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红雁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大石可金
月下红雁
作者:大石可金
故事以离恨天上红衣仙姑为了结一段风流冤案,下凡入尘为引子,以神州东方一座尘雾弥漫的小城为背景。神秘莫测的古庙接连发生诡异的人命案,慢慢揭开了一段陈年往事。天仙与白狐,官场与奸商,世情与修仙。一次精心策划的复仇,一段感天动地的爱情,一曲炎凉世态的挽歌。古典浪漫主义,魔幻现实主义。
第一章 雾城古庙
“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人无语。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潜来珠锁动,惊觉银屏梦。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
阵阵空灵美妙的歌声飘荡在蓬莱仙境的海面上,放眼望去,这里山海相连、云雾缭绕,歌声发自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之上,楼宇内七个天女正翩翩起舞,和歌嬉笑。
她们唱的曲子是五代诗人李煜的诗词《菩萨蛮蓬莱院闭天台女》,写的是蓬莱天女与情郎相对的一个片刻,男子步履悄悄,不曾有所惊动,只是俯身注视卧榻上午睡的爱人。一个不经意的细微动作,惊醒了梦中人。天女双眸慢慢睁开,正与情郎目光相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笑容在脸上轻轻荡漾,二人无语,彼此却有说不完的无限深情。
下方坐着一位骨骼不凡的仙人和一位慈眉善目的菩萨。他们一边观赏天女的珠歌翠舞,一边说说笑笑,只听得二仙先是说些悟道修仙之事,接着便说起红尘里的功名利禄、贪嗔痴恨,这世道人情论到尽头,却是缘起痴男怨女的一个情字。
这片歌声传入蓬莱仙山上一个红衣仙姑耳中,她在山崖边悄立良久,俯瞰雾海,不禁心潮起伏。一阵清风吹过,拂动她的红色衣裳,吹乱了她发髻上的万缕柔丝。只听得歌声渐行渐远,便是一阵欢乐嬉笑。她长叹一声,心口涌上一团缠绵不尽的郁结,喃喃自语:“天女逍遥快活,浑不解人生百味,又怎能体会的到情之惆怅,生而为人,那快乐一忽儿就过去了,愁苦悲凉却是长长久久的。”
仙姑的目光落在了一团红烟滚滚、沙尘弥漫的地方,又黯然道:“上一世动了凡心,下凡入尘,遇到他勾出了那么多的眼泪!人生万般磨难,唯情字一个最伤人。只因我愚蠢执迷于这小情小爱,这一世我意欲再下凡尘,造历这幻缘。”说着,她纵身一跃,那一抹嫣红的身影,投身于茫茫雾海之中。
听闻此声,那仙人和菩萨相互一视。只听那菩萨问道:“红衣真人所为何事”
仙人摇头叹道:“三十三层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这风流冤案,让她去了结吧。”
菩萨双手合十,朗声道:“惟道是从,惟心是宗。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梦幻了了,来去匆匆。水中之月,树上之风。作如是观,无塞不通。”
话说神州东方有一座小城,因常年薄烟滚滚、尘雾弥漫,故名雾城。
这雾城的中心是一座拱形大桥,大桥的东侧全是平民百姓的房子,由于平民的房子不涂彩绘,因名“白屋”,大桥的西侧却是一片红墙绿瓦、色彩斑斓的大宅院,尽是大户人家。
拱桥的北方有个清幽深远的巷子,由于地方窄狭,得名翠笛巷。这些年来,翠笛巷尽是一副衰败萧条、满目苍凉的景象。巷中有个古庙,布满蛛网、落尽灰尘,旧得不能再旧了。
听城里的老人传说,多年以前这古庙闹鬼,死了不少的人,是个令人闻之色变的地方。风水学中艮为鬼门,艮坤一线为鬼门线,阴间的鬼魂便在此间进进出出,而这古庙正巧落在这鬼门线上。据说有位高人请了一尊神像镇在古庙内,并锁了庙门,禁止人们接近。经年累月,这里便空无一人,云迷雾锁。人都是健忘的,如此过了许多年后,连庙里供奉的是哪尊神仙,也无人知晓了。
拱桥的南方却是一条繁华的街道,名叫平康街。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有茶楼、酒肆、当铺、作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每日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坐轿的,有骑马的,有挑担的,有赶毛驴运货的,有推独轮车的,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还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
平康街上最大的一家酒楼,名叫“红月楼”。这里喧闹非凡,吆喝声此起彼伏,楼宇内常有艳丽女子奏琴舞曲,吸引着众多狂饮的豪门子弟。
这日,一位男子走入了酒楼。这人凤眼高鼻,面白无须,一张清瘦憔悴的脸上剑眉入鬓,是个十足的美男子,但他的鬓角却布满了银丝,看着已不年轻了,似乎每一根白发都蓄满了人生的沧桑。
这红月楼的管事伙计名叫史可,年岁不大,眼神却活。他从头到脚打量着这男子,但见这人头戴束发金冠,一身锦衣玉带,腰间悬挂一件汉玉九龙珮。他虽不认得这人,但一看这身装束便知此人身份显赫、非富即贵,赶忙笑脸相迎。
只听他笑道:“大官人,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
男子沉着脸,横扫了一圈来往的宾客,闷声道:“劳烦帮我找个清净点的地方。”
史可得令,将这男子带到酒楼最深处的雅间。他一边领路,一边笑道:“大官人,您这是打哪儿来的”
男子道:“我从京城而来。”
史可笑道:“哎呦,小的一看您丰姿潇洒、气宇轩昂,就知绝非凡人。果不其然!原来是打京城来的大官人啊!”
男子应了声,没再说话。来到雅间后,这男子没要酒菜,只吩咐上一壶清茶,便独自站在门前,心事重重的向外张望。
史可在一旁察言观色,他心思一动,上前一步轻声道:“大官人,小店有几个年轻的姑娘,能弹小曲,也会吟诗作对,您若有雅兴,我把姑娘们叫来给您弹唱助兴。”
男子听了,眉头一皱,摆手道:“不必了。”
史可愣了下,忙道:“小的多嘴。”他心想,这外来人到这红月楼做什么,难不成就为了喝一口茶他便欲识趣儿的退下。
忽见男子抬头注视着他,对他招招手。
史可赶忙凑上前,躬身问道:“大官人有何吩咐”
男子微笑道:“管事儿的,怎么称呼”
史可笑道:“小的史可。”
男子道:“这么大的场面,都是你在这儿张罗吗”
史可笑嘻嘻的应声点头。
男子笑道:“看来你是这红月楼的主心骨。”
史可赔笑道:“哪里哪里,您夸奖了,也是老板信得过小的,赏口饭吃。”他眼珠一转,心领神会,便道:“大官人,敢是需要小的为您做点什么”
男子低声道:“能否帮我寻摸两个能人。”
史可明白了,心想原来这大户财主是想找人,便问道:“敢问大官人,您要寻摸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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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命案奸情
那几个顽童看见朽败的古庙门前,正躺着一个人。他们走近一瞧,登时吓得乍毛变色。但见这人瞳孔发黑,七窍出血,显然已是死了,也不知他死前经受了什么。
这死人正是红月楼的管事伙计,史可。
几个顽童失声尖叫,撒腿便跑。
正是中秋佳节团圆后,本应一派和和美美的景象,然而此时雾城却弥漫一团肃杀之气。翠笛巷围满了人,将这狭窄的巷子堵得水泄不通。那几个顽童早已跑出了巷口,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显然惊吓过度。
见到死者史可,街坊邻居倒都认得。
只听许多人喊道:“出人命了!”
一些人议论,说:“谁会在中秋团圆节行凶杀人,多大的仇”
另有人议论,说:“红月楼里三教九流五行八作。所谓夺人性命,非财即色,依我看,这史可指不定搅了哪滩浑水。”
更有人议论,说:“听老人们说,这古庙闹鬼。好人莫怕,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史可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有鬼来找他索命。”
众人听了,鸦雀无声,愕然相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一齐仓皇后退,撤离古庙门前。
忽听街上传来呼喝之声,众人都说县太爷到了。遥见一台大轿远远而来,轿子周身簇拥着军牢快手,一个一个的快跑过来。
这雾城的捕头姓王名直,豹头环眼、虎背熊腰,八尺长短身材,三十多岁的年龄。他命人守住巷口,亲自带上几人前去查看死者。只见一伙一伙的官差冲入翠笛巷,将百姓驱散开。百姓退到十丈之外,却并无一人回家,各个探头张望。
这时,大轿中走下来一个中年男子,长须国字脸,乌帽猩袍,正是雾城新上任的县太爷。这太爷姓郑,荣任雾城尚不足十日,连家眷还没安顿好,就遇到了这么一桩人命案。随即,王直命人封锁了案发现场,经过半个时辰的排查,便向郑太爷复命:“禀报大人,死者姓史名可,乃红月楼的管事伙计。”
郑太爷问道:“死者可有家眷”
王直摇头道:“死者非本地之人,在雾城并无家眷。”
郑太爷又问:“死因为何”
王直道:“死者七窍流血,右手有些磨伤,死前应是干了重活。尸体表面完好,无刀伤,无断骨,无勒痕,亦无中毒迹象,双眼圆睁,全身僵硬,暂无法推测死因。”
郑太爷眉头一皱,道:“这倒蹊跷!保持凶案现场,封锁全城!”
王直得令,思索片刻,又道:“大人,想查清此案也不难。死者死于昨夜,而昨夜正值中秋佳节,百姓理应都在自家团圆。属下立即派人去审问巡夜打更之人,是否见过可疑人出没。”
郑太爷点头道:“甚好!再派一伙人,去那红月楼逐个查问,这死者生前都和什么人接触过。”
王直得令,便吩咐下去。
只听官差喊话说:“诸位散了吧。本府太爷有令,此案了结前,谁也不得擅自出城。”
众人听了,惊得目瞪口呆,无人敢吱一声。
郑太爷捋着胡须想了想,又道:“命人打开那间古庙大门,彻底搜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竟敢在本县的管辖下行凶杀人。我必要查他个水落石出!”
王直正要吩咐下去,忽见一个面白须长的先生移动到郑太爷身旁,悄悄道:“大人,属下以为此案应从长计议。您初上任这雾城时,命我探访这雾城的风土人情,属下却已获得了一些消息。”
这人乃是与郑太爷一同上任雾城的师爷,姓孟。
郑太爷不解,听孟师爷话里似另有深意,紧忙下令王直等官差先不要动。他移了一步,低声道:“师爷请讲。”
孟师爷又悄悄道:“大人有所不知,死者是红月楼的管事伙计,这红月楼的东家姓金,桥西的金家和宋家,乃本地极富极贵的大乡绅。我去了桥西那头,从他们宅门前经过,二宅相连,竟将大半条街占了。属下打听到,这金家不仅是红月楼的东家,还是本地最大的盐商。”
郑太爷怔了一下,不禁心下寻思,运销食盐须有特权,这金家既然是这里最大的盐商,想必朝中有人。这太爷绰号“上官油”,他方才听师爷所说的金家,又思,不知死者和金家有多大关系
只听孟师爷说:“何不让案子先沉一沉,慢慢查,且看这金家作何反应。死者是金家的人,哪知死者的死因是否和金家有关。即便是毫无关联,这红月楼死了管事伙计,流言蜚语的,对红月楼不利。做生意的,最讲个吉利。属下料定,这金家必会登门拜访大人,到那时,任他金家再有财势,不还得仰仗大人携带携带。咱们再做个顺水人情,也不迟。”
郑太爷心头一喜,低声道:“师爷考虑周全。”他顿了顿,高声道:“听百姓说,是否这古庙闹鬼”
孟师爷心领神会,高声回应:“正是!属下建议,此案怪诞离奇,应先请来高僧仙道,在这古庙门前大设法台,诵经驱鬼,以安民心。”
郑太爷大手一挥,道:“就按师爷说的办!案子先暂缓。”说完,他便命官差退出翠笛巷,封锁作案现场,去寻访僧道诵经做法。
众官差大惑不解,但见这古庙冷落无人,虽隔着围墙一望,却迎面感受到一股子阴风煞气,令人不寒而栗。
郑太爷便欲返回,举目四望,蓦然看见一个神秘的身影,这人束发金冠,锦袍玉带,腰间悬挂一件汉玉九龙珮。郑太爷心头一颤,自思此人所戴玉佩非比寻常,必大有来头。待他再看过去时,那人却不见个踪影了。
第三章 媚狐有情
次日一早,郑太爷正与孟师爷于衙门书房饮茶议事。二人先是说起这桩古庙人命案,接着便说到了古庙来历。
郑太爷道:“听闻这古庙的方位落在鬼门线上,可有依据”
孟师爷道:“关于这古庙,属下昨日在市井民间中探访,倒是听了些奇闻异事。”
郑太爷倒上茶水,只听孟师爷道:“这古庙曾是一处府宅,据说过去是一户仕宦之家的府邸。这家人姓白,其祖上曾袭过列侯,世袭三代后,亦是代代科第出身的书香一族。这些陈年旧事,属下了解的仓促了些,并没有逐细考证。”
郑太爷道:“如此兴旺之族,如何就衰败了,成了一处破旧废庙”
孟师爷道:“这白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到后来只剩下一个独苗,起名鸿雁。”说到这里,他摇头微笑道:“这白家的往事,属下听得百姓传了一些玄幻鬼神的故事,只是过于离奇荒诞,不提也罢。”
郑太爷笑道:“但说无妨。”
孟师爷喝了口茶,说道:“传说雾城的后山竹林中有一只狐狸精,不知修习了什么法术,很快修炼成了人形。这狐狸精千娇百媚,风情万种,却迷恋人间情爱,对世间的有情男子特别感兴趣,故来到雾城,设计出一道考题,寻找自己的如意郎君。只要有人能通过她的考验,她便与他共度一生。”
郑太爷听了,虽觉怪诞,却倍感新奇,问道:“什么考题”
孟师爷道:“狐狸精巧生妙计,化身为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坐在商队和路人必经的桥头上,装作哭腔,不停的哀鸣。有人好奇,便问她为何在此啼哭。她说,父母为商,途经此地,遇了强盗,货物遭劫,爹娘皆丧命,唯吾逃之于此,只求找个好心人收留,有个安身之所。如此过了数日,路人见是一邋遢乞丐,无一人愿意收留。
狐狸精大失所望,便欲没趣的返回后山。这时,一位白衣书生正好走来,狐狸精远远打量书生,看他风度翩翩,相貌堂堂,狐狸精喜欢极了。那书生路过,见一女乞丐坐地哭泣,立即上前询问。狐狸精便说了那一套谎话,谁知书生听了,心生垂怜,见这乞丐是个相貌平凡的女子,又无家可归,恐独遇到歹人,故将她带回了家中。
狐狸精见到书生上钩,甚是激动。到了书生家中,狐狸精才知,书生姓白,虽然生活清贫,但知书达理,其祖上乃是名门望族,书香门第,只因其父亲忠义耿直,得罪了当时权倾朝野的大太监,才致使家道中落。狐狸精知道书生是忠良之后,圣人门生,好生仰慕,转身一变,一位含苞待放,齿白唇红的窈窕淑女展现在书生眼前。那书生看呆了,暗生情愫。
日后,狐狸精便住在了白家。书生对狐狸精悉心照料,平日与她相处甚欢。正所谓日久生情,于是,狐狸精大施幻术,使得白家发了一笔横财,白家的日子开始蒸蒸日上。多日来,他们早已分舍不得。狐狸精决定嫁给他,与他共度此生。狐狸精知白公子心怀兼济天下、济世救民的志向,便和他约定,待他金榜题名时,二人便成亲。
这一日,白家锣鼓声鸣,热闹非凡,亲朋好友前来祝贺,狐狸精独坐新房守候,等待情郎入房花烛。她正当欣喜,房外突然噪杂声起,有人直呼救命。狐狸精大惊,速开门查看。只见强盗在园中挥刀狂舞,打杀一片。狐狸精定睛一看,自己的情郎躺在血泊中,已经一命呜呼了。
狐狸精眼见情郎丧命,心如刀绞,往昔情义浮现眼前,如今阴阳两隔,不禁伤痛欲绝。她悲愤交加,大施法术,刀枪棍棒,万箭齐发,将这伙强盗通通杀死。随后,狐狸精来到情郎跟前,使尽浑身修行,保得白公子尸身不腐,她就在这白家日夜守候,与白公子的尸体相守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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