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星穹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圣者晨雷
赵和特意挑了东门进城,进城不久,便是东市。
在抵达东市之后,赵和并没有立刻赶回稷下学宫,而是下令:“围住东市,给我平了颖上堂!”
此时东市其实已经被封锁,稷下剑士得令之后,立刻过来,将原本封锁东市的郡兵、差役赶开。那些郡兵差役虽然心中不服,可看到这些杀气腾腾身上犹有血迹的剑士,只能向后一退,露出身后的官吏来。
赵和骑在马上,瞄了那官吏一眼,不由微笑起来:“竟然还是熟人!”
这吏员,正是曾经试图软禁他的徐钰。
徐钰勉强镇定,上来向赵和施礼:“见过赵祭酒,赵祭酒这是何意”
“我来找颖上堂的麻烦,怎么,你在这儿……是为了阻拦我么”赵和问道。
“不敢,不敢,得知颖上堂管权与响马有所勾结,朱郡守便令卑职前来搜捕……稷下学宫不干涉地方政务,还请祭酒行个方便。”
徐钰态度虽然恭敬,但话语里却是软中带硬。赵和一扬眉,再次打量了这位年轻的吏员一眼,稍顿之后道:“我在学宫当了近二十日的祭酒,也查过学宫的一些档籍,你叫徐钰,与公孙凉是至交,对不对”
徐钰心中一凛。
他此前借朱融之名软禁赵和,原本以为赵和就算有怨气,也应该发作到朱融头上,而不是与他这样一个小人物一般见识。
现在看来他判断错了,赵和并没有因为他是一个小人物而放过他,相反,赵和不但记得他,还专门去查过他的资料。
他弯了弯腰:“公孙凉在稷下时交游甚广,知人知面不知心,卑职也不知道他入咸阳之后,竟然会狼子野心,欲害赤县侯。”
赵和微微一笑:“就当你是这样的吧……我今日来,无意干涉地方政务,我是来报私怨的。”
“呃”
“我与管权的私人恩怨,与政务无关,你若是再在此阻拦,也就是要干涉我与管权的私怨了”赵和道。
徐钰心中直骂,但也明白,赵和只要拿定主意以私人恩怨行事,哪怕是齐郡郡守朱融本人到此,在他有明确违法之前,也不能去阻拦他。
“祭酒……就算是私人恩怨,也用不着这许多人吧……”他拦不住赵和,就只能在别的方面想办法了。
赵和却不再理他,而是向樊令点点头。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樊令轰的一下冲来,直接将徐钰撞开,然后挥手:“围上,若有顽抗者,杀无赦!”
稷下剑士顿时精神一振。
他们可都知道,管权乃是商家四姓之一的家主,这颖上堂是其家族在历城中的大本营,囤聚的财富不可胜数。
在城外庄子里,他们缴获其实很有限,可在这城内的颖上堂中,缴获必然丰厚。
因此他们纷纷冲了过去,先是将颖上堂四方团团围住,然后开始攻门。
颖上堂中如今是慌成一片。
作为管氏在历城中的大本营,颖上堂占地足足超过百亩,其中院落、房屋有千间,而且管氏树大招风,数百年在此经营,自然会将自家建得极为坚固。所以从外边看,颖上堂与普通街区没有什么区别,但真正上手,就
六一、官字两口
历城郡守府衙。
历城为齐郡郡治,又是交通要冲,南来北往的商旅非常多,这使得历城规模极大,已经远超过当初的齐京临淄。
城守府位于历城西北,占地面积约是学宫的八分之一,规模也颇为宏大。不过因为齐郡郡守朱融为人俭朴,不喜奢糜,长期不拨钱粮修衙,所以衙门显得有些破败,甚至连大门口的漆都已经脱落大半。
站在这有些斑驳的门前,赵和轻轻哼了一声。
衙署再往西,一座九层的高塔正在建立,据说是浮图教在城中修建的一处新寺庙。那边倒是热闹,衙门这相比就有些冷清了。
赵和瞄了一眼那九层高塔,然后跨进了郡衙大门。
迎面而来的官吏们见到他,都是恭恭敬敬拱手,隐约之间,还有畏惧之色。
不由得他们不畏惧,若说赵和从孔鲫手中夺取稷下学宫的控制权,还有些侥幸在里面,但干净利落地收拾掉管权势力,将为祸齐郡两百载的响马大半擒俘,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实在让人骇然。
当赵和走过之后,还有小吏在背后轻声议论:“赤县侯才十五岁,尚不算成丁!”
“真不知是他是怎么成这模样的,难道天下真有生而知之者”
“莫看那日在稷下论辩的莲玉生与方咏年纪都幼于赤县侯,但他们也就是嘴上的本领,真正处事,就算是四五十岁的老成之人,也未必能和赤县侯一般厉害!”
这些议论声也传到了赵和耳中,赵和面色淡然,并未理会。
当他穿过仪门时,看到了仪门之后,有一块高大的石碑,那石碑上书着十六个大字:“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赵和站在这石碑前,细细看了看这上面的字,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这碑文是大秦帝国二世皇帝圣祖手书,当初他剿平不服即位之后,便下令大秦疆域之内,凡是县治衙署,都必须立有这诫碑。
绕过诫碑,再往前走就是设厅,也就是齐郡守朱融办公之所。
如同大门一样,设厅同样破旧,赵和看到几处屋檐下的椽子都烂得不成模样了。他又上前两步,迎面便有人来迎接:“赤县侯,公府已经等候多时,请。”
这人模样,应该是主簿之流,算是朱融的亲信,可是面对赵和,依旧是恭敬有加。
赵和向他还礼,然后随他一起,又进入了设厅明堂。
如他所说,朱融已经在明堂之中等候多时了。
见到赵和进来,此前对赵和一向冷淡的朱融,主动从座位上起来,绕过案桌,来到赵和面前,伸手抓住了赵和胳膊。
他凝视赵和许久,然后才徐徐道:“生子当如赤县侯这般才好!”
“生子若如我一般才不好。”赵和抽回手说道。
朱融微微一愣,旋即想起,这位一出生父母就死于星变之乱,到现在还不知道父母是谁,脸色微微一变:“是老夫失言了,实在是因为赤县侯智略深远,让老夫心中羡慕,真不知要怎么样,才能教出赤县侯这样的人才。”
赵和幽幽地道:“这天下有两处地方呆久了,自然而然就会许多东西。”
“哦,还要向赤县侯请教。”
“一处地方是监牢,一处地方是皇宫。”赵和道。
朱融闻言默然。
他示意了一下,那个主簿亲自为赵和搬来椅子,然后朱融请赵和坐下,又抱拳对赵和深深作了一个揖:“老夫已经听说了,二十余万石粮食……我替齐郡百姓,替前方将士,谢过赤县侯!”
赵和起身避开:“我奉大将军之命来齐郡,原本就是督促钱粮之职,职份之事,不敢当郡守之礼。”
朱融脸色又是微变。
这是赵和第一次承认,他来担任这个稷下学宫的祭酒,实际上是替大将军监督巡视齐郡来的。
更让朱融不快的是,今日他数次向赵和示好,可是赵和都不软不硬地回避了,分明在和他保持距离。
“赤县侯年少有为,大将军托以重担,也算是知人善任了。”他面上不动声色,仍然恭维着赵和。
有人端上茶水,借着这个机会,朱融坐到了赵和对面的位置上。
他没有坐在公堂之上,这就隐约是承认赵和的身份,足以和他分庭抗礼,同样是向赵和示好的一个细节。
只不过赵和对此油盐不进,他看了看朱融,朱融自身的衣裳袖口之处,有个不太明显的补丁。
“朱郡守,如今你可以给我交底了,齐郡官仓、义仓之中,究竟少了多少粮食”赵和道。
这个犀利的问题让朱融端茶水的手都微微颤了一下。
好一会儿后,他才苦笑道:“赤县侯是自己要问,还是替大将军问”
“二者皆有。”
“那么……齐郡三座大型官库,十座大型义仓,登记在册的粮食,应当有一千一百万石粮,实际上如今……大约是四百万石吧。”
赵和猛然吸了口冷气:“四百万……只余一小半”
朱融苦笑点头。
还有他没说的,这剩余的四百万石,大多数都是霉烂变质的陈粮,就连老鼠都不愿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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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求田问舍
六二、
当初在咸阳城内,赵和偶有空闲,会去见王道。王道在公务和给街坊孩子们启蒙之余,也会和他说一些道理。
王道的理想,就是儒家中所言,正人君子立于朝堂之上,圣天子垂拱而治,吏治清明,天下太平。
他自己对于高官厚禄并不在意,化名赵吉的嬴吉成为他的弟子,虽然性格顽劣,但他总是尽可能地将仁义与贤明教给他。包括后来遇到赵和,每有所言,总是希望赵和执身要正,希望赵和相信人心为善,甚至但最后一个,他还希望赵和不要放弃对人心的希望。
若是王道离开咸阳,任职地方,遇到和朱融同样的经历,会不会也同朱融这般,从痛恨贪官污吏,到认为没有贪官污吏则根本无法造福百姓
王道所教授的那些圣哲之言里找不到答案,铜宫那些老人们的言传身教里同样找不到答案。
朱融看到赵和陷入短暂的迷茫之中,他微微喘了口气,声音才稍稍放缓:“我并非为自己自辩,只不过人心唯艰,再没有比人心更复杂多变之事,一个贪官污吏,却很有可能是最能干的那个人,只要喂饱了他,他便能活更多的人。而一个清官,却很有可能只会空谈道德礼仪,真正遇事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这几年中,我屡屡从稷下学宫抽调优秀学子为掾吏,便是希望他们除了学问之外,也能够任事。赵祭酒,如今你为祭酒,在这方面,恐怕还需要你多多配合。”
赵和默然无语,他原本是带着兴师问罪的念头而来的,可却被朱融一番话堵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再在此处,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起身之后,他凝视着朱融:“朱郡守,你的道理大有问题,我如今还没有想透其中的问题在哪里,但这并不意味着你的道理就没有问题!”
朱融沉默了两息,然后点头:“我知道,我希望你能找到其中的问题,能找到解决这问题的答案——若是彼时我已经死了,你一定要在我坟前,将这问题和答案告诉我。”
说完之后,他冷淡地拱了一下手,表示送客。他身后的那位主薄一脸尴尬地上来,引着赵和又走出了设厅。
赵和回到了那块石碑前。
当初二世圣皇帝想用这块诫碑来劝止那些贪腐之辈,但显然,他失败了。
赵和听老人们说过史,三世仁皇帝之时,贪腐便已经很严重,后来几任皇帝,虽有整治,终究是不成。到了烈武帝时,任用酷吏,甚至对贪污百贯以上者剥皮实草,以效儆尤,但收效么……也就那样。
所以朱融在十五年前初为齐郡守时可以大杀特杀,但当他发现杀解决不了问题,甚至可能引发更多问题时,只能改弦更张,不再追究那些贪官。
至少是不大范围追究。
微微喟叹了一声,赵和骑上马,在樊令与稷下剑士护卫之下,离开了衙署。
不过才走了数步,赵和就是一愣,然后骂道:“老贼奸猾!”
他原本是想挟着胜利之后的余威,有别的事情与朱融商量,但是朱融将事情岔到吏治上来,让他反而忘了具体的事情。
不过此时,他也不想继续与朱融说话了。
盗卖义仓粮食的事情,肯定还要继续查下去,只不过,想要从朱融这里获取配合,只怕有些困难,他必须另想办法。
带着护卫,赵和回到了学宫。
稷下学宫里洋溢着兴奋的氛围,收兵归队的稷下剑士们个个挺着胸膛,参战了学子们更是神彩飞扬,倒是那些平时很高傲却错失了此次战机的教谕、学子,一个个都是痛心疾首。
至少大多数年轻的稷下学子,还保留着一丝纯良,但愿他们的这种特性,能够保留得更久,不至于被浊世滔滔所污染同化。
赵和看到曾灿正与一位学宫教谕谈笑宴宴,而樊期则大口地灌着酒,靡宝袖着手也与一位学子在交谈,唯独审期没有看到。
“战果彻底统计出来了么”赵和问道。
“统计出来了……”曾灿将一个单子交给了赵和。
“管权呢”赵和没有急着看那单子,他更关心的是管权。
“未曾找到踪迹。”
“颖上堂里也没有”
“也没有。”
赵和微微有些失望,管权绝对是齐郡义仓粮食盗卖案的关键人物,若能抓住他,撬开他的嘴,那么许多疑惑就可以轻易得解。
比如说究竟哪些官吏参与了盗卖义仓之案,哪些地方的豪强也与之勾结。比如说那些义仓之粮去向何方,比如说定陶纵火灭口案的主谋与主犯各自是谁。
可惜的是,这家伙并没有逃回颖上堂。
“这厮还未破胆,看来还有得斗。”赵和一边暗想,一边打开了单子。
城外庄子里的收获赵和已经知道了,这单子则是颖上堂中的收获。
在颖上堂中,从苏逊往下,四十余名护卫被诛杀,另有三十余人弃械,与堂中的管事、仆役、管氏家人等等,足足有三百余人尽数投降。
“没有什么重要人物”
翻了一下名单,赵和摇了摇头,看起来抓了许多人,但管权的直系亲属都未擒到,重要的管事们也已经逃脱。
再看缴获的财物,这倒是非常丰厚,让赵和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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