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败家子

    尚方宝剑是监督、调查之职，必要时可行临机专断职权。

    可牟县一事不是必要关头，石小凡也没有理由仅仅因为一条瞒报田亩就连杀四人，还是牟县影响力最大的四个人。

    趁着京城来人抓他之前，石小凡必须尽快将剩下的事做完。

    他擎出尚方宝剑，宝剑出鞘，寒气逼人。

    石小凡高举尚方剑:“吴老三、李百万、郑之行巧取豪夺，强卖强霸百姓土地。本官以尚方剑在此，行临机职权，本官宣布，籍没吴、李、郑三家家产。且将三家名下土地按牟县人口均分。每人按人头一口人分发二十亩官田，此官田不得转让、不得买卖！”

    ‘呼啦’一声，百姓跪了一地。

    “青天通判！”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青天通判！青天通判！……”

    百姓们发自内心的呼喊着，分地，他们几乎不敢相信，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真的可以分到田地

    土地，是百姓的命根子。每口人可分土地二十亩，这就意味着，牟县的流民都会被分到土地。

    有了土地他们就不必再做流民，他们就不必乞讨度日。

    牟县沸腾了，人心都是肉长得。衙役们原本暗自戒备的心纷纷放松了下来，有的衙役竟然高举手臂支持石小凡。

    得民心者，得天下！

    三大家族家产被抄，无数存粮被拉到县衙。张主簿吩咐牟县各村镇将安置的流民存档造册，然后按照人口将三大家族名下的土地分发给各家各户。

    没收的粮食，按照人头分发下去。由县衙出面分发种粮，确保分到土地的百姓有粮种。

    另外，牟县县衙私自贴出告示。以县衙的名义宣布，牟县所发的种粮全部免费，待秋收再按照朝廷赋税征收。

    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没有几个月布置完不成。

    可石小凡等不了那么久了，他只有先把告示贴出去，剩下的只有等待县衙各部往下传达分配了。

    三大家族的田产、仓库的粮食全部都被衙门没收。剩下的府宅倒是没给动，于是三家联手告上了京城。

    此事直达天听，捅到了赵祯那里。

    赵祯听言后当朝掀了御桌，这对于以仁厚著称的仁宗赵祯来说，实为罕见。

    很快，朝野震惊。以吕夷简为首的言官，轮番上书严惩石小凡。

    太尉郑迁以老弱病躯入宫哭诉，天子震怒。

    可怜那石元孙，抱着他家的丹书铁券跪在宫门外。无它，什么罪名都可以接受，唯独求天子开恩不要斩立决。

    赵祯没有回复，只是派人将石元孙‘请’回了石府，并且不准石元孙入殿上朝。

    显赫一时的卫国公府轰然倒塌，墙倒众人推，无数奏疏雪片一般飞入皇宫，皆是弹劾石小凡的。

    整个京城舆论倒向一边，似乎不杀石小凡不足以泄民愤。

    吕夷简亲自上书请求他严办石小凡案，幸亏赵祯以吕夷简与案犯有间隙为由给驳回了。

    大宋朝有一条好处就是，凡是与案犯有牵连或者私仇的，都不得作为主审官，以免公报私仇。

    相反，这些人需要回避。

    那么问题就来了，京城与石小凡有仇的比比皆是。为了避嫌，他们都不能涉案。

    最后赵祯拍板，让开封府推官韩琦带一对禁军入牟县，缉拿石小凡入京听审。

    韩琦匹马上阵，带着一队官兵去了牟县。

    许县的范仲淹也已经得知石小凡在牟县的所作所为，他到没有与众人一样显得过于吃惊，而是将自己关在屋里一天一夜没出来。

    祸已经闯下了，石小凡反而坦然了。大不了就是个死，牟县百姓解脱了，值了！

    于是败家子开始依旧我行我素，牟县衙门也是忙成狗，他们必须在朝廷派人来缉拿石小凡之前将生米煮成熟饭，赶快将土地分发下去。

    只要这些土地到了百姓手中，那就板上钉钉了。

    凡是分到土地的百姓都会由衙门出一份田契证明，上面盖着牟县官印。

    这样即便是朝廷派人来了，他们也无法再将土地从百姓手里收回来给三大家族。因为他们一旦这样做，绝对会引起民变。

    土地分发到百姓手中，衙门都盖了印了，你们再想收回去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官逼民反，相信新来的朝廷命官也不敢这么做。

    所以趁着时间紧迫，石小凡必须尽快动员将土地分发下去。

    该来的还是来了，韩琦带着二百多人的禁军星夜兼程来到了牟县。

    禁军入城的时候，无数百姓拦在了衙门口。

    韩琦大吃一惊，他以为要发生民变:“备战！”

    禁军们拿着武器顷刻形成战斗队形以备不测。

    衙门大门打开，狗腿子旺财走了出来:“石通判有令，请韩推官入衙门喝茶！尔等百姓不可造次，请速速退下。”

    韩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仅凭这下人几句话，那些百姓居然都乖乖的让开了一条路。

    这石小凡到底搞得什么鬼，韩琦一时有些纳闷。

    禁军们护送着韩琦进了衙门，石小凡坐在公堂上翘着二郎腿。

    禁军官兵看到石小凡，立刻抢上去将他围了起来，只等韩琦一声令下就将他擒拿。




第七十一章 败家子居然是个好官
    “韩推官，你来了。我担心的是官家不会派你来，还好，我猜的没错。”石小凡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这败家子故弄什么玄虚，韩琦来的任务就是将此人押解回京。

    “石通判，我韩琦不管你想干什么，可如今你是闯下泼天大祸。虽然卫国公把能动的关系都动了，可就连官家也是再无心包庇。京城百官如今恨不能杀之而后快，委屈你了，带走！”

    韩琦不给半点面子，禁军官兵走过去，将铁链往石小凡脖子上一套把他抓了起来。

    尚方宝剑也被夺了回来，现在到了韩琦手里。

    韩琦看着手里的尚方剑他还是有些不太明白:“石通判，我也知道你的大名如雷贯耳。可是没有想到，你竟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擅杀朝廷命官，枉杀无辜百姓。石通判，尚方宝剑不代表就可以让你无法无天。”

    石小凡有些烦躁:“韩琦，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像只苍蝇一般啰嗦。让你的人滚下去，我有话单独跟你谈谈。”

    “放肆！”韩琦身边一军头怒声呵斥。

    韩琦却摆了摆手:“石通判，本官为人处世坦坦荡荡，从不瞒着他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石小凡撅起嘴，一脸的不屑:“行了吧韩琦，别在我这装你的大义凛然。我要是在这儿说了，这屋子里的人都得跟着你我倒霉。我之所以想单独跟你说，就是想让你把这倒霉事自个儿扛着。”

    对付这个败家子，韩琦着实有些无奈。你现在都成了阶下囚了，不知道是谁倒霉。

    若是换成别人，自然不会理会石小凡的胡言乱语。可他是韩琦，石小凡吃定了他。

    韩琦想了一下，随即对身边那禁军头说道:“你们权且退下，我倒要听听这位石通判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那军头素知这败家子诡计多端，拱手言道:“韩推官，此人奸诈狡猾，万不可听他胡言乱语。咱们皇命在身，还是速将此人押解回京为上。”

    谁知韩琦摇了摇头:“他已是阶下之囚，本官身为开封府推官，理应听犯人申辩之词，你们下去吧。”

    那军头不敢再说，拱手带人退了下去。

    “哎，站住！”谁知道石小凡又叫住那军头，然后晃了晃身上的铁链:“先把这给老子除去。”

    军头大怒，狠狠的瞪了这败家子一眼，然后看着韩琦。

    韩琦轻轻的点了点头，军头这才不情愿的走过去将石小凡脖子上的铁链给解下来。

    可他还是低估了这败家子的嚣张程度，石小凡看着他:“军头，你叫什么名字，老子记住你了。”

    那军头吃了一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这小子倒霉了，搞不好回京会被杀头。可石家树大根深，禁军中许多将领都买卫国公的账，别被这小子回京后一番胡说八道，自己的前途可就没了。

    想到这里，那军头语气软了下来:“石通判，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这次闯下弥天大祸，我们不得不谨慎从事。”

    石小凡揉了揉手腕，然后拍打着他:“对喽，老子现在落了难，可你也不能落井下石，滚下去吧！”

    嚣张，将死之人还这么嚣张，那军头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众人退下，衙门内只剩下石小凡和韩琦。

    “坐吧老韩，这事可挺长啊，我要慢慢跟你说……”

    石小凡确实说了很多，他将大宋朝的政治弊端、牟县百姓的水深火热、还有自己杀了三大家族分发田地的事都告诉了韩琦。

    韩琦是越听越惊，他没有想到，牟县流民的根结竟然是在土地上。

    石小凡说了足足一个时辰，禁军将士在外面等的心焦。旺财和来福几个狗腿子们恶狠狠瞪着禁军，禁军官兵们恶狠狠的瞪着这几个狗腿子……

    石小凡说完，将一大堆卷宗从桌子抽屉里拿了出来:“老韩，你看吧。这些都是个村镇该核实分发的土地数目。我是真怕官家派别人来，那样这土地分配就半途而废了。你来了正好，你不是要抓我回京么。两天，再给我两天时间，我把牟县土地分发的事儿办完，再随你回京如何”

    韩琦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说这事屋子里的人谁听到谁倒霉。

    自己算是上了贼船了，若是现在把他抓到京城，则牟县土地分配工作半途而废，好会有一部分百姓流离失所。

    若是放任石小凡再在牟县待上两天，他自己又无法和朝廷交代，韩琦也会跟着被治罪。

    韩琦无奈一笑道:“石通判，你还真是把我给难住了。只是，你把你的前途搭进去，这么做值得么”

    一向吊儿郎当的石小凡难得的长叹一声:“开始我是真不想管，可看着这么多无辜的百姓遭殃。我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八岁的孩子活活饿死在跟前，我能怎么办。老韩啊，咱们为官者，若不为天下百姓先，和禽兽何异”

    从败家子口中说出这番豪言壮语有些不伦不类，可韩琦看到的是一个不一样的石小凡。

    他为了牟县，为了这些流民，宁肯将自己搭进去。不杀县令南霸天，不杀三大家族族长，不将牟县三大家族抄家，牟县百姓怎能分到土地

    没有土地，赈灾终究不过是一纸空谈，牟县流民之患永远无法解决。

    可杀了人，石小凡就犯下滔天大罪。韩琦不禁暗问自己，若是换成我，我能不能做得到

    “请，受我韩琦一拜！”说着韩琦竟然起身对石小凡深深一拜。

    石小凡大惊，他慌忙过去扶起:“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老韩，只是这事把你拉下水了。”

    韩琦摇头苦笑:“比起石通判为牟县做的这些事，我韩琦算得了什么。我给你三天时间，让你尽快将牟县流民安置办完，然后我与你一道进京领罪受罚！”

    这个败家子，无恶不作的大混蛋。竟然能做出这种敢于牺牲的精神，这让韩琦佩服的五体投地。

    韩琦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带着禁军入牟县的时候，那些百姓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是想杀人了。

    因为牟县出了一个好官，那就是败家子石小凡！



第七十二章 坐囚车
    禁军炸了，因为韩琦是和石小凡勾肩搭背一起出来的。

    “韩推官，你这是”军头大吃一惊。

    韩琦:“石通判受官家委派，安置牟县流民一案。今流民安置尚未完结，本官再给他宽限三日。”

    ‘呛啷’一声，军头拔出配剑:“韩推官，莫要逼我们。你我都知道，若是不将石通判抓回京城，你我都是死罪！”

    韩琦冷冷的看着他:“你要挟上司，一样是死罪！牟县缉拿石小凡一案由本官全权负责，朝廷罪责由我韩琦一人承担。本官说了，三日后，我随石通判一起入京负罪。”

    军头大吃一惊，不知道这败家子使了什么**术。前来缉拿石小凡的韩琦，居然和这个朝廷罪犯同流合污。

    “韩推官，你可想清楚了，这份罪责我等可不替你背。”军头感觉要疯了。

    韩琦大怒:“我说了，三日后再将石小凡缉拿归案。这三日内，他依然是京府通判！”

    说着韩琦将尚方宝剑扔给了，石小凡，石小凡接过尚方剑:“旺财来福，随我去田牙镇看看那里地契丈量情况。”

    旺财和来福几个狗腿子立刻趾高气昂起来，他们仿佛是立了战功德胜归来的将军一般个个抬头挺胸。相比之下，前来捉拿石小凡的禁军官兵们倒像是斗败的公鸡。

    这三日，石小凡深入牟县各村镇，田亩很快分派完毕。韩琦也没闲着，他督促这衙门将一份份地契备案下发，整个县衙各人都忙成狗。

    而禁军官兵们则成了碍事的累赘一般，他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所有人都把他们当成空气，走到大街上百姓又会对他们吐口水，他们只好散乱的窝在衙门。

    这是他们做过最奇葩的一件差事了，他们的上司韩琦和钦犯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全然不顾朝廷使命。

    三日后，牟县所有的土地都已经分配完毕，百姓们敲锣打鼓来到衙门庆贺感谢这位石通判。

    而此时的石小凡，已经在衙门带上铁链脚镣。

    旺财和来福几个狗腿子们手上也绑着绳索跟在后面，他们是从犯。

    军头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可以押着这败家子回京复命了。

    李魁，他领着韩平来相送。

    石小凡心里也没有底，这次回京真的有可能一无所有。他停住脚步:“李魁，这孩子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