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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衣冠正伦

    尤其此境地处天中,即便是杀光当地盗匪,不久之后河东弘农上洛乃至关中等地,乱民又会蜂拥而入。蚂蚁蚀死大象,这才是河洛所面对的真正困境。

    若王师仅仅只是将河洛当作一个进取关中河北的跳板,这些乡情困扰也都可以暂时忽略不计,大军集中戍守要塞,那些乱民也不敢不知死活的前来侵扰。然而此地是要作为下一个根基之地来做经营,便不得不面对这些困扰。

    萧元东所虑,谢奕又怎么会不清楚,随着江东中枢与江北王师对峙形势越来越严峻,冲突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所以,大都督是绝无可能将大量人力物力投用在此境,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取到一个相对稳定的局势。

    谋建潼关,最起码可收三效。一则稳固我军心士气,二则震慑境中宵小,三则勾引关中出军。但究竟建或不建,又或何时兴建,岂是我一人能决?

    最起码到目前为止,谢奕所部还一直被阻在陂塬之下,连潼关的面都还没有见到,就算有此计划,也不是即刻就能执行。

    所以这个计划目前只是一个概念性的战略武器,正如谢奕所言给洛西王师一个准确的战略目标,而不是陷入一种进又不能进退又不能退的尴尬迷茫。

    同时震慑境中那些流窜盗匪,一旦没有了外部的兵事侵扰,王师下一步必然是对境中大力肃清,凡作乱者俱都赶尽杀绝!这一点也无需怀疑,此前打通崤函古道便彰显出这种决心。

    还有就是逼迫关中乱军狗急跳墙,为了避免被完全围堵在关中,他们不可能坐视潼关建成,一定会施加阻挠。一旦率众来攻,那么洛西王师便可占据主场优势,进行一场大规模的会战,打断探出的爪子,而不是困在这里不得进退。

    听完谢奕的分析,萧元东默然良久,过了好一会儿才叹息道:谢二,你变了,纯良不再,满口诈词!

    那你现在还觉得我是一个贪功求显的蠢物?你那些自作夸耀的浮浪姿态,我只是懒于驳斥罢了。善战者自无赫赫之功,声色不动,方略自成。反倒是你这种才力不济庸劣之选,才热衷于逐奇求幸,在我看来,实在不值一提。

    谢奕听到萧元东的感慨,已是忍不住抚摸着颌下短须大笑起来,心情变得异常爽快。他自己也是突然发现,像他这种担当方面的将才,本就不必与萧元东这个厌物一般见识。

    贤兄高论,实在让我惭愧。其实我又何尝不想做一个方略自成的善战之选,无奈天意弄人,赫赫之功总要强逐于我,根本就无从躲避啊!

    萧元东哈哈一笑,只是这话却让心情刚有好转的谢奕又陡然黑下脸来。

    萧元东却不知适可而止,又开口笑道:无奕你妙算诸多,我是不及。既然已经入你军中,且正逢将有大动,我也不妨稍尽薄力,暂作听用,助你成事。

    谢奕听到这话,更是恨得牙痒,不过转念一想,倒是有了主意,便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是却之不恭。我军近日所困,便在不能登塬。南塬高及两百余丈,大河深切塬体,自东以进唯有一狭道可行

    函谷故关本身就不是一个长戍所在,大军之所以困在此处,便在于谢奕口中所言南塬难登。大河紧紧依傍,只有一条狭窄丈余的通道才能登上去。而这通道抢先一步被关中石生所占领,上下俱有驻兵,将谢奕所部强阻于外。

    谢奕此前所论诸多前提都是要打通这一条通道,只有登上陂塬,才会有更多可能。甚至只要能够夺取到这一条通道,即便后续在塬上作战不利,也能退守于此,配合着水路的封锁却敌于外。

    此前谢奕屡作强攻都攻打不下,只能退回此处,而后又抛出修筑潼关这样的大计划以动摇守军军心,凭此联络到塬上一些豪强以作内应,约定近日发动。

    所以这段时间里,谢奕所部就是在一直佯攻以吸引石生本部人马注意力,从而让内应们更加方便的渗透到关防中以伺机发动。

    你这人虽无一事可夸,但运气实在好得让人生妒。既然要暂受我令,那今日佯攻便由你率部前往,顺便带上几个狂妄小子去见见战阵风采。

    讲到这一点,谢奕又有些头疼,便是沈劲谢万等几个不安分的小子,自以为弓马娴熟便小觑凶险,频作请战让谢奕烦不胜烦。

    真正的战阵厮杀又怎么是这些游猎训练的小子能够应付得了,若是旁人也倒罢了,偏偏沈劲这小子在其中,若真伤了折了,谢奕也觉得没办法向大都督交代,于是也就只能敷衍着。

    萧元东这小子运气实在好,而运气好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上就是活命的不二法门,谢奕是打算让萧元东带着他们见见血,对战争有个正确的认识,或是知难而退,即便还要坚持,也能积攒一些经验。

    萧元东听到这事,也是打心底里抵触,他们往年或也多如这些小子一样发着美梦,但只有经过真正的磨练,才意识到战争的残酷和严肃。他才懒得在战阵上关照几个不明利害的纨绔,但见谢奕也是不乏苦恼,兼之此前也夸口好运,这会儿不好拒绝,稍作沉吟便点了点头。

    此时在辅营中,沈劲等几个友人早已经聚在了一起,各自急不可耐的将领取的弓刀甲胄武装起来,兴致勃勃讨论他们上了战场后的战术安排。

    正在这时候,中军传令兵驰入营中,通知他们各自整顿部伍,准备参加战斗。一众少年们听到这命令,已是忍不住击掌为贺,盼望已久的事情终于要成为现实了。只是少年们欢呼雀跃的时候,谢万却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众人正要各自归营召集部众的时候,谢万才开口将他们唤住,一脸神秘道:近日所战应该都是佯攻,将士归来少有斩首,无甚烈战姿态。咱们虽然求战心切,但实在力薄常卒,若只耗力在这种无谓之战,待到来日真正大战反而有心无力

    少年们听到这话,原本炽热之心也都多有冷却,他们对战争那都是充满了热切的幻想,甚至求一壮烈都无所畏惧。可当意识到他们的热血得不到正视对待,心情难免又低落下来。

    但就算如此,中军召令也无人敢不应,否则那就不是心情好坏的问题了。所以众人也都匆匆返营将所部军士集结起来,继而率众赶往集合点。

    但是因为没有那种壮烈情怀的督促,落实在行为上便透出一股懒散,尤其沈劲刚刚完成押运任务本就疲惫,甚至无心整顿军姿,身后百数人松松垮垮抵达了集合点。

    此时高台上,萧元东已经换了一身戎装扶剑而立,待见少年们引众而来,脸色已经变得不慎好看。

    点兵完毕后,他从高台上一跃而下,缓缓行过少年们所率队列之前,脸色喜怒莫测,只有在路过桓豁并魏腾部伍时,才勉强流露出几丝嘉许。

    到最后,他将沈劲等几人唤至面前,肃容道:学没学过阵列?

    萧元东这种在都督府正当红的战将,沈劲等人自然也都认识,眼下面对面而立,神情难免几分局促,听到这问题则更有几分不知所措,忙不迭点头道:学学过

    既然学过,那好得很,免得再教。各自转身面向所部,你们自觉该受几鞭?

    很快,响亮的鞭声便在校场上响起,各受责罚之后,沈劲等几人不敢有怨,披挂归队约令部伍整顿军容阵列。然而这一战,他们终究是参加不成了,要在校场上训练阵列站足两个时辰。

    沈劲等人一时懈怠,灰头土脸不说,还遭受一顿皮肉之苦,眼望着桓豁并魏腾引着各自部众跟随队伍开拔行出,虽然明知此行不过只是佯攻,但心内也都充满羡慕并懊悔。

    午后骄阳投射在校场众人身上,挨了鞭打之后又被汗水浸透的伤口更是火辣辣的疼。两个时辰的站队对这几人而言,简直比过去几个月的煎熬还要漫长。

    终于,随着夕阳西垂,校场侧一声鼓响,沈劲等人直接瘫倒在校场上,手足都变得酸痛僵硬,根本无力动弹。

    谢万此前自作聪明的分析,结果却是这一番消耗简直比出战一场还要大得多,少年们缓过劲来第一件事便是扑过去将他压在最下,倒也谈不上忿怨,只是打闹一番消解心内的自责。

    正在这时候,中军大帐中突然鼓令齐鸣,继而便有大批军士涌入进来,直接将这些精疲力尽的少年并其部众们驱赶到一个角落里。

    足足三千名将士集结于此,那种昂扬勃发的军容军姿令少年们一时间都忘了疲惫,继而便是更加的汗颜,总算深刻认识到自己与真正一线铁血战士的差距所在。

    待到军士们集结完毕,谢奕才在几十名亲兵部将簇拥下登上高台,环视场内一周,而后才沉声道:关道业已攻克,众将即刻随我增援,子时之前,必达塬上!

    言毕,他便行下高台翻身上马当先冲出,身后队列一排排刀切一般整齐的跟随而出,不过半刻钟的时间里,整个校场已是空空。不对,还剩下几名目瞪口呆的少年并他们那几百部众。

    几位贤兄,能否听我误伤我面!

    谢万虽然低着头,但也能感受到冷飕飕的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寒意直接从脚底板冲到头顶上,而后便下意识抱头鼠窜!




1059 夸功执念
    沈劲他们终究还是如愿上了战场,但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上午,而且也不是作为正式的作战人员,只是一群打扫战场的辅兵。

    任务变更了,装备配给自然也不再相同。原本发放的弓刀甲胄尽数收回,转为麻衫笠帽钩爪斗车,看上去便是一副令人泄气的模样。

    尽管任务让人提不起精神,但在昨日校场上受过一番教训后,他们也不敢再有懈怠,沿着黄土道路直往昨日夺下的关道而去。

    由于王师已经卡在此处不远的时间,沈劲他们此前也曾经往前线搬运械用,所以对于关道之外景致倒也并不陌生。

    当他们抵达关道外时,晋军于此修筑的一些土台木楼等防事都还存在着,并没有太明显被破坏的痕迹。

    前方绝壁陡出,危崖之上竹木青葱茂密,绝无人迹能够涉足。另一侧则是一道隆起的高岗,仿佛天然形成的堤岸,大河贴此流淌而过。

    想要登上高塬,唯有正对面的一条巷道。而在巷道的出口处,则正堵着一座黄土板筑的关隘,这关隘高不足两丈,土墙上架设着一些竹木建筑,此前几百守军正是恃此将数千王师军队死死堵在了关道之外。

    当然,沈劲他们抵达的时候,关隘已经易主。但从关隘外围并表面上看来,几乎没有什么爆发烈战的痕迹。这不免让沈劲等人更加疑窦,他们可是亲眼见到过王师被堵截在此寸步难进的窘迫之状,怎么眼下好像轻轻松松就将关隘接收过来?

    不过好在他们也没有困惑太久,到达关隘外不久很快关内便有守军行出,而看到带队者正是桓豁,沈劲等人顿时又是怒气勃发。

    头脸之间多有青肿的谢万察觉到危险气息,当即便横步蹿出数丈,笠帽紧紧掩在胸前充满警惕道:我警告你们,眼下军务在身,若再殴打同袍,可是要军法问责!

    不过他这番警惕倒是有几分多余,因为沈劲他们注意力早被有份参加战斗的桓豁吸引过去,一个个好奇的凑过去,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看得桓豁一脸的局促。

    甲衣都是完好,也无破损也无血痕。桓三,你们究竟如何夺下关道?

    沈劲上前抚摸着桓豁身上甲胄,半是好奇半是羡慕。

    他们昨日也都有份披甲,可惜机会却被自己白白错过,过了一把干瘾之后又被收回,眼下看着桓豁披挂整齐威风凛凛站在他们面前,而他们却是麻衫笠帽一派老农打扮,实在是相形见绌,内心复杂。

    桓豁听到伙伴们七嘴八舌的盘问,一时间只是无言以对,倒不是有什么军情不便泄露,又或者故作高深神秘,实在是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眼下军务仍然紧急,自然没有给这些人闲聊的时间。桓豁被安排留守关隘,沈劲他们这些打扫战场的辅兵们自然也归他调度,他先领众人进入关隘游逛一周。

    关隘内无甚出奇,不过只是平平常常一个驻兵处,根本就配不上将王师阻拦这么久的身份。可是站在关墙上向西望去,才能察觉出这关隘真正的险要所在。

    关隘之后便是一条狭长的通道,所谓车不方轨马不联辔,通道南侧绝壁高耸遮天蔽日,明明关外尚是艳阳高照炎热至极,可是通道内却荫凉幽暗乃至于有几分令人心悸的阴冷。

    关隘内也有一些战斗痕迹,但也并不算是太密集,出了关隘行入通道内,战斗的痕迹才多了起来,道旁还堆积着一些血肉模糊的尸体,流矢断刃也都抛撒在通道中。

    沈劲等人一边清捡着军械残骸并清理尸体,一边听桓豁讲述昨天的战斗过程:我们抵达前线已是将及傍晚,休整一刻钟后便投入作战。萧将军先率骑众绕关抛射两轮,而后冲车结阵前移将及日暮,本是将要收兵,但萧将军固执要再攻一论,这一轮敌军反攻尤弱,几无抛矢,我们押后之众一同被调上前线齐攻关头,不久守军便阵脚大乱溃退撤出

    就这样?然后呢?

    沈劲等人急于一窥战斗全过程,连那种强大的不合理性都能暂时忽略。

    然后?然后就是自关道一路追杀,直接冲到了塬顶你们知不知,原来塬上早已经发生内讧乱攻,我们到来时,塬上已经杀成了一团!当时狂奔十数里,我都已经疲惫不堪,你们真是可惜,没有亲眼见到萧将军英武,他命我等暗伏于后稍作整顿,自己亲率十数众冲杀而出,左右开弓高呼王号,待到我们真冲出时,塬上已经匍匐千数降众,溃卒四散,又是一通追杀

    沈劲他们听到这里,已是忍不住瞪大眼,凭他们那层次自然难以得悉王师早在塬上联络内应,脑海中都翻腾着萧元东一手挽弓一手持戟,区区人众便直接冲入数千乱卒之中,轻身攮刺敌将于军阵之中

    这正是他们梦寐以求只恨身不能至的壮阔画面啊!

    大丈夫能临此境,能建此功,此生无憾啊!

    终日发着英雄梦的少年们,这会儿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且不说他们能不能以身代之,哪怕是亲眼见证也是一个极为珍贵的机会啊!可惜,可惜

    思绪流转间,心内复有幽怨暗生,众人便又忍不住望向另一侧缩着脑袋的谢万。谢万干笑一声,作喟叹道:人言萧郎多幸运,真是不虚啊。不过一次佯攻,竟能让他弄假成真

    你住口!

    听到这话,众人更加忍耐不住,抓起道左乱石砂土便劈头砸了过去,谢万顿时又是叫苦不迭,抱头鼠窜,再也不敢往这群怨念深重之人近畔凑。

    其实满心愤懑的又何止错过大战的沈劲等人,谢奕此刻心内幽怨只多不少。

    关道之所以难以攻克,便在于这险峻地势,古时崤函古道或可言之丸泥可塞,但潼关东侧这一条关道之险甚至无需一丸!

    石生抢占关道,留驻在这里的守军甚至不足千人,还要征发当地一些坞壁力量凑成将近三千人的军队,但其实不过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无论兵员战斗力还是装备补给,都远远不及王师,但却凭此地险将王师阻拦在塬下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这一次夺下关道,成功冲到塬顶,严格说起来也非战之功,而是长时间的兵势压力以及潼关宏计给塬上民众所传递那种王师勇阔进取势在必得的决心所促成。

    无论如何,只要冲到塬顶,便又是一片广阔的战术空间选择,总是一喜。但谢奕眼下的感觉就好像是精心煲炖的一锅好汤,正待掀开锅盖痛快品尝,突然掉进了一颗老鼠屎,那种食指大动的兴奋感顿时荡然无存,随之而来则是浓烈的倒胃口。

    若那粒老鼠屎本身安分待在锅底还倒罢了,也可假作不知,蒙眼细品,可偏偏那粒老鼠屎没有这种自觉,从他登上塬顶那一刻,便一直在他面前招摇行过。

    塬顶地势平坦,且土层肥沃,多有林木参天,植被茂密。在这茂盛的丛林里,也因此多有乡众结堡而居,耕猎为生。

    在关道出口的附近,便分布着三四个规模不大的坞壁,也是此前守军征用的补给地,王师登上塬顶之后,自然也将这些坞壁一并征用以驻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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