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码头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古慈儿
这一刻,被激发出了无穷斗志的霍雨桐总算是抬头瞧了他一眼,只是那眼神中敌意尽显,好似连弩发发狠厉,让人看后不禁有种透骨寒凉之感。
“你跟卢庄是什么关系啊?上次见你们俩一起去听戏,好像还挺亲密的”
洛景枫觉得自己刚刚言语欠妥,收回了些理智的他决定放低姿态,可没成想自己竟又说了句不太中听的话。
呦,真新鲜,对面这家伙竟关心起自己同卢庄来了,且这话怎么听都有种醋坛子被打翻的酸涩味。
“你是我什么人啊?我跟谁一起做什么事需要向你解释!”霍雨桐毫不客气地丢了话给他。
算你狠,一句话直接把洛景枫噎到了墙根底下。
哎,刚才怎么没人叫酒,真扫兴,洛景枫只能低头猛饮了两口茶。
“啪”的一声,他将茶杯撂在桌上后,靠在椅背上不爽不快地又言道:“有意思么?你这么对待我有意思么?”
“你和蒋伟诚那天如此羞辱我,你觉得你有意思么?”
“好,如果你还对那天的事耿耿于怀,那我今天,我洛景枫今天就在这给霍小姐你赔个不是,行不行?”
话虽到了,可语气中却听不出半点诚意来。
“太迟了,你的道歉太迟了,我受不起”霍雨桐依旧冷言冷语,冷漠至极。
可她心里的那道坚强壁垒却不知为何正在瓦片纷飞
被对方用刀子逼进了漆黑的角落,洛景枫想哭想叫可最后却只发出了几声冷笑。
“对,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从来没有,要想让人喜欢你得有让人喜欢的资本,你长得好看么?你性情温和么?就你,一个姿色平平,冷酷淡漠的女人,我除非是脑子坏掉了,才会对你动心!”
声嘶力竭中充溢着满满的自我质疑。
是啊,他当然不会喜欢我了,他那么一个自高自大的人,连基本的尊重都没弄懂,又怎会对一个平庸的我动心呢,从前种种充其量也就是为寻个乐子罢了
更何况他刚刚不是还送鲜花给了一个漂亮的女伶么!
一声冷哼夹杂着五分苦闷,五分肃杀盘桓在幽南山内久久不散,令人于凄凉萧索中找不到生路。
“你的喜欢我从不稀罕,更不敢奢望,还是留给你自己慢慢寻欢吧!”
心头的那滴泪几欲滑落的最后一刻,霍雨桐起身便走,没再犹豫。
这场冷战终于结束了,旷日持久,却也是弹指一间。
这么多年来,他洛景枫的意识里从来就没出现过“认输”二字,可这一次,他输了,真的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
该说的话一句没说,不该说的话却是不绝于耳。
怨不得旁人,这一切都怨不得任何人。
谁让自己是个口是心非的硬骨头,活该被人淘汰,被人唾弃。
幽南山内静坐的洛景枫此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孤独。
自己就好比一只被放逐于冰天雪地中的孤舟,飘荡无依,漫无终极
好在不一会,卢庄和方竟成终于小解归来。
本还一路欢笑的二人进屋后见霍雨桐不知去向,卢庄当即瞠目愕然。
“雨桐她人呢?”
“她走了”重伤后的洛景枫了无生趣地回答着。
“走了?怎么突然就走了?她说什么了么?”卢庄不明就里,自然想要问个清楚。
“别问我女人心海底针,我这么蠢,怎么可能猜得出来呢”洛景枫依旧意志消沉。
这算哪门子的回答,看来他二人当真有事,早知如此就不该留他俩单独一起,卢庄不禁暗暗想着。
可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竟好像有血海深仇一般
紧接着,卢庄放心不下走出了陶然居探看雨桐是否走远。
雨桐真的走了,早已不见了踪影。
没办法,卢庄只得返回了幽南山中。
而这之后,卢庄特意留意起了洛景枫来,见其一脸的落寞颓唐,此刻,卢庄坚信二人的关系绝不简单。
1899年的早春,一连数日的阴雨将广州城浸泡的几欲失去根基,而多日未见阳光的人们心情也似乎被忧郁充斥,可尽管周遭被阴沉笼罩,但顺利于秀江书院毕业的洛景枫却踏上了人生的新征途。
此时,选择去香港官立技术专科学校继续深造的他其实并不清楚未来的自己该何去何从,只是一心想要外出游历闯荡。
其父洛康靖担心其离家太远不便返乡,因而他才会就近选择香港。
将儿女私情暂抛的他最近这些时日总算又恢复了神清气爽。
不久后,闲来无事的洛景枫于周末某日看到了一则《中国日报》的招募启示。
洛景枫精于绘画,又擅长写稿,因而他萌生了个念头,决定前去报社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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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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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之前,为了尽可能被录用,洛景枫曾有意调研了番该刊物。
1894年,兴中会创办后,出生于广东省香山县且毕业于香港西医书院的革命领袖孙逸仙尚未认识到利用报纸宣传革命的重要性。
1896年,在英国伦敦被清政府驻英大使馆诱捕拘禁的他险些被钉在一只大木箱中运送回国处死,多亏了伦敦报界大造舆论,才迫使公使馆将其释放,最终他幸免于难。
这件事刺激到了孙逸仙的同时,也令他第一次认识到报纸宣传的强大威力。
1898年,资产阶级改良派倡导维新变法失败后,逐渐沦为保皇派,他们在日本创办了《清议报》,不少海外侨胞受了《清议报》的影响,从同情革命转而成了保皇会的一员。
受其启发,孙逸仙决定创办报纸进行革命宣传。
此时,国内严峻的政治现实使得革命报纸无法在内地出版。
因而,孙逸仙选中了既不受清政府控制又离内地较近的香港作为办报地点,且同时委派英语极佳又有深厚汉文功底的冯少白赴港办报。
接下来,先说说这位冯先生的履历。
作为孙逸仙忠实追随者的冯少白出生于广州一茶商之家,只可惜时运不济,其祖父冯克俭因欠债下狱被发配至边疆后亡故,其父后又抱重病,自此家产中落,迁至江门。
从小天资聪敏,勤奋好学的他习字、念书、学写诗文均是同窗中的佼佼者。
1890年,冯少白入香港西医书院读书,与孙逸仙一见如故,而后拜盟以兄弟相称。
每于学课余暇时,他便与众革命先行者聚会于杨耀记,畅谈革命,无所忌讳。
1892年,冯少白辍学与孙逸仙一起奔走革命,且同时期在广州西关冼基开设东西药局,冯少白主要负责料理店务。
1895年,冯少白参与组织香港兴中会,筹备广州起义,事败后与孙逸仙等人逃亡日本,继而成立兴中会横滨分会。
这期间,冯少白还为戏班创作粤戏剧本,《文天祥殉国》、《儿女英雄》等剧目均出自其笔下,借以宣传民族民主革命思想。
不久,孙逸仙在日本代为购买的印刷机器和铅字运送到了香港,自此,《中国日报》在士丹利街24号正式创刊。
此刊宣传反满倒清,努力唤醒民众,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蓬勃朝气。
报纸以精辟的时评深刻地剖析着清政府的黑暗现实,向人民展示了革命不但一定会发生,而且一定会成功的真理。
此报社既是革命党人的喉舌,又是指导革命斗争的指挥部,同时也是兴中会在香港的重要联络机关,地位之重不言自明。
再来看看冯先生的外型。
冯少白的样貌颇为普通,中等身高,国字脸,不太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边眼镜。
相较于平庸的长相而言,他的气质格外出众,只要与其说上几句话,对方便会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虽然冯少白长得平平无奇,可刚踏入报社的大门,洛景枫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对方。
诶?
难不成他们此前认识?
这事得追忆到四年前的广州起义。
因计划泄露,1895年的广州起义当时不得不被迫停止,为保存革命火种,那日夜晚,冯少白甘冒风险孤身一人匆匆返回总部机关只为焚毁兴中会名册。
可这一去则险些再也回不来,因那里已有清兵设伏。
好在冯少白年少时曾跟邻居伯伯学过些功夫,所以身手还算敏捷。
再加上携枪防身,他没有令那埋伏的几个清兵谈到便宜。
因兴中会于广州的秘密机关“亨通行”与洛家大院毗邻,因而左臂中弹受伤后,弹尽的冯少白火速翻入了洛宅之中避难。
用力捂住伤口的他跌跌撞撞潜入洛府后,顾不得太多,仓皇窜入了近处一未亮灯的房间之内。
而这间房实为洛景枫的卧房。
几日前,洛康靖、凌罗夫妇俩外出游玩,至今未归。
此刻,尚在爷爷房间内的洛景枫仍在喋喋不休,可说了那么久,他的舌头却也渐渐有了困意。
眼看已过亥时,洛景枫哈欠连连决定回房休息。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想到了自己近日创作的一幅画作来,是张爷爷和奶奶并肩而立的肖像图。
昨个刚刚完工,所以这时他想邀爷爷前去鉴赏一番。
洛鸿勋一听,也来了兴致,于是同孙儿一道去了他的房间瞧瞧。
二人一路说笑着并未留意周遭,推门而入后,便将烛火点亮,可这一刻,二人却同时瞠目结舌。
眼见地面血迹斑斑,祖孙俩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发生了什么事?
难不成有人深夜闯入?
那人该不会还在此室中吧?
祖孙俩互相递了个眼色后,顺着血迹小心翼翼地绕至洛景枫的书桌后
紧接着,定睛一瞧,果不其然,屋内确实来了个“不速之客”。
此刻,一二十五岁上下的男子脸色苍白正痛苦地捂着左臂,蜷在桌边,身好似不受控地不住瑟缩着。
而那人便是冯少白。
脚步声由远及近,冯少白知晓定是有人发现了自己。
如果他们报官
那便只剩死路一条了。
这时,他微微睁开眼,见来人一老一少正惊愕地盯着自己看,虽然心情有些沮丧,可他还是想为自己争取最后的生机。
只听他极度虚弱勉力开口道:“鄙人姓冯名少白请你们相信我我不是坏人,而是革命党刚刚去焚毁名册,不幸被清兵射中了左臂,情急之下才会躲入贵府避一避难”
见二人既未高声叫喊,也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冯少白顺势继续说了下去:“国家残败如此,慈禧还在劳民伤财大肆修建宫殿园林清廷卖国、腐朽不已,甲午海战又受辱大败,这样的朝廷若是不把它推翻了怕是我们迟早都会成了亡国之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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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义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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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所以我们兴中会誓要驱除鞑虏,恢复中国。”
说这话时,暂忘伤痛的冯少白牙关咬紧,左拳力攥,心底的恨意喷薄而出,势要与有识之士一道将满清政府推翻。
“只是不够幸运,这次起义失败了但我知道肯定还会有下一次,我也坚信革命总会有成功的一天”
“可我也清楚我们革命党人的心声并非人人都能理解所以,若你们想要向朝廷领赏,大可叫官兵前来捉我”
“你们也看到了,如今我弹尽负伤,已经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即便如此,我也不怪你们,要怪只能怪开化的国人太少,同情革命的人太少”
言语至此,冯少白抚膺长叹,无奈又悲凉。
此刻,洛景枫眼眶湿润,心底的热情已被眼前这位义士点燃。
也正因此,身为听众的他头一次安静地一言未发,而彼时,他只是个十四岁的愣头少年。
可下一秒,洛鸿勋听了冯少白的话后竟微昂头颅,转身朝房门走去。
洛景枫见状大惊,当即激动地高呼了一声:“爷爷,不要啊!”
这时,走至门前的洛鸿勋轻摇了头后苦笑一声道:“待会清兵若是找上门来,我不事先交代阿四他们如何应对,那到时大伙岂不乱了阵脚,再者说,冯先生受伤失血,若不及时找大夫医治,就算不会伤及性命,搞不好也会有失臂的危险”
临了,他转过头来说了最后一句:“我不同情革命我支持革命!”
洛鸿勋听了冯少白的一席话后当即便有了种恍如隔世之感。
其实,他之所以会决定鼎力相助是因为想起了四十年前那个与自己仅有一日交情的粤伶陈茂文来。
壮志未酬身先死的茂文兄是热血义士最鲜活的写照,那会他便预测未来的中国定会有更多的仁人志士同自己一样勇敢地扛起反清的大旗,与腐朽统治抗争到底,而眼前的这位冯先生便是最好的证明。
洛鸿勋老了,他已没有体力去操劳这些了,可他那颗期盼国富民强的热忱之心却从未改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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