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码头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古慈儿
沈康靖多半是一路疾走而来,因而此刻的他呼吸稍促,面色微赤,看起来有些疲乏。
还未等气息喘匀,他便笑意盎然且又心急地回道:“没扰到你休息吧?”
凌罗当即摇了摇头,之后浅笑低吟道:“没有,对了,这么早就结束了?”
还未等对方回答,她便招呼他进来小坐。
沈康靖走入后,带着少许醉意笑盈盈地说道:“还没呢,在那的话估计还得熬上半个时辰,但是我心急啊,所以没办法”
这断断续续的话听得凌罗很是莫名,正当她怔怔端望他之时,沈康靖已踱至室内坐在了椅子上,随手还拿起了台桌上那凌罗的戏本子。…,
看样子他今个是有点醉了,不然换做平日,他要拘谨的多,只不过瞧他走路还算平稳,应该喝的并不太多。
这时,他指着戏文正儿八经地对凌罗说:“昨天我读这段时总觉得有些不妥,可是想了一晚也没想出来怎么改合适,就在刚刚的宴席上,我突然来了灵感,这段这么改你看如何”
紧接着,沈康靖即对凌罗道起了自己对这段戏文的看法和修缮意见。
这一刻,凌罗方知原来他大晚上匆匆赶来竟是为此。
娘真是没有说错,沈康靖对自己的事还真是样样上心。
凌罗瞧着眼前的沈康靖面泛潮红,兴致高涨地与自己讲着戏文,这一瞬,她心中忽地燃起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感动。
凌罗虽一直未言语,可沈康靖却依旧滔滔不绝地讲着自个的想法。
侃侃了老半天,他才半抬了头盯着对方说:“怎么样,凌罗?”
可他的话还没着地,一滴泪却不自觉地沿着凌罗的脸颊滑落了下来。
本想着凌罗会开心地回应自己。。却没料想她竟会如此这般
沈康靖见到她的反应后当即惊愕不已,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此时,他紧忙抬起身来上前一步,一面下意识地用手拂去了她的泪痕,一面慌张地问道:“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当他的手触碰到凌罗脸颊的那一刻,二人皆是一惊,沈康靖的手立马缩回了半寸,不尴不尬地悬在了半空,而凌罗亦不由自主地侧身后退了半步。
好半晌,沈康靖仍有些手足无措,终于,他惶恐不安地试探着开口道:“怎么了?没事吧?是我哪说的不对么?”
而说话时,他垂着眼眸并没敢直视凌罗。
为了不令沈康靖乱猜忧心,凌罗极力控制着自己那泛滥成灾的情绪且又用力地摇着头。
好半天,她才哽咽着开了口:“不是,不是,与你无关,可能是我太累了吧!”
凌罗一时间脑子空空的。 。也只想出了这么个牵强的理由。
沈康靖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也只能略显迟疑地抱歉说:“你瞧我,真是不懂得心疼人,这么晚了还跟你谈戏本子,哎,我真蠢,早点休息吧,我改日再来。”
说完,沈康靖轻抚了一下凌罗的肩膀后,便欲要离开。
只是他转身的一瞬,眼中不经意间竟闪过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难舍。
这时,他侧着脸并未看凌罗的脸,犹豫了一秒后,他还是走了出去。
直到门被轻轻关上,凌罗都没有动弹,她不是不想动,而是心绪翻涌,一时间难以平复,手脚都有些不太受控。
其实,在某个刹那,她很想留住他,哪怕是让他陪自己静静地坐上片刻也好,可她却没能开得了口。
在答应嫁给卢欧前,有一晚凌罗拨弄着烛火自顾自地言语着,这世上会有同自己两心相知的那个人么?若是自己终此一生都没能遇见那该如何?难道要为了幻梦而放弃眼前可能的幸福?
当时的她曾否定了这些想象。古慈儿记得看了收藏本站哦,这里更新真的快。而没想到如今自己竟真的好像遇上了对的人。
可是
可是自己这个残败的弃妇哪配得上这么好的沈康靖以诚相待。
这一瞬,凌罗只觉她同沈康靖之间隔着千山万水。
错过了一时,也许真的就是错过了一生。
沈康靖今夜本是心情大好,走出凌罗家时,他还大感莫名其妙,但走了一段路后,后知后觉的他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一些事。
这一刻,他不免回忆起了自己同凌罗相识相处的过往来。
从前自己对凌罗的痴念一半是出于对其容色的垂涎,而另一半则是对于得不到的不甘。
而几个月的相处后他却对凌罗有了新的发现,她这个人嘴硬要强,但却颇有灵性。
如今的的她更令他着迷,令他由爱生怜。
草木尚且有情,凌罗岂会一直对自己的爱意无动于衷?
她今晚这般反常,莫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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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染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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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个月,便到了1889年的四月底。
这一年,八和会馆正式落成,各戏班班主商议后决定八和会馆于今年五月正式开馆,届时,将大庆十日。
因而无论是已经声名大噪的红伶还是一直默默无闻的配角,亦或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伶人,大家伙均摩拳擦掌紧锣密鼓地练习着,期盼开馆之日,可以大放异彩。
这期间,凌罗和沈康靖虽平日里时常相见,愈发熟络,但双双却一直克守礼节,谁也没敢越雷池半步。
有一天傍晚,二人饭后在两家附近走动时,沈康靖与凌罗无意中谈到了自己理想的生活。
那日,夜色正朦胧,走在薄暮中的他悠然随口道:“我呢。。其实自那次马江海战死里逃生后,心里的恐惧就一直没能散去,从那开始,我想清楚了一件事,自己根本没我爹那么强大,也没我爹的鸿鹄大志,最多也就有点守业的本事。”
“若是每天可以回到家陪夫人一起吃晚饭,一起聊聊天,一起闲走走,一起做喜欢的事,在我看来也就足够了,若是再有空闲,可以带上妻儿一起出个海,玩上个把月,那此生简直别无所求。”沈康靖这段话确实发乎本心。
其父在众人看来皆乃蛟龙得**,终非池中物,他自认为自己不及其十分之一。
可他的愿望却与凌罗对美好生活的想象甚是契合。
那一刻。 。内心被深深触动的凌罗紧攥着衣角,好半天才从惊涛骇浪中寻回了平静,终于她感慨万千地回应道:“是啊,很好,若是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让我做神仙我也不会换。”
见凌罗眼角眉梢带着笑意,语音语调满含柔情,沈康靖也忽地有了种知音得觅之感。
接着,二人默契地相视一笑后,一齐走向了浅紫烟色的夜幕当中。
1889年四月的最后一日,凌罗在沈康靖的陪同下来到了尚未开馆但已基本落成的八和会馆之外。
双双仰头的二人见硕大的牌匾高悬于门庭上空,上联写着“八音八表高奏升平调”。古慈儿记得看了收藏本站哦,这里更新真的快。下联则为“和乐和衷同讴盛世歌”,如此气派雄浑的十几个大字让凌罗和沈康靖眼前一亮的同时,亦不免心头为之大振。
心情大好的二人走入后,见了内物更是惊叹不已,木雕、石雕、砖雕、灰塑和陶塑这些华美瑰丽的装饰皆在八和会馆的墙头屋檐中交叠出现,好似青衣花旦的金簪步瑶熠熠生辉,美轮美奂。
紧接着,两人移步至广福戏台,其内乌瓦鎏金颇有庄重浑厚之感。
巧得很,此刻,凌天正在同穆思远对戏,演的是经年未再唱过的《梦断香消四十年》。
这是他二人时隔多年后的再度合作,近二十几年来,穆思远潜心创作剧本,已经鲜少登台了,而凌天的黄金搭档孟新伦这两年又患了病,若不是凌天极力相邀,穆思远定不会再度出山。…,
这时,他的夫人叶展盈正在台下如痴如醉地看着二人,颔首低眉间已是忘情之态。
一段戏毕,凌罗等台下的观众拍手称赞,贺二老风采不减当年。
凌天今年已是五十有二,因操劳过度,最近这十多年来身体时常抱恙。
而更要命的是,今年初春前往惠州唱戏时竟赶上了百年一遇的大洪水。
洪水退去后,瘟疫悄悄接踵而至,当地人很多患上了传染病,而凌天返回广州途中时,也隐约发觉了身体的异样。
从前她除了着风寒,很少咳嗽,可这一路上她却久咳不止,甚至到了呼吸困难的地步。
回到城内,她私底下前前后后瞧了不下五位大夫,望闻问切的结果是她确已患上了肺痨症。
得知自己身患绝症的那段日子里,内心强悍如凌天者仍是有着万剑穿的剐心之感。。好多天她都神情落魄,食不下咽,总感觉死神就埋伏在自己的身边,随时觊觎着自己的一切。
可此次汇演千载难逢,自己年过五旬还身患痨症,若是失去了这次机会,怕是今生再难登台,一想到这凌天才渐渐有了勇气面对这场灾难。
若是没有八和落成这桩大事撑着,她怕是真无法熬过这一关了。
慢慢想通后,凌天决定将自己患病一事隐瞒,只是偷偷告知了好友叶展盈。
叶展盈闻后的第一时间便说给了丈夫穆思远听,穆思远知晓后,与叶展盈一起曾极力劝说凌天万事以身体为要,当务之急养病为先。
可八和即将开馆,如今对于凌天而言,没什么比登台一事更为紧要。
听了二人轮番劝告,凌天真可谓是心如刀绞,情绪有些失控的她忽地声泪俱下道:“我苦盼八和多年。 。若是这次上不了台,我就当真要与戏台诀别了,我心有不甘啊”
叶展盈作为其多年好友,穆思远身为她多年的良师,了解凌天爱戏成痴,因而告劝无果后,便也只得默默支持陪伴她了。
叶展盈夫妇守口如瓶,没有将这事对其他任何人讲,自然也包括凌罗。
这时,凌天见女儿凌罗前来,正满心欢喜地准备走下台时,忽地嗓子一阵奇痒,接下来又来一通猛咳,而后她赶忙掏出手帕将嘴巴捂了住。
台下的凌罗见状大骇,笑容当即凝住了不说,眼睛也惊成了铃铛状,紧接着,她匆忙上前欲要扶住母亲。
凌天见女儿走近了来,怕她瞧后心怵,因而立即擦了擦唇角后,匆匆将手帕揣了回去。古慈儿记得看了收藏本站哦,这里更新真的快。然后强撑身体挤出了笑容迎女儿来前。
凌罗将母亲凌天扶至台下安坐后,一面赞其演技精湛,一面皱着眉头忧心地询问她说:“娘,您刚刚怎么咳得那么厉害,前两个月您得了风寒,难道这么久了还没好彻底么?”
一旁的叶展盈心情急切,刚想道出实情,可凌天在身后起了手势,叶展盈见了也只得将话语收了回去。
凌天不想让女儿为自己分心忧虑,毕竟半年前凌罗因与儿子骨肉分离,伤心抑郁了好长一段时间,心情才刚转晴没多久,若是再受刺激,她怕是承受不来。
于是凌天忍着嗓子的难受草草地回道:“上次得的风寒早好了,可前几日,忽冷忽热的,我就又得上了不是”
凌罗闻后难免仍感焦虑,继而关切地说道:“娘,您这些年身子骨就虚,但也没这么容易受风寒啊,这最近是怎么了呢,一会我陪您去瞧瞧大夫,把把脉,调理调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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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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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天赶紧笑着摇摇头,而后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道:“哎呀,不用了,娘已经去过了,你盈姨陪我去的,你娘我呀现在年纪大了,自然不能和年轻的时候比。”
这时,站在一旁许久未出声的沈康靖热心地插话道:“天姨,不如明天我给您请个大夫瞧瞧,邢大夫很厉害的,我姑父前几年摔伤了腿,他都给治好了,而且现在走起路来跟正常人完一个样”
凌罗虽头一次听说这个邢大夫,但听完沈康靖的话她立即帮衬说:“是啊,娘,让沈少爷帮忙把邢大夫找来给您瞧瞧吧!”
邢大夫?
凌天对这三个很是敏感,从前她也认识一个邢大夫,很厉害,这么巧,如今又出现了个同样医术高明的邢大夫,听的凌天倒真想去见识见识对方。。说不定那人就是当年为赵家人医病的邢四维。
可凌天更怕自己的痨疾被女儿知晓,此刻,她琢磨着要去也绝不能让凌罗陪着,尤其是这关键的最后几日。
于是,三思后她回道:“这样啊!那很好,沈少爷,麻烦你告诉我邢大夫医馆的地址,展盈陪我去就行了,省得你们麻烦。”
可凌罗和沈康靖又不是凌天肚里的蛔虫,哪会猜到她的心思,因而立马异口同声地来了句:“不麻烦,不麻烦。”
话音刚落,二人皆是一惊,语音语调字眼竟如此契合,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就在他们俩低眉含笑默语之际,穆思远则徐徐走到了众人的跟前。
这时,他开口为凌天解围道:“我最了解阿天了,她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 。你们年轻人事情多,时间少,过几天还是让展盈陪她去吧!”
叶展盈知晓隐情也明白凌天的心意,因而忙点头迎合着夫君所言。
见三人意皆如此,沈康靖和凌罗对视了片刻后,别无他法,只得接受了长辈们的提议。
此时,凌罗又心疼地叮嘱其母道:“娘,您得尽早去看看,不然您身体这般不适,过几天怎能上得了台呢,在台上一站可就要坚持个把时辰,万一您要是止不住咳了起来,那可怎么得了?”
闻后,凌天嘴角不自觉后抽动了几下后,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须臾间,她讪讪地回道:“我的病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过几天就会好的,阿罗,你放心吧!”
女儿所言之事其实也是她心中的隐患。古慈儿记得看了收藏本站哦,这里更新真的快。可之前瞧的几位大夫都没有什么太好的方法帮她度过此关,看来还真得去邢大夫那看看,说不定人家有什么高招,最起码得让她在戏台上忍上半个时辰不咳才行。
等到沈康靖和凌罗二人离开后,叶展盈似有怨气地直视着凌天对其忡忡道:“痨症可非比一般的风寒,怠慢不得,再者说你瞒得了一时,可瞒不了一世啊!阿罗她迟早会知道!”
凌天也很无奈,想了想后,也只能叹着气解释说:“先瞒过这阵子再说,要是阿罗知道了,下个月初五定会阻止我登台,你们知道粤戏解禁二十年,八和会馆也足足建了二十年,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下个月的演出于我而言机不可失,若是真治不好,这回没准我就要跟戏台诀别了,你们俩知道我多爱唱戏,多爱这戏台,如果这次登不了台,不能有一个完美的谢幕,那我真是死都不能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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