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归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风光霁月
这一次秦宜宁离着近,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一清二楚,果真,惊蛰刚刚提起“修皇陵”三个字,正在看胭脂的中年妇人立即沉下脸来,抿着唇转身走了。
这样情况一天之中发生了数次,惊蛰几人已经尽力察言观色,专门找那些面善的妇人,或是积年的老者去询问——这类人心底柔软又善良,最容易问出真话来,可最后仍旧没问出一点内幕来。
越是无人开口,秦宜宁就越能确定,这个县城的确是有问题。民夫迟迟不到,必有内幕。
黄昏时分,橘红色的斜阳染了满天绚烂晚霞。
秦宜宁一行三辆马车缓缓的往来路驶去,为了打探消息,他们一整天都没歇息,此时各自坐在马车上就着水囊中的水吃干饼和点心充饥。
秦宜宁撕了块面饼放入口中,刚吃了两口,就看到来时见过的那个干瘦的乞儿。
他拄着鸡蛋粗的竹棍,正艰难的沿着路边走着,行动时才看出,他的右臂与右腿竟都有残废!当他跛足艰难前行时,袖管无力的垂着,右手甩来荡去,显然他的右臂折在了袖子里。
秦宜宁见不得这样的可怜人,不由在马车与那人擦肩而过时撩起窗帘,轻声道:“等等。”
可那人却仿佛听不见似的,依旧往前走。
秦宜宁无奈,告诉寄云,“你快去把这饼给那位小哥儿送去,这水囊也给了他吧。还有这些零散碎银。”
寄云笑道:“知道了,就知道夫人好心。我这里有碎银子。”
寄云拿起秦宜宁交代的东西,跳下马车快步追上去,便走便道:“嗳,小哥儿你等等!”
可那乞儿依旧不停。
不过他腿脚不好,好像很久没吃饱饭,又没有什么力气,寄云很快就拦在了那人面前。
“嗳,你这人怎么不听话。”
对方似被忽然出现在面前的人吓住了,麻木呆滞的低着头。
寄云便将油纸包着的几张饼和水囊递过去,“这是我们夫人给你的。快吃吧。还有这碎银,你看起来不大好,拿着这个去医馆看看伤吧。”
油纸包散发着面饼特有的香气,寄云听见那乞儿腹中明显的“咕噜”了一声。
他抬眼看着寄云,张了张嘴,喉咙里却没发出声音,将竹棍抱住,缓缓抬起左手来接过油纸包。
寄云见状便知,此人不但右臂与右腿是残废,恐怕刚才也不是故意不理会她,而是听不见,也说不出话来。
寄云不由心软,又多给了他一些碎银,“这个你拿着,去看看病吧。这是我们夫人给的。”
因知道此人听不见,说不出,寄云连说带比划的指着秦宜宁的马车。
那人看懂了寄云的意思,转头看向了马车。
秦宜宁正将车窗帘撩起一些,因在马车中,她并未戴着帷帽,白净精致的面庞微露出一半,剪水大眼正充满善意的看来。
那人抱着油纸包,艰难的低下头咬了面饼一口。
寄云轻叹一声,绕过他走向马车。
谁知就在这时,忽然有两个年轻人从对面冲了过来,一把就将那乞儿手中的油纸包和水囊一同打落在地。
“你她娘的!谁让你吃饭了!你算什么东西!”
“你就只配吃狗食猪食!”
另一年轻人抓住乞儿的襟口用力的推搡,抡起巴掌就要打人。
寄云哪里见过这样欺负人的!她刚给了乞儿饭吃,就有人给打翻了,不但打翻了她给的东西,竟然还要打人!
寄云回身便将那人尚未落下的手挡开,“你做什么!欺负一个可怜之人,你又算什么东西!”
“小娘子,老子劝你少管闲事!”
“这闲事儿姑奶奶还就管定了!你们欺负一个身有残疾的可怜人,你们就不怕天打雷劈了!”
“嘿!滚开,臭娘们,仔细老子连你一起揍!”
……
眼看着寄云和那两个泼皮吵嚷起来,秦宜宁见事不妙,赶紧下了马车。
这时乞儿已经被那年轻人推倒在地,乞儿却好似不知疼似的,抓起沾染了泥土的面饼就啃。
仿佛是被他吃面饼的动作激怒,那俩泼皮越发愤怒,高声叫嚷着,绕开寄云就对着乞儿拳打脚踢。
“住手。”秦宜宁戴好帷帽,带着惊蛰几个拦在那两个泼皮面前,和气的道:“两位壮士请息怒。”
两个年轻人看对面说话的是个身段窈窕头戴帷帽的妇人,看她举止,听她声音,就知道那是个美人儿,不由生出几分对长得好看的人特有的情绪来,叫嚷声便弱了一些,但态度依旧恶劣。
“外乡人!我劝你们还是少管闲事!”
&n
第一千零六章 青年
他们打探了一整天,能问的都问了,可是一提起“皇陵”二字,就将人的逆反之心勾起来,根本没有一个人肯正面回答他们的问题,秦宜宁觉得,就算今夜在县城中落脚,明日再以同样的办法也是打听不出什么的。
比起什么都打探不出来,还白耽搁一天的时间,这个让他觉得事情蹊跷的乞儿就更要紧了一些。有人说他是杀了人的犯人,这些她一概不论,她与他素未相识,她也只看到了眼下他受到的欺辱,她既看不过眼,就索性救了他。
若日后发现他真的是个无恶不作之人,届时再严惩他也不迟。
思及此处,秦宜宁便对惊蛰几人做了个手势。
惊蛰立即会意,告诉大寒和小满:“先扶这这位小兄弟上车。”转而便去与小雪一起护着秦宜宁和寄云后退。
在场的乡民与那老者,见眼下竟是这样情况,都不可置信的瞪起了眼。
“你们想做什么!难道你们还想将这人私自带走不成!”
小满和大寒不在乎对方的喊叫,将那乞儿扶上了板车,就驾车要走。
谁知现中围拢而来的百姓们却团结的将路给堵上了。
众人义愤填膺的指着秦宜宁一行人咒骂: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随便管我们县的事!”
“想不到看你们可怜准许你们行商,你们还恩将仇报!”
……
秦宜宁发现了,眼下这些百姓都有一些愚昧的思想,想来是长时间受到家族的庇护,所以也将家规和自以为是标准的一些规矩看的比王法还要重。
与这种不算是恶人,只算是庸人的人打交道,秦宜宁也知道轻重都不得当,一个不留神,很容易让这些人一拥而上。
秦宜宁当即道:“惊蛰!”
惊蛰立即会意,回身一脚踹在路旁一颗碗口粗的的树上,那树干发出“咔嚓”一声响,树冠缓缓倒了下来。
“啊!快避开,数倒下了!”
“这个人怕不是个怪物,他怎么能一脚就踹断一棵树!”
……
原本要往前冲的男丁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呆了,这是什么脚力!
离着近一些的老百姓生怕自己被砸着,纷纷四处逃窜。
借着这个机会,秦宜宁与寄云登上了马车,惊蛰几个各自赶着车,一路就往人群外冲去。
逄枭给秦宜宁预备的驾辕拉套这些马匹虽不是惹眼的名种马,可一匹匹也是训练有素,四蹄发奋起来寻常马匹都赶不上,何况是人
这些马匹拉着车横冲直撞,百姓们根本不敢阻拦,只能屁滚尿流的四散开,那些百姓一边躲避还一边咒骂。
“这根本就是强盗,跟那个姓逄的煞胚是一样的!”
“对,他们都不讲道理,打死这个行商的!”
那长者被气的捶胸顿足,高声嚷嚷:“快,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临近的一些壮丁立即去寻马匹来。
秦宜宁此时马车行出一段距离,将人群的骚动声听的一清二楚。
这些提起逄枭,竟然不是尊重英雄的那种语气,而是宛若仇敌!
这秦宜宁在京城时已经习惯了逄枭被称赞,被人崇拜和向往,如今冷不防有一个县城的人对逄枭印象不佳,且这个县城发的民夫迟迟未至,秦宜宁便可断定,必定是有什么人背后做了什么事,才会让逄枭给人留下这样恶鬼一般的印象。
只可惜这些人的寻常马根本不是对手,等他们的马跑到城门口时,秦宜宁的三两马车早已一路狂奔出了城门。
秦宜宁坐在马车中,手紧紧的抓着窗棂,窗纱和门帘都因马车的急速而掀起了,她和寄云都是勉强才稳住身形,不让自己碰了头。
另外两辆马车紧跟在后,那乞儿此时抱着竹棍,半趴在货物上,还能用的左手费力的死死扒着车边沿,生怕自己被甩出去摔个半死。
秦宜宁高声吩咐后头:“不要停,这里百姓团结,民风彪悍,咱们轻易停下,很有可能会遇上他们追来,到时若被人海包围,咱们胜算可就小了,趁着现在赶紧拉开距离,让他们追不上才是安全。”
惊蛰高声道:“是。”又回头去告诉其他三人。
几人都对秦宜宁唯命是从,信服的很,自然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三两马车一路狂奔着,后面追来的马匹愣是被甩开老远,待到丹福县百姓有追逐之意思时,路上已经不见了秦宜宁一行的身影。
“那行商的妇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一定与忠顺亲王一样,都是不顾百姓死活的,一个是奸臣,一个是奸商。“
“就不该让他们入城!”
……
一群百姓骂骂咧咧的散了。
而秦宜宁这厢依旧不敢随意放松,依旧催着队伍向前。
他们出城时就已是黄昏,待到秦宜宁一行确定安全,将马车停在路边时,已到了夜里。
秦宜宁无奈的道:“今夜就在此处安营扎寨吧。”
“是。”
惊蛰几个都下了车,手脚麻利的忙活起来。
而那乞儿,则是笨拙的下了车,抱着一根竹棍蹲在马车后的角落里,一双眼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的明亮,一眨也不眨的看着秦宜宁。
秦宜宁这才想起,自己刚才下车时忘了戴上帷帽。不过身边这么多人,那乞儿又是个瘦弱的可怜人,她也并
第一千零七章 欢迎
青年看来二十出头,许是常年被丹福县的百姓虐待,给吃猪食狗饭,此时已是骨瘦如柴,清秀的脸庞两颊下凹,眼窝深陷,看着非常可怜。
他回到火堆旁,也不懂得什么礼数,就直接抱着竹棍坐下了,一条断腿伸直,断掉的右臂被惊蛰包扎过了,此时用布条吊着手臂。
小雪几个问惊蛰:“这人伤的怎么样”
惊蛰坐下,因此人是聋哑人,他说话也不那么避讳,“手臂和腿都是被人生生打断的,腿上还好,许是骨裂的久了,自己慢慢又长合上了,虽恢复的不好,长得有些歪了,但起码不会太过影响,只是走起来有些跛。手臂却是断的彻底,里头的骨头断了,全靠外头的皮肉连接着,我才刚给他正了骨,找了树枝来包扎固定了,想来去了廖堂主那也要给他寻个大夫好好看看。”
小雪几人都点点头,很是同情的看着那个青年。
惊蛰又问,“夫人歇着了”
“是。”
“那咱们几个轮流守夜,也都歇了吧,明儿还要去找爷汇合。”
“好。”
四个人商议妥当后,各自歇息。
次日清早起来,秦宜宁与寄云穿戴整齐,拿着巾帕和青盐等物从帐篷出来,就看到了蜷缩在火堆旁的青年。
许是听见了脚步声,青年警觉的猛然睁眼,乍一睁眼时,有一种野兽被惊扰的防备和凶狠。
但看到发出声音的人是秦宜宁,他的凶狠迅速消失,垂下眼低着头,对着秦宜宁胡乱的点了点头。
秦宜宁笑了笑,和寄云拉着手去盥洗。
一切搭理妥当,回了营地,几人简单的吃了早饭,惊蛰就安排了小寒去打探逄枭的消息,又告诉小雪去送青年找廖堂主。
秦宜宁便将几张十两的银票交给了青年,对他比划着道:“这个是给你的,到了我的庄子上,让他们找大夫来给你看伤瞧病。”
青年拿着银票,疑惑的看着秦宜宁。
秦宜宁又比划着手模仿着大夫看病时的模样说了好几遍,青年才彻底懂了。
他看着秦宜宁,拿着银票缓缓低下头。
秦宜宁知道这人并不大懂礼数,也不甚在意,转而去嘱咐小雪:“自己多留神,到了辉川也不用急着赶来,我与王爷不日就回去了。”
小雪应下,去预备马匹。
不多时,打探逄枭一行人行踪的小寒回来了。
“夫人,也是巧了,爷的队伍就驻扎在另一条路上,咱们往那边去,不过两柱香时间就能遇上。”
秦宜宁惊讶,“竟这么近,昨儿若是换一条路走可不就要遇上了。”
“是啊。”
秦宜宁很是开心,这时营地已经打扫干净,火堆也都处理过,秦宜宁就与寄云登上了马车,惊蛰几人一人赶着一辆车。
小雪则是牵着两匹马,带上包袱,拉着那青年站在路旁目送秦宜宁的队伍走远。
青年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攥着银票的手又握紧了一些,浅色的嘴唇也抿了起来。
小雪转而就笑道:“走吧,咱们也出发。”
青年在小雪的帮助之下笨拙的骑上马。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