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末暴徒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剑关南山
周俭慌忙摆手,咧嘴笑道:“多谢戍主好意,小老儿一介白丁,哪敢跟太守同席!还是去跟以前堡中老人坐一桌,就在那,隔得不远,这样也自在些!小老儿今日可是打算要好好痛饮一番呢!”
周俭朝台下长街靠前的几排桌案指了指,笑得十分开心。
“小老儿等人商量了一番,等会要带着堡中后生娃娃向李戍主敬酒,感谢李戍主让我们这些戍堡老人,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当年的盛况!也感谢李戍主让这些辽东贫苦百姓过上好日子!”
李元恺笑道:“大伙好意我心领了,我身为戍主自然有重建戍堡的责任,也是靠着大伙支持出力,泸河堡才有今日之样!周伯就不用费事了,安安心心吃酒,看看热闹就行!”
周俭又连连摆手,一脸正色地道:“要的要的!没有李戍主,泸河堡还是那副荒废样,哪有如今的场面!我等白丁百姓无以为报,只有当面诚心感谢李戍主,这样才能安心!”
说罢,周俭不等李元恺推辞,长揖拜礼,拄着木杖佝偻着腰身走下主台。
李元恺望着他颤巍巍的背影摇头笑了笑,心中也有些感动。
第六十四章 戍堡之乱(四)
酉正之时,流水宴正式开始。
一阵鸣锣喧嚣,几根长长的竹节被一节节点燃,发出噼啪爆炸声,俗称“爆竹”“爆竿”。
戍堡四门都换上崭新的大红灯笼,城中屋舍门前都悬灯结彩,众多百姓齐声鼓掌,在一片哄闹声中入座长街桌案两侧,一时间酒气菜香飘满城,气氛热闹直达顶峰。
李元恺特地让匠人做了几张大圆桌,再配上高脚胡凳,本来准备摆在主台上,今日和众兄弟好好庆贺一番,现在也只能暂且摆放一张圆桌,和崔浦一家还有薛收入座,看着稍显冷清。
崔浦夫妇自然是被迎入主位,崔浦拍拍大圆桌,新奇地咂嘴道:“这也是你小子想出来的有点意思,这般圆桌合食,我倒是头次所见!”
卢芸笑着打趣道:“你这太守来到泸河堡,反倒是涨了不少见识!李戍主别出心裁,经营有方,泸河堡可比柳城有活力多了!”
崔浦咧嘴笑道:“这小子不经夸,你少夸他两句,否则尾巴翘到天上,按都按不回来”
诸人一阵轻笑,薛收坐下,望着焕然一新的泸河堡,也不禁露出笑容,这里面也有他不少心血,看着泸河堡一点点朝他规划的方向发展,是一件让人很欣慰的事。
卢芸身旁坐着崔颖,崔颖身旁坐着姐姐崔琳,李元恺则坐在她身侧,左边是薛收。
崔琳笑嘻嘻地小声问道:“李戍主,要不要让你坐我妹妹旁边”
李元恺脸色坦然,微笑道:“不用了,能坐琳姑娘身边,在下同样觉得荣幸!”
崔琳皱皱鼻子轻哼一声,嘀咕道:“还挺会说话的,难怪把我妹妹哄得迷迷糊糊”
李元恺起身斟酒,装作没有听见崔琳的话,可是崔琳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李元恺,待他坐下后,又拉着他神秘兮兮地道:“你知不知道,自从上次你离开柳城后,我妹妹就成日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凡听到爹爹谈论你,她都会想办法偷听!你小子到底给我妹妹灌了什么汤”
李元恺嘴巴嚼动,眼角往崔颖那里一瞟,只见小姑娘很矜持地默默吃着菜,听崔浦和卢芸说话,一副柔柔弱弱的娇美模样。
“咳咳琳姑娘切莫调侃在下,颖姑娘乃是崔公掌上明珠,又怎么会如你说那般呵呵”
崔琳瞪大眼睛喝道:“你不信好,等我拿出证据,你可别赖账!”
说罢,崔琳扭头对崔颖大大咧咧地喊道:“小妹!快把你整日带在身边的那个小丑人拿出来,给李戍主看看那是谁!省得你整日捧着小泥偶念叨,都快魔怔了!”
崔颖吓了一跳,愣了一下,等听清楚姐姐说的话,一张秀美脸蛋立时铺满红霜,万分难为情地扭捏道:“姐姐!你胡说些什么呀!”
崔颖看了一眼一头雾水的李元恺,更是害羞得低下头去,脸蛋滚烫,双眸红晕水润。
崔琳见妹妹羞怯地快要哭出声来,才摆摆手没有继续为难,盯着李元恺凶巴巴地低声道:“我妹妹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但你别想赖账!快说!上元节那晚,你究竟怎么欺负她了”
李元恺挠头有些糊涂,什么泥偶小丑人,他根本想不起来了,只是见他们这边的动静引得崔浦注意,才连忙拱手苦笑,小声求饶道:“琳姑娘恕罪,你说的我当真记不得了!上元日那晚,在下奉命陪伴两位逛街赏灯,哪敢有什么逾礼举动!琳姑娘还是饶过在下吧!”
崔琳知道分寸,这些小儿女情愫他们小辈之间说笑也就罢了,真若是让崔浦和卢芸知道,定会被爹娘当作妹妹婚事郑重相待。
崔琳戏谑地白了李元恺一眼,哼了哼没有继续为难他,凑近崔颖身边,姐妹俩嘀嘀咕咕说些体己话去了。
李元恺松了口气,在崔浦的眼神询问下,端起酒盏遥敬一碗,才算把这件小插曲糊弄过去。
葛通带着人匆匆赶回,躬身在李元恺耳边低语道:“启禀戍主,属下在几间客舍追查到几人的落脚处,但他们都只住了一晚就离开,不知所踪,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些人眼下还在堡中!”
李元恺目光一闪,微微点头,看了眼葛通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轻声道:“罢了,老葛,你和沙木拓坐一桌吃点东西歇息一下,让风铃卫的弟兄也都散去,过了今日再说!”
葛通惭愧地低头道:“属下一想到有一伙来意不明的人潜伏在戍堡里,就只觉得心焦烦躁不安,哪里还吃得下去!属下愿意带人守卫在此处!”
李元恺摇摇头,沉声道:“算了,今日宴会,你身为戍堡管事都歇息不得,岂不是告诉大伙将会有事发生这样只会平添紧张,没有任何帮助,让弟兄们下去歇息,留十个亲卫守在主台,一个时辰轮换一次!不过,要告诉弟兄们,切不可彻底放松警惕,好好吃一顿,但不可饮酒!”
葛通只得点头,拱手告退离开。
李元恺摸了摸腰间敛锋刀柄,不知为何,心情莫名烦躁起来。
戊初之时,黄昏已过,天色渐暗,天空浓云堆压,风势渐强,风声呜呜中夹杂一股潮湿土壤气味,似乎预示着一场雷暴大雨将会在今夜落下。
戍堡燃起烛灯火把,火光照耀,欢庆的气氛丝毫不减。
主台前的宽敞空地有几队歌舞表演,是从柳城请来,在辽东当地名头颇响的戏班。
流水酒宴已经吃完两三拨,整座戍堡的军屯百姓,几乎都拥堵在长街正中,踮着脚尖踩着凳子,爬到屋顶树梢顶,伸长脖子津津有味地观看歌舞,时不时地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叫好哄笑声,场面无比热闹。
李元恺等人坐在主台观赏歌舞,喝酒谈笑,其乐融融。
一曲舞乐结束,震耳欲聋的鼓掌叫好声响起,歌舞伎人朝四方谢场退下。
周俭和一众数十名老者从人群中走出,身后还跟着一些身穿新衣的孩童。
他们有的是泸河堡军屯户老人,有的是新晋迁来泸河堡的辽东百姓,周俭领着他们代表戍堡百姓向李元恺敬酒。
李元恺急忙端着酒盏走到台前,望着台下一众老者和孩童朴实真诚的笑脸,在周遭百姓的欢呼声中,心情激荡地满满饮下一盏,成千上万双手举杯同饮,军民一心为泸河堡欢庆!
第六十五章 戍堡之乱(五)
李元恺在台下被热情的军屯百姓簇拥着,架不住周俭和一众戍堡老人的劝酒,一连饮下三盏,引得一片叫好之声。
崔琳望着主台周围群情激昂的百姓,吐吐舌头惊讶不已:“李元恺整日里背着手在戍堡闲逛,也没见他干过什么事,这里的百姓怎么如此拥护他”
崔颖脸蛋红扑扑,望着台下如众星拱月般的高大身影,唇角漾起柔笑,不自觉地握住腰间荷包,又有些心虚地偷偷看了一眼崔琳,见姐姐没有注意到自己,才轻轻松了口气。
崔浦有些眼热,语带羡慕地哼哼道:“这臭小子聪明着呢!身为泸河堡决策者,他不用亲自做事,但他会让百姓知道,戍堡大小事务都是由他李元恺拍板决定的,并且让百姓们亲眼看到戍堡的变化,这样一来,百姓们就会对他感恩戴德!”
薛收淡淡一笑,轻声道:“其实百姓们要求很简单,不愁温饱,有陋室栖身,看得到活命的希望,他们就会很满足。李戍主的到来,让泸河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百姓们都会看在眼里!”
卢芸注意到小女儿崔颖神情有异,面带微笑地和崔浦对视一眼,夫妻二人眼神意味深长。
周俭带着热情的百姓退下,将主台前的空地留出,帮忙在场边维持秩序。
辽东民间舞乐表演之后,另有一班伎人涌上台,大概十多人,穿着黑袍高齿木屐,手中拿着长竹竿,表演一种岭南等地流传过来的舞蹈。
木屐和竹竿敲打在地上,发出节奏明快的击打声,配合场间伎人的黑色袍服,别有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众多百姓围在四周瞧得津津有味,这样的南方舞乐,辽东百姓平时可是很难见到。
好不容易脱身的李元恺回到大圆桌旁坐好,赶紧喝点热水压压酒劲。
崔浦撇嘴哼道:“你小子现在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李元恺笑道:“百姓期待,与我而言便是责任!”
崔浦轻哼一声,举杯抿了口,酸溜溜地嘀咕:“你明白就好!”
听二人斗嘴惯了,薛收和卢芸母女也没有在意,继续一边闲聊一边观看台下舞蹈。
忽地,南门方向闪过一道火光,接着便有一股黑烟燃起,在阴沉的天穹下格外明显,滚滚浓烟直上云天!
拥挤在长街的百姓顿时产生骚乱,周俭带着几名里正拼命叫喊维持秩序,防止人群慌乱。
葛通飞快跑上主台,跑到李元恺身边急切道:“戍主,南门处有人纵火,与城门守卒发生激战!”
李元恺浑身一凛酒劲立马消褪不少,赶紧起身走到台边朝南门远眺,隐约可见火光。
没有多想,李元恺挥手道:“老葛,你带人过去增援,记得留活口!”
葛通应了声,急忙跳下台,带着几队留守的戍卒朝南门赶去。
便在这时,场边另外一班等候多时的胡舞乐团也加入到表演的行列,不到二十人的舞团,个个身穿兽皮衣赤着半边臂膀,脸上画着浓厚的油彩,腰间挂着胡鼓,一边拍打一边跳着怪异的步伐。
先前的一班岭南舞伎似乎并不愿被比下去,收拢阵型和胡人戏班斗起了舞,木屐竹竿敲击声和胡鼓击打声相应和,竟然有种诡异的协调感!
两大戏班当街斗舞,顿时引得围观百姓叫好连连,甚至内里的许多百姓,根本没有察觉南门处的骚乱。
李元恺手扶敛锋刀站在主台边,听着戏班舞乐传来的敲击声,心情越发感到莫名的烦躁。
“咻”
一支奇怪的响箭炸响在东面,李元恺猛地扭头望去,脸色骤变!
东面城墙边,建有一座大粮窖,那里贮藏着从梁师都手里要来的三万石粮食!
秋收之前,那些可都是泸河堡军民的口粮!
“沙木拓!粮窖遇袭,速速支援,不容有失!”李元恺朝侍立在台下的沙木拓大吼一声。
沙木拓急忙允命,又一阵犹豫:“可是戍主,这里的防卫,人手不够了!”
李元恺喝道:“留下十五人,其余你带过去!我亲自护卫崔公一家!”
“喏!属下遵命!”
沙木拓不敢耽误,一挥手带着四十名戍卒朝粮窖方向赶去。
李元恺眉头深深挤在一起,心中愈发惴惴不安,望着喧闹的人群依然被两大舞团吸引,没有觉察到城中出事,心中暗道不妙。
薛收环顾四周,沉声道:“李戍主,城中情况不明,不可再让百姓聚集一块,应速速遣散!”
李元恺点点头,唤来一名守卫吩咐道:“速去告诉周俭,让他和几位里正组织人手,安排百姓们有序退走!让这些舞伎都散了!”
那守卫领命急忙挤入人群寻找周俭,李元恺额头不知何时浸出一层细密汗珠,忙对崔浦道:“崔公,此地不宜久留,我带你们速速离开!”
崔浦也嗅出戍堡里一股阴谋气息,点头没有多言,招呼妻女就要随李元恺退走。
台下的舞乐已经被叫停,周俭和几位里正长者组织人手安排百姓们有序散开。
五名戍卒敲打铜锣大声传达李元恺的命令,他们站在两班舞伎的面前,不停地示意伎人们离场,远离主台。
突然,刚才还斗舞斗得水火不容的两班舞伎,迅速汇合一处,那群岭南舞伎甩掉脚上木屐,折断长竹竿,从竹竿两头抽出两柄细长利剑!
胡舞伎人扔掉腰间胡鼓,人手分得一把长剑,画满油彩的脸上顿时露出狰狞狠色!
异变眨眼间发生,五名负责驱散舞伎的戍卒愣愣地看着,还没反应过来,两班舞伎的领头人转眼间翻脸,大吼一声便疯狂地朝主台上冲去!
李元恺正要护卫着崔浦一家离开,听到喊杀声,猛地转头,只瞧见五名戍卒的人头同时落地,刺眼的猩红热血喷溅而出!
那两班舞伎加起来刚好三十人,个个面貌狰狞凶狠,眼神充满杀气,呼啸着朝主台杀来!
李元恺心神狂跳,在这一刻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咣一声拔出敛锋刀怒吼:“不可恋战!随我撤走!”
守卫在主台上的十一名戍卒迅速收拢,将薛收和崔浦一家护卫其中,李元恺亲自断后,一行人往主台后的街道逃去。
两班舞伎眨眼间变成凶狠的杀手,惊得一众百姓尖叫惊慌,四散奔逃,场面瞬间失控,两条长街乱哄哄,到处都是逃命的百姓。
周俭亲眼目睹了三十名杀手死士追着李元恺一行而去,关键时刻,这位老儒生惊而不乱,高举木杖朝四周大吼道:“李戍主和崔太守有危险!泸河堡的后生们,抄起武器随我拦截贼人!”
第六十六章 戍堡之乱(六)
周俭平时负责协助管理戍堡民政,在军屯百姓中很受人尊重,他这么一吆喝,还真聚拢不少血气方刚的青壮,大伙顺手抄起能用的武器,簇拥周俭追着那群死士而去!
李元恺提着敛锋刀挡在最后,十一名戍卒保护着薛收和崔浦一家拼命往北门逃离,从长街主台到北门这短短几百尺的路程,如今却成了生死路途!
薛收和崔浦一路奔逃气喘吁吁,跑得发冠掉落头发凌乱,模样看着狼狈,但还算留有几分镇定。
卢芸母女三人可就惨了,身后跟着一大群杀气腾腾的刺客,吓得她们脸色惨白,腿脚发软,刚跑出一小截距离,卢芸腿一软摔倒在地,磕到膝盖疼得起不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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