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章二二
“发单子我熟,讨钱是第一次。”
芣苢在街头,王质在街尾。
芣苢的声音传过来“《昼夜六时发愿法》,昼三夜三,各严香花,入塔观像……”
有人从芣苢手中取册子,然后在芣苢的碗中放下一文钱。
王质想跟着芣苢学,可是开不了口,坐在地上,披散着脏污的假头发,懒洋洋地说到“行行好,给点钱,经书免费送。”
没有人理会街尾的乞丐。
来去的男人大多都蹬着黑色的靴子,女子都穿着翘头履,鞋头上翘,饰有各种花纹。王质坐在地上,看着欢动的脚,一时发呆。
芣苢碗中的钱多起来,手中一叠小册子越来越少。
王质的碗空荡荡的。
半个时辰过去,大街上又来了个乞丐,衣着更比王质脏污,坐在屋檐下,手中拿着破碗,朝着灯红酒绿的众人乞讨。
他细细打量才来的乞丐,脸上并无悲苦之情,衣衫褴褛里面身子白皙。乞丐小腿上还有纹身。王质假装一边乞讨一边走过去,挨着乞丐坐下。
看清楚纹身是一片树叶,活灵活现。
那个乞丐耸耸鼻子,闻到王质身上淡淡的香气和烤羊肉气。
“足下是那个府上的”纹身乞丐问王质。
“我没有府上,在长安上无片瓦。”王质回答。
乞丐笑笑,也没有继续深问。
王质看到他的站兄。
站猪正背着喝醉的男子,扛到对面的客栈。
王质跑到客栈的门口,不多一会儿,站猪走出来。
“客官,行行好,给点钱,经书免费送。”王质胳膊夹着册子,捏着嗓子说到。
“滚开,”站猪不耐烦,一把推开王质,“老子现在比乞丐惨,还在挣钱还债。”
站猪在宜春院用假金条,欠下一屁股钱,现在挣钱还债,重新干起昆仑奴的活计。
他没有认出面前这人是谁。
王质感觉挺好玩的,继续不依不饶说到“这本经书是发财发愿法,白天三次夜晚三次,一年之后准保发财……”
“世风日下,乞丐也变着法子,打着佛祖的名义挣钱,”站猪仰天长叹一声,“我不奢望发财。我的女人离我而去,我最好的朋友现在也不知下落,我发财有何用。”站猪眼睛滴溜溜转,看到对面坐着的纹身乞丐。
“对面的乞丐,你知道是谁吗”站猪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兴奋起来,“同样是乞丐,他和你完全不一样。那人当街要钱,完全是寻找欢乐。”
“不就是一个纹身的乞丐嘛!”王质仍旧捏着声音说话。
“错错,看到他腿上的纹身没有,那是他的身份,说出来吓你一跳,纹身乞丐是尚书左仆射,魏国公房玄龄……”
“魏国公房玄龄如此年轻”
“别急,我话还没有说完,他是魏国公房玄龄的二公子房……房一百。”站猪总是想不起房遗爱的名字。
王质想,怪不得,这人不慌不忙乞讨,原来是在体验生活。远处芣苢,前朝太子之女,也是一副乞丐打扮的。长安城的有钱人都是这样繁华路上装穷人
穷人装富难,富人装穷更难。
王质继续哀求站猪“他是官家子弟,我可是货真价实的乞丐。这样,你给我十文钱,我将经书都给你。我看得出来,黑爷不是普通人,假装当着昆仑奴,肯定是西域某国的王子,在长安寻找快乐。”
最后一席话,说得站猪咧嘴大笑“我虽然不是什么异域的王子,可是也是见过很多钱的人。”他掏出身上仅有七文钱,塞给王质。
王质赶紧将一叠经书给站猪。
经书在站猪手中显小,大步流星的朝宜春院走去。
看着站猪好好的,王质心里安慰不少。
碗中的七文钱叮当作响,王质很有底气走到街头,立在芣苢面前。没有芣苢碗中的钱多,多少挽回一些面子。
“做熟人的生意,算作弊!”芣苢从王质的碗中抓出七文钱,然后放进自己的碗中。
“站猪没有认出我来,所以不算作弊。”王质辩解说到。
“站猪爱财胜过爱命,他如此潦倒,会将全部身家给你”
“我说了他喜欢听的话。”
“他爱财胜过爱命,爱面子胜过爱财,你这还是作假。”
第八十一章 乞讨和施舍
王质笑着说道“乞讨的规矩是你定的,不管如何说,我也说不过你。要说乞讨本领,远处的那个乞丐比你厉害。”王质的手指着不远处魏国公房玄龄的二公子,他的碗中已经装满了铜钱。
“那是你们京城很有名的房一百。”王质借用站猪说的话。
芣苢听着有些生气“房一百,是很粗俗的绰号,你不能这样叫他。”
“那他的名字是什么”
“他叫房遗爱,的确是房玄龄的二公子,装扮成乞丐。”
“你认识他”
“当然认识。”
“他认识你吗”
“当然认识,如果穿着齐胸裙,肩上罩短襦披帛,他肯定能认出我。现在可不好说。”
“你们这些长安城的官家子弟,喜欢充当乞丐作乐,真是……”王质一下理解不了,讪讪说到。
芣苢将他拉在角落里,“不仅仅是做乞丐这样简单。”
两人隐藏在黑暗中。
从坊间走出来一个女子,看着芣苢刚才乞讨地方空无一人,不禁呆了一呆,张望片刻,然后迷惑地走开了。
这是施舍给芣苢一文钱的那个女子。
“好善良的女子。”芣苢感慨说到。
王质摸摸脑袋“给乞丐施舍一文钱,只能算得上是心好,也不至于如此感慨吧”
芣苢抽出剩下的经书册子,然后翻到中间一页。
经书中间夹着金箔。
用黄金打成的薄薄的花瓣。
“这是优昙花,是大唐最好的工匠按照真花的图样打造出来的。传说中真花三千年才开一回,被视为无上稀有,难蓬难觅之花。”
王质将黄金做的,像是花瓣标本的金箔放在手掌中。
“我将金箔夹在经书中。给我施舍一文钱的人,如果回家诵读经书,翻看,就会见到黄金花瓣。一文钱,因为善念,能够得到几百倍的回报。”
王质手中的金花瓣很轻,有风就会立刻飞走。
“你们有钱人的玩法我不懂。”王质小心将金箔放进书中。
“不是有钱人的玩法。这本经书是三阶教的发愿书。我们在书中夹着黄金,就是让有善心的人对我教生信心。”
“从未听说过三阶教!”
“我,辩机,欧晓勇,春香,还有你为见过的郑妃,都是三阶教的信众。”
“三阶教是啥教,和佛教有区别吗”
“是佛教的其中一派,钱、帛、金、绣积聚不计其数。待会我们去会昌寺的无尽藏院,让你见识三阶教的究竟有多么富有。当然,三阶教的钱财用途有三,一是修增天下寺院,二是施用穷苦百姓,三是供养佛教徒。所有开销,不仅仅在长安,还有燕、赵、蜀、凉等地。”
是一家很大的企业,王质是这样认为的。
“三阶教为啥有这么多钱”
“三阶教长安城共有五寺庙西门义宁坊的化度寺,怀远坊东南的光明寺、延寿坊西南的慈门寺,怀德坊的慧日寺,常乐坊的宏善寺。寺庙的善捐聚沙成塔,寺庙的教僧将钱施借给民间,收取贷息。”
是一家很大的金融公司,王质按照自己的方式理解三阶教。
两人在屋檐下的阴影中说话。
他们同时看到站猪,黑头黑脑出来,兴奋地放着红光。
“你给站猪了多少本经书”
“手中的全部给他了,大概有二三十本吧!”
“你看看站猪那样,黑脸紫涨,肯定瞧见经书中夹着的黄金花瓣,二三十本书中间的黄金花瓣,差不多能够让他还债了。”
站猪一脸懵懂的样子,捏着手中的黄金花瓣,离开大街,缓缓回去。
此时,几顶轿子缓缓靠近台阶上的纹身乞丐,中间最大的轿子一挑帘,纹身乞丐迅速跳进轿子。
王质看见,愤愤不平地说到“他才乞讨不到一个时辰,官家子弟,就是玩乐,吃不了这般低声下气的苦。”
几顶轿子朝着王质的方向走来。
芣苢拉着王质的手,一股寒意袭上。
最前面的是两人小轿,紧跟着是四人肩扛轿子,房遗爱弯腰进去的是四人轿子。
两人的轿子门帘晃动,芣苢盯着帘子,看见强弩从轿子里面伸出来。
屋檐下的灯笼照进轿子里面,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使劲拉弓,对着王质。
芣苢惊呼一声,瞬间将王质拉到柱子后面,强弩的箭飞出来,从芣苢耳边划过,插进青砖的墙里,箭羽震动,发出嗡嗡的声音。
就在这一瞬间,王质大脑一片空白。
“不好,”芣苢低声说道“房遗爱认出我来,他们居然动了杀心,要杀我们!”
两人身后的宅院房门虚掩,芣苢拉着王质,不管三七二十推开门就跑进去。
有仆人在院子中间高声叫着,“好不懂规矩,半夜三更,乞丐不能进来讨要。”
芣苢拉着王质飞快地从仆人身边跑过。
一声惨叫,刚才的仆人已经躺在院子地下,喉咙被箭射中,鲜血咕咕往外冒着。
王质回头,宅院门口进来两三个杀手,拿着弓箭,抬手瞄准他们。
芣苢用脚踢正房的门,没踢开。王质赶紧将芣苢抱住蹲下,几只箭从他俩头上飞过,刺破门窗,发出砰一声脆响。
两人蹲着,前面的石头栏杆勉强挡着杀手。
王质低声说道“缩成一团,等到他们发箭之后往侧门跑。”
他说完,勇敢站起身来,面对杀手。三个黑衣人在院子中间呈品字。王质从来没有这样的勇气,他站着,盯着三人瞄准他,拉弓,就在箭瞬间射出来时,他忽然蹲下,抱着芣苢在地上滚动。
没有射中十几米外的王质,几个杀手有些恼怒,将弓箭仍在地下,拔出腰间长剑,冲了过来。
芣苢推开王质,准备上前和三人搏斗。
王质死死从后面抱着芣苢,
脚步趔趄朝着侧门跑去,撞开侧门,两人跌进去。
王质关门,用门栓抵住。
这家宅院的主人和奴仆听到动静,都从屋子里跑出来,迎接他们是一阵乱砍乱杀,求救声和惨叫声不断。
王质从窗户小孔往外望,院子里已经聚集十几个黑衣杀手。
四人的轿子也艰难进来,抬到院子的水池边。
房遗爱一身盔甲从轿子里出来,他轻轻抬手,身边两人将院子门紧闭。
王质声音颤抖“他们为啥要杀这些无辜的人为啥要杀我们”
第八十二章 为何要追杀
芣苢也是一脸疑惑,“我和房家并无冤仇,即便是知我假扮乞丐,大家也应该井水不犯河水,各玩各的。今天如果让他动杀心,事情肯定出在你身上。”
“难道他们知道我是假冒的太子”
“不可能,你和太子几乎是一人,皇帝、太子妃、周围的文武百官都没认出来。现在真太子在终南山云深处,没有真的现身比较,何来假的指控。”
“我现在出去,直接说自己就是太子,谅他们也不敢射箭。”
芣苢一把拉住王质,“不能出去,现在我们只有想办法离开!”
黑衣杀手没有贸然闯进,而是在外面静静等候。
在黑暗的屋子里,芣苢隐隐看到狭小的过道,然后拽着王质的胳膊,拖着他穿过狭小的长廊。
过道尽头,没有门,抬头看到天井。
芣苢轻轻出一口气“来,你踩在我的肩膀上,看见屋子上面的横梁没有,你用双手吊在横梁上,支撑起来,然后从天井出去到屋顶。”
王质抬头看,芣苢说得简单,自己在高中引体向上最多能够做两个,按照芣苢吩咐,吊在胳膊粗的横梁上,还要摆动,屈伸……
“不行,我身体重,做不了这些。还是我将你托上去,你在上面,将绳索放下来,然后我慢慢爬上去。”
屋子里传来缕缕香气,芣苢低声说道“不好,他们在用迷香。你赶紧将裤带给我。”
乞丐的裤带又破又长。芣苢将两人的裤带连同裤脚结成长长的绳索。
王质低头一看,自己穿着像是日本的相扑运动员。
芣苢里面还有衬裙。
破布裹成的绳索套在芣苢身上,王质双手托着芣苢,使劲举过肩膀,她抓住横梁,来回摆动。
衬裙晃动,屋子里迷香浓郁,王质的头开始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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