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天医凰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小遥清晓
本来父亲开垦了些荒地,收入有增加,不管母亲生下弟弟或妹妹,都可以慢慢养活,母亲也为此欢喜许久。可是前些日子丈量土地,那些地都要开始征税,家中没有余力再养一个孩子。
三岁后就要开始缴人头税。若是男婴,长大还可以成为家中的劳力;而女儿好不容易养大,又要为她准备嫁妆,将她嫁出去。您也看到了,我家中根本没有这样的能力。
云树不敢再问。这是赵国的子民,也这是她的佃户,而她在毫无觉察间,逼的他们溺死亲生女儿,夫妻决裂。她不敢问,是不是云家的租税收了太多她不敢问,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很普遍
李久山常年劳作的身板是瘦的,当初只觉得李大浓眉大眼很是憨厚,现在却越看越觉得他瘦的厉害。自己虽也不胖,却不是因为劳作或食物供给困难。
她第一次将穷困看入眼中,不是物品的破烂或简陋,而是人心的撕扯,因为生存不易,血缘至亲也可亲手掐灭。母亲与舅舅的心结,便由穷困而来。她懂了。懂了。
留下众人,她进了里间,坐到李杨氏的身边,看她枯瘦的面容,颈间深深的痕迹,触到僵硬的被子,握住李杨氏瘦骨嶙峋的手。
李杨氏缓缓睁开眼睛。
“好好养身子,我会让应娘再送药来的。你放心,我一定让你养得住下一个孩子,和以后的所有孩子。放心,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说到这里,鼻头有些酸,顿了顿,“以后,好好活着。我今天才知道,活着是那么的不容易。你不要再寻短见了。那些离开你的小婴儿是你的孩子,李大也是你的孩子。我会让你们的生活好起来,相信我,也给我一些时间。”
李杨氏第一次这么近的打量云树,这个白衣少年,漂亮的难以形容,言谈举止都与村中的孩子有着天壤之别,村中的孩童即使比他大许多,也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更没有这样让人心生信赖的语气。
李杨氏的喉咙受伤,还说不了话,眼泪又滚下来。
云树伸手给她擦去。“悲切伤肺,忧思伤脾。以后李久山给你委屈受了,就来找我,我会帮你出气。其实,李久山,李久山也,也心疼那个孩子的。”云树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为李久山说话了,是决定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了
“好好的,我先回去了。”云树拍拍她的手背,起身出了里间。
院子里的石磨边,或依、或蹲、或坐,或立的四个人望着她走出来。
“李久山,今年收成怎么样”云树再开口就像个大地主询问佃户了,声音不大,却容不得人拒绝。
“还,还好。”李久山被云树吓了一跳,结巴道,“本来还好,可是春天里重新丈量土地后,我那些私自开垦的地,都要开始缴税,现在交完粮后,便没什么结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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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章:庙堂之高
余宏想看看自己背上的伤如何了,是否能够开始练习功力了,可这疤痕让他分神。虽然身为男子,他并不重视自己的皮相如何,可是为以后的事计,还是不得不注意。
拿起桌上,云树拿给他的消疤痕的药膏,对着镜子,自己艰难的涂抹起来。
严世真配完药,交给应娘,让她给李家送去。伸了个懒腰,便来到云树的门前,拍了拍门,“眉儿”
“义父有事吗”云树隔着门道。
“你有事,需要义父帮忙吗”严世真试探道。
“没有。”云树果断道。
云树并没有觉得如何,严世真却看到她异常的行动。以往敲门,她必欢喜迎出来,而不是这样隔着门说了好几句,还带着拒绝的语气。
“那我进去了。”
“好。”
严世真推开门,发现云树在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几个大书箱全被打开,桌上、凳子上、地上到处都是书。云树擎着蜡烛,趴在一个书箱前翻阅着什么。
“眉儿,你在干嘛”
“找书啊。”
“找什么书,把屋子摆成这个样子”严世真打量着满屋子纷乱的书摞,可是每摞书码的都很整齐,可是摆放的角度都完美的避开了让人下脚的空间。
云树回过头,拿蜡烛照照,笑起来,“书太多了,不好找,一时没注意,不想竟把屋子弄得这么乱。”
“找到了吗”
“找到了。”
“我看看,你找的什么书。”严世真挪出几个下脚的地方,跨到云树身边。
书箱的角上架着几本书,严世真拿起来,凑近云树手中的蜡烛。“《氾胜之书》、《四民月令》,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齐民要术》。”云树将书递给严世真。“我来时想着会种一些东西,便把藏百万小!说的农书拿了几本过来。但是忘了塞哪个书摞了,翻了半天才找到。”
“这些可是珍本,你云家百年藏书,汇聚几代人的心血,珍贵的不行,就被你这样乱放你是个读书人吗”
“义父教训的是,眉儿惭愧。找书找的太急了。”云树呲牙道。
“你是准备种什么东西”
“种庄稼。”云树将身边书放回书箱,将手中的烛台放到矮凳上。
“真是个书呆子,种庄稼也往书中找方法。”
云树挠挠头,“我也没办法,海伯说月季好活,随便插一枝就能活,可是我插的那几枝都死掉了,我也很郁闷。”
“怎么忽然想种庄稼了”
云树盯着跳动的火苗。
“我深深的体会到,义父为什么讨厌我这样的富人了。我也有些迷茫该如何自处。我想到了小皇帝,他富有天下,他是如何自处的李家今天的事,我觉得,我和小皇帝都要担一部分责任。我没有居庙堂之高,我是在江湖的深处,江河湖海就在我身边。我觉得,我有必要为他们,做一些事。”
严世真见她把“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给解成这样,虽然不符合标准答案,也算是心思独特了。
“你想怎么做”
云树愁道:“其实我还没想明白。佃户们以种地为生,却养不活家人。我在想是我云家的租税收多了还是田地亩产太低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严世真拍拍头,“是义父疏忽了。你师父不仅弓马骑射了得,治军治民均是好手!”
云树闻言,兴奋的睁大了眼睛,“师父可真是救星!”拔腿就往外跑。
严世真有些失落的收拾着满地的书。“真是有了师父,忘了义父。”
云树听到义父的小怨言,又折回身,趴到严世真背上撒娇,“师父有师父的好,义父有义父的好,都是不可替代的。眉儿怎么会因为有了师父,就忘了义父呢”
严世真把她从背上揪下来,“哎呀,真希望你越长越小,等你变成小奶娃娃的时候,义父就可以整日抱着你,哄着你,谁也抢不走了。”
云树抱着严世真的脖子,嘻嘻笑起来,“义父才是个需要人哄的孩子。放心,眉儿会好好哄义父的,让义父把毕生绝学全教给我,我就能更好的照顾义父了。”
严世真被哄得开怀大笑,拍拍云树的背,“好了,好了,去吧。义父帮你把这一屋子的书收拾好。”
云树忽然想到一件事,松开严世真的脖子,认真道:“这些日子,眉儿能感受的到,义父是把眉儿当成小女儿来照顾。眉儿非常愿意做义父的小棉袄,可是义父有没有想过,娶妻,生一个血缘至亲的女儿”怕严世真误解,忙又解释道,“不是妄加揣测义父对眉儿的关爱,眉儿真心希望照顾好义父,让义父的生活充实、幸福。”
“你不怕义父有了女儿后,分了心,不能再这么照顾你了”严世真一本正经道。
云树没想到这个问题,愣了愣,掩住眸中的些许失落,“只要义父能更幸福,眉儿就为义父开心。”
“傻眉儿,义父逗你的。义父不想要别的女儿,因为不会有比眉儿更好的女儿了!义父还是好好守住眉儿,免得有人跟我抢着做眉儿的义父。”严世真护宝般的抱住云树。
云树被严世真的话逗得大笑,“义父又说玩笑话,哪有人会抢着做眉儿的义父”
只是两人都不知道,不久之后,严世真的这句戏言,竟然一语成真。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小小的院子藏不住笑声,辛坦之被吸引过来,待看到满屋子的书,整个兴奋起来。“我这些日子闷得不行,竟然不知道眉儿屋中有这么多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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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章:刁民
严世真看着云树。她说出来了,开始尝试向人询问解惑,不再是诸事压在心头。她会慢慢学会处理事务,而不是将一切都背在自己背上。
辛坦之道:“人要做一件事,必得要自己为这事负责,旁人无法决定他的言行。”
云树知道师父是在开解她,可是她觉得头好重。
辛坦之拍拍她的肩头,“变法虽然是朝廷发出的,未必就一定是适合百姓的,况且你是刚接手家事,李家那样的事,怪不得你。”
云树闻言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写满诚恳,“师父,我不想因为我的缘故,让他们继续穷困潦倒。我想在我的治下,让他们都能生活的更好。我该怎么做”
辛坦之瞥到严世真手中的农书,拿了过来,“你已经在尝试找方法了。农书确实有一部分作用,但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
“请师父详解。”
“提高粮食产量,确实需要一定的种植技巧,但水利问题也很重要。就像,近些日子都没降雨,秋粮难种。那李文声若真懂得改革,就不会仅仅丈量土地,增加粮赋了事,还会有其他的政措。白树村地处山中,有些偏僻,很多政措都不能及时知晓。”
“眉儿从不了解粮赋之事,正打算过几天,趁交粮跟李久山去趟县城,好好了解一番。”
辛坦之赞赏道:“小小年纪,思谋倒是周全。”又对余宏道,“你这些年都在山中苦修,需得多了解些世俗经营之道。”余宏应下师父得到交代。
“那过几日与你师兄去趟清河县,全面了解一下目前的变法措施,看看是否有东风可借,我们再做商议。如果清河县依然不能了解清楚,你们就去趟济阳城。”
“是,师父。”有师父的指点,云树心头的大石头得以松落些。
于是几日后,李久山拖着一板车的粮食,李大拖条绳子在前助力,余宏和云树在后面推着些,四人混迹于交粮的队伍中,一起去了清河县城。
辛坦之说,出门即是历练。严世真忍着没跟云树一起去,但是给她带够了往来济阳城的银子,还万千交代余宏,一定要看护好她,又把一行人送出村子好远。为此,还被辛坦之嘲笑,多了一副慈母心肠,严世真也不以为意。
人行、车碾,漫漫交粮大队掀起一路尘土。云树的一身白衫很快变成灰黄色,又被汗水浸染,漾出一层层汗渍。她还从没这样狼狈过,可是与大家一起劳动,却生出难以言说的快乐,扭头看到旁边的面色冷淡的余宏。
“宏哥哥,你还好吗这么热的天,让你跟我一起出来,你背上的伤可还好”
余宏看着云树染了尘土的小脸上,被汗水冲刷出一条条纹路,知道自己与她差不多。“我没事。”想起云树前几日的计较,又补充道,“背上的伤已经好了。”
云树递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小脸上一口小白牙与晶亮的眼睛是闪光点。余宏也对她微微勾了下唇角,算是回应。
李久山是个干练的,白树村距离县城所有三十多里地,几人早早出发,赶到县城时也已正午。李久山将粮车拖入排队的队伍中,开始等待。
腹中辘辘,日晒焦渴,云树的嘴唇都皱起来,却一声抱怨都没有。余宏让李久山看好云树,自己去给众人买食物与水去。
李久山让云树与李大躲在板车的阴凉下,自己与周围的人攀谈。
云树本想跟上去多听一耳朵,可是实在晒得受不住。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遭受这般暴晒,月前与李大满山耍,也有阴凉可躲,如今,愣是暴晒了一上午,觉得整个面皮火辣辣的。
李大自是不怕晒,仍到处晃悠,把听来的、看来的有意思的事都讲给云树听。闪舞二人说的正开心,前方忽然吵闹起来。
云树与李大忙从车下钻出来,向吵嚷的地方挤过去,李久山叫都没叫住。多年的人事经验告诉李久山,热闹不是好凑的,交粮的当头,还是避开不必要的麻烦为好。
自己儿子也野混了这么些年,可是那个云公子却是个不经事的。严先生和余宏把云公子托给他看护,他不得不尽心,只得把自家粮车托付给熟人看护,自己也挤上去。
云树从刺鼻的汗臭味中穿过,来到争执的最前面。
只听一个褴褛汉子哭嚷道:“明明是在家中量过的,一斛五斗,一定是这斛有问题!”
云树踮脚望向那个引起争端的斛,斛中粮食未满。
一粮吏蛮横道:“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诋毁官家的公允!前面那么多的人都交的好好的,又不是到了你这里换了斛”
那汉子犹自嚷道:“斛有问题!是斛的问题!”
“虽然这斛是新制的,虽也没胆子妄自更改斛的规制!不够的去那边记上,赶紧回家筹备去,爷忙着呢!没空跟你唠。”
那汉子大哭起来,“老爷,我家中实在没有多余的粮食了,要是再交,一家老小都要饿肚子了。老爷行行好!”
交了这么多年粮,明知不可行的方法,他还是要试一试,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小饿死啊!
粮吏尽最大的耐心,最后问道:“你今天还要不要交粮”
那褴褛汉子就要上前扯粮吏的衣服求情,粮吏却一脚踹开他。
“不交算了,把斛中的粮食倒出来,下一个。”
扶斛的粮吏正想如此,那几乎要满住的一斛粮食,泼了满地,与淋尖踢斛散落在地上的粮食混在一起。
褴褛汉子哭嚎起来,“我的粮食,我的粮食!”就要上去把地上的粮食收起来,却被衙役一棍子打翻在地,“地上的的粮食都是官家的,你这刁民竟然妄图偷窃官家粮食,给我打!”
褴褛的汉
九十九章:盲目
云树立时噤了声。
她若再被抓进去,那谁救他们出去谁找大夫给李大看诊自己刚学的这点皮毛医术,还真不敢乱给李大看诊。宏哥哥去了哪里怎么还没回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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