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爷,不好了,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刘牧听到这个词后都觉得不可置信,这刘家庄上向来和谐,虽然生活上难免有些磕磕绊绊,但是打架这种事情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呢?
“不会是临濠来得人跟原先的庄户打起来了吧。”
刘牧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最担心的事情,便是自己带来的人不能和原先的庄户和谐相处,那样整个庄子便不能凝聚在一起了。
刘三使劲地摇着头,“不是不是,是柳生家和张大奕家打了起来。”
咦,好熟悉的两个名字啊。
刘和在一旁提醒刘牧,“就是那日来到少爷家里,劝少爷不要稻田养鱼的那两个庄户。”
刘牧一下子都想起来了,不应该啊,那日见这两个人关系挺好的啊,怎么今天就会大打出手了呢?
在这瞎猜也没卵用,还是赶过去看看吧。
“大郎呢?”
杨大郎身为刘家庄家丁的队长,不仅担负着保护刘牧的职责,还要负责维护庄子里的治安,出现这种事情,应该第一时间出现在现场。
“大郎已经带了几个家丁赶过去了,就差少爷你了。”
刘牧话不多说,迈起大步,朝现场跑去。
第五十六章 本少爷最讨厌道德绑架
等刘牧赶到现场的时候,杨大郎已经带着家丁把打架的两拨人给分开了。见到刘牧来了,围观的庄户赶紧散开一条路。
张大奕虽然名字里有个大字,却比对面的柳生瘦小了不止一圈,在刚才打架的过程中难免吃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儿的。
柳生虽然没吃什么大亏,但脸上一道道地印记,像是被女人抓的,等看到跟张大奕家跟柳生体型差不多的媳妇,刘牧心底就为柳生感到一丝同情啊。
“乡里乡亲的怎么还动上手了呢?”刘牧走到柳生和张大奕中间。
柳生闭口不语,但鼻子里不停地发出声响,看来还在生者闷气。张大奕倒是低着头,倒像是做错事情的那一个。
刘三不知从哪里给刘牧搬出一个椅子,坐在上面,刘牧觉得自己有些骚包,但气势瞬间就上来了。
这就是当官的感觉吗,比说还挺爽,怪不得天下的士子们顶破头也想某得个一官半职。
刘三和杨大郎站在自己的身后,这场景让刘牧想到了一句歌词。
王朝和马汉站身边。
可惜自己长得不够黑,额头上也没有月牙形的疤痕。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柳生,你先来吧。”刘牧觉得柳生有一肚子怨气,便先指了他。
“少爷,那天从你家里回来,我就跟大奕商量好了,也要跟你做稻田养鱼的事情,哪知这孙子竟然忽然反悔了。”
柳生看来是愤怒到了极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张大奕孙子,一点都不给他面子。
怪不得挨揍的张大奕反而像是做错事的那一方一样,来到明朝之后,刘牧发现这个时代的人非常的淳朴,诚信在他们心中排在很重要的位置,出尔反尔往往会遭到别人的不齿。
果不其然,听到柳生这句话之后,围观的庄户们都不约而同地摇摇头,透露着对张大奕的失望。
张大奕的媳妇绣娘也不是那种吃气的人,扯着嗓门喊道:“怎么了,少爷都说了,先等少爷家的稻田真能养鱼之后,我们庄户们才开始跟着弄。你想弄你自己家弄呗。凭什么要我们也跟着弄啊。到时候挨饿了,可别来我们家借粮食。”
张大奕的媳妇在前面口若悬河地说着,张大奕则是羞红了脸,恨不得趁着没人发现的时候,赶紧离开。
刘牧看到这里也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定是绣娘不允许张大奕稻田养鱼,张大奕也拗不过她,更打不过她,也只好顺了她的意,反而得罪了柳生,以至于两个人大打出手。
这大奕,也是个妻管严的男人啊,刘牧内心笑道。
柳生还想反驳两句,但脸上隐隐传来的疼痛,一直在提醒着他不要招惹绣娘,以免整张脸被抓花了。
“好了。柳生你过来。”刘牧板着脸,把柳生叫到了跟前。
“为什么要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少爷我都不会强迫人做事情,你凭什么要求大奕跟你稻田养鱼啊。你去给大奕道歉。”
道歉?
柳生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刘牧,发现一向好脾气的少爷此时正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看来不向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啊。
柳生也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张大奕面前,拱了拱手,极其敷衍地说了声“对不住了”。
刘牧见好就收,再逼下去反而让两个人心生怨恨,这就得不偿失了。
刘牧从椅子上站起来,清了清嗓子,站在人群面前。
“众位乡亲们,我刘牧在这里再跟各位重申一遍,稻田养鱼这件事情,必须等我弄出点成效来,你们才能跟着做。倘若我在发现有庄户未经我允许,擅自稻田养鱼,那就别怪本少爷不客气了。”
杨大郎极其配合刘牧,话音刚落,刷一声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唐刀,吓得众位庄户们一哆嗦。
“还有,本少爷最讨厌道德绑架了,以后谁要是在做道德绑架的事情,我定会将他们逐出刘家庄。”刘牧上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道德绑架了,他从小便深受其害,一说到这四个字,他就恨得牙痒痒。
道德两个字,庄户们知道什么意思,绑架两个字,他们也知道什么意思,但是这四个字连起来,他们就一脸茫然了。
“这道德绑架呢,就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强制要求别人去做什么事情。”
柳生一听刘牧这话,顿时脸就红了,沉默低头,虽然刘牧没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说得是柳生。
见众位庄户们还不明白,刘牧想到了十分恰当地比喻,“就比如有些特别讨人厌的腐儒,又酸又臭,天天满嘴之乎者也,要求别人这个不能干,那个不能做,自己背地里倒是做得挺欢的。”
刘牧之所以这么贬低儒生们,是因为发现张顺等人并没有在场,要是让他们听到以后,谁给自己讲《汉书》啊。
直到这时,众位庄户们也都懂了道德绑架的含义,心底里也对这些人深深地鄙视。只是少爷为何这么贬低儒生呢,那些高高在上的读书人竟然在刘牧眼里一文不值。
少爷的学生不就是个儒生吗,难道少爷狠起来连自己的学生都骂吗?
相处了快两个月的时间了,张公子是何人,这些庄户们再清楚不过了,他绝不是刘牧口中说的那撮腐儒。
天色已经黑了,事情也已经处理妥当了,刘牧就带着杨大郎和刘三回家去了。
一路上,杨大郎时不时地发出“嘶嘶”的声音,惹得刘牧有些心烦意乱,刚想张口教训他几句,却发现他的脸上和脖子上有三道被挠的痕迹,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音。
一直在看柳生,没想到杨大郎竟然也被抓了。
杨大郎一听少爷在笑自己,脸变得更加红了。
“哎,这张大奕的媳妇下手也忒狠了,不光抓柳生,连拉架的人都抓啊,你说,我等会儿回家,怎么跟媳妇儿交代啊。”
果然是顾家的好男人啊,这样的好男人。,刘牧肯定要帮他一把。
“你放心,有少爷在呢,我会实话实说的。”
杨大郎开心地笑了,就算媳妇儿再怎么生气,但看在少爷的面子上,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我会如实说,杨大郎偷看别人家的小娘子洗澡,别人给抓破了脸了。”
第五十七章 民生问题
四月份的京城郁郁葱葱,繁花似锦,一片生机盎然。刘家庄也开始忙碌起来,进入了插秧的时节。
郭翀和吴伯宗也已经回到了京城,准备即将到来的殿试。
刘牧给学堂里的孩子们放了个假,一方面是想让孩子们去帮家里干点农活,别到时候有了学问,反倒忘记了自己的出身。另一方面,也是给张顺一段时间,让他也好好准备即将到来的殿试。
刘牧来到田间,爬上高高的田埂,望着田地里的弯着腰插秧的庄户们,内心思绪万千。
这个年头,能吃饱肚子永远是第一位的,是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在托着大明朝负重前行,而我们却无法在浩瀚的史料书籍中找到关于他们只言片语的记载。
管家刘建德是个心细的人,一到农忙的时候,也是他这一年来最忙的时候,他总会拿着算盘本子挨家挨户的问一问庄户们缺点什么,然后赶紧去配置。
刘建德看到少爷来到了田间地头上,便一路小跑来到了他的身边,爬上田埂,站在刘牧的身后
虽然刘建德很精通珠算,但是在刘牧面前,他可不敢臭显摆,那无异于关公面前耍大刀啊,毕竟少爷可是在算学上击败了刘伯温的人。
“少爷,我算了一下,这水稻本就比小麦高产,加上稻田养鱼的话,那收成肯定要比在临濠府的时候提高不少。”
虽然在算学造诣上,刘建德比不过刘牧,但有一点他要比刘牧强,五十多年的阅历让他早已对刘家的粮食产量一清二楚。
刘牧很欣慰地点点头,有刘建德和刘和在身边,自己真得不用操一点心,倒是父亲这年的农忙该怎么过呢?
回到家里之后,刘牧发现张顺正在背书,距离殿试还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张顺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刘牧决定要助张顺一臂之力,虽然他没有读过四书五经,更没有做过八股,但是他了解朱元璋啊。
这殿试是皇帝亲自出题啊,刘牧虽然没有那么神可以猜到皇帝出什么题目,但是可以凭借对朱元璋的了解,他最起码可以知道陛下的喜好,能让张顺避免一些雷区。
有这么个老师,你就偷着乐吧,刘牧竟然有一丝羡慕张顺。
“你过来,过几日便殿试了,为师给你嘱托两句,给你圈圈重点,别像个无头苍蝇一样。”
圈圈重点,这是刘牧上大学时,最想听到老师说的话。
张顺惴惴不安地跟着刘牧来到了书房,他并没有因为恩师要给自己划重点,而感到一丝的兴奋。相比于算学,刘牧的儒学造诣简直不堪入目,他拿一手歪歪扭扭地字,甚至不如自己五岁时写得好看。
进了书房,刘牧和张顺相对而坐,看到桌上放的那本《汉书》,刘牧就有些头疼。
“顺,为师问你啊,你对接下来的殿试可有把握。”
张顺沉思了一会儿,“学生尽力而为,位列二甲应该是不成问题。”
在刘牧面前,张顺也没必要谦虚,会试名列第六,哪怕殿试发挥中规中矩,也不会掉出二甲的行列。
“但为师还可以让你再提两名。”
张顺虽然是个不喜欢争名夺利之人,但一听到恩师能够让自己提两名,眼里还是放出了闪亮亮的光芒,都是读书人,凭什么我就不能比你考得好啊。
刘牧站起身来,不停地用扇子敲打着自己的掌心,开始传授秘诀。
“殿试更多的是考策论,而且是皇帝亲自出题。当今天下初定,你猜陛下最关心的是什么啊?”刘牧问道。
虽然说圣心难测,但是也是有迹可循的,张顺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莫非是平定西南?”
刘牧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没想到张顺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没想到竟然还怀揣着一颗戎马天下的心。
但很明显,他猜错了啊,刘牧拿着扇子敲了下他的脑袋,“想什么呢?有魏国公,曹国公,卫国公,颍川侯等人在此,陛下还会问你平定西南的事情,你们这群人能比他们会打仗。”
张顺恍然大悟,觉得自己有些想当然了,继续猜测,“莫非是教化问题,当今天下初平,人心还不凝聚。”
刘牧点点头,张顺说得这件事情,他竟然忽略了,头脑风暴的好处在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
“但为师觉得,陛下可能更关心的是民生问题。”刘牧反身跳上了书桌,面对着张顺坐着。
民生?
虽然张顺是第一次听这个词,但是很快就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读书人就有这个好处,很快就会理解一个新名词。不像前两天的那些庄户,一个道德绑架还得解释半天。
“陛下本就是农民出身,所以当了皇帝之后,最关心的也是百姓到底吃不吃得饱,能不能安居乐业的问题,而这恰恰是你擅长的。”
我擅长的?!张顺有些不可置信地反手指了指自己。
果然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啊,张顺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的特长所在。
“论对经义的理解,你不如吴伯宗,若论才情,你也比不上那个放浪形骸的郭翀,你觉得你跟别的考生想比,又有什么强的地方呢?”在张顺面前,刘牧也没必要隐藏什么,直接把他的缺点点明了。
张顺又陷入了沉思,自己比别人强在哪个地方,这个问题,他还从来没有思考过了,想了一会儿,张顺脱口而出,“学生比他们年轻啊,吴伯宗已经二十七了,郭翀甚至已过而立之年了。”
刘牧气得直接从桌子上跳下来,不停地拿扇子在张顺身上戳来戳去,心想这学生是榆木脑袋吗?
“算学,算学啊。为师这大半年白教你了吗?”
张顺恍然大悟了,起身拱手道:“恩师,学生明白了,你是打算让学生以算学为切入点,阐述我大明的钱粮问题。”
这孩子终于上道了。
刘牧将扇子插在脖子后面,拍拍手道:“当然,这民生问题只是为师的猜测,至于陛下最后会不会出这个问题,为师也拿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