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凰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雾里朝霜
令人不得不惊叹的是,那些物事竟一点也没撒出来。
这么猛的一动作将洛墨也吓了一跳,将右手收回衣袖里再也不肯拿出来。而身旁受了惊的秀妃则大喊道:“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一向直率的秀妃,这么一嗓子喊出来,不仅使嘉延宫里外迅速围上来一群内侍,也使嘉延宫边上停靠的鸟雀纷纷给惊得一只不剩。
那宫女见以自己之力是无法逃出人群了,顿时心一横、眼一瞪——
便将手帕连带那一小堆土送进嘴里给吞了下去。
好在如今是夏季,妃嫔们人手一块的帕子均是薄薄的一层丝,最起码也能赶在被捉住之前把东西吞个一干二净。要是换成冬季,即便噎不死,那帕子也不是一般人能咽完的。
兴许也是怕被日后审问漏了馅,那宫女大吼一声:“小姐,杏儿先走一步!”话毕便一头撞向距离她最近的柱子,但被眼疾手快的一名小太监给死死抱住了。
几名内侍冲上来将那宫女七手八脚地给制住了,却见那人倒也刚烈,时间不过一息,头一歪便晕了过去——却是咬舌意图自尽。
人被拖了下去。
殿内的气氛一下子陷入冰点。
人与人之间都保持着诡异的沉默,并且没有半点眼神交流,有些胆小的内侍已吓得跪倒在地,连带着除妃嫔外的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主子们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他们不敢动,也不能动。
除此之外只有阮红袖趴在铺上泣不成声。
半晌。
“既然闹事的奴才已解决,阮妃的情况也看过了,那便各自散了罢,”洛墨抬眼看了看仍自啜泣的阮红袖一眼,接着道,“阮妃妹妹御下不严,养病的这半个月还是好好调教调教自个宫里的内侍,莫要放到外面去丢人。倘若再有下次,那本宫不介意将凤仪宫的宫女调几个过来。”
言罢,洛墨便当先出了嘉延宫的侧殿。
后面跟着秀妃和清妃。
“若说宫里,定力第一当为皇后娘娘莫属,可若说哭啊,”秀妃冷笑,“那便是阮红袖称首,无人敢列其次。”
“秀妃所言极是。”清妃接口道。
洛墨虽未说话,但心中也是深以为然,袖子里的右手紧捏着,没露出一点缝隙。
后来的一路上几人各怀心思,没再开口,直到
第十四章 承乾一角
“回娘娘,这是砂仁。”
“砂仁”洛墨不解道。
“砂仁乃味辛、性温之物。归脾、胃、肾经。芳香行散,降中有升,”一谈到药材,李显的话明显见多,“行气调中,和胃,醒脾。治腹痛痞胀,胃呆食滞,噎膈呕吐,寒泻冷痢,妊娠胎动。”
这么一段话,每个字拆分开洛墨都能听懂,可一结合到一块,还是四字五字为一组时,洛墨只觉自己的头都大了一圈。
大概这便是懂医与不懂医的区别罢,从小到大洛墨看过的书不知凡几,唯独对医书始终是抱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心态。不过还得耐着性子问道:“那这砂仁都治些什么病”
李显一张口,仿佛又有将方才那些话重复一遍的趋势,吓得洛墨赶忙叫停,道:“李太医还是长话短说。”
“咳,简单而言,”李显面露纠结之色,许久才道,“根据太医院近几年的记录,呕吐腹泻者或者想要补气安胎的人才会加入这味药。”
“……你确定”
李显点点头,肯定道:“一般情况而言,确实如此。”
再结合先前看到的,倘若当真是自己所猜测的那样,阮红袖突然无征兆地称病便有了解释。那么阮红袖便一定不会允许仁妃在其之前诞下皇嗣,洛墨心里有了计较。
遂开口道:“我知晓了,你先回去吧。”
瞧着李显才走出殿门,侧边过来了个人,正是荔枝,只听其低声道:“李太医,我代青提姐姐送送您。”
随后二人便出了凤仪宫。
“娘娘,有了李太医给开的膏药,青提姐姐的腿已好多了,”折了回来的荔枝对洛墨道,正说着,却声音越来越小,“还请娘娘责罚荔枝!荔枝那日情绪太过激动,一时口不择言,希望娘娘不要生气才是。”
“傻荔枝,说的什么话,你与青提自小便侍候在我身边,情同姊妹,她被阮妃罚得那么重你会心疼也很正常,”洛墨无奈一笑,话音一转接着道,“只是以后说话还需思索一二再出口。”
“荔枝明白。”荔枝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了,去给我找件颜色深些的衣服,夜里陪我出去一趟。”洛墨道。
……
承乾宫某处。
每次来到此处,钟离卿心里不免都会思考一个问题,当初救下此人到底是对是错以一条性命换来一生囹圄,这样做值得吗但是那个人不会给他答案。
暗室里,男子背对着钟离卿席地而坐,分明是昏暗不见光的条件,却平白叫人觉得这个人要羽化登仙了似的。
仿佛此人身上再无一丝牵挂了,不,即便有,钟离卿也不会知晓。
“你来了。”
他身前的桌案上整整齐齐摆放着的各种密信与承乾宫正殿的龙椅前几乎所差无几,在这里待久了甚至钟离卿也会怀疑,样貌与习惯几乎完全相似的两个人,是否有其中一个是本不应该存在的。
呵,我在想什么。
脑海中将这种无稽的想法驱除得一干二净,拿起了被置于最上方的迷信翻看。上面只有短短的几个字,却叫他忍不住将才拿起来的物事重重摔回了原处。
皇子出,立阮氏,灭钟离。
“还没确定是男是女就提前标榜上皇子了,那群人的野心真是昭然若揭,怪不得——呵。”钟离卿没再说下去。
男子虽有疑问,但并不会开口。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他一向明白得很,极有分寸,绝不会让人生厌。
“上次的那个人可解决了么”
“派出去的一队无人生还,”男子的神态凝重了些,“要不要……我亲自去了结了他”
“不必,”钟离卿摇了摇头,“这次既叫他逃了,今后定然对我们防备更甚,在此人身上浪费人手显然不智。着暗影吩咐下去,加强戒备,并放出消息,那
第十五章 有如寒冬
杏儿的眼闭上,笑着摇了摇头,睁开时眼里已是满足,慢慢地将接下来的话尽可能说清楚:“多谢皇后娘娘能让杏儿死个明白,今生太苦,便不奢求什么了,只求来世,来世倘若能有机会……杏儿愿为娘娘肝脑涂地。”
洛墨凑近着耳朵,听到后面这句话时反应过来正要阻拦,却不想其早有预谋了似的,只听得砰地一声碰撞之声,随即洛墨的侧脸被喷得都是血。
竟是后脑撞墙而亡!
除了楞在原地的洛墨,还有连尖叫都不敢发出的荔枝,均没想到这杏儿性情刚烈至此。
洛墨嘴唇轻颤,半晌,才道:“吩咐下去,杏儿自裁而亡,着人好好将尸体收拾了下葬。”
人已死,活着的人能给的好像也就这么多了,妥善安葬、吹锣打鼓、烧些纸钱,再也无其余事情可做。
“回凤仪宫。”
撂下这句话后,洛墨便转身出了这间狭小的屋子,脚下步子不稳,还险些叫门槛给绊着。其后的杏儿则飞速跟上,宛如身后有着什么东西追着,没人有勇气胆敢回头多看一眼。
幸好这地方偏僻,除偶尔内侍犯了禁如今日这般,平常根本不会有人来,也就省下了一番麻烦。
盛夏的夜晚是温暖的,即便大风刮过,身体也丝毫不会觉得冷,只是有些过于凉爽罢了。
道路两旁的树丛里蝉儿时不时的叫声使本是静谧的夜多了几分活力。
此刻没有风,可洛墨身上没有一处能感到暖和,有如置身寒冬,指尖几乎失去了温度。
即便前世心中无数苦痛,后期遭受过磨难,可毕竟是娇生惯养主导了大部分人生,不是大家闺秀便是深宫皇后,哪里有机会亲眼目睹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撞得脑浆四溢呢
洛墨不是没见过死人,但着实未曾看到过如此死法,鬓发上残留的血一点一点向下流,滴落在了只着薄薄一层衣服的肩膀上。
侧脸粘稠而腻,兴许是凝固了吧,洛墨没心情将它抹去,只想走快点、走得再快一点,快点回到凤仪宫。
终于回来了。
打发不断发抖的荔枝去歇息,洛墨走进了寝殿的内室。
宫人烧好的一桶水正正地摆在中央,冒着热气。
拉开屏风,踩掉鞋子,拆掉发髻将长发散开,再褪去衣物,洛墨走上浴桶的台阶然后坐了进去,感受着那种包裹周身的温暖。
将头缓缓地埋到了水面之下。
肺部的空气在一点一点减少,数十秒后,洛墨的呼吸加重了,终于在即将用尽的时候移出了水面。
头发早已打湿,抬起手来轻轻搓洗着侧脸处、鬓发处的血迹,使得其周围小范围内的水变红,而后又被稀释。
如此往复,身子便干净了,可心里头仍是空荡荡的。
其实若单纯而言,仅仅死个同自己不相干的人,即便被喷了一脸的血,以重生后洛墨的心理素质来讲也不该如此。只是透过杏儿,她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对一个人毫无保留的信任并付出,愿意为其做一切事,到头来却被人告知你只不过是被利用了,是一场博弈之间充当棋子的存在罢了。多么可笑又可悲。
或许是杏儿对于亲情的执着使得她格外珍惜自己与阮红袖之间所谓的情感,或许是被关在暗室里简陋的环境越发衬托杏儿之可怜,或许是其临死前说的话很难不令人心中喟然长叹——心中仿佛堵了一块粗糙的巨石,于心间上不来更下不去,甚至呼吸也较平日里困难许多。
“皇……!”
悠长的一嗓子还没来得及释放就被钟离卿的转头一瞥给迫得戛然终止。钟离卿不由腹诽这小陶子真是被自己惯得不长记性,而后清了清嗓子,一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宫人陆陆续续出了,只有一个宫女还留在原地,
第十六章 猫也幽怨
只是那双眼依旧没什么神采。
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不禁苦笑,没想到自家秋月这一世在自己面前的首次‘展现’竟然是在毫无所觉中将自己当成了凤仪宫里寻常侍候的丫鬟。
穿衣便穿衣罢。
依旧是无奈,拿起挂在一旁的布,准备开始为自家秋月细细地擦拭起来。
先擦头发罢,省得待会再将衣服打湿,于是钟离卿绕到洛墨背后,将其秀发用手指拢到一处,轻轻用布摩擦。
然后是颈部、腰部、腹部、腿部,脚,最后才是胸部。
至于为何将胸部放到最后,据当时的钟离卿的想法,定是先将其他地方好好擦干了,然后快速完成最后一步。
理由自然是怕忍不住。
等一切都完成了,钟离卿才转身到架子旁拿起先前宫女们便备下的衣物。
然而余光一闪,那抹倩影晃了一晃,逐渐抵挡不住向一侧倒去,钟离卿心中一震,脚下步子轻点瞬间便到了洛墨身旁,刚好将其接在了怀里。
好烫。
指的不是其他方面,而是钟离卿通过扶住洛墨的手传来一阵热感。
原是发了高烧。
迅速脱了外袍将人儿裹了个遍,再把其打横抱起,放回了侧殿的床铺上。
唯恐洛墨再次着凉,钟离卿将洛墨放在床铺里侧后便整个人挨着趟了进去然后盖上了被。直到被子里面全部暖和了才撤开身下了床铺。
汤圆适时黏过来,抱着钟离卿的大腿蹿进臂弯里,引得钟离卿一笑,道:“先代我陪陪秋月。”猫儿喵呜了一声,钟离卿便当作它是听懂了,于是将汤圆放到了床铺上。
转身进了内室,两块干布,一块浸湿了敷在额头降温,另一块用来接着擦头发。
过了半刻。
将猫儿抱起放到地面上,钟离卿也不钻进被窝,便穿着外衣隔着被子搂着洛墨。
猫儿在床下不满地喵喵叫,见钟离卿实在无暇顾及它,便甩了甩尾巴走回自己的领地——贵妃榻。
次日正午。
“娘娘,该用膳了。”
洛墨的美梦被打扰,略微不愿地睁开了双眼,却见荔枝凑近了的一张脸。
“荔枝,你靠这么近作甚”
荔枝无奈地摊了摊手,道:“娘娘,荔枝若是再不靠近点,恐怕您阿连晌午的膳都要睡过咯!”
“晌午我竟睡到了晌午!”
看着洛墨脸上出现的自责与震惊,荔枝笑道:“娘娘不必心急,皇上那边儿一早便去跟太后知会过了。太后知晓您发了高烧可是心疼了好一阵,直言您近两日无需去请安呢!”
“钟离卿,”洛墨顿时觉得一头雾水,仿佛一觉醒来整个凤仪宫都变得不一样了似的,脑子也跟不上了,“这与钟离卿又有何干系”
“我的娘娘诶,您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吧,昨夜您回来之后便去了内室沐浴,内侍在外等了许久也不见吩咐,直到皇上来了将她们打发走,”荔枝没精打采地垂了头,“我清晨过来侍候时,还见皇上每隔半个时辰便给您换布呢,眼底下乌青一片,想必是为了照顾您整宿都没合眼。”
洛墨一脸地不可置信。
而荔枝还加了一句:“皇上呀,为了不让您着凉,一晚上都隔着被子搂着您。奴婢只希望皇上别因此害了风寒,而咱们娘娘还蒙在鼓里呢!”
“什么”
洛墨猛地一起身,被子从身上滑落,与之伴随着的还有钟离卿的暗金色外袍。这下不仅是完全信了,洛墨还想一头扎进被褥再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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