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兰江观鱼
不过就在沈大将听的眉飞色舞的时候,洪遵突然就转移了话题道:“算了,有些事情还得你自己经历过才会了解怎么去处理,我就不扰人心志了。至于军中事务,你一会找郑都虞候了解下就可以了。
现在咱们谈完了正事,不如就闲聊两句。这两日里我同三郎谈的甚是爽利,因此不免想要问一问沈太尉,今后对自家可有什么打算么”
沈大将听了这个问题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开拓台湾到组建保安社,这一步步走下来,完全是出于三郎之谋划,事实上他不过是把三郎说的东西执行下去而已。在五年前,要是有人问他是不是想要获得朝廷的招安,成为自领一军的统领,他恐怕想都不敢这么想。
然而今日,他所不敢想象的东西都变成了现实后,他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他起先的第一反应是,应该先问一问三郎有什么打算,但是想到之前郑庆对他说的话,他又把这个念头给压了下去。
是啊,哪怕三郎再怎么聪明伶俐,那也是自己的崽。以前大家朝不保夕,自然没有什么大小尊卑的念头,谁的主张能够带着大家活下去,自然就该听谁的话。
但是如今保安社已经被朝廷招安,成为一只有编制的官军,保安社此刻在东南沿海几乎没有了敌人,又有台湾这么一块地盘可以经营,怎么看大家都能好好过日子了。而他现在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员了,怎么还可以事事让三郎来做主呢
三郎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过跳脱,总是对着社中那些年轻人鼓吹要收复中原的胡话,这种事难道不应该是官家才应该去考虑的吗好不容易打下了现在的局面,又有着基隆的金矿源源不绝的提供财富,沈大将自然是想要趁着自己还有精力的时候,也享受一下当官的乐趣的,恐怕社内那些头领们也是这么想的。
嗯,所以他想要过些安稳日子,的确也该自己拿一拿主张了。至于年轻人的事,只要他们不动摇了保安社的根基,他也懒得去管。
心中寻思了半天后,沈大将终于怔怔的开口说道:“我等祖上乃是来自鄂州的厢军,当初为了平灭福建路的匪乱才迁移到的福州,后来又被帅臣发配至澎湖守秋,因为无人前来替换,不得已而改为军屯于澎湖。
后来先是方腊之乱,使得福建路官人们忘却了我等。再之后又是靖康之难,官家南渡,陆上兵荒马乱的,还不及小岛上住的安稳,于是便完全断了同朝廷的联系。
如今仔细想来,这福建本不是我等之家乡,而鄂州乡里是否还有亲族也是两说,我等还真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了。
既然现在得到了朝廷的招安,我想也当回去鄂州乡里瞧一瞧,祖先庐墓若在,自当修缮一二。若是不在了…”
沈大将有些走神的住口了一会,方才黯然说道:“那就只有把台湾当成咱们这些人的家园,从此只求个安稳过日子了。”
沈大将虽然说的甚没有志气,但听到洪遵耳中,却是大为认同的。这才是他所熟悉的大宋百姓么,以天下为己任那是士大夫们的志向,而安心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不被官府和盗贼打搅,才是小民们最大的理想。
这些天来,他同沈家三郎多番交谈,最不适应的就是对方这种指点江山的语气和格局,一点都不像个出身于盗贼的少年,就连他日常所见的世家子弟,也少有人能比沈三郎对于天下大势如此见解深刻的。
有时候洪遵都觉得出现了错觉,他不是同一名少年在聊天,而是在和友人、同舍探讨天下大事。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沈三郎当成了可以平等谈话的士人了。对方的谈吐和对方的出身,反差之大都差点让他开始怀疑,士大夫是不是真的有资格垄断对于国家政事的讨论,而不用倾听底层小民们的意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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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求学之议
看着洪遵突然就冷淡了下来,起身拂袖进入了里间,沈大将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这边厢,郑庆却快步走了过来,把还想说些什么的沈大将拉出了房门外。
在昏暗幽静的走廊上,郑庆痛心疾首的向沈大将说道:“沈社首,你怎么不知道好歹呢洪官人虽然品阶不高,但可是能够同官家见的上面的京官啊。就算是遇到了郡守大人,也是要以礼相待的。
我们这些武臣哪怕是挂上了遥郡的头衔,遇到郡守也得事如上官,更何况是洪官人这样进士出身的京官呢。人家好好劝说你,要教导子孙好好读书,以后博一个进士出身,也就能够改换门庭了,你怎么还推三阻四的呢”
沈大将的脑子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听到郑庆这话赶紧委屈的反驳道:“我没有推三阻四啊,我只是觉得,这进士老爷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我们沈家小家小户的,连祖宗都不知葬在何处,怎么敢妄想出一个进士”
郑庆斜着眼睛打量了一眼沈大将,不由冷笑着说道:“你们沈家若真是没有被祖宗庇佑,如何能够让你这么轻易的得到一个官职我这等粗人是看不出来,不过洪官人可是进士出身,他总是能够看到些什么的。
洪官人不过是想着借机扶你们沈家一把,也算是结个善缘。可你倒好,一口一个没有读书种子,似乎生怕被官人瞧上了谁,要被他带走了一般。你这人啊,心眼太小,难怪官人都懒得搭理你了。
你也不想想,若是你家没有一个可造之才,人家一个进士老爷凭什么同你和颜悦色的说这么多,难不成洪官人在京中还没有见过统领官怎么的都不怕告诉你,要是我家郑太尉得了洪官人另眼相看,恐怕早就把族内子弟带到洪官人面前,请求人家收一个弟子带走了。
哪怕今后这位子弟没能金榜题名,有着这一层师生关系,今后朝廷里有什么保安军的风言风语,还怕没有人帮着说话吗算了,我也懒得多说,这各人自有各人的缘分,也许你们沈家和洪官人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你家的家事我也懒得插嘴,不过这公事我可得叮嘱你几声。朝廷招安,重要的就是一个仪式,不仅要挑选良辰吉日宣读旨意,仪式上还要显示你们保安社对于朝廷的顺从之心,可千万不敢在仪式上提出什么要求来,这可是对朝廷不敬之举。
你今日既然已经同洪官人商议妥当,接下来就该由你一一说服社内众人接受,待到众人接受招安的条件后,再挑个日子举办仪式,走完这个过程。沈社首可听明白了吧”
郑庆说完就向甩手走人,但沈大将却紧紧的抓着他的手,恳切的说道:“郑大哥何必如此匆忙,有许多仪式上的问题我还想向你请教一二的,咱们不如找个地方喝着酒慢慢聊。我承认,刚刚是我想岔了,不过现在我已经想通了,你说我要是现在带着子弟上拜师,洪官人会不会把我们赶出来”
郑庆心中佩服着洪官人的算计,不过脸上却丝毫不改不满的神情,口中说道:“也罢,看在你放了我儿子的份上,我再提点你几句。
你既然想要让子侄拜洪官人为师,那么就要记住这几点:“第一,年纪不要太小,洪官人想来是不愿意给你家当保姆的;
第二,年纪也不能太大,太大的学生恐怕身上坏毛病不少,去了临安只会给官人惹麻烦,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三,年纪适合了,自然要找个脑瓜子伶俐一些的。毕竟这是拜师求学,不是给洪官人当奴婢,你找个笨蛋过去就没什么意思了。”
沈大将思考了半天之后,方才惊讶的说道:“这么一看,能跟在沈官人身边读书的,岂不只剩下了三哥他这一走,保安社该怎么办”
郑庆自然是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的,他一把拉住沈大将的肩头,然后同对方勾肩搭背的朝着楼下走去,口中还含糊的说道:“三郎去倒是正合适,我看你几个儿子里,也只有他才像个读书人…”
当沈敏听到父亲要求他向洪官人拜师,然后去走科举之路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他顿时就怒了,“爹爹你是不是喝酒喝糊涂了我都19岁了,现在再去重
第十五章 逃避
从大宅中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幸好雨水终于停了下来。抬头看着乌云散去之后,漫天的繁星照耀在天空上,虽然这星空看起来很美,不过今晚上的月亮若隐若现的,因此沈敏望着脚下的村道依旧是黑暗一片,难以看清前路。
站在院子门口的他心里也是叹息了一声,他心中虽然知道,沈大将也未必是真要害他。毕竟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临安才是天下之中心,而他能够拜一名进士为师,在临安求学过日子,这简直已经是普通人家子弟毕生的理想了。
假设要打个比方的话,在临安人眼里,出了临安城都是乡下地方,都是吃又吃不好,用又没的用,连服侍人都服侍不好的穷乡僻壤。以沈敏看来,这个时代的临安人大约就是后世北京人和上海人合体的感觉,想一想他觉得自己的汗毛都要竖立起来了。
但是,对于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现在的临安跟乡下又有什么两样呢这个时代的东亚,没有棉花、没有玉米、没有土豆和番薯,甚至连辣椒、南瓜、橡胶都没有。没有了这些高产粮食和工业原料,这就是一个无法突破农业经济的时代。
大宋的造船技术和航海技术虽然已经达到了进行远洋贸易的条件,但是能够满足于远洋贸易的工业品,而不是农业品和手工业品的商品,只有棉布和铁器而已。相比起后者所需要的巨额资本和工业技术,只有棉布的门槛是最低的。
也只有当棉花从美洲传到亚洲,农耕民族才能开始把自己的劳动力以最有效的方式转化成商品棉布,从而打破现在亚洲所有农业社会的小农经济,使得整个东亚人口通过棉布贸易建立起一个贸易圈子,从而把各地的资源源源不断的输入到商品经济最为发达的地区。
至于现在所谓的大宋海外贸易,在沈敏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大宋出口最受欢迎的是铜钱和铜器,而这却又是大宋绝对禁止出口的。剩下能够出口的大宗货物无非就是丝绸和茶、瓷,但是这些东西并不适合于海外普通人消费,而是供应给海外富豪或上层统治阶级享用的奢侈品。
正因为出口的都是奢侈品,所以宋朝的商人都已经快要跑到埃及,看到地中海了。之所以他们跑的这么远,就是因为统治阶级和富豪毕竟是少数,所以奢侈品的销售市场是有限的,也是分散而距离遥远的,宋商才不得不越跑越远。
而这些宋商返程时带的又是什么呢是各种香料和海外珍宝,如珍珠、象牙、犀角之物。这些价值昂贵而又体积较小的贵重奢侈品,虽然给海商带来了大量财富,但是这些财富只是造就了大宋官僚权贵们骄横奢侈的生活,并没有给普通人带来什么好处。
是的,大宋开启了亚洲人的大航海时代,但是从海外运回的财富并没有化为促进生产力的资本,而只是成为了权贵们用以日常消耗的消费品。这就同发现了美洲白银的西班牙人一样,大量的白银运回国内之后,并没有让西班牙成为欧洲强国,反而摧毁了西班牙人的手工业和农业,最后造就出了英国人的辉煌世纪。
在沈敏的面前,有着一个无限可能的未来,只要他从美洲冒险带回那些新世界的物种,就可以把东南亚的土地和东亚的人力、财力运转起来,最终用工业产生的巨大能量去碾碎那些敢于挡在他面前的跳梁小丑。
就在他积极的为这个梦想努力奋斗的时候,居然有人告诉他,他应该像这个时代有上进心的年轻人一样,跑去拜一名进士学习儒学,然后花个数年乃至十数年去苦读,就为了能够跑到皇帝面前,对着他三呼万岁,求主恩宠他这是有多想不开。
就在沈敏默默在心里吐槽的时候,一盏以白绢制成的灯笼出现在了他面前,为他照亮了前面的道路,“主人,现在要回城堡去吗”
沈敏抬头看了一眼,这个说话声音有些怪异的护卫,点了点头说道:“嗯,先回去再说。另外,你一会去通知大石,让他明日一早来叫我,这两日雨下的这么大,明日我要去巡视一下河道上游,看看会不会出现山洪什么的。”
拿着灯笼的沈正礼答应了一声,便小心的引导着沈敏向前走去。他的年纪比沈敏大了三、四岁,不过却没有留汉人式样的长发,只在额头上扎了一条织锦做的抹额,肤色黝黑但四肢修长有力,这是一位被沈敏称之为吴人的岛上土著。
 
第十六章 偷听
对于北港小城内各位保安社头领的动向和沈敏的逃避行为,通过郑庆的打听倒是一一传入了洪遵的耳中。
他并不恼火于沈敏拒绝拜师的想法,也没有对各位保安社头领心向朝廷而欢呼雀跃。他依旧保持着平静的姿态,一边同保安社的各位头领分别会面解去他们对于招安事项的疑惑,一边则继续抽出时间同这座小城的平民百姓进行交流,以了解当地的民生经济。
当沈敏在外巡查了三日,听到社内各位头领极力宣扬招安的好处时,方才感觉不妙而匆匆赶回了北港。他刚刚走进城堡的北门,就被自己的二兄沈师拦住了,“三郎,大郎今天中午回来了,爹爹正要叫我再去找你回来,现在既然在这里碰上了,你还是先跟我回家见了大郎再说吧。有大郎在,爹爹的态度总没有前两天那么强硬的。”
正感到烦躁的沈敏听了倒是一喜,随即问道:“大兄回来了那么黄信是不是也回来了”
沈师楞了楞,便说道:“是,黄总管也和大郎一起回来了,不过父亲要同大郎谈话,便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沈敏想了片刻后说道:“那就先回去见了大兄,然后再去找黄信问一问这次外出都有些什么成果。”
沈大将把外人遣散之后,连自己的妻子都赶回了后堂,方才对着大儿子沈度说起了,关于朝廷招安和三郎拜师读书等事务。
沈度也就比沈敏大了6岁,但自小经历风浪的他,外貌看起来却要老成了许多。在保安社初期的多次战事中,几乎每次都是他率先击溃了敌军的旗舰方才赢得了胜利,剽悍劲勇为社中第一人,因此深得军中不少将士的拥戴。
沈大将虽然觉得三郎聪明绝伦,但在心中却终究不及这个大儿子让他喜欢,因为他觉得只有这个勇猛绝伦的大儿子才像年轻时的自己。三郎狡猾之余,总显得太过薄情,让人难以亲近。至于二郎,则完全被兄长和弟弟的光芒压制,常常被沈大将给忽略了。
是以,遇到棘手的事情时,他总是会去问一问三郎;但真要到了难以决断的危急时刻,他却更喜欢听一听大郎的意见再下决断。
在沈大将看来,应当皆大欢喜的招安加上三郎拜师等事务,却没料到会让三郎如此抵制,哪怕他在众人面前还是振振有词,但心里却依然有些发虚之感。毕竟这五、六年来,三郎提出的建议还没有发生过大的错误过,因此社内众人已经习惯了凡事先看三郎的主张,再进行讨论将之实现的过程。
对于父亲和三郎之间爆发的争论,坐在椅子上的沈度也是大感头疼,比起参与这些事务的讨论,他更喜欢和自己的船只、部下们在一起喝酒闲聊。
不过对于父亲向自己的询问,他也不能不做出回应。因此思索良久之后,才对着父亲道:“关于招安一事,我还是认同三郎的意见的。被朝廷招安对于我保安社来说是一件好事,从此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以大宋官军在这片海上缉拿海盗和走私船只,并要求东、西两洋土邦予以配合。
但是,我们可不能跟郑广那样,放弃了海外的根基跑到大宋的治下,最后只能完全仰赖朝廷的军饷过活。那样的话,我们现在聚拢起来的上万军民恐怕很快就会四散而去,因为我们根本养不起这么多人。没有了手上的这只大军,我家又如何保得住基隆的金矿
所以,三郎说的才是正理。接受朝廷的招安,是为了让保安社获得更好的发展,并不是去为官家做牛做马。岳相公对官家忠心耿耿,得到的不过是风波亭上的一刀,我们沈家对朝廷有何功德,敢奢望不被朝廷另眼相看”
沈大将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许多,他沉默了许久之后方才勉强的说道:“好吧,对于朝廷的提防一事,我会记下的。有海峡为天险,就算朝廷想做什么,我们也不可能一点都收不到风声的。不过,对于三郎拜师读书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
沈度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方才为难的说道:“这关系到三郎自己的未来,我怎么可以擅自替他决定
而且以三郎的才能,在海外经营保安社已经足够,又何必去学什么经书我家之
第十七章 黄信
当沈敏来到黄信的院子时,这位替他打理北面事务的大总管刚刚泡完澡,穿着一件月白短袍坐在院子里,一边抱着三岁的女儿,一边在凉爽的夜风吹拂下喝着小酒。
他的妻子沈氏满心欢喜坐在他身边,拿着一把蒲扇替父女两人赶着蚊喃,似乎很是满足此刻一家人团聚的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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