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码头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古慈儿
见凌天不知不觉地啜泣了起来,叶展盈赶紧握住了她的手想要给予她些力量,可凌天依旧泪眼婆娑很是激动,好似身体的每一寸都在燃烧。
“更何况我也不想让阿罗操这么多心,她已经够苦的了,如今好不容易才刚刚找到了些快乐,我不想让这来之不易的美好在她身边这么快就碎掉”
穆思远和叶展盈听完也没法再多说什么,二人认识凌天都有几十年了,对其个性和追求也已了解通透,且更体谅她作为母亲的用心良苦,因而对她则只有支持和祈祷。
1889年五月初。。八和会馆在广州海旁街正式开馆。
八和会馆内如其名,总共分为八堂,依次命名为兆和堂、庆和堂、福和堂、新和堂、永和堂、德和堂、慎和堂、普和堂,意为八方和合,同结一心。
不同的行当被安排居住不同的分堂。
小生、正生及大花面具在兆和堂。
二花面、六分住在庆和堂。
花旦住在福和堂。
丑角在新和堂。
武生在永和堂。
五军虎及武打家在德和堂。
接戏卖戏的在慎和堂。
棚面的音乐人员在普和堂。
终于到了八和正式开馆的大喜之日。 。五月初五晚,八和会馆内外一片鼓乐齐鸣,盛况空前,戏迷们不分男女老少均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这日傍晚,晚霞仍徘徊于天际之时,凌罗便和沈家三代一起来到了八和会馆之内。
他们四人被安排在了二楼的正座,此处视觉效果极佳,四人一面品茗,一面随口聊起了家常来。
今日一袭玄青色长袍的沈念恩看起来颇为倜傥。
而沈康靖和沈景枫父子俩的衣着则相对平淡。古慈儿记得看了收藏本站哦,这里更新真的快。双双穿了件短袖的绛红色马褂。
凌罗着月白色罗衫配百褶月华裙,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这时,多年未进戏园子的他禁不住对其余三人感叹道:“弹指间,三十年都过去了,景枫都已经长这么高了,哎,我也有三十多年没听过戏了。”
呷了半口茶后,他继续畅言道:“今日能赶上这么大的盛世,也算是毕生之幸啊!若是阿靖的娘亲还在她一定会陪我一起来这看戏的,我记得那会她最爱唱《梦断香消四十年》了,不知今晚有没有这一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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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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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沈念恩还随口清唱了两句:“只合入空门,长断鸳鸯梦,梵经一卷度余生”
虽只听了这几句,沈景枫便迅速成了爷爷的戏迷,他当即拍手眉开眼笑地来了句:“爷爷,您唱的当真不错,您没去唱戏,真是这会馆里的一大损失。”
此时沈念恩饮了半杯普洱茶,心情好不畅快,大笑着夸赞孙儿嘴甜的同时还故作谦虚道:“卖弄了,卖弄了,其实我就会唱这么几句,你们几个别见笑,尤其是凌罗。”
沈景枫一向崇敬他爷爷,且又快人快语,此刻,他眉飞色舞地竖起了大拇指接着调侃道:“爷爷,我说的是大实话,一点也没有拍您马屁的意思。。您看您这长相,用玉树临风这四个字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接下来,他又表情浮夸地喋喋不休道:“您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位美男子,我奶奶她当时肯定是垂涎您的美色,才会拜倒在您的长衫之下。”
一面说沈景枫一面还伸手比划着,紧接着,他拧了拧眉毛,眨巴眨巴眼睛,又得意地夸耀说:“再者说要不是您的底子这么好,怎么会有这么英俊的我爹和我啊”
沈景枫在广雅学堂里可是出了名的刺头兼话痨,胡说八道一个时辰都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关键嗓子还一点也不干燥。
这唠唠叨叨一席话大伙算是听明白了,绕了一大圈,沈景枫是想说自己因为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才会长成俊少年一枚。 。只可惜他的样貌
众人只得迂回地赞他伶牙俐齿,聪敏机智。
这时,凌罗终于逮住了机会含笑插了句话说:“沈叔叔,您刚刚说您最爱听《梦断香消四十年》,还问今晚有没有,我现在就可以告诉您,我娘今晚就要唱这段戏,您说凑巧不凑巧?”
在座的其他三人闻后都颇为惊喜,尤其是沈念恩眼睛忽地光亮有了神,来了劲头的他立马一展笑颜道:“这样看来我们两家真是有缘,一会见到你母亲,我要同她聊聊你和阿靖的事。”
这话说的凌罗和沈康靖同时害了臊。古慈儿记得看了收藏本站哦,这里更新真的快。尤其是凌罗,一张俏脸火速晕成了颗红樱桃,好在戏场昏暗,旁人根本瞧不清。
沈康靖担心凌罗羞窘,忍不住使了个眼色且还顺带揶揄了父亲一句:“爹,您今个话实在是有些多了”
沈念恩虽看出了他二人的难为情,可心里却不以为意。
明面上只得转移话题的他接着悠然道:“我话再多也多不过咱们的鬼精灵啊!”
说完他顺手摸了摸孙儿的头,继而逗起了景枫来。
不多时,沈念恩趁凌罗视线游移之际,又向儿子眨了眨眼睛,可沈康靖对于父亲的举动却假装视而不见,依旧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沈念恩寻思着自己虽绝大多数时也是如此,可面对亲朋好友时还是相对放的开的,儿子这般刻板真是令他大感意外。…,
而后,他心里琢磨着:“这俩人也都不小了,怎么还像少年时那般矜持委婉呢,尤其是阿靖,简直就是个循规蹈矩的木头疙瘩!”
他替儿子心急,可却又使不上力气。
其实,凌罗听了沈老爷子的话心里也是欢喜的,只是不好表露于外罢了。
此刻,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怯,她赶紧低头轻喃道:“我先去后台看看我娘准备的怎么样了,沈叔叔你们在这先坐一会!”
凌罗刚走开,沈康靖立马撇了撇嘴,幽幽地埋怨道:“爹,你看人家生气了吧,是被您给气走的。”
见凌罗走远,沈念恩当即摇了摇食指,满面春风道:“非也,我坐在她对面看的最清楚,她非但没有生气,而且估摸着心中还在窃喜。”
“爹今天正好得空问问你,阿靖,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沈念恩边喝茶。。边问儿子,表情很是轻松。
这时,被晾在一边的沈景枫有些坐不住了,向来嘴贫的他又抢话说:“爹,我看凌姨人挺好的,对我也不错,不如你”
说完,他又挤眉弄眼地晃荡着脑袋,样子十分滑稽可笑。
此时,凌罗已移步至后台,一眼便瞧见了背着身的母亲。
这一日,凌天时隔三十余年终于又一次穿上了师祖薛显扬的那件戏服。
这是她第一次唱戏时穿此华服,这些日子她思量了许久,自己如今身患痨症,今后怕是再难站于戏台之上。
因而这日下午,面对这半生来陪伴过自己的二十几件戏服,凌天不自觉地陷入了彷徨之境。
这每一件戏服的背后都是一段鲜活的故事,穿成串即是凌天半生的成就与回忆。
如果今晚是最后的告别。 。她希望可以把最好的自己留在八和会馆,留在戏迷的心头
终于当指尖碰触到正红戏服的一瞬,一股暖流涓涓潺潺忽地涌遍了她的周身。
拉过其衣袖的刹那,凌天恍惚间好似预见到了自己今晚即将绽放的璀璨,冥冥中她深感师祖和他一定会护佑自己,因而这一刻她终于坚定了选择。
此刻,身着戏服的凌天正在大咳,而手帕上竟已沾染了斑斑血迹,当她听到女儿的喊声后,凌天忙慌张地将手帕藏了起来,可悸动却盘桓于心尖。
凌罗从镜子后瞧见娘亲的一霎,弯月状的眸子又惊成了两块圆月饼。
见其戏服领肩部的渐变彩线勾着金线绣花,重工刺绣的飘带层次分明,背部的金黄色绣花色泽亮丽,如此复杂的工艺在匠人的一双巧手下竟有画卷变成了栩栩的真实。
如此精美绝伦的戏服看来只能有仙姿佚貌的佳人来配。
再来看看其母。古慈儿记得看了收藏本站哦,这里更新真的快。凌天今日也是妆容甚佳,虽然鬓边已生华发,可盛装下的她仍可谓是肤如凝脂多白润,颈似蝤蛴美又直,嫣然一笑动人心,秋波一转摄人魂。
叱咤戏坛几十载的绝色红伶当真实至名归。
凌罗连连盛赞娘亲和这戏服相得益彰的同时亦欣喜地告知对方,今天沈家祖孙三人都来了会馆,特意捧她的场。
凌天心里的慌虽还没走远,可听了这话还是颇为高兴。
母女俩闲聊了一会后,忍着喉咙奇痒的凌天浅笑着说了句:“等一会,唱完这出戏,我同沈少爷他爹见上一面,简单聊聊。”
刚恢复了平静的凌罗此刻内心又躁动了起来,露出了少女羞态的她立马扯着娘亲的衣袖佯装惊讶地问:“娘,你想同人家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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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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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凌天抿嘴一笑,并未言语,而就在这时,她却又咳嗽了起来。
这一晃几日,由于排练十分紧张,凌天一直没倒出工夫去看那位邢大夫。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她怕去了之后,那邢大夫会跟之前的几位大夫一样断定自己得的痨症无药可医。
眼看登台之日临近,一条腿已经迈进了鬼门关的凌天最近难免有些讳疾忌医,因而这医病一事就又拖延了下来。
如今在凌天心里登台乃第一要务,她心想等过了今晚后,再去看病也不会太迟,到那时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可以坦然面对。
所以叶展盈私底下问她时,她谎称自己已经去过了,还在邢大夫那开了些药丸。。因而暂时算是搪塞了过去。
此刻,凌罗见状忙上前抚触其脊背,紧接着,她皱着眉头问她说:“娘,您这几天有没有去邢大夫那看看啊?我怎么看您咳嗽的还很厉害呢?”
“看了,看了,哪会那么快就好呢?百日咳你没听过么!”凌天只得故技重施,敷衍了事。
可凌罗心里却在犯着合计,娘一咳起来好似身都在打着颤,上气不接下气的,看样子比哮喘还要严重上几分,而一般的咳嗽哪会这么痛苦呢?
凌罗刚想再多问两句,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来报:“开场了,开场了,大家都赶紧准备好,马上就要上场了!”
凌天见女儿一脸的纳闷狐疑,似是有话要说。 。顾不上对方的她草草来了句:“阿罗,快去陪沈家人吧,别怠慢了人家,娘要准备上台了。”
眼看要开场了,凌罗只得回到了坐席之上。
三声锣响后,忽然间,戏场内好似被施了定魂咒一般,所有人都不再动弹。
此时,周遭的鸦雀无声弄得沈景枫有点不太习惯,向来多动的他不自觉地挪了下杯子。
可“吱溜”声后,前后左右的戏迷都纷纷向他投来了厌弃的目光,搞得沈景枫此时此刻更加身不自在。
瞧到这,其父沈康靖将手指抵在唇边,轻“嘘”一声示意他务必安静。
沈景枫无奈,即便手脚无处安放,可他也只能嘟着嘴巴在座椅上强挺着装成一尊石雕。
接下来。古慈儿记得看了收藏本站哦,这里更新真的快。这出《梦断香消四十年》于万众瞩目之下终于开了场。
先出场的是穆思远,他饰演人公陆游。
此刻,身着湖蓝色燕居服的他徐徐走到戏台中央后开口伤吟道:“鸳鸯痛离群,娘亲太狠心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
故事中,唐婉仙逝已有四十年余,尽管陆游自己也将不久于人世,但他对唐婉的眷念之情却永不泯灭,历久弥新。
他多么渴望旧日重现,尽管结局是苦悲,如若可以再一见唐婉芳姿,那自己今生便也死而无憾了。
穆思远的唱腔很是独特,循字取腔,深情婉转,韵味十分浓郁,再联想到这凄美的故事,才一开场便引得沈念恩愁肠百转,思绪瞬间飘回了几十年前。…,
沈念恩深感自己此刻的心境竟与这戏中之陆游如此相近,细算下来,他同虬枝分别至今也已三十二三载,虬枝是带着恨意和绝望离开的人世,一想到这点他的心就好似在被刀剜。
每次出海或是归来时,沈念恩都会怀着痴念在码头逗留许久,每有轮船靠岸,他都会久久凝视,幻想着像当年一样可以再睹虬枝的芳姿。
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个画面,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定格在那里,他愿意用一切去交换。
可无情的现实却令他的等待次次落空,等来的永远都是无尽的寥落
想到这,眼眶忽地湿润了的他竟突然有些怕了。。怕自己继续听下去会太过感伤,会太心痛。
本以为都过去几十年了自己早已心如木石,却不料听了几句戏文后竟还会如此动容。
别人的剧本,演的却是自己的缘分
此时的沈念恩顿觉胸口翻江倒海,很不舒服,因而忽地起身决定出去走动走动。
接着,他对一旁的沈康靖悄声示意了下后便仓促离开了座位。
可就在这时,戏词骤起,“只合入空门,长断鸳鸯梦,梵经一卷度余生”
片刻后,余音缭绕于戏场内的每一处角落。
女主人公唐婉虽还未上台。 。可声音却已先至。
戏迷们皆睁大了眼睛,擎长了脖子,翘首期待着名角的现身。
凌天吃了些镇咳药后拖着沉重的步子在千呼万唤下终于登上了戏台。
身患痨疾的她在踏上戏台的一瞬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抖擞如常。
台阶近处,戏词悄然而至的一刹那沈念恩的脚却不由自主地悬在了半空之中。
这段词他刚刚还随口吟唱过,因而此刻再度听闻不免下意识地抬了头朝台上望了去。
他知道此时上台的这位一定是凌罗的娘亲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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