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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衣冠正伦

    比如此前被夺了军权的卫崇,虽然在台内被日渐边缘化,但毕竟其国丈的身份摆在那里,身边自然也会有一批失意者追随。卫崇其人虽然拙才长虚,但这种籍事打击政敌声誉的手段是不用人教的。

    而且今年开春之后,他们又要推行更加严厉的吏治改革以求更加彻底的控制江东州郡,这种事也是瞒不住人的。必然会有相当一批的在位者会在这种肃清中被波及,他们自然也有炒热某事以求自保的意图。

    诸多内外因素糅合起来,王导的死便给那些潜在的反对者们提供了一个最好的借口,在极短的时间内酿生出这么大的风潮,以至于渐渐达成一种只要不妥善处理完毕王导丧事,其他一切休提的共识。

    台辅们所感受到的压力不只来自时流抨击,还有就是时间的紧迫。虽然他们至今还在拖着沈维周的徐州任命,但徐州事务一直在从容有秩序的进行着,谁也说不准沈维周会在哪一刻彻底腾出手来,正式插手江东事务。

    届时,他们再想通过吏治整顿达成意图,效果必然要大打折扣。

    而想要妥善处理王导的丧事,其中又摆着两个难题,让台辅们愁困不已。其中之一,便是来自苑中皇太后的阻挠,其实早在得知王导去世的第一时间里,褚翜便已经与属官们拟定出关于王导哀荣的章程并几个备选,一起呈送苑中,可是皇太后拒绝表态,就这么按捺不发。

    皇太后为何会对王家和王导怨念十足,褚翜等人不敢深思,但他们却不能罔顾皇太后的意愿,直接绕开苑中处理此事。

    因为此前台内的肃清已经令皇太后极为不悦,甚至直接回归朝堂听政,就是对他们的一种警告。如果他们这一次还敢忤逆皇太后的意愿,下一刻说不定历阳的庾翼便要奉诏率众入都,打破他们对中枢局面的掌控。

    还有一点,那就是琅琊乡里主要是王允之的问题。王允之与庾翼勾结的蛛丝马迹,诸葛恢能知道,褚翜他们自然也能知道。他们虽然还想不透王允之究竟想做什么,但肯定是要围绕王导的丧事这一点做文章,这是毋庸置疑的!

    这就是台内目下面对的局面,内外交困!

    这当中最好解决的便是王允之的问题,其人虽然是王氏嫡系,但眼下就连王导都死了,区区一介白身,纵然有些蛊惑乡众之能,又能有多大的危害?

    所以,褚翜他们想要破此僵局,首先着眼点也是落在琅琊这里。这件事很好解决,只要派一重臣以治丧为名率领宿卫进入琅琊乡里看死了王允之和那些琅琊乡众,自然能够将一些隐患扼杀在萌芽之中。

    但兵事总是不祥,在人家大丧的时候率领军队冲入人家家门,情理道义上都说不过去,所以派谁去是一个关键。

    褚翜他们选择人选首先便是诸葛恢,一方面诸葛恢身为尚书令,在职的台辅,地位上足够,另一方面诸葛恢同样也是琅琊乡望首领,即便率领大军入乡,情理上也无可挑剔。

    可是,这又迎来了新的问题,诸葛恢不愿意去!




1090 青溪杀劫
    葛公何以不愿从情,不知可有言明?

    听见褚翜讲到诸葛恢断然拒绝这一提议,何充不乏诧异的询问道。

    在他看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安排,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台内还出于维稳考量,共同遮蔽下琅琊乡人恶迹。

    眼下祸端同样隐于琅琊,正该诸葛恢出面处理。就算他们旁人愿意率领重兵前往琅琊乡里,且不说琅琊乡情并时论如何,只怕就连诸葛甝自己都不能放心的置身事外吧。

    听到何充这么问,褚翜意味莫名的冷笑一声道:或是其人别有所悉也未可知。

    何充眼见褚翜如此态度,心内已是一突,心知诸葛恢拒绝此事无论理由是什么,都给他们之间的合作造成了裂痕。

    要知道随着局面越趋严峻,尤其几股已经被打压于外的力量也明显流露出蠢蠢欲动的趋势。在这种情况下,信任本就微薄,一旦所信非人,顷刻间便有可能付出身死族消功灭代价,成本高得不像话。

    何充自以为合理的安排,在诸葛恢看来其中就蕴藏着极大的风险。

    诸葛恢一旦离都,那么青徐人家在都内中枢已经没有了头面人物坐镇,且所有青徐乡势都因为王导丧事几乎全集中在了琅琊郡里,如果这个时候突然被合围于中,那是被直接连根拔起的危险啊!

    所以诸葛恢不能走,一旦走了,便是将自身并乡众安危俱置于人手,危险实在太高。

    但诸葛恢不愿去,事情总要解决,琅琊隐患不能无顾。

    何充略作思忖后才说道:不如由我

    不可!次道你不能犯险,琅琊滋生乡奸,他诸葛道明若都无顾,难道还仰仗旁人出手?

    何充提议还没有讲完,便被褚翜抬手打断。

    诸葛恢拒绝归乡,也让他嗅到一丝危险味道,他如今手中的力量也谈不上是充足,早前为了防范历阳,他已经派给堂弟褚季野三千宿卫。

    而周谟除了坐镇石头城之余,也要防守近畿于湖等处,若由何充出面解决琅琊乡患,肯定还要再带走一部分的兵力。到时候,他手中所掌握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控制京畿整体局面了。

    目下皇太后秉国,其实是持着一种任人唯亲的态度,庾翼敢于私蓄甲兵,肯定也是得到了皇太后某种程度上的授意。

    此刻立朝诸公,如果计较起来只有褚翜跟皇太后没有着直接的亲谊,反而占据着最高的台辅位置。

    那么有没有可能眼下的局面,就是以皇太后为中心,以母家亲家以及连襟的关系,要将褚翜直接踢出去!

    是的,褚翜脑海中生出这一猜测的时候,他甚至连何充都给怀疑进去了。此刻何充主动请缨,在他看来也是非常值得怀疑的举动,更加不愿再削减他在京畿的力量。

    虽然拒绝了何充的提议,但困难还是摆在了眼前,褚翜也是斟酌良久,才开口说道:还是暂请郗公出面有劳吧,郗公同样国之勋柱,由其假节出慰,可使激涌群情稍作回落。而我等在台内,也要尽快草拟出为王太傅治丧章程,尤其不能耽误了春后大审啊!

    听到褚翜这么说,何充也只能点点头。眼下中枢内局势也都纠缠近乎锁死,他们这些在位者也实在不易轻出,但郗鉴则不然,其人身份足够,与时局又没有太多的利益牵扯,由其人出面,未尝不是一个好的解决方案。

    以郗鉴这样的身份,自然不可能随便派遣官员通知,所以在稍作商定之后,由何充亲自前往劝说。

    只是在这商谈的过程中,原本此前同样重要的出兵震慑问题被刻意忽略了,这样一个敏感问题,在当下无论落在谁身上都是痛。

    就像是眼下沈充被暂时的忽略,那是因为沈家部曲大半已经被散出,明明眼下沈家才是最强武力的代表,可惜远水不救近火。最起码在当下这个短期内,沈充已经没有了影响时局的能力。

    郗鉴眼下居住在城东青溪附近一处别苑中,此前送走了儿子,不久后又得悉王导死讯,心内也多有落寞伤感,起居渐觉体重。

    何充抵达别苑见到郗鉴,也不多作寒暄,直接道明了来意。

    郗鉴在听完何充的讲述后,先是稍作错愕,而后又低头沉吟片刻,待到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充满了讥诮的笑容,口里则发出一串的低笑:难得我这老朽,尚有为国尽劳的机会。

    郗公这么说,实在让晚辈惭愧,你为社稷助益如何,时流俱都看在眼中。晚辈当下勉强为任,来年若是至于郗公高寿,若能得于半勋,已觉无愧此生。

    何充连忙低头说道:其实台内本来不该再以杂事相扰,但国士之薨,举国悲憷,郗公同为元辅尊体,若能假劳

    罢了,中书不必多言,我虽然已是老朽昏聩,但也略残薄智,情理如何,可作稍窥。即便没有台诏遣用,稍后我也将以私情近望,既然如此,那也就公私两宜。只是不知台内于此,是否还有余事吩咐?

    台辅们打的什么主意,郗鉴怎么会不清楚。虽然他已经彻底淡出时局,核心机密也不会有人再与他详论,但此前将儿子派遣南下,本身就是不看好京畿之后形势。

    台中派他前往琅琊,郗鉴心内半是愤慨半是落寞,不忿于世情凉薄,恼恨于人心奸恶。但其实他心里也是略有几分安慰,觉得此前自己将徐州交给沈维周这个选择没有做错,若是将徐州交给台内,来年还不知会被这群人败坏成什么样子!

    眼下的郗鉴,年高无欲,百事皆休,唯一尚还挂念不过人情而已。眼下他子侄俱在安处,家人各有安置,也是不愿见王导在人生的终点显得过于落寞,就算台内和琅琊各有奸险蕴生,但那与他没有关系,他只想送王导这个同时代的人最后一程,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点宽慰。

    眼见郗鉴答应得痛快,何充心内也松了一口气。他便先留在别苑,等着褚翜与诸葛恢在苑中说动皇太后,总算请下一纸苑诏交付郗鉴,以其假节前往琅琊。

    台内虽然没有发动大军,但姿态也都摆开,内外集结数百仆僮,治丧礼器也都准备了许多,并台苑给予的赠赏,装载了满满十多辆大车,簇拥着郗鉴浩浩荡荡离开建康往琅琊而去。

    与此同时,台内也宣告内外,言是关于王导的一应追封哀荣也都正在紧急商讨,一旦议定便会由宗中长者东海王司马冲前往琅琊乡中宣告,开始正式的治丧。

    接连几番动作,终于令内外时流对台辅们在道义上的抨击有所回落。但若想彻底杜绝这些声音,还需要正式拿出一个方案出来。而这个方案,无论过高还是过低,肯定也会引人争论。但那又是另一段故事,最起码不会给时局正常的前进造成太大的困扰。

    随着郗鉴假节前往琅琊郡,各方吊唁的风潮也达到一个**,除了京畿所在之外,在畿外之地诸多郡县之中也多有时流前往琅琊吊唁。

    在这种氛围之中,身在都南的沈充也准备动身了。而在动身之前,他还有一点事那就是作都内最后的安排。

    眼下沈氏许多族人早已经撤出了建康,或是在近畿暂留,或是直接回到了琅琊乡中。甚至于眼下还在台内供事的,唯有一个沈恪而已,但也仅仅只是一个名为尊近实则没有权力的侍中而已,甚至连皇帝都见不到几面,侍的可谓名不副实。

    你随我一起走吧,眼下再留畿内也无意义。

    临行之际,沈充又将沈恪招至面前来劝说道。

    沈恪闻言后却摇摇头,继而便叹息道:我家如今已是立朝名门,风雨飘摇之际,岂能无人于中!况且虽然家人多数离去,总也还有不便出行的,都内家业所在,也需要人留此关照。阿兄直行即可,无需以我为顾。

    但是畿内已非善处,须臾之内便有刀兵之祸,我不能让你

    沈充话还没有讲完,沈恪已经从席上立起正色道:我德不足服众,力不足敌人,才不足尽责,若非家势捧举,几无一善可夸。惠利日久,总该有报,阿兄你不必再劝,勿使我为后辈儿郎所笑,即便逢于不测,也能让儿郎各作自警,知我家祚壮之不易!

    听到沈恪这么说,沈充一时间也不知该要再说什么,只是同样站起身来,拍拍沈恪的肩膀沉声道:那么,各做保重,勿失求生之欲,待我家人盛归!

    沈充宣布前往琅琊吊唁,还是在都内尤其是台内引起不小的反响,尤其对于甚至此中险恶的台辅们而言,更是猜不到沈充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但无论如何,沈充就是这么上路了,而且更为此准备了大量的仪礼,甚至还要超过苑中的赠赐。队伍浩浩荡荡往琅琊而去,途中所见的时流不免对沈充的印象多有改观,觉得沈充终究还是没有彻底忘记早年与王家的一点香火情。

    这么庞大的队伍,行进难免多有不便,所以沈充并没有取道建康到金城的北面大道,而是从青溪绕行,准备经由曲阿直上琅琊。

    可是当队伍行到青溪与秦淮河交汇一处渡口时,沈充的随员们正在安排物货摆渡转运,场面略有混乱。突然在青溪另一侧的苇塘中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继而便有数百覆面甲士从芦苇荡中冲出,直往沈充并其部从们冲去。

    此刻渡口附近不独只有沈充并其部众,还有相当多的时流乡人于左近徘徊,眼见这一幕,场面顿时变得混乱起来,尤其那些冲出的卒众引弦乱射一通,驱逐着人众四散而逃。

    沈充的部众们眼见这一幕,也都忙不迭簇拥着他上船而后往下游逃窜去,那些袭击甲士沿河一路追击。

    混乱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这渡口附近除了一些身中流矢倒地的伤者之外,只剩下了沈家那一批准备前往吊唁的物货,乱糟糟抛撒在地。

    大量财货丢弃野中,一些逃离不远的人眼见危险已经远离,便又折返回来参与到了哄抢之中。

    待到都中宿卫闻讯赶来时,场面已经混乱的完全不像话,有一部分乡众虽然抢了物货,但却没有来得及全运走,这会儿索性站在当场不动,将那些拾抢来的财货当作自家本来就有的。

    当宿卫上前喝问情况时,那些人难免担心沈家人在这么短时间内被解救回来后追究失物,因是难免乱指一通,不愿让宿卫过早追查到沈家人逃窜痕迹。



1091 灵堂惊变
    王导的去世在建康城内都引起那么大的波澜,在琅琊乡里所造成的轰动便也可想而知。

    整个琅琊郡,自郡治金城一直至于郊野,到处都有垂挂的素缟麻幡等示哀之物。而琅琊乡里王氏大宅因此铺设开的场面则更加宏大,大量乡众被组织起来,除了筹备丧礼各项任务之外,也要负责接待各路云集而来的吊客。

    以王氏大宅为中心,周遭许多庄园也都被腾空出来,用以安置宾客。当然,这些庄园主要也都是王氏自家产业,倒也谈不上扰民过甚。

    为了方便宾客们更加顺利的前往王家大宅吊唁致哀,王家在郡境各处都设置了许多颇为明显的接待点,同样有乡人昼夜在这里等待引领宾客。而在那些素缟哀物之下,则隐藏着许多的甲兵凶器,可以将乡众们随时武装起来。

    王允之眼下正待在这样一处接待点中,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以他的身份,自然不需要负担这些迎送杂事,但是当得知沈充将要入乡吊唁的消息之后,他却很难安稳的待在府中调度各方。

    眼下的王允之,麻袍之下内着贴身细甲,已经是做好了随时进行战斗的准备。沈充前来吊唁,理论上来说是有可能直接将之捂杀在乡中,但王允之却不敢作此乐观之想。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根本就没有想过沈充敢于亲身前来。彼此各做酝酿,各自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其实也都大体会有一定的猜测。沈充要以身犯险,要么就是愚不可及,要么就是有恃无恐。

    从内心而言,王允之虽然渴望干净利落的干掉沈充,但他也明白这很难做到。几乎就在沈充将要前来吊唁的消息传来不多久,驻扎在覆舟山方面的宿卫便也发生了调动迹象,隐隐向金城靠拢而来。

    这说明台辅们也是担心沈充会在琅琊郡乡中发生不测,对其重视程度远远超过了此前郗鉴入郡。所以沈充出人意料的造访举动,令得王允之的计划在实施最初就出现了不小的变数。

    按照目下的态势,覆舟山的宿卫极有可能会分出一批,在中途与沈充汇合,保护他进入琅琊。而沈充若真有恃无恐的话,肯定不是宿卫,应该还掌握着一股令王允之不敢轻举妄动的力量。

    所以王允之才亲身至此等待,虽然直接干掉沈充的诱惑很大,但跟他的整体计划相比,这个目标又不宜操之过急,看看有没有可能将沈充强阻在郡境之外。

    王允之这会儿还在道左竹亭内思忖沈充举动的种种可能,突然道路上传来奔马声,不多久便有一名探哨飞奔冲入,语调急促道:沈司空途遭袭杀,遁逃于野,目下去向不明,生死亦不知

    怎会如此?

    王允之听到这一消息,陡然从席中站起身来,脸色已是大变。他脑海中泛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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