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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衣冠正伦

    淮南这一行队伍规模庞大到近乎夸张的程度,除了兴男公主并其他家人之外,尚有两千胜武军负责沿途护送。而除此之外,各种追随人等竟达数千之众!

    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一些江北乡宗人家的代表,甚至远及河洛青兖之间都不乏乡户派人跟随。

    队伍从寿春出发之际便有将近两千人众,因为担心途中发生什么骚扰,都督府原定千人的护送甲众才增加到两千人。及后沿途各方陆续又有增加,在将近梁郡的时候,已经增至三四千人众。

    当然,这些主动追从而来者与寿春一行人是分开而行的。今次负责率队护从仪驾归都的乃是从淮北调回的毛宝,早便得知大都督前来迎接,因此提前派人将大都督一行引入伍中。

    沈哲子这会儿也无暇旁顾于人情,行入队伍后便直往公主车驾而去。

    公主所乘坐的是一辆双马并拉的厢车,四角悬以白幡,类似的车驾在队伍中还有五六辆,周遭布置的护从也都几近相等。可见毛宝老将心思细腻,连这种隐患都有所考虑并布置。

    沈哲子行过来待到车辆停稳,便上前轻叩厢壁,车内两名女官探头见是大都督,俱都神色慌乱的准备行礼,沈哲子摆摆手示意她们下车,然后才抬腿登上了马车。

    他刚入车厢之内,一个娇躯便扑入他的怀内,同时耳边又响起了兴男公主的恸哭声。沈哲子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将自家娘子明显瘦削下来的身躯揽在怀内。

    怎么会怎么会母后她怎么去年秋里,她还使人传讯邀我携阿秀归都,她渴见小儿可是我我竟厌烦她不恤小儿娇弱,连回信都不曾她必是因此恨透了我竟连最后一面都不愿让我再见

    耳边听着自家娘子悲戚之声,沈哲子心内也是酸涩渐生,再垂头看去,才发现几月不见,公主竟然已经瘦得近乎变了一个人,全无往年那种娇柔甜美,脸色苍白憔悴,就连薄唇都不见血色。

    眼见公主如此,沈哲子顿时皱起了眉头,他两手按在公主瘦削双肩将之身躯扳正,平视公主泪眼凝声道:娘子自毁至此,莫非你也是怨我未能疾驰归援,致使母后不救?因是厌极家室,要将我并小儿俱都抛于此世?

    兴男公主听到这话,神态更加悲憷,掩面啜泣道:我知我不对为人妻为人母,哪能这样自伤自毁可可是我一想到母后悲境她又不是什么女中秀才,这些年维持下来太不容易这几年我又厌她警视我夫门,厌到常年不愿近她两个幼弟都是拙才她大概到死之际身畔都无一人能作心声吐露

    沈哲子听到这里,原本心内因公主不自爱而生起的怒气又荡然无存,说实话对于皇太后之死,他心内的确不乏愧疚。虽然就算他当时愿意出兵去救也不一定能将之救出,或还会令局势更加动荡,但其实在事发之前,他是有很多手段可以避免这一系列的动荡发生。

    眼下他也只是在安慰自己,大势不可循就私情,且皇太后一步步行至如今,其实多半都是咎由自取的结果。但早些年沈哲子若是愿意多与皇太后勤做沟通,皇太后不至于沦落到全受江东各方摆布的结果。

    不过沈哲子虽然有愧疚,但却并不觉得亏欠皇太后多少,哪怕时势倒退重新再来一遍,他不可能放弃江北这万众诉求放弃北伐大业,将自己所有功业行止都置于皇太后妇人度内结其欢心。

    可是对于兴男公主这个自家娘子,沈哲子是真的硬不下心肠全作利弊权衡。即便抛开一些儿女情长的纠缠,当皇太后开始明显流露出对江北势力的提防后,公主是态度坚定的站在自己这一侧,这足以让沈哲子感念良多。

    大概也正因为此,公主在得闻皇太后死讯之后也是加倍的内疚,情不能自止。

    他将兴男公主横抱起来,轻抚着娘子悲痛颤栗的身躯,嘴唇轻贴在她鬓发上:娘子不要悲我厉声,我除心痛你这自毁模样,更是羞愤自身无能。时至今日,外界南北都夸我绝世良才,然而我曾许大愿要让娘子一生悲苦无扰竟不能得。我也知噩耗传来,你是怎样撕心之痛,可恨当时竟无闲身疾归伴随

    公主听到这话,更加用力死死的保住了沈哲子,又因努力压抑悲情而令得身体都抽搐起来。

    父母赐我骨血,骤作别离,悲痛欲死,这都是人之常情。但逝者终究不可复追,娘子你自己都有血脉化人,即便不再深恋我这同榻厌物,难道膝上小儿孺慕也能全作割舍?亲亲爱慕,我父子全因你一人才能得于完全美满,我是绝不准你加我父子剜心之痛!

    沈哲子讲到这里,更作大臂舒张,将公主深揽在怀内,又柔声说道:哭吧,再多悲情全都泄我怀内。待到错过此时,你总需收留些许泪水待我,命有修短参差,人力也未及,我更不能笃言能全伴你始终

    不别说了我又需留什么泪水给你,没有了你这世上便也没了我

    兴男公主抬起手来捂住了沈哲子的嘴,及后又是泪如滂沱,不过这哭声已经转为一种畅快的宣泄,已经少了此前那种悠长不绝的凄怨。

    沈哲子便也不再说话,就这么靠在车厢里环抱着公主,待到那哭声渐弱公主渐渐入眠,他才拉开车壁吩咐一声起行。

    马车再次上路,车内颠簸极为明显,沈哲子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更感受到皇太后之死给自家娘子带来的伤痛之大。这车厢只得四壁,内中全无蒲团之类减震设施,大凡有什么颠簸俱都不能免除。

    沈哲子心中一动,掀开公主衣裙,待到撩起内裳一看,才发现这娘子两膝都已经颠簸撞击得淤青严重。想到这娘子向来养尊处优,但却一路行来深跪啜泣,以此自残来消解心中的悲伤与愧疚,沈哲子心头也是微酸,更庆幸自己西进迎接的决定。

    行进途中,沈哲子衣襟蓦地一紧,垂手看去,只见公主又睁开了眼直直望着自己,因为整张脸庞都瘦了下来,眸子显得更大。沈哲子见状便垂首吹开她额间散乱发丝,又低语道:睡罢,睡罢

    大概也只是睡梦中的癔症,兴男公主定定望了沈哲子片刻,而后又缓缓闭上了眼,身躯又紧紧偎入沈哲子怀内。就这么又过了一会儿,她口鼻之间隐有微喘梦呓传出:不要夫郎请别害我阿弟他他真是不行的

    沈哲子听到这梦呓,身躯不免僵了一僵,而后才低下头凑在娘子耳边低语道:不会的,不会的,放心罢。




1125 千金途行
    人是活在由自己所构架的意识之树上的生物,换言之是非对错不必假于外求,欠钱不还,要么债主太混账,要么我确有不得已,只要能得自我安慰,便仍有活下去的勇气。

    十恶不赦之人,在其自身逻辑认知之内,言行同样具有着正当性。

    最起码在沈哲子自身看来,他内心从不以晋臣自居,所以也就无所谓僭主。之所以不明显表露出来,只是因为当下没有必要。

    兴男公主究竟何时意识到沈哲子这种心态,老实说就连沈哲子都无从察觉。但毫无疑问,这娘子应该是经历了一番痛苦挣扎,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家夫郎。

    但即便是如此,大概她心里也长久积郁着一股不能言道的抑郁与愧疚,借由皇太后身死这一事件终于压抑不住而宣泄出来,因此便表现出加倍的悲伤与自责。

    这种心结,外人很难以言行帮之化解开,全靠自己能不能看得开。沈哲子也就不深论他的言行种种是否正确,只告诉公主她对于他们父子是极为重要的。

    在经过一通痛哭发泄后,兴男公主积郁的情绪得到了释放,眉目之间也不再愁云惨淡。为了让公主得到充分的休息,沈哲子又命令队伍在梁郡暂留一日,不必急于赶路。

    队伍行入梁郡住进了郡公府,民众们才知梁公驾临,不过倒也没有发生什么蜂拥来拜的情况,毕竟当下这状况不适合过分喧哗。至于那些从寿春一路追随来的时流乡宗,大概本身对于国丧兴趣也没有太大,只是想就近第一时间打探江东朝廷最高权位的变动。

    待到归于郡城府邸,安排公主休息之后,沈哲子才得暇去看一看小儿阿秀。这小儿前年十月里生人,到现在已经一岁半了,口中偶或能吐露一些简单字节,尤其精力旺盛得很,身边常有二三十人围绕这小儿打转,摆的谱简直比他老子还要大。

    阿阿

    这小子的确被养得皮实得很,虽然从寿春一路行来,但精神较之他母亲还要好得多,便连滚带爬从榻上翻起身来,张大嘴指着自家父亲咿哇乱叫,兴奋得很,也不因长久不见而生疏。

    瞧着这小子欢腾的模样,沈哲子心内也生出一股舔犊之情,上前将之抱起摆在自己身上逗弄片刻,这才望向侍立一侧神态颇有拘谨的瓜儿,温声道:辛苦我家瓜儿了。

    这么多年过去,原本娇俏秀美的小侍女如今也成妩媚正当浓厚的成熟,只是在自家郎主面前那种谨小慎微的可怜姿态从未有改。此时听到郎主问候,那精美俏脸又未言先羞,连连摆手却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嗫嚅道:阿翎娘子今次不能随行,心里悲楚得很

    沈哲子听到这话,心内也生几分思念。过去一年的时间里,他也是忙里偷闲解决了一下私人问题,正式将二姝毕收,也是给她们一个交代。瓜儿自不必说,家生幼养门庭内,贴身侍奉以来便注定只能是沈哲子的人。

    至于崔家娘子阿翎,沈哲子倒是觉得有些愧疚。这娘子生于北方落难江东,日常言行也多有一股令人赏心悦目的飒爽英气,也没有太过庄重的礼节便被收纳入室,原本沈哲子是打算借由今次返回江东,再携之正式拜见目下仍在吴中荣养的崔珲崔先生,补足礼节。

    可是去年秋末,那娘子又有身讯,沈哲子又忙于徐州事务无暇作陪。如今将要分隔于大江南北,看来沈哲子第二个孩子的产期也要错过了。

    为此沈哲子也是不乏愧疚,更觉人的精力实在有限,很难达于内外的完全和谐。他本就不是一个热衷**享受之人,也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再去自增儿女情长的烦扰,也就不愿再多做什么薄情负美人的无聊事情。

    忙碌只在最近几年,待到今次江东事了,以后大概咱们一家就要长留洛阳。瓜儿你这次归都,也将乡里家门亲戚都接入府里共聚一段时日,若是他们也愿跟随北上那就尽管跟上,不必忧愁安家。

    沈哲子握住这从来到这世界便一路陪伴的小侍女,又温声吩咐道。

    瓜儿仍是一副谨慎娇弱的样子,只是微微点头,并不多说什么。反倒是膝上的小儿阿秀又哇哇叫闹起来,白藕一般肥嫩的四肢在父亲怀里不断的挥舞踢蹬,沈哲子便也抛开别的杂事,卧于榻上与这小儿玩闹良久,算是难得悠闲。

    讲到阿秀跟随南来,又要说到另一桩事那就是这小儿乘坐车驾。这年代长途赶路,于成人而言都是一种折磨,更不要说刚刚一岁多的小娃娃。这孩子又是大都督嫡长,所以南来各项准备都督府也都是安排的极尽周详。

    旁的不说,单单车驾一项便是那于去年成立的神都坊上下倾力打造。沈哲子在见到那辆车之后也不得不感慨匠心所聚,就没有花不出去的钱。

    这架马车主体构架便是淮南打造的新型四轮马车,四轮车结构较之两轮要复杂得多,而且适用地形不如两轮车广泛,但也自有其优点,大大释放了畜力运载量也得到极大提升,在如今的豫州已经得到了推广和普及。

    阿秀所乘坐的这辆马车,自然不同于那些寻常货车,最大的改动就是采用了类似悬挂减震的结构,车厢与车架是彼此分离的,车架上各种弓起的弹性材质以承载车厢的重量,淮南当下冶炼水平还不足炼制弹性如此优良的钢材,所以眼下还是用制作弓身的材料与工艺代替。

    这自然比不上钢铁耐用,而且成本极高,尤其在路况不好的情况下,几乎每行百里便要更换。不过为了保证小公子行途舒适,成本完全不在都督府考虑范畴之内。

    除此之外,整辆车在轮轴内饰方面也是足见机心。单单轮子便是层层牛皮包裹,中间充以各类骨胶,在用料和工艺方面,甚至还要超过了一杆马槊的打造,但使用寿命却完全比不上马槊,基本行进一程,就要更换一次轮子。

    换言之这小子一路南来,几乎每过百里便要烧掉他老子打造一名具装重骑全套装备的财物,这种烧钱的赶路,等闲人家真是用不起。

    平凡处足见豪奢,反正沈哲子长到这么大,都没有试过这种程度的烧钱,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到了沈哲子这里则是前人砍树后人乘凉,他夹在中间也只能拼命栽树了,否则这点家业真的经不起老少败家玩意的折腾。

    不过这辆车也的确体现出天中神都坊冠绝当世的工艺水平,尤其机械构架方面很多原理都已经摸索清楚,等到物料加工技艺有了长足进展,物料造价成本自然能够大幅度降低下来,进行普世的推广。

    原本石赵邺都那个匠官胡人雷须羊,如今又被任命为神都坊的吏首之一,沈哲子发现也在队伍中。这应该是庾条的安排,庾条如今主管淮南各种工坊生产并商事,大概也是想要借着今次归都之际向江东时流推广神都坊的各种产品。

    单就这一辆马车而言,随着晋祚疆土的陆续收复扩充,加上商事等南北交流频繁,各种人员的流动自然也变得频繁起来,但有很多人类似自家儿子阿秀这种孺子又或者年迈老人,甚至干脆就是不耐辛苦的豪宗纨绔们,他们受不了长途跋涉的辛苦,舒适性上自然有需求。

    阿秀小儿年不满两岁,从淮地寿春一路行到此处,尚能保持精力旺盛,足可见这辆马车舒适性之高,这便是最具说服力的宣传。可以想见其后一段时间里,各种订单应会陆续而来。不过生产规模肯定要有所控制,当下的生产力还在一个恢复阶段,并不宜过分投入到这种生产上来。

    对于庾条这一安排,沈哲子倒也比较认可,可见其人并未困扰于家事,仍是恪尽职守。只是再想到江东今次的动荡,庾家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沈哲子又是不免长叹一声,心情不乏复杂。

    其实今次就算庾家没有涉于其中,也不足影响沈哲子下一步的计划。北伐进行到这一阶段,未来想要继续再有开创,需要往北方投入的力量必须要更大,所以对于后方的稳定也必然要有更高要求。

    在将江北整合完毕之后,无论江东是个什么模样,沈哲子必然是要返回来解决内部的问题,如此才能安心继续经营北伐。

    庾氏的暴走和王家的临终发狂,其实也是帮了沈哲子一个大忙,最起码是不用花费太大的精力与代价便能将诸方俱都铲除。

    类似宋武帝刘裕,如果不是适逢桓玄篡逆一事将晋祚皇权重创,单凭刘裕本身是很难完成代晋的,更大几率有可能接替刘牢之收拾北府烂摊子而后继续作为权门内斗的筹码而艰难摇摆于时局内。

    庾冰庾翼兄弟两人俱都自杀,这也让沈哲子在处理庾家的问题上不至于过分棘手,最起码荆州方面能够获取到一个缓冲过渡期,而不是仓促间将庾怿拿下。这大概也是一种人之将死其行也善罢。

    在梁郡稍得休整,沈哲子便派人过江,通知建康方面安排各种渡江事宜。



1126 梁公抵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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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数日前,城北覆舟山便开始了防务的调整,来自广陵的徐州府兵们接手了覆舟山此处营防,而原本的宿卫守军则转移到青溪附近驻扎下来,等待整编。

    自此建康城东西两大坚堡便俱为江北王师所掌握,虽然两部相加统共只有五千多人,但给都内人心带来的稳定却是数量为其十倍的宿卫都不能带来的。

    对建康城进行直接的军事控制,这是沈大都督南来的一个基本条件。做不到这一点,不要说沈哲子自己,都督府内一众属官们大概也不愿让大都督南来。

    整个都督府构架几经扩充,许多官员甚至连建康城都没有去过,虽然仍奉晋祚名号,但对许多人而言沈大都督便是他们唯一事之的主上,甚至于对江东的局势都兴趣不大。

    具体归期确定下来之后,等到了沈大都督过江的这一天,黎明伊始便不乏时流至此等待。只是徐州府兵在设防方面要比原本的宿卫严谨得多,绝大部分到场的时人都被隔绝在外,得准放入者寥寥无几,不过只有区区十几人而已,而这十几人便是经过动荡之后都内时局里硕果仅存的精华。

    宗亲方面,除了刚刚归都的武陵王司马晞之外,东海王司马冲也扶病前来迎接。勋亲则以温峤的小儿子驸马温式之为代表。台臣方面,包括新晋中书令何充,其他又有受沈大都督举荐而升任九卿之一光禄勋的陈郡谢裒等等诸人。

    至于尚书令诸葛恢则并没有到场,因为江北桩桩种种态度迹象表明就是针对他而来,此时到场等候迎接,多多少少有几分乞怜的味道,于事无补不说,颜面也会大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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