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末暴徒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剑关南山
大隋以粟米为禄,按照现在的米价张须陀职官收入一年大概不到二十吊钱。
这样的收入在地方上养活一家人自然没有问题,可是想要结余太多也不可能,若是又没其他的生意进项,拿不出钱修缮一座宅院倒也情有可原。
老仆领着二人走到堂屋前,招招手道:“阿郎就在里面,你们自己进去吧,老头子去倒些茶水来。”
李元恺点点头,一路走来见不到一个婢女仆人,空荡荡的老宅显得非常冷清幽寂。
正堂内,坐榻上端坐一位身着灰白布袍,扎着幞头,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神情恬淡地捧着一卷发黄古卷看得入神。
察觉到有人进来,男子转头不经意间一道凌厉眼神瞟过,李元恺和罗士信浑身一凛,那是武人之间特有的气息碰撞。
所不同的是,男子偶然间流露的气息带着浓烈煞气,这是只有战场上泡过血水才会有的气势。
神刀将,果然名不虚传!
“李元恺、罗士信拜见张郡丞!”
张须陀放下书卷,打量一番二人,眼眸划过一丝惊异,微笑道:“老先生又让张某震惊了一次,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这么两棵好苗子!两位少郎,请坐!”
二人跪坐一旁,张须陀又是望着他俩仔细端详,摇头笑道:“早知老先生送来的是如此璞玉,张某不论如何也要全部留在身边,哪里有放走的道理!如今只要来一人,张某可是吃了大亏!”
李元恺拱手笑道:“能跟张郡丞练刀,也是我们师兄弟的福分,只希望不会太过麻烦张郡丞!”
张须陀捻着一缕短硬黑须,微笑道:“老先生早年间对我有大恩,他老人家交代的事,张某自然尽心竭力!”
张须陀越看两个小子越是喜爱,他也是个果断之人,站起身朗笑道:“事不宜迟,既然要学刀,先让张某看看你们根基如何!随我来!”
张须陀带着二人来到后宅,
第七章 神刀传承
转眼间,李元恺和罗士信跟随张须陀练刀已有半月。
白日里两个小子呆在张府,直到傍晚才离开,三人在后院武场从早练到晚,相互切磋探讨武学心得,颇有点亦师亦友的感觉。
张须陀之妻薛氏也是出身官宦之家,其父曾任泗州刺史。
薛氏身子不好,常年卧于病榻之上,两个小子刚入府时,薛氏倒是出来见过一面,是个温婉柔弱的女子。
张须陀的独子年过弱冠,在河南郡一个下县担任主簿,与其父不同,张须陀儿子喜文厌武,是个十足的文弱书生,张须陀每每谈及便气恼不已。
好在如今有李元恺和罗士信继承他的张氏刀法,张须陀也就用不着担心传承断绝。
并且以二人的禀赋,张氏刀法将来在他们手中,定会发扬光大名震天下,张须陀对此充满期待。
这日午后,张须陀难得的准许二人歇息,三人坐于书房,老仆在一旁煎茶。
“这煎茶之法,是我在荆襄之地,向一位茶农讨教来的,此法独特,有别于目前的煮茶法,却只流传于南方一带。”
张须陀笑着介绍道,没有摆弄兵器时,他倒是也有几分儒雅之气,难怪儿子会彻底弃武从文。
见李元恺和罗士信丝毫不懂得茶香的品茗之道,端起来就一阵牛饮,张须陀捻须微笑道:“咱们习武之人,动静之间,自有真意。便如兵法所言‘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兵势如此,武人行事亦如此,今后你们当用心揣摩其中深意!”
李元恺肃然拱手道:“张公所言,元恺受教了!”
张须陀笑着摆摆手:“无妨,你们既是老先生的徒弟,兵法之道他老人家自然会教授你们,我所言只是自己从军多年换来的一点心得。如今大隋武备鼎盛,只要有心,武人少不了建功立业的机会。你二人皆是天生武将,一旦进入军中,便会如鱼得水,功勋不会少。而你们又是少年意气,更应该注重武学和心性的修养,戒骄戒躁,克己慎独,明心见性!”
李元恺和罗士信满脸严肃,长躬揖礼:“张公赠言,弟子必定铭记在心!”
张须陀起身,在书房角落搬出来一个沉重的大木箱,拿着一块抹布轻轻拭去箱子上的灰尘,一点点擦拭,动作轻柔仔细。
他神情恍惚,仿佛陷入回忆之中,口中呢喃。
“开皇三年,我十八岁,在河西从军,正值吐谷浑扰边,先帝发兵击之。那时我自认勇力无双,持此刀不听幢主之言,率十名弟兄追击敌方斥候,陷入重围。其中九名弟兄战死,老康为护我,被敌人纵马踩断腿骨,我身中五箭,二人同乘一骑逃回......”
“开皇十年,番禺夷族人王仲宣起兵造反,岭南地区各族首领多起兵响应,我随军平叛,七战七捷,追至陶堂山,山势险恶内藏肃杀之气,副将劝我莫要妄入,我却因战前与主帅慕容三藏置气较劲,誓要与他争功,执意率军孤军冒进,终于在峡谷之中被两头围堵!叛军纵火,我三千骁骑无一生还!老康冲入烈火中将我拖出,背着我跳崖坠入河中才侥幸突围!此役过后,我被罢职贬为城门守卒,在大兴城安化门守了七年......老康重伤,从此眼瞎耳聋......”
“开皇十七年,大将军史万岁出任行军总管,前往昆州平叛,特征调我随军出征。我在军中与史万岁相斗,连战十八场连败十八场,无一场超过三十招!那一年,史万岁四十八岁早已过了巅峰之时,而我,三十二岁正值壮年......昆州归来,我便将此刀收入箱中,从此再也没打开过。这把刀,代表着我从军十四年的岁月。见证了我从一个风华正茂前途无量的少年悍将,成长为如今的神刀将张须陀。其间,有过辉煌有过耻辱,有昂藏丈夫气吞万里,有妄自尊大死里逃生......”
张须陀闭眼呢喃自语,脸上神情时而怀念时而痛苦悔恨,煎茶的老仆咧开嘴露出一口缺了门牙的大黄牙,含糊不清地笑呵呵道:“活着!活着就好!”
张须陀自嘲一笑,指着老仆道:“老康是粟特人与汉女所生,两岁便成了奴隶在人市售卖,我父见到心生怜悯,将其赎买带在身边,与我相依为命三十余年,没有老康,张须陀早就化作黄土了
第八章 忽悠咬金
赠刀之后,张须陀便外出公干,两日才回,李元恺和罗士信难得的歇息两日。
一早,初获宝刀的李元恺心痒难耐,拉着罗士信出城演武。
刚走出家门,便被迎面而来的程咬金堵个正着。
黑胖子一脸幽怨地怒视二人,大声嚷嚷道:“没义气的家伙!枉老程跟你们称兄道弟,有这等好事却不叫我!”
李元恺嬉笑道:“妖精兄,此话何意啊”
程咬金一脸愤愤不平地大声道:“难怪大半月老程寻不到你们,好在老程聪明,昨日早早来到这里蹲守,跟了你们一路,亲眼见到你们入了张神刀的府宅!赶快从实招来你们去张神刀府宅作甚”
李元恺和罗士信相视一笑,李元恺悠然地笑道:“原来妖精兄还真有当剪径蟊贼的潜质,都学会蹲点尾随了不过张神刀是谁我却不知,我们只不过是去搬砖挑水,找些苦头吃!”
罗士信捂嘴使劲憋住笑意,程咬金瞪着一双牛眼,忽地嗤笑道:“蒙谁呢齐郡郡丞张须陀,就是赫赫有名的神刀将,历城县哪个不知呔两个贼汉!还不速速招来!否则别怪老程将你们扭送张府,告你们一个心怀不轨的罪名!”
李元恺和罗士信哈哈大笑,逗弄这黑胖子着实有趣。
程咬金眼尖,瞅见李元恺身后藏着的两截兵刃,立马一个饿虎扑食扑过去。
“这是什么好东西快给老程瞧瞧!”
打闹了一阵,程咬金死死纠缠不放,有这黑胖子捣乱,看来出城练武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三人回到小院中,李元恺拿出刀柄和刀刃拼装在一起,索性让程咬金瞧个够。
程咬金被那光寒闪闪的刀锋慑得浑身一凉,打了个冷颤惊骇道:“好刀!宝刀!”
爱不释手地耍弄一阵,又恋恋不舍地看着李元恺将刀收起藏好,程咬金深吸口气,一脸严肃地望着二人,模样像是在审问犯人,沉声喝道:“你们两个家伙,究竟是何人张神刀能将此家传宝刀相赠,定是与你们有不浅的渊源!”
李元恺本就没打算一直瞒着程咬金,当下就将自己的家世身份,以及这些年在武功县发生的一切,简单地向程咬金讲述了一番。
听罢,程咬金黑胖脸上浮现怒容,一砸拳头怒喝道:“杀得好!如此凉薄欺人太甚的家族,反了他娘的又如何亏得我老程不在,否则哼哼定要与你再大闹一次县城不可!”
李元恺淡淡一笑道:“父仇来日必报!如今,我们遵照师父之令跟随张公学刀,再过不久,我即将北上赶赴涿郡,然后前往辽东从军,师兄则会留下,继续跟随张公学习!”
程咬金点点头,眼珠提溜一转,觍着脸谄笑道:“元恺啊!你看咱老程家传槊法还说得过去,就是这刀法有些入不了眼嘿嘿能不能帮老程在张公面前美言几句,让老程也涨涨见识,不求学得张氏刀法精髓,只求学个糊弄人的本事就行!”
李元恺笑了笑,没有急着答应,反倒是问道:“咬金兄,你从小练武,可是有从军马上搏功名之志”
程咬金愣了愣,挠挠头咧嘴道:“怎么说呢你们别看老程现在一穷二白,想当年咱也是正经的官宦之家,老程家世代为官,我爹曾任济州大都督!只是,我程家数代出仕北齐,天下归隋后,像我们这样的降臣世族自然不受朝廷待见,没几年就找了个借口将我爹罢官夺职,又被对头暗中陷害了几次,家道中落,成了这般模样”
程咬金说起家世,倒是没有流露什么怨天尤人的悲愤之气,他出生不久,父亲便亡故,程家彻底沦落,与普通良籍百姓无二。
黝黑胖乎乎的脸紧皱一团,程咬金低下头道:“我也想过今后从军,反正以我的家世,就算学问再高也成不了士族,没有背景靠山,也根本没有出仕的机会,不如去军中搏一把!只是一来苦于没有门路,二来家中老母尚在,若我离家无人照顾,始终无法安心......”
李元恺轻笑道:“所以你想接近张须陀,争取得到他的提点,在他身边谋份差事”
程咬金点点头,有些丧气地嘟囔道:“不错,俺老程起初的确是这样想的......”
李元恺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为自己的将来谋划,无可厚非,你无须介怀!不过咬金,你没发现,现在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你面前吗”
程咬金眨眨眼望着他,迟疑道:“你是说......跟你一起北上辽东”
李元恺微微一笑:“正是!咬金,我此去乃是投在辽东总管韦云起帐下!韦云起专司负责对契丹用兵,不久之后,大战即将拉来序幕,正是你我武人用命逞威之时!天子八月圣驾南巡,辽东边疆的一场大胜,就是对圣天子最好的赞颂!如此良机,你怎能错过”
程咬金被李元恺鼓动得热血沸腾,抓耳挠腮犹豫不决。
罗士信莽声摇头晃脑地道:“咬金兄,元恺说得不错,此时从军乃是千载难逢的机
第九章 程府贺寿
程咬金的母亲信佛,李元恺便买了一尊鎏金小佛像当作寿礼,又在程咬金的软磨硬泡之下,在县城最好的酒楼订了十坛酒水送去。
望着抱着佛像眉开眼笑的黑胖子,李元恺摸了摸瞬间瘪下去的钱袋子,咬咬牙琢磨着什么时候以切磋为借口,再把这黑货按在地上松松筋骨,也不枉被他诈去许多钱财。
程家住在城西边上,也是一座二进的宅院,屋舍看上去十分老旧。
“娘娘!俺老程的兄弟给您祝寿来啦!”
一进院,程咬金大呼小叫起来,堂屋里冲出一名肤色微黑身材略胖的中年妇人,模样与程咬金十分相似。
程母向来就是个火爆性子,丈夫早亡之后,被家族嫌弃,所幸与娘家断绝了联系,独自带着幼子守着丈夫留下的宅子生活。
因她手脚利索身子健壮,历城县不少大户人家都喜欢招呼她过去做事,东家几日西家几日,节省一点倒也吃穿不愁,眨眼就熬过了十数年。
程母凶悍,一阵风似地冲了过来,拎着程咬金的耳朵就是一阵扭捏,喝叱道:“好你个丑牛儿臭小子!老娘又不是归天,你去酒楼买这么多酒水作甚长本事了你赚了几个钱就敢如此大手大脚”
程咬金踮起脚尖疼得哇哇大叫:“娘!你误会了!不是我订的酒水,是我这两位兄弟特地赶来给您祝寿买的!你看,这尊佛像就是他们送您的寿礼!”
程咬金赶忙献宝似地将佛像高高捧起,程母一见顿时心花怒放喜不自胜,接过佛像一把推开儿子,嫌弃地道:“滚一边去!臭小子粗手粗脚,弄坏了佛像可是要遭雷劈的!”
程咬金一脸悻悻地走开,程母忙走到李元恺和罗士信身前,打量一眼二人,笑眯眯地和蔼道:“你们就是丑牛儿新交的朋友吧!臭小子这些日子总说起你们,第一次来舍下就让你们破费,真是不好意思!这佛像我喜欢得紧,一直舍不得买,多谢二位少郎了!”
李元恺和罗士信忙躬身行礼,李元恺笑道:“只要伯母喜欢就好!我师兄弟二人今日叨扰了,恭祝伯母松鹤延年,将来程家儿孙满堂,伯母承欢膝下!”
程母笑得合不拢嘴,亲热地拉着李元恺的手道:“你这孩子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的子弟,多会说话呀,可比那丑牛儿强多了!伯母喜欢!”
李元恺挠挠头笑道:“不瞒伯母,我家奶奶也叫我丑牛儿!”
程母咯咯直笑,愈发亲近:“正好!说明咱们两家有缘分!快进屋坐,伯母去给你们弄好吃的!今后没事就常来,想吃什么尽管同伯母说!”
程咬金得意洋洋地道:“我娘手艺那叫一绝,保管你舌头都吃掉喽!”
正说笑着,院外走来一名黄脸青年,挑着一个扎着红布的担子,担子里摆放两匹布和一筐寿桃。
青年相貌端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步伐沉稳,肩宽背阔,一看就是功夫底子深厚。
“秦二哥!”
程咬金欢喜地大喊一声,忙迎了上去。
青年放下担子,朝程咬金笑了笑,快步走到程母面前,脸色郑重地揖礼道:“秦琼拜见伯母!祝伯母事事顺心洪福齐天!”
程母忙扶起秦琼,笑呵呵地道:“二郎有心了!伯母谢谢你!”
秦琼微笑道:“家母卧病在床不便起身,还望伯母见谅!”
程母点头道:“无妨,老姐姐的身子我清楚,赶明儿我就去看看她!”
“你们几个后生都去堂屋坐,菜马上就好!咬金,别傻杵在那,赶快招呼客人入座,添茶倒水勤快点!”
程母朝程咬金吼了一嗓子,风风火火冲进灶房忙碌起来。
程咬金拉着秦琼介绍道:“二哥,这两位是前不久刚到咱们历城,也是俺老程的兄弟!”
秦琼和李元恺罗士信三人相视一眼,各自眼中都闪过一丝精芒,那是武人相聚时彼此的警惕和感应,都从对方身上觉察到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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