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名兵丁突然冲进了州衙的前院,对着崔陟卿拜倒大哭道“崔府君,船上的人有妖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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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济州惊变二
“…港口来了三只大船,高都头正打算派小船上去检查,谁知道这些大船不肯接受检查,反而直接冲进了港口。高都头便召集大伙上码头准备抓捕上岸的人员,谁知道这些船上的妖人并没有立刻下船夺取码头,而是在船上放起了妖术…
每次船上冒出一缕青烟后,必爆发出一声霹雳声响,接着不是岸上聚集的人群糜烂一片,就是某处建筑突然倒塌了下来。大伙根本无法对抗这样的妖术,只能纷纷四处躲避。
高都头原说要大家先退守回西门的,但是船上的妖人突然朝着高都头的方向发了一发妖术,把高都头的半个身子都打烂了,大伙便一哄而散了。还请府君尽快派遣人手前往西门,要不然西门也要被那些妖人攻破…”
这名回来报信的高丽武士突然停下了叫嚷,不敢置信的低头看了一眼穿过自己胸口的宝剑,又抬头看了一眼面容狰狞的崔陟卿,嘴里开始不断的冒出血沫,再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崔陟卿双手中拿着宝剑在对方的伤口里搅动了几次,眼见的对方再也无力挣扎了,这才飞起一脚把这名跑回来报信的高丽武士踢到在地,看着对方在地上宛如快要死去的牲口一样抽搐时,他才抬头扫视了一眼院子里的兵丁和公吏们大声喊道。
“擅离职守,散布谣言,扰乱军心者,就是这个下场。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之下,哪来的妖术。此人必然是海上贼人派来扰乱我们的奸细,都给我守好州衙的墙头,你们两个去把大门给我关上,再搬些家具来赌上大门。既然是海贼来犯,他们必然不敢在城内逗留到天黑,劫掠一阵也就回海上去了,大家只要守到天黑就安全了…”
就在崔陟卿杀了报信求援的高丽武士,龟缩在坚固的州衙内自保,放弃了守城的职责时。已经夺下了城中武库的齐彦冰,正带着一只人马向着州衙攻来。
在他身边的耽罗王子付环心惊肉跳的看着这只队伍,队伍中只有不到30名宋人武士,倒有100余名高丽降兵。他们抓住了本城通判宋召之后,事情就变得太过顺利了。作为判吏部事崔允仪的儿子崔陟卿,他来济州担任济州使,不过是来走个过场的,平日里除了同岛上的文人聚会之外,基本是万事不理。
因此这济州府的大小公事,正是这位通判大人实际处理的,就连崔陟卿在岛上捞取的财物,也是这位通判大人亲自去操作的。因此耽罗岛上人人皆以为,府君崔陟卿乃是一位仁厚君子,而通判大人则是一位吃人不吐骨头的贪官污吏。
虽然这位宋召通判在岛民眼中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坏人,但是在济州官吏眼里却是济州府真正的主人。有了他的协助,他们先是兵不血刃的接收了城中武库,让混入城内的众人换上了武库里的铠甲,这几乎就让他们这只小队伍的武力翻了一倍。
之后他们又在武库遇到了前来支取武器铠甲的济州兵马使,在宋召通判的花言巧语诱骗下,这位兵马使孤身进入了武库,结果自然就被齐彦冰给一刀砍杀了。然后宋召拿着兵马使的人头出门招降兵马使带来的部队,百余人的队伍有一半投降了过来,另一半人看到兵马使的人头后就四散逃亡了。
于是在留下了一些人守卫武库后,他们就带着30名宋人武士和30名高丽武士攻向了州衙,试图制造出更大的混乱。但是没有想到,他们在路上又遇到了城中都头中连珍直平城中乱民的队伍,双方的人手虽然势均力敌,但是宋人这边用所谓的火绳枪开了几枪之后,中连珍直所带的队伍立刻慌乱了起来,最终在宋召的劝说下,这位岛民出身的高丽武官便带着还没逃走的部下们投降了。
有着宋召和中连珍直两人带路,接下来的路程上就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战斗,路上遇到的兵丁不是闻风而降,就是丢下武器跑入了小巷之中。于是他们这只军队从武库打到州衙,非但没有减员,反而足足增长了一倍人数。
这样诡异的状况,不仅让付环心里嘀咕着,就是宋召心里也是极为不安的。中连珍直好歹还是个岛民出身,有着取信于这些宋人的基础。而他却是一个纯正的高丽人,还是被岛民所痛恨的贪官污吏,眼下他手下的高丽武士还超过了那些宋人近3倍的数量,这个时候如果引起了宋人的猜疑,他估计自己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作为一个已经投降的高丽官吏,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对于这些高丽武士发号施令的合法权力,这些人听从自己,无非就是为了保命和自己过去的积威所致。宋召很清楚,要是宋人进攻州衙失败,不要说事后朝廷饶不了他,就是州衙内的上官崔陟卿也要撕碎了他不可。
因此他今后想要好好活下去,并活的好一些,最好还是协助宋人攻下州衙,释去宋人对于自己的猜忌为好。而如果能够让崔陟卿也活着投降宋人,那么他就不是这次宋人入侵济州府最大罪臣了。高丽上下一定会把目光盯在名门子弟崔陟卿身上,这样一来他的罪责不免就减轻了许多。
于是再看到州衙大门之后,宋召终于横下了心来,走到齐彦冰面前请求道“齐将军,我们虽然一路上招降了这些高丽武士,但这些人不过是迫于形势投降于我们,如果不坚定他们对于大宋的忠诚,下官担心他们会在战斗僵持的时候出现反复之心。
因此还请齐将军准许,把这些高丽军士分为三部轮番进攻,令先降者督促后降者作战,将军率领的本部将士压阵。则这些高丽军士为保自己性命,必不敢再心生犹豫,只能一心为将军作战了。”
齐彦冰一手在腰间的刀柄上摩挲着,一边颇为满意的看着主动为自己出谋划策的高丽通判,他这时才发觉沈三郎为何总是要求他们善待俘虏了。是啊,要是俘虏们都有这位高丽通判的觉悟,就算是偌大的高丽国他也是有信心打下来的。
他沉吟了片刻,就点了点头说道“宋通判这个主意的确深得我心,那么就由你和中连珍直两人整理带领这只部队。顺便告诉他们,按照我们保安社的规矩,打下州衙之后,里面的财物会分为十份,其中三分上交,一分作为死伤战士的抚恤,四分军中上下均分,一分给与先登墙头者,一分给与先破州衙的队伍。但,战斗未结束之前敢于私掠者,斩。”
宋召听了齐彦冰的许诺,更是大喜的说道“若是将军肯将州衙的财物分赏给众将士,他们就更不会生起反复之心了…”
如何打击一只军队的士气,那么无疑是之前的同伴变成了对面的敌人,特别是这只军队还被包围在一个狭小的建筑中。济州府衙虽然修建的犹如一座小城,但是当外城都没守住时,这座小城几乎是不太可能保全的。
更何况,现在州衙内的最高指挥者,几乎快要变成一个疯子了,自从城外的宋通判把兵马使的人头丢进了院子,声称攻打本城的不是什么海贼而是大宋的军队之后,崔府君就开始有些精神错乱了。
他时而拿着宝剑怒骂,要冲出去同叛贼宋通判同归于尽;时而拿着宝剑逼迫院内看到的众人,要求他们发誓同州衙共存亡,做高丽的忠臣;时而又要众人把干柴、油脂堆放到库房周边,声称要点火,也绝不便宜了外面这些盗贼。
本就因为宋通判在外面的劝说而心神不宁的守军,现在又摊上了这样一个发疯的上司,州衙的守军自然是士气大堕。若不是济州是个岛屿,州衙的守军觉得自己就是逃出了城,也游不回大陆去,估计这州衙也是守不下去了。
而和这些州衙守军相比,外面的高丽降军虽然士气不高,但是在攻破州衙的财物赏赐激励下,和身后督战队的威慑下,倒是慢慢激发出了杀戮的。此时的高丽军和宋军一样,同样重视弓弩的训练。依靠城墙居高临下的射击虽然有些优势,但是当宋召和中连珍直把弓手分为两队轮换覆盖射击墙头之后,进攻的高丽降军很快就攻上了墙头。
当第一个高丽降军站上了州衙的墙头后,本就没有什么战意的守军立刻就有人高喊着“败了,败了。”然后丢下了武器,跳下墙头逃命去了。指挥前院守军的两名低阶武官,此刻想要找崔陟卿出来鼓舞士气时,却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这位府君大人已经从前院消失了。
看着府衙大门被撞的摇摇欲坠,而大部分士兵都掉头往后院奔跑逃亡的情形。这两名低阶武官也是心灰意懒的丢下了武器,带着身边的几名亲信向攻入州衙的宋召、中连珍直投降了。
在齐彦冰派出的小股部队接应下,沈师的部下很快就占据了码头和西门,沈师上岸后就带着一队人马直接攻向了城中,在州衙前同齐彦冰胜利会师了。看着州衙洞开的大门,他忍不住就向齐彦冰夸奖道“怪不得三郎常说齐大郎有开拓之能,想不到你带了不到百人,就已经把济州府给打下来了,真是白白让我担心了这么久。”
就在齐彦冰谦虚推辞之际,宋召已经拉着一人从州衙内走了出来,朝着这边喜出望外的大喊道“齐将军,崔府君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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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修改计划
临安左藏桥洪宅南院的一间花厅内,听完了从济州岛赶来的李三奇的汇报,沈敏不紧不慢的问道“所以,因为那个济州守的驱逐威胁,二哥就决定先下手为强,趁着这位高丽太守还没有集结起军队,联合岛上对高丽人不满的土著对济州府出兵了?”
李三奇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回道“推算时间的话,进攻济州府的日子,大约也就在这一两天内了。”
沈敏抬头注视着李三奇问道“既然二哥都已经出兵了,那么他派你过来,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呢?虽然这比我拟定的计划提前了一些,不过现在他才是济州方向的主事者,根据环境因素的变化对计划进行适当的变更,这是他的权力,我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李三奇只是沉默了片刻就为上官辩解道“可是三郎君,二郎君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虽然耽罗国臣服朝鲜半岛的时间已有三、四百年,但高丽人改耽罗国为济州府的时间还不到八年。
自从耽罗国改为济州府之后,高丽不但把济州岛当成了国内罪犯的流放之地,从高丽国内派往济州岛的官吏更是对岛上土著横征暴敛,大肆侵吞岛民的土地。因此当我们提出向这些岛民租借土地的建议后,他们反过来向我们提出了一个建议,就是让我们帮助他们赶走高丽人。作为回报,他们愿意接受大宋的保护。”
“真他妈愚蠢,我已经警告你们多少次了,不要以大宋的名义干任何事,难道你们真的以为,现在保安社已经可以替大宋在海外做主了吗?”沈敏重重的把茶盏放在了桌上,看起来极为恼火。
李三奇赶紧低下头道“我们这么多人在济州岛修建港口和定居点,根本没办法控制住他们在同岛民的交流中不透露自己的身份。
三郎君你是知道的,过去大家是海盗,所以不管到哪里都是提心吊胆的,现在大家既然已经成为了大宋的官军,上岸之后自然是要表明自己的身份,这样海外之人也能对我们尊敬几分。
二郎君觉得,反正这个秘密又保守不住,就干脆向那些岛民的首领坦白了。也正因为告诉了那些岛民我们的身份,所以那些岛民才会积极的协助我们…”
沈敏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辩解道,“被人误以为我们是宋军,和我们打着宋军的旗号做事,这是一回事吗?二哥不明白,齐大郎也不明白这一点吗?他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已经管不了他了?”
李三奇赶紧起身拜倒行礼道“齐正将绝没有这个意思,属下这次出发前,齐正将还反复叮嘱属下,要把济州发生的变故完完整整的向三郎君做一个汇报,并请三郎君给与接下来的指导。”
沈敏注视着李三奇的背部良久,差不多快有半刻钟之后,他才轻轻叩击面前的长案说道“罢了,起来吧。这事也不能只怪大郎,二哥初任一方,恐怕也是想要快些做点成绩出来,这才会这么焦虑的出手。
但是这样一来,原先的计划就等于是作废了。我原本打算,以日本人为主力,连续骚扰高丽沿海地区,先削弱高丽的海防,然后再趁着高丽难以兼顾海外的济州府,以驱逐倭寇的名义吞并济州岛。
如今这次序一错,就变成了我保安军顶在了前面,倒是要让那些日本人在边上占便宜了。”
李三奇起身坐回座位上,才发觉背后的衣物有些发黏,他此时也顾不上这点不适了,转而继续为两位上官辩解道“二郎君和齐正将都以为,高丽国虽大,但是海上的力量却远不及我。只要不让高丽人渡海登岛,他们对于济州岛的失陷就无能为也。只要挫败一两次高丽人的海上进攻,他们终究会放弃收回济州岛的打算的。只要我们占住了济州岛,想来朝廷也不会把这片土地再还给高丽人吧。”
沈敏撇了一眼李三奇,收敛起了情绪,以平静的语气说道“在下判断之前,你们好歹也要先搞清楚大宋官员正确的反应,而不是拿想当然来作为判断的依据。
被这些大宋官员视为正人君子的司马温公,可以把大宋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开拓的数千里疆土送给西夏,可以为了党争而翻定案杀害无辜百姓。今日的这位官家,为了偏安南方,连能够保卫大宋的大将都能砍了,以换取同金人的和平。
你们觉得,这个朝廷会为了一个他们眼中无足轻重的海外荒岛,而同高丽交恶?我看,当高丽使臣抵达临安的时候,大概就是这些官员对我们保安军下手的时候了。大宋可不需要一只无法管束的军队,他们要的只是听话的看门狗。连这点都看不明白,你们乱下什么决定?”
李三奇感觉自己耳后有些发痒,不过他很快便诚恳的说道“齐正将知道,若论大势走向,谁也不及三郎君,所以才让我过来向三郎君汇报,请求三郎君给与接下来的指导。”
沈敏看了对方一眼,接着便闭目沉思良久,约莫一刻钟后方才睁开眼睛说道“既然已经做了初一,就该连十五也做了。明日你便赶回济州岛去,告诉二哥和齐大郎,立刻切断高丽和大宋之间的航路,不管是高丽船还是大宋的船,都只能在济州岛进行交易,不许他们在高丽、大宋两地之间直航。
另外,前往日本的船只要领取我保安社的红旗,无红旗者不得前往日本贸易,红旗数量暂定为120艘,60面给与宋人,30面给与济民社,30面留给保安社。贸易红旗由济州府发放,每年审核一次船主的贸易资格。
断绝了高丽同大宋之间的海上航道,不过是暂时之策,迟早那些高丽人还会找到通往前来大宋的方式的。所以,接下来我们就要主动出击,在今年秋季对高丽发起一次大规模的海上袭击。这次袭击的目的只有一个,破坏高丽半岛南方的港口和造船厂,消灭高丽海上的有生力量。
不管高丽王对于我们占据济州岛存在什么样的的反应,只要先消灭了高丽的海上力量,接下来不管高丽想做什么选择,他们的军队都是飞不到济州岛上来的。那么我们就有时间整合济州岛上的势力,从而把这个岛屿变成保安社的北面据点了。”
李三奇面露为难之色的回道“可是三郎君,济州府这边,我们最多只能调动15艘船,1200军力。就算联络上那些日本武士,也不过增加八、九百人,而且他们的船只根本无法用于海战。这样的力量又要突袭高丽人的港口和造船厂,又要围歼高丽人的水军,恐怕有些困难啊。”
沈敏却不慌不忙的说道“我自会写信给大哥,让他调动台湾舰队北上协助你们的,不过这一次作战的经费,还是要算在你们济州军的身上的。
另外,回去之后告诉齐大郎,让他招募日本人分成百人以下的小队,在我们集结舰队力量之前,对高丽半岛沿海进行骚扰作战。务必让高丽人处处设防,疲于奔命,为舰队突袭港口、歼灭高丽海军创造条件。
本次作战中抓获的高丽百姓,除了工匠和水手之外,其他人要么送去四国岛挖矿,要么送往南洋开垦荒地,不许安置在济州、琉球和台湾三岛。明白了吗?”
李三奇连连点头道“请三郎君放心,我一定会完完整整的把您的计划传达给二郎君和齐正将的。不过,三郎君以为这场袭击定于秋季何时较好?”
沈敏略一思索就答道“6、7、8月是台风多发季节,因此作战时间最好定于9、10两月之间,11月差不多就该收尾了。
此外,师出不可无名。我记得有海商跟我提过,绍兴十八年高丽国内曾经发生过一起案件,说是一位宋商和几名高丽人向大宋献高丽地图,要引大宋水军攻取高丽。
你回去之后,让二郎以大宋保安军的名义质疑这一案件。就说这是一起冤案,乃是有人贪图这位宋商的宝货,所以勾结高丽贪官污蔑于这位宋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