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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匠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沈碧瓷
    白棠神情专注,待纸半干后,拎起两角放在窗前的阳光下审视,他眉尖微蹙,瞧得苏氏莫名的心慌:“怎么了”

    白棠答非所问:“京城中,最好的茶楼是哪家”

    “茶楼”苏氏楞了楞,“若说茶,云间楼的茶是数一数二的。不过嘛,真正上品的好茶,还是在书香世家和皇亲贵胄的手上。”

    白棠漫声应声道:“是啊。”他收拾起物件,道,“娘,染薛涛笺还差一样原料,我外出找找。”

    苏氏望着女儿颀长的背影,思虑重重:白棠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可恨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唉,就算赢了这一局,那下一局呢他毕竟,是个姑娘家啊!

    白堂自出松竹斋后,径直去了云间楼。

    云间楼是文人雅客汇聚之地,茶香幽远,氤氯渺眇。不设大堂,只有雅室。每间雅室傍有书斋,文房四宝各色书笺一应俱全。另有一名面貌周正的青衫小童伺侯茶水。

    白棠轻撩衣摆,姿态闲雅的坐在竹榻上。榻上一张乌木方案几,上设茶盘。盘中青瓷茶具一套,圆肚茶壶体形优美,五个茶盏只核桃般大小,轻薄如蛋壳,阳光洒过,莹莹欲透。因天气炎热,室内还置有冰块。

    小童子暗暗称奇:怎么练家出了名的败家子竟也有这等雅兴到自家喝茶

    忽然想到他的风评,背梁泛寒:别是想到茶馆里来寻乐子吧他虽是茶童,但




第十四章 徐裘安
    茶童小心的问:“公子,若喝不惯这茶,是否要换个茶叶”

    白棠略略点头:“换。”心绪已经飞转起来:他不认得秦轩,但可以从秦简着手哪!只是,如何打动这些世族子弟呢

    金银珠宝他们压根不在意,古董书画自己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能让他们为之动心的珍品。白棠沉思间,松萝茶的香味扑进他的鼻子。他心中登时一动,松萝或许,有个办法可以一试

    “童子,这儿可有‘日铸雪芽’的原茶”

    童子急忙收回目光:“没炒过的茶叶么有是有。我家老板会自己制茶。不过,您要它何用”

    白棠只道:“替我包上五十斤。”

    童子诈舌惊道:“哪有这么多!”

    “三十斤,不能再少了。”白堂掏出一张银票。“可够”

    童子瞄了眼银票金额,苦笑道:“我帮您问下管事。”

    一刻钟后,童子帮他打包了新鲜茶叶送来。开门时,隔壁茶室传来几声清晰的惊慌的叫唤声:“三爷,别啊——”

    “三爷三爷,您手下留情!”

    童子手一抖,险些撒了茶叶,面孔苍白的道:“混、混世魔王!”

    练白棠惊讶扬眉问:“谁”

    童子还未回答,一声肆无忌惮满是冷嘲的笑声响起,随即是少年特有的清亮的嗓音:“瞧把你们紧张的,不就是幅破画嘛!”

    “三爷哟,那可是文同先生的《红竹》啊!您,您轻点拿啊——”

    嗤的一笑,少年语态慵懒又不可一世的道:“爷我管他文同武同,小爷我看得上的,废纸也能成珍品。小爷我看不上的,吴道子的画也不过故纸一堆!”

    练白棠倒抽一口凉气,细长的凤眼睁到极致:好大的口气!

    童子正要关门,却见白棠下榻趿了鞋,踱到了门口。

    隔壁终于有人忍不住怒吼:“姓徐的,你到底想如何!”

    “我想如何”少年郎轻轻一笑,“啧啧,我仔细瞧瞧。哟,这张红竹竟是画在绸布上的”

    方公子冷嘲道:“什么绸布,这是绢!”

    少年打了个响指:“画张竹子都要用这般精贵的丝绢!这些文人雅客,就是会折腾。”他猛的一拍手,兴奋的道,“得。这画必然是假的!”

    方公子怒极反笑:“哈!四爷您也懂画”

    “画,小爷我是不懂的。但文同这个人我却是知道的。那可是个清官,皇姑父念叨了不知多少回。”

    众人一时不敢搭话:小魔王把皇上抬出来了,只好乖乖的听着吧。

    少年得意洋洋的道:“既然文同是个清官,那他哪来的这般精贵的丝绢作画所以这画必然是假的!”

    “三爷三爷,话不能这么说!”人客气的笑道,“虽说文先生一生清贫,但他好歹也是世家子弟,官居太守。交往的友人,也少不得几个富贵的。这画可能是朋友所求,不可以面概全。”

    方公子似乎带上几分得意,轻笑道:“刘先生,徐三爷是马背上长大的豪客,不懂这些也是情有可原!”

    练白棠直觉不妙:这家伙在找死!

    “哟,这话说得太对了!咱老徐家哪个男人不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少年笑声中不知做了何事,屋内顿时惊叫连连!

    “三爷——不要啊——”

    “三爷手下留情——”

    白棠仿佛听到连续的布帛的撕裂声,骇得心头大跳:他怎么敢——

    “徐裘安——”方公子嘶声力竭,悲愤至极得大吼,“你你你——你好的胆子!这张画、这张画——”

    “不过是张破画而已。”少年轻描淡写,“再说爷我本来就是个粗人。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嘛!”

    “你站住!”方公子气得声音都在打颤,“你毁了我的画,就想这般一走了之”

    少年哼笑道:“你的画”

    方公子的气势不由一滞,即刻怒道:“天底下哪有平白损了别人之物拍拍屁股就走的事儿徐裘安,你仗着魏国公之势为非作歹、横行霸道,今日又无故撕烂我千辛万苦寻来的文同之作。你可知文同的画多精贵天底下除了皇宫,再找不出第二张!说不定这张就是当世的孤品!你若不给我个交待,休想踏出这茶室一步!”

    “是啊是啊!”随声附和声众多,无不丧气中夹杂着愤慨,“这可是文同的墨宝啊!当世难求!”

    “三爷,您这回太过分了!”

    “我倒要问下魏国公,是怎么教导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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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怒怼渣爹
    白棠背着两筐鲜茶叶回到松竹斋。不料,松竹斋大门紧闭,店内传出激烈的争执声。

    “你还替她狡辩!”一名中年男子满是怒气的声音冲入了白棠的耳中。他顿了顿敲门的手,心中滑过一阵冰凉:练绍达,他怎么来了

    “这个孽障!当初拼着被父亲责骂,我也该揭穿她的身份!她从小祸事不断,现在终于闯出大祸来了!高家公子是什么人她算什么东西,敢和刘公子比制笺不是疯了是什么”

    苏氏破口大骂:“狗屁!没白棠,你能分到那些家产利用完了我们母子就扔,你还有脸上门问罪这天底下贱男渣人见得多了,你练绍达称第二,还真没人敢称第一!看着就恶心的畜牲,有多远滚多远!”

    “苏氏,你还敢对我发狠”练绍达怒发冲冠,“练白棠闯下这样的大祸,练家的名声就此败在他的手上,今后练家要被高家压低一个头,老爷子和我大哥的英名全毁在她手上,你还敢包庇她她人呢我索性打死这个祸害精以绝后患!”

    碰的声巨响,练绍达与苏氏皆是一惊,大门竟被踢开,门外,立着名身姿修长,面寒如霜的美公子。

    白棠逆光而站,练绍达一时没看清楚他的相貌,皱眉头冲口而出:“你什么人”

    苏氏哈的声冷笑,眼底泪光浮动:“滑天下之大稽,当爹的竟然连自己的孩子也认不出!”

    练绍达蓦地瞪大眼:“白棠”

    这才看清,眼前气质清贵的美少年,还真是自己憎恶了多年的女儿练白棠!

    白棠抬足跨过门槛,衣袂生风,反手掩上门,目视练绍达,声若三尺寒冰:“你刚才说什么”

    练绍达被他全身逼压而来的气势迫得退了一步:他,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你想打死本公子”练白棠细媚的凤眼含怒带蔑:“娘,你寻根棍子给他。就让他今天打死我。您带着我的尸体到大伯和祖父面前,告他练绍达欺瞒祖宗,骗取家产,为瞒真相,杀人灭口!”

    练绍达勃然大怒的同时又胆战心惊:“孽障——”

    “若说练家的孽障,畜牲不如的东西,舍你取谁为谋家产以女欺男,为娶官妓抛妻弃子!”练白棠字字如刀,不顾练绍达快要气疯的脸,随拿起柜上一块砚台,掂了掂,凤眼中闪过抹妖异之色:“给你——在我头上砸两下,砸个血窟窿出来,砸死我,你就能拿回松竹斋了!”

    练绍达目瞪口呆,竟吓得连连退后,左躲右闪。

    碰的记重响,练白棠将砚台猛摔至地上,砚台的一角破裂溅出几块碎片。

    练绍达心头狂跳,但一想到十几年被自己捏在手心的人竟敢反抗自己,羞恼至极还是吼道:“练白棠,就算你跟着苏氏离开练家,你也是我练绍达的儿子——”下意识的,他喊出了儿子而不是女儿。

    白棠的目光从地上的砚台移到他的脸上,侧头斜视间,满是轻嘲冷讽:“娼门之夫,有何脸面自称吾父!”

    你也配

    练绍达被女儿这明晃晃到极点的蔑视与嘲讽激得双眼充血,突然间大吼道:“原来是你——是你在外头造谣!妙莲根本未入娼藉,你怎敢——”

    “未入娼藉?何妙莲忘恩负义,先偷情与你,后构陷我母子,比之娼妓更加下贱无耻!她还不如娼妓!”练白棠薄唇轻启,一连串的话气得练绍达几乎昏厥,“你不如回去查查。谁知道这等下贱无耻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到底是谁的种!”

    “你——”练绍达捂着胸口一口甜意涌了上来,“你你——”若不是、若不是——当初他就不该放她们母女生路,应该让她们死绝了才是!“你这个孽障才不知是谁的野种!”他破口大骂,“白瑾不论长相才干,皆传承练家一脉!你再敢胡言乱语——”

    “话都是人说出来的!”白棠捡起砚台,轻轻吹去上头的浮灰,“就如你当初构陷我们母子。说得多了,总有人



第十六章 送茶
    次日,铁匠铺子送来一口新铁锅,花市送来一大马车香味浓郁的茉莉花与色泽娇艳的木芙蓉。

    白棠换了旧衣衫,一头栽进了厨房。

    白兰见哥哥忙得不可开交,便默默的呆在他的身边打下手。

    白棠原舍不得让她受累,但看她兴致颇高,站了半日也没唤一声苦,心中微动,便试着手把手的教她炒茶。白兰极聪明,没多久,手感及对火候的掌握竟比他更好。白棠心中即惊又喜:人才啊!学好制茶,今后白兰有也算有个手艺傍身了!

    苏氏见两个孩子忙得欢快,笑着嘀咕了两句胡闹,任她们折腾。只是这茶香溢出宅子,左邻右舍纷纷问而不得:何处传来的香味

    白棠所制之茶,名为“兰雪”。

    兰雪茶是明末士子张岱所制。他爱茶如痴,因不愿家乡的日铸雪芽被松萝茶完败,故招集众多茶匠一同改良日铸雪芽。他借用、改进松萝茶的制作方法,又加入了茉莉花蕾,终大获成功。

    松萝出世,雪芽退位。兰雪一出,松萝失色。

    奇怪的是,不过两个朝代,兰雪茶的制法竟然失传了。后人只知其大概,不知其精髓。

    白棠前世能得兰雪茶的制法也是机缘巧合。是他在秦岭那栋浩瀚如烟的私人收藏博物馆里寻到的破烂古藉中偶尔翻得。因缘难料,今日他竟要用秦家的收藏,讨好秦家的子弟!

    兰雪制成后,白棠寻到了文渊阁大学士秦轩的府门之前。

    秦简从江南而来,暂住在他三叔的府上。

    秦家的门房很客气,但也仅剩客气了。尤其是听对方自报家门后,脸上的笑都有点儿挂不住,眼中戒备陡生。连声道:“不巧不巧。我家公子一早便出门了。还未回来。”

    白棠皱了下眉毛,微笑道:“承蒙秦公子看重,邀我茶会赏画。这是家中新制的茶叶,一是谢过公子盛情,二来也想请公子品评。”

    管事似笑非笑:这练白棠还真能蹬鼻子上脸!我家公子看重的是你背后的那位师傅!他瞥了眼茶罐倒还算精致,随手接过,敷衍的道:“知道了。我一定送到少爷的手上!”之前也不是没有精明的商家欲借秦家之赞扬名。不过,茶叶练白棠不知道秦家的日铸雪芽也曾天下闻名么

    白棠没见到秦简就被打发,心中不悦。但他对自己的茶叶极有信心,想来以秦府的规矩,这些仆从也不会贪没他的东西。于是便转回家中静候佳音。

    待他走远后,管事随手将茶叶往门房的柜子里一塞。另一人好奇的问道:“夏管家,这罐茶叶不送给堂少爷么”

    “等堂少爷回来了再说!”夏管家皱着眉头。“不过,这茶闻起来还挺香!”他用力嗅了嗅空气隐落的茶香味,略觉诧异。只是府中事务繁忙,他很快就将这小事抛诸脑后。

    傍晚,秦简尚未回府,他三叔秦轩倒是会客回家了。

    秦轩是秦家的一个异数。秦家的男儿,哪个不是学富五车风度翩翩的知识分子偏秦轩这家伙,虽从小就是那一辈男子中的佼佼者,但他崇文还尚武!文人的儒雅中带着几许狂放之气,太子朱高炽私低下曾道秦轩有太白之风,对他十分的钦慕敬重。

    他平时里喜欢武刀弄剑,没少让族里的长辈戳着拐仗骂他不务正业。骂得多了,秦轩也嫌烦,一用功考上了个探花,留在了京城翰林院。

    咱们那位陛下,本就是马背上的皇帝,一见文臣中冒出个文武兼备的秦轩,竟是十分对他的胃口,没多久就点了他给太子朱高炽做东宫的属官。为此,太子的亲弟弟汉王朱高煦妒忌交加:有秦家加持,太子的羽翼日渐丰满。对他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也难怪汉王不服气:他随着自家老爹打江山,立下汗马功劳,人也帅,身体也强健,最重要的,他也是皇后嫡出啊!哪里比不上皇兄那个只会装斯文的死胖子占了个嫡长之位了不起啊!

    在他刻意营造下,朝堂与民间,汉王的声势,竟然渐有盖过太子之意。

    秦轩对此嗤之以鼻,只教太子以不变应万变,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皇帝陛下又不是吃素的。

    夏管家立在大门前躬身迎接主子,一身青色菱花交织长袍勾勒出秦轩的削肩蜂腰。他眉目沉静,喜怒不形于色。经过夏管事身边时突然顿足,望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腰间宝蓝色的香囊之上,随口道:“这香料配得不错,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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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风波起
    秦家的小厮少不得给客人泡杯茶吧那小厮打开碧纱橱,随手就用了之前白棠送的茶叶。茶香一起,冷中隐隐带甜,香味四溢美妙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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