
樊令也大笑坐直,将那钱随意扒拉在自己面前:“连胜六局,阿吉,是否还要继续”
“自然是要的,今日我腰带上挂着的钱不尽,赌局便不终!”赵吉一边说,一边将身上的腰带扯下来,然后将之扔给贾畅:“只不过赵和来了,我有些事情要与他说,且让阿畅替我几局,输嬴都算在这里!”
他将钱扔给贾畅后便再不看一眼,而是拉着赵和,在众人“豪气”、“大方”的称赞之中来到了大槐树之后。
到了这里,他向赵和拱手:“那日行事冒昧,还请见谅。”
“你找我来,想要什么”赵和避开他行礼,一脸平静地问道。
“我看你是有本事的,难道真想要做一辈子的棺材匠”赵吉笑着道:“我虽然只是一个坊中游侠儿,但还是认得一些人物,家中也算颇有资财,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赵和惊讶地望了他一眼。
赵吉嘿然一笑:“这算不得什么,我这人最爱的便是结交各方英雄豪杰。阿畅是斗鸡小儿,樊令是屠狗黔首,我尚且愿意与他们交好结友,何况你这样才华内敛之人呢”
不等赵和谦逊拒绝,赵吉又道:“你休要以年少为由推辞,我自己也年少,你看我个头高,但我才十四……唔,再有一个月十五岁,阿畅都比我大一岁。我自然晓得,人有没有本领,是不是豪杰,并不在年纪!”
赵和无语地盯着他,这家伙原来与他年纪相当!
以这点年纪,装模作样学大人说话,还结交什么英雄豪杰……
这少年倒是有几分妖孽,但也只是有几分罢了,赵和从他的话语里还是听得出一点东西的。
“怎么,你信不过我所说的”见他一直没有反应,赵吉皱了一下眉,但又立刻挑起:“还是觉得我只是与你年纪相当的少年,不值得结交”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寻着我不放,我既非你想结识的豪杰,也没有什么大志,我虽然不想一辈子当个棺材匠,但更不想做一个市井游侠,所以你缠着我有何用处”
赵和的问题让赵吉微笑起来:“有何用处如今朝堂之上,政出多门,咸阳城外,盗寇丛生,富者醉生梦死,贫者朝不保夕,这正是英雄立志之时!天下太平,我们志同道合
十三、除夕夜变
赵和放下大门门板,紧了紧身上的衣裳,看了看天上零星飘落的雪花,长长呼出一口白气。
转眼之间,已经过去近半年,今夜已是除夕。
他在平家的铺子里落足,对咸阳市井中的生活已经很熟悉了。这半年来,牛屎巷的那些左邻右舍,也大多喜欢上这个看上去“老实勤恳”的少年。他也结识了不少人,有的让他无可奈何,比如说赵吉那家伙,隔三岔五就会来找他,让他烦不胜烦。
他心底也有些佩服这家伙的毅力。
“好冷!”
不知为何,今年的冬天特别冷,赵和衣裳单薄——平衷那个吝啬鬼只给了他一件夹衣,每天他都被冻得瑟瑟发抖。
但他总比流落街头的要好,这几天里,他和看到好几具冻馁之尸被拖出丰裕里。
“阿和!”脆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赵和回过头,看到的张尖尖的小脸。
王鹿鸣微微侧着头,带着微笑,看着赵和。
“鹿鸣妹妹,这么晚,你怎么来了”赵和愣了愣。
这小姑娘便是王夫子的女儿。
王夫子对赵和甚是关心,隔些时日总要来看看他,偶尔还会邀他去自家吃饭。赵和虽然没有去过,但其女小鹿鸣带来的点心却没少吃过。
“阿和,这是我给你的,我将父亲的一件旧袄子改小了些,你穿上试试。”王鹿鸣将手搂着的衣裳递了过来。
赵和犹豫了好一会儿。
“阿和哥哥!”小鹿鸣嘴微微撇了一下。
赵和叹了口气,接过衣裳,心里极是不安。
他性格多疑,自尊心又强,故此轻易不愿受人所赐。但与王道相处,如沐春风,与小鹿鸣相处,更让他体会到难得的同龄人的友谊。不知不觉中,他受这对父女恩惠已经不少,都有些不知如何偿还了。
“快穿上,阿和哥哥,我爹爹说这几天越来越冷,你再不添衣裳怎么撑得过去!”小鹿鸣嘴嘟了起来:“下回我见着平匠师,一定要大骂他,现在还不给你加衣裳!”
赵和依言将袄子穿上,小姑娘是一直抱过来的,因此袄子上还带有她的体温,穿在身上,让赵和觉得暖洋洋的。
“天色不早,又在下雪,鹿鸣,你赶紧回去,莫让夫子挂记。”赵和系好袄子,向王鹿鸣催促道。
“放心吧,嗯,还有这个,家里烤的芋头。”王鹿鸣又递过来一个纸包。
赵和低下头,将芋头也接了过来。
“你乘热吃,我先回去。”王鹿鸣知道,自己若在这里,赵和定然是不会吃芋头的,招了招手,便小跑着往自家行去。
此时因为天色已晚又在下雪,牛屎巷几无行人,弯弯折折的小巷子显得甚为冷清。赵和看着王鹿鸣的身影消失在巷子折转处,回头关上门。
小鹿鸣跑了一段路之后,就开始蹦蹦跳跳,她这般年纪的小姑娘,正是无忧无虑之时,哪怕最近时局不是很太平,那也不是她一个十岁小姑娘关心的事情。
牛屎巷长有半里,王家在巷子最里面,她转过好几个弯之后,心里忽然有些害怕,因为走了这么久,她竟然都未在巷子里遇着一个熟人。
正当她要加快脚步时,从巷子边的一小甬道里,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她拽住。
不等她大叫,那只手就捂住了她的嘴,她的呼救声变成了微弱的呜呜声,在这风雪的傍晚,根本没有人听见。
鹿鸣心里满是恐惧。
而堵住她口鼻的手,让她呼吸不过来,整个人几欲昏阙。
她被牢牢锁住,面孔朝天,因此看不到是谁抓住了她,只听到有个声音道:“你要做什么”
“嘿嘿,抓个小娘儿们,你说还要做什么”抓着她的人狞笑道。
“休要多事,咱们此次来,是打探消息的!”
“问这小娘皮就是,敢一个人在这到处跑,必然是丰裕坊的!”
“在这问会惊动人……”
“谁说要在这问,把人带走……啊!”
抓住鹿鸣的人邪气的声音突然变成了惨叫,鹿鸣觉得束缚自己的手突然松了脱落下来,紧接着,另一只手拽住她,将她往后一扯,带着她撒腿就跑。
“救……救命,救命!”鹿鸣大叫道。
她侧过脸,看到的是赵和。
近来咸阳城中并不太平,新天子在入城之日、中秋之日和重阳之日,三次许诺赐咸阳百姓酒食衣帛,但三次都被朝堂阻住,故此民间颇有怨声。而且整个帝国都隐隐不安,不少流民因此涌入城中,他们无衣无食,难免会做些为非作歹之事。在鹿鸣告别之后,赵和暗中跟着她,便是担心她遇到这些歹人。
幸好赵和跟了过来。
他虽然没有听清楚歹人的对话,但看到对方抓了鹿鸣,立刻贴墙急追,乘其不备一剑将其手臂劈伤,救下了鹿鸣。
剑是赵吉的,半年前他夺来之后,赵吉一直没有要回去,他便收在棺材铺子里。
“该死,小杂种,我要杀了你!”被赵和伤了手臂的歹人怒吼。
“快走,快走!”另一个歹人叫道。
赵和拉着王鹿鸣飞跑,若只是他一人,他还想凭着剑术与对方周旋一二,但带着鹿鸣,他心有所忌,不得不走。
对方并没有追来。
扯着鹿鸣,一直跑到巷子最里,正好与王夫子遇上。王夫子也提着一柄剑出来,看到赵和与鹿鸣的模样,脸色大变:“出什么事了,鹿鸣,
十四、棺铺诡声
“将门重新掩上,虽然夜里没有什么人,但被更夫看见也不好。”
一个声音低低地说道,听上去有些疲惫。
“该死,若不是外头这么冷,谁会躲到这该死的棺材铺子里,呸呸,这里有不少木材,要不我们烧点火取暖”另一个声音响起。
“休要做这种蠢事,今日魏九做了蠢事,想要在这边掳走一女童,已经被杀了,你还想和他一样么”那个有些疲惫的声音道。
“魏九那蠢货,若不是他,哪里要咱们进来”另一个声音抱怨道:“这么冷,还得跑这来,该死,这些棺材里会不会有死人”
那人一边说,一边拍动棺材,正拍着赵和躺的这口棺材上。
砰砰的响声中,赵和紧紧握剑,只待对方掀起棺盖,便要拔剑突刺。
好在拍了两下之后,旁边又有第三人道:“钟缺耳,你别拍了,拍得人心里怪怪的!”
“至少有三个人,可能会更多!”赵和心中想,他悄悄挪了挪身体,让自己久躺而麻木的身体能够更放松些。
他心里其实也很害怕,就象他此前几次遇险时一样。但害怕没有用,在铜宫中,那些教养他的老人们可能会为别的事情争吵,却在对害怕的态度上完全一致。
唯一值得害怕的,只是害怕本身,若能战胜害怕,那么无事值得害怕。
那个钟缺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除了魏三这误事的,熊大,侯三,你们俩也误事,落不是你们被人告发,咱们在丰裕坊里自有据点,也用不着躲到这棺材铺子里来了!”
听到“熊大、侯三”,赵和的心又猛然一跳。
他记得半年前落脚丰裕坊时,那个诱拐他的恶丐还有两个同党没有被抓住,那两个同党便被称为“熊大、侯三”。
他相信这不是巧合,这伙歹人,蓄谋已久,他们潜入丰裕里,一定是别有打算。
“怎么怪得我们头上,谁知道半夜走水,会让咱们据点被官府查到”一个隐约有点熟悉的声音响起。
“呵呵,若不是你们不小心,又怎么会走水”那个钟缺儿冷嘲热讽。
“都别吵了,咱们先在此休息一下,轮流值守,丑时三刻动身去打开坊门!”那疲惫的声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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