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兰江观鱼
一名40出头的男子走出人群,上前对其叉手恭敬的说道:“禀官人,此地风俗不与大陆同,一日都用以三餐,而不是两餐,现在各家准备的是中餐。北港一村村长李大等见过三郎…”
站着洪遵身边的沈敏和李大等人寒暄了几句,便让身边的将士借用村子里的灶头做饭,待到人群散去之后,他才对着洪遵说道:“洪官人有所不知,海外荒岛除了自家农活之外,还需要参加村社组织的各项工程,一日不用三餐恐怕体力不济,这才同大陆有所区别。”
洪遵此时已经把心情调适了过来,脸上看不出刚刚听完沈敏提议攻高丽之策时的不快之意了,他听了沈敏的解释之后颇为惊讶问道:“一日食用三餐恐怕要多耗费不少粮食,保安社还要征用他们去干各种工程,如此使用民力,难道他们不会有怨言吗”
对于洪遵的这个提问,沈敏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有些吃惊的反问道:“为什么要有怨言”
看着洪遵欲言又止的样子,沈敏方才有些醒悟的说道:“洪官人想差了,村社组织的各种工程,都是为了村子里众人服务的,比如兴修水利支渠、填平村子附近的死水坑、排除沼泽积水、砍伐林木等。
至于超出村子能力的水利干渠、通往各村的道路设施等工程,保安社则会出钱雇佣各村青壮在农闲时节动工。所以这里的民众虽然辛苦,倒也没什么怨言。毕竟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幸福生活在努力建设。”
洪遵终于忍不住问道:“难道保安社不从他们身上征收税款的吗这么多工程连续不断的施工,不仅仅是人力的耗费,钱粮耗费恐怕也不是小数目吧”
沈敏终于恍然大悟,他笑了笑答道:“洪官人大约是忘记了一件事,我保安社的衣食乃是来自于海上而不是土地,这开拓台湾只是为了获得一个稳定的粮食生产基地,可不是要靠着它来养活整个保安社。
所以,凡是开荒三年之内免征,后两年十五取一,五年后十取其一,只是他们的余粮必须以市价全部卖给我保安社。到今日为止,我保安社在开荒一事上已经花去上百万贯,但是收获不过是价值数万贯的粮食而已。我们可没有从中赚到一文钱。”
“光靠海上打劫岂能长久…”洪遵正摇头说着,但他很快就醒悟的说道:“所以,保安社向过路船只征收保安税,方才是保安社能够生存下去的根基。”
沈敏这才对着洪遵弯下腰深深作揖道:“正是如此,这保安税关系到我保安社上万人的衣食,绝不可轻废。再说了,若无我保安社扫靖海上群寇,这中外客商如何能够安心往来贸易,这对于大宋来说也是有利之事啊。”
洪遵沉吟了一阵后皱起了眉头说道:“可是,朝廷已经委派了市舶司收受商税,你们归顺了朝廷之后,岂能再自行收税,大宋可没有这样的法度。”
沈敏却没有丝毫退让的回道:“市舶司收的是商税,我保安社收的是海上安全行船的保护费。我听说两淮诸军昔日为了筹措军费,也是向治下的农田征收过税收的。而我保安社既然保障了海上之安宁,向这些过路商人征收船税以补贴大宋之军民,又有何不可”
洪遵抬头深深看了沈敏一眼,方才摇着头说道:“这事且容我再想想。好了,既然来到了此处,也让我问一问此间的风俗,三郎且自便,我在村里随意走走。”
说完他便带着贴身小厮匆匆向村里走去了,把沈敏丢在了身后。沈敏倒也不好意思再追上去,只能带着身边人去整治中饭去了。
另一边,离开了沈敏之后的洪遵,心情果然是畅快了许多。他发觉和这位沈家三郎在一起,虽然能让他感觉有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向他敞开了,但那个未知的新世界却让他感到战栗不已。
撇开保安社在海上的行为不谈,洪遵看过问过这北港一村的村民之后,他不得不承认了一件事。即便保安社是一群海盗,但是他们治理百姓的能力可
第十章 围猎
沈敏对着洪遵笑了笑说道:“我们这些人久在海外,向来以海鲜为食,就算是上了岸,有鸡鸭尝鲜也就满意了。倒是一时没想到洪官人口味近北人,看来昨日的晚宴还是有所怠慢了。
这北港一村有几户人家来自北方,所以养了不少山羊。今日尚未有猎获,就向村里买了两只,让大家换换口味…”
洪遵被沈敏引到了院子一侧的葡萄架下,这里放一张桌子,头上郁郁葱葱的葡萄藤蔓遮蔽了阳光,又不时有凉风从棚下穿过,倒是一处遮阳纳凉的好地方。
桌上除了几样时蔬之外,还有一坛农户自酿的米酒,看起来澄清见底,也算是难得的佳酿了。两人坐下后闲聊了几句,就见沈度亲自端着一个陶罐送了过来,里面装满了一块块的带骨肉和色白如牛乳的汤汁,让人见之不由食指大动。
肉美汤鲜,这让一向中午只吃几块点心就习惯的洪遵也不由贪嘴多吃了几块。吃着美味的羊肉,席间的谈话也不由变得轻松愉快了起来。当然,这种谈话只限于洪遵和沈家三郎之间,其他人根本跟不上两人谈话的内容。
而通过这场谈话,洪遵也大致摸到了这位沈家三郎的底细。论文章诗词,这位是一窍不通;论经史典章,大约是通了半窍;但论起军国之事,此人却是颇有见地,能发前人所未见;论起制度规章之优劣,则洪遵也只能以典故抵挡一二了;再论及事物内在运行的规律,则他只有洗耳恭听的份了。
这沈家三郎之偏才,既让洪遵感到惋惜,却又甚感震撼。若此人生长于士人之家,从小受教的话,日后于朝堂之上未必不会有一席之地。
就在洪遵在心里为沈敏惋惜时,沈敏倒是对这位洪官人印象大好。一位官员愿意去倾听百姓的声音,在自己这等强盗面前也不摆什么清高的架子,在他看来已经算是官场上比较务实的官员了。
当然,最让他感到心情舒畅的还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能够和一个能够理解自己话语的人进行交流。保安社的头领们,包括他的父亲、兄长,他们能够接受他的说服就已经不错了,想要让他们理解自己脑海中对于这个时代竖立起来的天下观,那就太过艰难了。
而洪遵就不同了,他不仅有着足够的智慧去理解沈敏提出的主张是为了什么目的,还能有意无意的点明这主张背后蕴藏的意思。而且这位还没有那些福建官员身上的迂腐清高之气,不会动不动就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狼心狗肺之辈。”
沈敏自然也就对洪遵表现了足够的善意,于是两人在这顿饭后,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喝的兴高采烈的沈敏也不多话,只是起身对着院内的众人说道:“大家都吃饱喝足了吧那么咱们接下去就该去消消食了。
这打猎可也不是随意的消遣,古之帝王,春搜夏苗,秋狝冬狩;四时出郊,以示武于天下。我等今日虽然不是为了这样的目的去打猎,但今日我中国连炎黄祖陵都被胡人所侵占放牧牛羊去了,我中国之人但凡有羞耻之心者,自然应当时时备战,以待恢复中原之时。
故我借田猎以讲武,各人出行必有矩,敢乱行列者,当以军法罚之,诸队长可明白了吗 。”
原本嬉笑喧哗的院内,迅速的安静了下来,散在各处的3、40名军汉齐齐起身向沈敏叉手听令道:“吾等遵三郎军令。”
这些人齐整的回答,倒是让坐在那里的洪遵眼皮跳了跳,而对此景象深感满意的沈敏却已经快速的出声分派道:“胡大石你为本次行猎的军法官,有干坏事者,除洪官人外,其他皆可罚之。”
站在葡萄架外一名留着大胡子的青年叉手应道:“诺。”
沈敏看了他一眼后,又继续分派道:“沈师为中军官,负责替我传令。本村民兵小队为前锋,刺探兽群所在。孙当为左翼官,领一哨;李三才为右翼官,也领一哨。你们两人负责把猎物赶出树林。剩下的人跟着我,待猎物出林后,听我命令出击。现在,都清楚各自的职责了吗…”
在沈三郎发号施令的时候,洪遵一直在冷眼旁观着。他发现,
第十一章 比烂的世界
这场突入其来的暴雨,一下起了就似乎没完没了了。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洪遵才能意识到城堡和村寨的下水修建的多么完美。雨水从来没有积攒到脚面以上,就从道旁的明沟中迅速的排出了城去。
不过这场雨倒是给了他同沈敏更加深入谈话的机会,洪遵虽然看过了保安社送来的一张谈判条约书,但他看过后只是一笑就搁置在了一边,对上面的条件根本没有同保安社交流的意思。
他倒是拉住了上门来探问自己的沈敏,一边和对方手谈,一边有意无意的聊起了当前宋金之间的局势。果然,洪遵的投其所好,顿时让沈敏忘却了招安谈判的事,反而对当前的时局进行了反复询问。
事实上,沈敏也算是问对了人,洪遵的父亲洪皓被金国软禁了15年,而他自己又因为被秦太师打压而历任州县小官,因此对于宋金两国的形势,可比其他人要了解的多。
沈敏一听就入了迷,他此时能够派出的探子,最多也就在宋金的沿海地区晃悠,打听的也不过是一些世面上的传闻,自然不及洪遵此时讲述的情报详细可靠。
只是两人关于时局交谈了两日之后,洪遵却见对方摇头叹息不已,他不由好奇的问道:“三郎何故做如此姿态,难道你觉得如今这时局对我大宋不利吗”
沈敏吐出了一口闷气后说道:“洪官人,在我看来,不论是金国还是大宋,现在不是谁比谁强的问题,而是谁比谁更烂的问题。
完颜亮弑君而自立,本就未必令国内人心尽服。若不是金熙宗倒行逆施,他根本没有这个机会上位。他登基之后如果施政以宽,以表现其同金熙宗的不同之处,则自然能够慢慢收拢人心,坐稳帝位。
但现在他仅仅因为猜忌,就杀光了太宗一系子孙,杀死开国大将完颜撒离喝,又屠杀宗室大臣多位,还和自己的嫡母公开怄气。此人之声望在金国恐怕已经是伊于胡底了,他若是不想成为金熙宗第二,那么我看他下一步就要伐宋统一天下,以盖世之功挽回金国上下人心了。
而大宋上下此刻居然还是浑浑噩噩,拿着绍兴议和以为这太平日子能够一直过下去,异日金国大军南下,不知这些人是否会梦醒可怜我大宋百姓受这些庸才所累,无辜受此劫难。”
虽然洪遵和父兄一样,把北伐中原当做了自己的政治理念,但是他还从来没想过金国会撕毁和议主动南下,在他的潜意识里,金国本不该冒出这样的念头才对。
故而,听到沈敏这样大胆的断定,他陡然站起迫不及待的否定道:“这不可能,金帝在国内弄的人人自危,他怎么敢不安定人心出兵我国我国现在不发兵北上,他都应该谢天谢地了。更何况,我国尚有长江天险在手,金国手中又无水师,他们打算如何渡江”
沈敏却冷笑着说道:“正因为金国人人自危,所以完颜亮才需要用战争把军权牢牢抓在手里啊。伐宋之战胜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完颜亮可以借助这个机会提拔那些没有背景的将领上来,干掉那些他认为不可靠的将军。
至于金国手中没有水师,他们只需要现在开始造船训练不就可以了吗我大宋的水师不早就被秦太师给拆的七零八落,连我们保安社都不敢剿了吗所以金国建水师并不需要战胜我大宋的水师,只要能够牵制住大宋水师无法封锁长江就行了。
长江中下游可以渡江的渡口不下数十处,大宋的军队若是没有防备的话,金军难道还突破不了一两处吗以当今官家的性子,只要金军有一队人马渡过了长江,估计他就要弃城而逃了。
官家一跑,天下岂不震动,这长江防线还能保的住吗”
洪遵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他缓缓坐下沉思了片刻,心中便不得不承认了这位沈家三郎对于官家的判断是对的。这位官家在玩弄权术的方面也许手段高超,但是却禁不住半点武力威胁,如果金兵真的突破了长江防线,要他不弃城而逃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他不由向着对面的少年问道:“那么,你认为眼下的大宋能够挫败金国的大举入侵吗”
沈敏抬头望着天花板想了许久
第十二章 定计
听完了郑庆好不容易打听来的消息,本就对保安社内部状况有所猜测的洪遵,此刻就更是感觉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看起来兴旺勃发的保安社,事实上的核心并不是那位沈社首,而是打造了一整个保安社现在局面的沈家三郎。
只要把沈家三郎从面前的棋局里提出来,保安社也就失去了对于未来的规划,最终也就泯然于大宋诸军了。
不过此时的洪遵已经打消了想要除掉这位少年的心思,在看过了保安社治下的村庄,听过了沈敏的志向和见识了他见微识著的心智后,他心里已经起了爱才之心。
自从岳飞死于风波亭,绍兴和议达成,大宋过了二十余年的安稳日子之后,南渡的中兴四将已经一一去世,而当初那些从四方聚合而来的精兵强将也纷纷老去。此时的大宋,将才实已是青黄不接,完全是靠着那些军中老将在支持着。
秦太师促成和金国的和议,固然是给南方带来了20余年休养生息的时间,但也令大宋手中的军队再无当年纠纠敢战的气势了。在这位太师的打压下,四将手下的军队固然是被朝廷控制住了,可是军心士气也是低落到了极点。
在这样的局面下,若是金国真的起大军来攻,大宋还能不能据长江守之,还真是一个未定的结局。如沈家三郎这样英气勃勃的少年,他自当要为朝廷谋用。周处年少时,凶强侠气,为乡里所患,后来不也是改邪归正了么。
洪遵觉得,哪怕不能让这位沈家三郎成为一名忠臣孝子,也不能放任他在这强盗窝里继续呆着,一旦养成了无法无天的个性,那就是大宋的大不幸了。还不如将他纳入到体制之中,用层层规则去消磨他的意气,也好为大宋的将来留一点希望。
心意已定之后,洪遵停下了脚步,转身对着站在一旁的郑庆说道:“郑都虞候,我正好有件事让你去做…”
听完了洪遵的交代,郑庆不由有些嫉妒的说道:“这沈家是被文曲星砸到了吗居然能得到洪官人您如此看重,只不过这等好事又何必如此拐弯抹角。小将以为,只要官人您发一句话,这沈大将就会押着沈三郎过来向您拜师了。”
洪遵不置可否的说道:“此事我自有主张,你且去办事吧。安静些将沈社首请过来,不要惊动了旁人。要是坏了我的事,都虞候你可就要小心了。”
郑庆赶紧弯腰行礼惶恐的说道:“小将不敢,小将这就去办。”
听到郑庆传递洪遵的话语,邀请他现在过去一见,沈大将心里莫名就有些发虚。虽然他在海上当了数十年的盗贼,但是看到洪遵这样的士大夫,还是情不自禁的会紧张。东华门外唱出者方为好汉,这句话几乎已经刻在了每个宋人的心里。
沈大将不是他那个敢对官家指名道姓的三儿子,自然没有办法去掉心里的障碍。想到要单独面对这位朝廷派来的官员时,他就觉得自己胆子小极了,于是便抬头四处张望着,想要找被那个洪官人赏识的三郎一起去,这样他心里才会安心些么。
只是郑庆故意遮挡住了其他人看过来的视线,然后压低声音同沈大将说道:“沈大将,洪官人想要和你单独见一见,主要是沟通一下你交给他的那些要求,你在这里磨磨蹭蹭什么呢”
沈大将不由硬着头皮说道:“郑都虞候,你知道的,我不过是个在风浪里搏杀的粗人,哪里懂得向洪官人回话。我是想着让三郎过来,他聪明伶俐一定会回答的让官人满意的,有他在身边,我也安心不是”
郑庆顿时沉下脸来说道:“官人让我来叫的,只有沈社首一个,你们父子到底谁做得了主若是三郎才能做主,那么我这便去找三郎去,你就好好坐在这里喝酒好了。
不过我丑话可就说在前头了,若是你管不着这保安社,那么招安后的保安军统领,可未必会落在你身上。朝廷总不能让一个无能之辈坐在保安军统领的位子上。”
看到郑庆恼了转身想走,沈大将又不由慌了神,赶紧一把拉住对方的胳膊道:“去,去,去,我跟你去了还不成吗我是三郎的老子,我自然能做他的主,这保安社的社首自然也是我…”
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要把沈三郎弄到自己身边好好教育,洪遵对于这位保安社的社首倒是亲近
第十三章 读书种子
不要说沈大将听的如痴如醉,就连在边上侍立的郑庆也是听的津津有味。这可是一个历任过州县的文官在给他们讲,如何同州县官打交道的窍门。搁在往日,有哪个文官会跟武臣说这些,这不是砸了自己的饭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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