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樟木清
因着往日旧怨,又被高长恭这么一刺激,骆提手中的刀就直直地向高长恭扎去。
“王爷!”我一把推开骆提,扶住高长恭,惊慌道,“你怎么样了!”
高长恭捂着伤口,面露痛苦,我转头怒瞪骆提,“我不过是轻轻刺了你一下,根本没伤到你多少,你却对王爷下那么重的狠手,卑鄙!”
我不欲再与他纠缠,忙扶着高长恭回屋包扎伤口去了。
“现在祖庭正派人在寺院中大肆搜捕我,他定会将此事禀报陛下治我的罪,明日陛下便会召你和慧远大师问话。”高长恭明澈如星的眸子注视着我,带着歉意,“对不起,把你和慧远大师卷入这种肮脏的争斗。”
虽然事先藏了一块玉佩和垫好棉絮在衣服中,但骆提那一刀还是压到了伤口,出血了。我帮他重新包扎好了伤口,对他温柔且坚定道:“你不是说过我们是朋友吗,朋友有难,我应当相救,义不容辞。”
“谢谢你,阿青。”高长恭十分感动,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我一时略感尴尬,方才他和我故作亲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惊起沙上雁
“兰陵王,你昨夜所在何处,你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同高柏年密谋造反,夺取朕的江山”
高湛的质问,一字一句,心惊肉跳。
就在方才,那个他看着长大的阿弟,就在他面前撞柱自尽。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自己的面前,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连一滴眼泪都不能流。否则,以皇叔的多疑,也许他都活不到明日。
高长恭强忍着痛苦,抬头望着座上的帝王,强自冷静道:“臣不知道废太子之事,更不曾参与谋逆之事。臣可以对天立誓,臣从未做过对不起陛下、对不起齐国的事。”
“那你昨夜去了哪,你身上的伤又是从何而来昨夜寺的那个逆贼偷进高柏年的房间,而你那时又不在房间。逆贼受伤逃脱,而你身上又有伤。你叫朕如何信你,如何不疑你!”高湛的眸子紧紧盯着高长恭,想从他脸上发现什么异常。
高长恭就在这种眼神的逼迫之下,冷静道:“臣昨夜不在房间,是与一名高僧闲棋论道,一时忘情,故久而未归。至于臣身上的伤,乃是被骆提一刀所伤。”
——
一夜飘雪过后,晨时醒来,寺中一片清寒白雪。很快,齐帝便派人于风雪中来传召我和慧远大师入大理寺问话。
“臣早就听闻慧远大师道隆德盛,广济天下,是当今有名的高僧,心中神交已久。此次听闻慧远大师入住寺,便借机拜访,谈佛论道,举棋对弈。当夜,祖庭设伏抓人时,我正与大师在一处,何来谋逆”高长恭一脸沉着道。
面对当世名僧,高湛的面色缓和了些,“大师,可是如此,他昨夜确实与你在一处”
慧远大师颔首道:“回陛下,兰陵王昨夜确实与贫僧在一起。”
高湛还是不放心,转向高长恭,问:“兰陵王,你去拜访慧远大师,都同他说了什么”
高长恭平和从容道:“臣问大师,如何能远离争斗如何摆脱痛苦大师告诉我,人世间的诸般争斗、诸多痛苦,都是由人心引起。心不动则不伤,心平则气和。只要心有一片净土,不因物喜,不因己悲,又何惧争斗与痛苦!”
慧远大师回应道:“所谓相由心生,境由心造。心中悲则悲,心中欢喜则欢喜,一切由心而定。兰陵王心性纯善,与贫僧言谈,不愿与人纷争,只想一心尽忠君王,报效国家。执手落棋,亦甚少进攻,棋路平和。可见王爷不好争斗,纯良宽厚。陛下有此贤臣,可谓齐国之幸啊。”
高湛原还以为兰陵王是诓骗他,可现在这两人连谈的佛理、甚至连高长恭下棋的路数都尽数道来,若不真的谈论过,又如何说得这般详细明白慧远大师是德高望重的名僧,不是寺中人,不可能与废太子合谋,与高长恭又是初识,更不可能庇护他。大师言谈之间对高长恭赞赏有加,高湛心中疑虑消减了大半,面上仍是严厉道:“兰陵王,你离开大师房间时又去了哪儿,你的伤又与骆提有何干系,与这名女子又有何干系”
高湛冷厉的目光转向我,这是我第一次真真正正见着齐国的皇帝,以往在洛阳城都只是听他人口述,现下看他长得倒也丰神俊朗,只是眼神渗人得紧,我不敢多看,俯首埋地道:“兰陵王确实是被骆提用刀刺伤的。”
我瞪了一眼同样伏在地上的骆提,道:“一切皆因骆提几次三番对民女无礼,民女气不过,当夜便去找他算账,叫他不要再来纠缠我。谁知他竟对民女动手动脚,意图不轨,民女出于自卫,慌乱之下轻轻刺了他一刀。骆提非礼不成反要诬告民女谋害朝廷命官,要将民女定罪,下狱处死。骆提仗势欺人,民女十分害怕,幸好王爷赶到,仗义相救,代民女受了他一刀,互相抵消,他才肯罢手。”
骆提想要辩解,高长恭却先于他一步抢先道:“陛下,臣从慧远大师那里出来后,想起之前骆提几次三番非礼阿青,心中放心不下,决定去找骆提,警告他不要再去找阿青的麻烦。待臣去到那里时,阿青为保清白,逼不得已出手伤了骆提。可骆提不依不饶,非要她以命相抵,还威胁我要告到陛下跟前。臣只能代阿青还他一刀,请他放过可怜无辜的阿青。”
高湛一听此事,震怒道:“骆提,可有此事”
骆提自然矢口否认,说我冤枉他,他是被诬陷的,求皇帝替他做主。
高湛心中存疑,问我们,“你们彼此各执一词,无法取证。朕问你们,你们可有人证物证”
“有。当晚骆提非礼民女,将王爷刺伤,寺内的不少房客都看到了。陛下可以将他们召来一问,再查看一下骆提身上是否有伤,一切便可明了。”昨夜我去找骆提时故意大喊他的名字,大力拍门,将动静闹得很大,就是为了吵醒其他房客,目睹一切,替我们作证。
高湛立即派人将寺的其他房客召来问话,他们照实将昨夜所见所闻一一道来,与我所说的相差无几。高湛又命人检查骆提身上是否有伤,结果,一切都与我所说的吻合,骆提辩无可辩。
高湛一怒之下将骆提杖责三十,停俸一年。至于祖庭,则因办事不力,被停职半年,罚俸一年以示惩戒。
至此,高湛的疑心尽释,亲自下来扶起高长恭,神色变得亲和,轻声道:“长恭,是朕错怪你了。但这也是因为朕太重视你的缘故,你对于朕、对于大齐来说,太重要了,朕不能失去你这个得力干将。”
“你也起来吧。”高湛终于注意到地上还跪着我这么一个人,这才让我起身。
周齐陈三国帝服的颜色样式各不相同,周国帝服为黑色,陈国则为黄白色,而齐国却是绯色。
高湛的绯色帝服在我眼前一晃,只见他的目光在我和高长恭身上打转,随后笑道:“长恭,朕知道这次委屈你了,朕会补偿你的。”
高湛的目光在我身上一落,又转眼对高长恭道:“这些年朕送给你那么多的美人你都不要,你却为了这个女子自愿挨骆提一刀,连命都不要了。做到这个份上,可见你们的情谊深厚,朕也算开了眼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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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女儿重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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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凝寒,灯影里,烛火流红,新婚夜,一壶暖酒,杯盏成双,璧人相对。
花烛下,高长恭一身白衣胜雪,清逸如仙。他将一张黄纸放到我面前,“这是休书,从今夜起,你不再是我兰陵王的侧妃,此事只有你我知晓。等到时机成熟,你带着这纸休书,随时都可以离开,你是自由的。”
我将休书收好,莹莹烛光里,高长恭面色柔和,感激道:“谢谢你,阿青,今夜陪我演这一场戏。”
我注视着他,真心道:“你既然能为我挺身而出,我又为何不能为你挺身而出呢,难道只许你们男子讲朋友道义,我们女子就不能有朋友道义”
高长恭被我说得一阵恍惚,我轻轻走到他面前,绣有并蒂莲开的的茉白衣裙在灯下一晃,“你救过我三次,作为朋友,我也应投桃报李,再救你一回。如此,我们就扯平了,谁都不欠谁的。你也不用对我有所歉意,因为,这是我欠你还给你的。”
高长恭不自觉面露微笑,但很快就皱眉了,“可你嫁给我,日后遇到你喜欢的人,顶着兰陵王侧妃的名头,终归对你不好。你——可有喜欢的人”
白色的喜服的一角被我的手抓得紧紧的,我低声道:“曾经有过。可我娘说过,情爱,会让人变成一个傻子。我不会再犯傻了。”
高长恭颇为惊讶,随后又低语,“可情之一字,岂是你说控制便能控制得了的”
我看着高长恭神伤的样子,唇角一勾,“王爷似乎深有感触。”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其实,你喜欢郑书瑶吧”
高长恭一怔,我十分肯定道:“你喜欢她,她送给你的玉,你一直随身携带,即使碎了,你也留着。我们第一次见面,在陈宫里,你说要带我走,包括你一开始这么相信我,对我好,也是因为,我有一双长得像她的眼睛。”
末了,我问他,“我说得对么王爷。”
高长恭苦笑,默认了,追忆前事,“当初我在街头偶遇她,她正在施粥救济贫苦的百姓,当时她一身荆钗布裙,平凡得如一般女子,我却觉得她比任何人都耀眼。”
“我被她的善心打动,便暗中托人去打听,得知她是郑太守之女。我双亲早逝,便托斛律将军去郑家求亲,她答应了,一切都很顺利。一直到洞房花烛夜,她流着眼泪嫁给了我。婚后她表面对我敬重有加,却总是心不在焉,我才明白,她心中,另有其人。”高长恭的眸子渐渐浮上一抹如雾的忧伤。
“我八岁时父亲便去世,父亲有很多子女,几乎不记得还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我没见过我的母亲,连她是谁,我都不知道。从小,我便想有一个家,我以为,和书瑶成婚,从此我便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可到最后,我还是没有家。”高长恭的眸子渐红,持一盏清酒,一饮而尽。
没想到,勾起了他的伤心事。看他陷入痛苦的模样,我不禁暗叹,若你知道,郑书瑶心属何人,你岂不是更痛苦
——
高长恭自大婚后夜夜都宿在我房中,看似和睦恩爱,实则,我二人都是分床而睡,一人睡床,一人睡于卧榻上,掩人耳目。
夜里,开心时,高长恭会同我讲一些市井趣事;烦闷时,也会同我说一些朝堂之事,倾诉烦恼;我也会挑一些家常趣事说与他听;偶尔,我看书,他替我点灯,就在一边看着,默默地不出声打扰;或者,我吹箫,他兴致来了,也会抚琴应和。
如此,一来二去,日子倒也过得悠然自得,相映成趣。
早春至,冰雪消融,一树树院柳抽出淡黄的嫩芽,吐露新绿,疏疏一翠为这青天寒色添了不少生机,只是春风料峭,吹得人生冷。
阿袖置于寒风中,只单形影,仰头望天,不知在想什么,我迎风向她走去。
“阿袖——”我轻唤她。
阿袖回过身,一见是我,忙掉头就走。
“阿袖——”我在背后叫住她,“你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理姐姐了么”
阿袖背影一怔,停住了,却没有回头看我,身子却在寒风中微微发抖。
我脱下身上的梨青色披风,轻柔地披在阿袖身上,一转身,细心地替她系好披风带子。
“姐姐!”阿袖终于忍不住落泪,抬头看我。
我心疼地拭去她的眼泪,道:“阿袖,你是我的妹妹,是我的亲人。我留在王府,只是想答谢他对我们的救命之恩。姐姐怎会把别人看的把你还重要呢,你永远是我的妹妹,没有人能够取代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姐姐!”阿袖眼中又滚下热泪,猛然扑往我怀中,将头伏在我肩上,低声抽泣。
等冷静下来,我拉着阿袖坐下,问她:“阿袖,有一件事,姐姐一直想问你,你和斛律恒伽,到底是什么关系”
阿袖面色一僵,没有立马回答。
“他喜欢你,我看得出来。”我观察到阿袖的面色变了,继续道,“可他也恨你。我怕他终有一日会伤害你,你若再瞒着不说,姐姐心里,总是为你担心。”
“姐姐。”阿袖咬咬牙,终于说了出来,“我从前奉大冢宰之命,以侍女之身潜伏在斛律恒伽身边,刺探情报。后来被他发现,我便逃回了周国。”
原来如此,怪不得斛律恒伽总是找阿袖的麻烦,我道:“他说的阿瑶,是你么”
阿袖点头,“阿瑶,是我当时的化名。”
想起她过去的遭遇,我心里一阵难受,怜惜地抚摸她的鬓发,“他以后若是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保护你。”
阿袖乖顺地把头倚在我身上,笑道:“放心吧,姐姐,我不会让他欺负我的。”
我看着阿袖展现欢颜,面上也不自觉欢笑。
郑书瑶,阿瑶,我脑中灵光一闪,恍惚明白了什么。
看来,当初斛律恒伽要抓的那个人,就是阿袖。后来阿袖雇用了莫子忧顺利逃脱,斛律恒伽大怒之下,失去理智,迁怒于莫子忧,便派人抓住了莫子忧的师妹郑书瑶。郑书瑶的名字与阿瑶相似,斛律恒伽也许思念过甚,把她当成了阿瑶,使得郑书瑶对他产生了情愫,才有
第一百一十五章 山光隐危堞
晨风清凉,夏日的一池青莲迎风轻绽,绿波浮动,荷叶荡漾。水面风荷扑香满袖,清雅恬淡,萦绕鼻尖,好似饮了一口梨花酒,沁入肺腑。
我站在这一池芙蕖前,静看风动花开,余光中瞥见郑书瑶与她的侍女漱玉盈盈走来,我不想面对她,便转头走开。
“站住!”漱玉不满道,“见到王妃你转头就走,你什么意思!”
我转身停下,对郑书瑶道:“王妃,我的身子一直不大好,久病之人,怕将病气传染王妃,才有此举,还请王妃见谅。”
郑书瑶面色宽和,道:“妹妹身体不好,那便回去歇着吧。”
“王妃,你别听她胡扯,什么身体不好,我看她身体好得很,她就是故意的。”
漱玉对我不满已久,这下子全部爆发出来,“这半年多以来,你仗着王爷的宠爱,不把王妃放在眼里。晨昏定省,从不向王妃请安,没有规矩,简直是目中无人!你诡计多端,整日装病,骗得王爷怜惜,不知廉耻地缠着王爷。王妃大度,不与你计较,你当真以为可以在这府里横行霸道么!”
听着漱玉对我的控诉,我忍不住要发笑。我与高长恭的一桩婚事本就是演戏,我又实在没有精力去同郑书瑶演一出共侍一夫姐妹情深的戏码,这才一直装病躲避。谁知在她们眼里竟成了不守规矩、不知羞耻!
我的侍女红渠忍不住道:“你太过分了,夫人一向为人和善,哪有你说的这般,你简直是污蔑!”
漱玉理直气壮道:“我说的是实话,这府里谁人不知,你主子恃宠生骄,恬不知耻!”
“住嘴!”高长恭气冲冲地走了上来。
漱玉一见是王爷,顿时吓得低头,不敢再说话。
高长恭怒不可遏,“你一个下人,也敢对着主子大呼小叫,没有规矩!你方才说什么,什么你呀你的,要叫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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