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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衣冠正伦

    当这种逻辑成为一种共识,即便那些官员们没有遭到有司弹劾,在下属们当中也会威望大失,难堪其位。

    江虨陈奏完毕后,便轮到谒者台的官长谢尚发言。

    谒者台掌管朝觐宾飨诏使劳慰等等,简单而言就是迎宾并公关。原本江东台城内并没有谒者台这一官署构架,只是设立谒者仆shè归为光禄勋管制。

    可是洛阳创建行台后,各种觐见宾客并访慰事务增多,沈哲子索性便将谒者台单设起来,除了这些之外,又加以访贤察举持节察授并受怨申奏的职责,大大加强了谒者台的权柄。

    如此一来,谒者台除了迎宾公关之外,还要负责察举野贤封赏四方并民怨申诉等职责。而这一改动最重要的一点就在于谒者台拥有访贤察举的权力,这就极大程度的动摇了中正乡议的权威性。事实上在这些新收复的州郡中,沈哲子也根本没有再多此一举的设立中正官。

    今次跟随沈哲子入洛的那些几郡乡流,都可以归类为入觐的乡贤,各种接待安排事务正规谒者台管理。

    沈哲子当下的权位,自然不可僭用入觐朝礼,但这当中也不是没有可供取巧的地方,虽然司马懿父子几人陵寝都被匈奴人给挖个干干净净,但皇陵遗迹总还在。沈哲子也是沾了这些冢中枯骨的光,四边觐拜皇陵,礼节生人代受。

    谢尚本身便是浮华界的一流人才,兼之早年督造钟磬礼器,使礼乐正声归朝,如今俨然已成行台古礼宗师。轮到他发言时便提议让那些乡徒以野贤乡秀的身份,参加接下来年前年后一系列庆典,让他们深刻感受礼乐堂皇于朝的庄严。

    对于这些典礼之类,沈哲子向来也都是存而不论的态度,只要不是过于繁琐铺张耽误正事,便也都由之。考虑到眼下年关将近,便批示一个急字。

    这一次的行台会议,因为临近年关,也可视作一场年终总结,并不独只限于当下的西征战事。所以凡与会者各个部曹俱都有陈述,甚至就连游离于行台之外处境颇有尴尬的何充都有发言。

    而这些发言中,最令人关注的还是民部大尚书庾条并河漕将军纪友的发言。无他,这两个一个管着钱袋子,一个管着舟车物流,可以说是行台职权最重的两个官署。

    民部乃是行台六部之中结构最为庞大的一部,单单下辖分曹便有十曹之多,这其中度支仓曹库曹户曹等等,职权都不逊于一般的大尚书。

    轮到庾条汇报时,单单其人陈奏所涉诸多籍册便装满了数口大箱子,这还仅仅只是汇总整理之后的一个结果,至于更加详细的资料,则是足足有几间房那么多,自然不可能完全搬运到殿上来。

    饶是如此,庾条这一番汇报都持续了长达几个时辰,听得与会众人俱都恹恹欲睡。至于最终总结的结果,也都很喜人,其中最引人瞩目还是人口这一项。

    早在数年前沈哲子平灭江东作之后,便开启了一项人口普查的工作,至今历时三年有余,总算有了一个大概的结果。行台目下所控制区域内,不包括新进收复的弘农上洛河东等地,合共在籍人口达到了一百八十万户之多!

    当庾条道出这个数字时,整个殿堂中满座哗然,并不是因为这个数字太小,而是太多了!要知道中朝武帝太康元年,灭吴之后全国所得户数不过才两百四十多万户而已。

    可是现在行台统治区域还未广及南北,关中蜀中以及河北等地俱还在敌人掌握之内。但就算如此,在籍人口竟然直追太康元年,这一结果实在令人咂舌。

    沈哲子对此并没有表现得过分吃惊,在他看来这个年代所谓的人口统计,其实并不能反应当世的人口总量,仅仅只是体现了当权zhèngfu强大与否。zhèngfu如果掌控力大,能够将大量生民编入籍中,zhèngfu如果权威不够,自然大量民众亡出籍外。

    太康元年,全国户数两百四十多万,可是到了太康三年,人口便达到了将近三百八十万户之多。短短三年的时间,人口自然增长肯定不会有这么大的增幅,自然是因为统一之后随着政权统治力增强,越来越多的荫户流民入籍。

    这些资料,沈哲子都是由收复洛阳之后民间搜集来的那些典章旧籍中得来,对于庾条所报出的这一户口数,心内还是隐隐有些失望。

    江东荫庇之风诚然一时难除,就算是有了他们沈家率先放免荫户的表率,肯定也是亡数诸多。可是江北自从他任事以来,在人口方面便一直不曾放松管制,尤其豫州那些乡宗豪强更因此类问题被剪除诸多。

    再加上几场大战所得的流民生口逐渐被安置,原本沈哲子觉得应该能追一追太康元年的籍民数,却没想到居然还差了五十多万户。折算chéngrén口的话,便是三百多万的人口差距!

    可见,就算是有着豪强荫庇的存在,这长达几十年的动,对人口的削弱是实实在在令人沉痛的。

    虽然比不上太康旧年,但这一数字较之中兴之初也是不可同日而语。沈哲子犹记得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会稽作为三吴之一的庞大郡治,在籍人口居然才三到四万户之间,而整个江东朝廷在籍人口也还不到五十万户。

    换言之,沈哲子北上任事主持征伐以来,给晋祚增加了一百三十多万户的人口增量。

    当然这么大的增长量,也并非全是沈哲子的功绩,元帝明帝时期,政权本就立足未稳,郡县之间所用图籍甚至还都是东吴和中朝时期的存留,本就乏甚官方权威性的统计数字。

    而到了沈哲子主政时期,对整个江东的控制是肃祖在位最强势时都不能比拟的。哪怕不计算江北新增人数,在拥有如此控制力前提下,再搭配以沈哲子所提供相对科学的统计方法,在籍人口达到百万户是很轻松的。

    换言之,沈哲子北进这些年,给晋廷增加了将近七十万户的人口增量。而在此之外,还有未曾名列籍上的罪户屯户等二十多万户。这么一算,沈哲子的功绩也算不小。

    人口有这么大的增量,其实也算不上是多么夸张的事情。

    单单河东一地,在表示臣服之后,薛涛便献上他家所控户数籍册,便有一万七千户之多,完全不逊于一个小型的政权,而这一数字究竟是否属实还有待确认。由此可以想见北方这些真正强大的坞壁主们,他们在那方圆天地中保存了多么强的力量。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在籍人口的增长就是一个最好的消息。这一百八十多万户在籍人口,如果再讲得更实际一点,便是一百八十多万个duli的纳税单位,是在世任何一个duli或半duli敌对或半敌对的政权都不具备的庞大统治体量,包括羯赵的石虎政权在内!




1186 临海水土志
    且不说沈哲子人心不足的不满,在座其他官员们听到庾条所汇报的这一数字,俱都激动难耐。甚至就连何充都隐有变色,脸色变得háo红不定。

    他们这些行政官员,虽然没有武将们杀敌夺阵的威猛军功,但也并非没有确切的政治目标可供追求,而籍民的消涨就是衡量尽职与否的重要标准之一。

    中兴建制以来,江东执政班底换了几轮,在这方面所取得的成就都远远不如行台来得辉煌。虽然这主要还是归功军事上的勇猛阔进以及大将军的英明主持,但他们在座之众也都深感与有荣焉。

    除了人口的增长之外,行台在财政方面所取得的成果也极为辉煌。几座比较大的仓储,如余杭仓京府仓都南仓寿春仓黎阳仓以及洛中仓,这几个仓邸比较集中的区域,储粮俱都达于百万斛以上,次一级的豫章湓口濡须盱眙淮阴等地,储粮也都在三到五十万斛不等。

    中兴以来,仓储之丰无过今时!

    庾条讲到这里的时候,语调也都充满了振奋。早在十几年之前,他与大将军筹划隐爵开始,他便一直专注于货殖之术,从最开始私肥庭门之内衣食用度,到如今已是泛及南北货通东西,以此物用均输而达于经世治国的高度,心中之自豪简直不能言表。

    一番慷慨陈词虽然冗长,但相对整体而言也只是陈述大概。不过眼下也不方便让庾条详述所有,否则今天这场会议将成了民部一家之说。

    所以在庾条大体陈述一番后,沈哲子便表态可以,剩下更详细的内容他将择一时间专门听取民部官员的汇报。

    其实到了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过沈哲子并没有散会的意思,而其他官员们也都沉浸在此前庾条汇报所带来的巨大震撼中。于是沈哲子便又继续示意早已经跃跃欲试的纪友继续发言。

    纪友监督主持漕陆运输,之所以要挂职一个杂号将军,也是因为时下的物流仰仗人力诸多,虽然也有一部分舟车劳役,但绝大多数工作还是由大量的罪户苦役并军府籍兵完成。

    相对于庾条冗长的陈述,纪友的发言就简短得多,但给人带来的震撼之大却不遑多让。物流最核心一点在于量大快捷,目下行台物运主要方式还是河运,但是运载量更大的海运和不受集结约束的陆运也都发展迅猛。

    海运方面目下主要有三条航线,最南面的晋安到临海,中间的舟山到淮阴,还有更往北的青州北海直抵辽东。这三条线路,可以说是将北及辽地南抵夷洲一体串联起来。

    当世人对垂悬海外的夷洲是怎样看法,老实说沈哲子并不怎么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夷洲加以重视。

    就算不考虑来自后世的知识储备,单单他家先人沈莹即就是早年被迷信成武康山神的那一位,沈莹曾经编写过一部《临海水土志,可以说是他们这个武宗门户绝无仅有的文事丰碑,沈哲子对夷洲这个地方就绝对不会加以忽略。

    他甚至假公济私,将《临海水土志这一描写夷洲风物环境的著作列为馨士馆必读典籍之一,并且担心时人理解不了而常年悬赏批注。而且早年老爹治理东扬州时,也多有扫荡周边蛮夷部落,所得俘虏除了安置在舟山之外,也往夷洲发送许多。

    单就目前而言,馨士馆这些学生们对夷洲的了解,简直比夷洲那些本岛土著还要全面得多。甚至沈哲子还打算近年里组织一次由馨士馆学生为主体,远向夷洲的实体考察,以更加充实《临海水土志的各种记载。

    当然,若是扪心自问的话,他可不是为了煞费苦心壮大他家在文教事业上这一株孤苗的贡献,而是为了更早的向世人揭示大海的魅力。由此也可见,沈大将军为了丰富这些馨士馆学子们的知识构成是怎样的殚精竭虑。

    海运哪怕仅仅只是沿陆近海的航行,在时下而言也是风险多多,所以眼下基本上还是由行台统筹运营,民资涉入者则不多。而拥有了这一低成本的运输方式后,无论当下商事怎么繁荣,行台哪怕不以政令打压约束,在其中也能占据绝对主导地位。

    不过海运也如内河航运一样,受到季节的约束,甚至这约束还要更大一些。

    所以陆路运输也是蓬勃发展,尤其早前老爹沈充将沈家大量产业变现,修筑了一条江北直通寿春的驰道,道路变得更加通畅,自建康渡江上岸一路驰行,两个昼夜内便可抵达。即便不考虑其他,纯商事以论,更快的速度便意味着更丰厚的利润。

    有了这一条驰道作为标杆,其他各方也都艳羡不已,甚至不乏实力强大的商贾表态,愿意捐输承担一部分钱粮的消耗,用以修筑同规格河洛向外界的驰道。

    对于这一点,沈哲子眼下还在考虑中,虽然在主要城池之间修筑驰道是他本来就有的计划之一,但类似的大计划实在是太多了,可是眼下人力却支持不了如此大规模的深度役用。

    隋炀帝故事虽然殷鉴在后,但沈哲子也担心若再无节制的大兴土木基建会提前上演。所以尽管各方鼓噪之声热烈,沈哲子还是没有点头应允。不过待到灭亡羯赵,攻入羯族老巢后,这件事倒是值得考虑,但那都是后话了。

    待到纪友陈述完毕,其他一些部曹也都略作陈述,但所涉及便就少有大的命题,都是一些零碎的事务。

    整场会议结束的时候,早已经到了夜中时分。

    往常行台倒也勤勉,但也不至于通宵达旦,否则一些身体弱得根本受不了,就连现在都有几人有些支撑不住,只是看到大将军都是精神奕奕,也都不敢显露疲态,搁在案下的手几乎将大腿都给掐青,一个个睁大双眼瞪起血丝暗结的眼珠。

    今天会议这么冗长也是一个特例,乃是关乎整整一个年度的陈述总结。会上讨论诸多事务,除了笔录传抄发放各部曹之外,还要节录刊印邸报告示于外。

    最后,作为行台总管的杜赫起身稍作陈词总结,而后便宣告会议结束。会议结束之后,在场官员们便也获得一个比较长的休假,从腊月中旬一直持续到元宵之后,当然各部曹也都需要人员留守,但那都是部曹官长们具体安排,就不在会上细作布置了。

    结束了会议后,沈哲子也不想再回府邸打扰家人休息,便直接住在了行台。

    第二天,由于节假的缘故,整个行台都稍显冷清。沈哲子日升而起,又召集一些部曹官员询问昨日陈述不清的细务,待到家人三番来请,待到傍晚时分才离开行台返家。

    位于宣仁城的大将军府外,自清晨开始便车马云集,等待恭迎沈大将军凯旋者几乎排出了坊外。

    虽然沈大将军这两个多月的出征大半时间都留在了弘农,也没有什么高烈度的战斗发生,但是华阴并武关两处战斗在洛阳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也成目下时流热议焦点。

    那些人也不知是真的亲眼见过还是全凭臆想,俱都描述的绘声绘色,壮言王师英武,仿佛这样夸赞一番,也能让他们感觉与有荣焉。

    当沈哲子将近家门时,看到这一番迎接阵仗,反而觉得有些难为情起来,自觉今次出征虽然收复三郡之地,但也还远远配不上这一番热度。

    家门之外,沈氏一众家人妻儿之类早已经等候在此,沈哲子远远便看到被家人环绕呵护的小儿阿秀。那小儿浑身穿戴着纸浆糊成,造型夸张的铠甲,远远看到自家父亲,便拍着手掌大笑行来。

    如此待遇于沈哲子尚是第一次,眼见小儿活泼,他心中也觉喜悦,踢腿下马弯腰抱起儿子将他按在自己坐骑马鞍上,并将腰畔佩刀解下塞入其怀内,亲自牵马于庭前绕行一周,见那小儿抱着刀开心得咯咯笑,周遭又是一片不知因何而起的喝彩声。

    待到小儿尽兴,沈哲子才将他抱下马来牵住小手直往庭内行去。周遭那些前来迎接的亲友之类,也都被沈家家人引领入宴飨食。

    沈哲子直往内庭拜见老爹,沈充又拉着他的手仔细询问西征战事种种。因为老爹今年要留在洛阳,所以远在江东的一些家人也都远上洛阳来团聚,其中就包括早年间老爹老树开花给他添的弟妹。

    沈充早年热衷于作,在沈哲子之前原本还有兄弟只是未曾长成便夭折了,直到沈哲子的到来且表现神异,才让沈充安于家室之内有了造人的兴趣。

    沈哲子两个庶弟,各自名为沈玖沈屹,如今已经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

    看到这两个将要chéngrén的少年并行上前见礼,沈哲子也是略觉恍惚,原来不知不觉,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1187 严父可惧
    沈玖与沈屹这两个少年站在沈哲子面前,神态略显拘谨,又透出几分按捺不住的崇拜,但却少了几分兄弟之间的亲昵。

    如此表现也是难怪,他们自幼从懂事开始,耳濡目染所闻俱都是这位兄长诸多或风雅或壮阔的事迹,几乎身边每一个人言谈举止中都在充实那个光辉伟岸的形象,诸多认知早已经在他们心中变得根深蒂固。

    所以从很早开始,这两个少年便知他们之所以与周遭人都不一样,就在于他们生在这样一个庭门之内,拥有这样一位世道翘楚的兄长。

    可是,他们对于这位兄长的认知却乏甚直观的感受。彼此年纪相差虽然也不太大,可是他们还未出生,这位兄长便早已经名满江表。而当他们尚在庭下嬉戏多有顽劣的时候,这位兄长早已经壮行中原,南北无人不知。

    看到两个小兄弟敬服之余不乏疏远的神态,沈哲子忍不住笑起来。若有所得,必有所失,他常年奔行在外,亲情上难免有些疏离。不要说这些同辈中的兄弟,甚至就连自己的嫡子阿秀,也就是在这几个月里才亲近起来。

    风物渐变,我家幼驹都已长成。看到两个阿弟英挺面前,我都觉自己似是韶年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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