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归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风光霁月
有那主事的百姓见逄枭一直不肯松口,便知忠顺亲王并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掩藏在人群之中的几个人一商议,便打定了主意。
“这里咱们也要守着,今日必定要让忠顺亲王写保证书,但那狼崽子也必须得死,咱们得为死去的一百多号报仇!”
“既然如此,那便兵分两路,衙门门前的人留下一小部分,余下的都去抓那狼崽子!”
有了带头的人出主意,其余人也都有了主心骨,包围县衙的人群虽然还不打算离开,但是靠近包围圈外部的那些已经开始商议着要去堵截“狼崽子”。
同一时间,秦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大善人(一)
借着月光,青年单薄的背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展露无余,布衣破碎不堪,伤口血肉模糊,只看一眼都觉得心里发寒。
这人是何苦他明明可以不必搀和进来的!
秦宜宁咬牙将裙摆撕成布条,紧紧勒住他的伤处暂且止血。
她带了冰糖给的那些药,但远处灯火长龙已越来越近,秦宜宁赶忙弯腰将人扶起,一手拿着青年的竹刀,另一手架着他,吃力的想带他躲起来。
左右望去,这村落所有的建筑都映入眼帘,躲进巷子显然一下就会被发现,为今之计还是要尽力去远处的林子里藏起来。
可此时追兵已经进了村中,灯光长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靠近,秦宜宁一个人尚且逃不脱,何况还要带着一个人
秦宜宁拧着眉头,只能拖住人往方才他想藏起她的那个角落阴影里去。
可是眨眼之间,秦宜宁就发觉了不对。
青年流了太多的血,地上还有血迹!
只要追兵低下头,想要发现他们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秦宜宁一时有些无措。
看来她必须做好被抓去的心理准备,那些百姓说不定会拿她来做人质,逼迫逄枭写下保证书。
而为了带着她逃出重围,青年杀掉了那么多的百姓,丹福县这些人怕只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处罚青年,青年必死无疑!
怎么办
这个时候,秦宜宁真狠自己不似穆静湖那般有一身好武艺!
“吱嘎——”
一声开门时特有的轻微响声从身旁传来。
秦宜宁慌乱的抬头,正看到一个年约不惑,样貌儒雅的男子从那大宅走了出来,他也在低头看着她与昏迷的青年。
男子眉头皱了起来。
秦宜宁心里也满是无奈与挫败。
完了,她们被发现了!
秦宜宁虽然无奈,也很惧怕,可遇上了危险,只一味的担忧害怕也是无济于事,她开始在脑海之中勾勒出几种不同的状况,并在心中想好应对的办法。
“快!快带着他躲进来!”中年男子焦急的道。
秦宜宁怔愣。
她想过好几种后果,可从未想过与会遇到一个不在意青年杀了他们丹福县多少人的人!
眼看着追兵就要拐向她所在这条街,秦宜宁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选择暂且相信中年人。
秦宜宁架着青年往那宅子里走,小心的用外袍裹住青年,暂且止住血迹。
中年人搀扶着青年另一边,与秦宜宁一左一右的将他架进了宅门。
中年人返回身就将大门关上。
与此同时,秦宜宁听见一阵错杂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
此时已经没有其余躲避的时间,秦宜宁赶紧和青年躲在了大门后的阴影处。
隔着一层墙壁,她听到有不少人在门前驻足,还有人继续往前跑去。
“快看,地上有血迹!人好像就在附近!”果真有人是眼尖的发现了地上的鲜血,随即便有人道,“这人怕不是要对王大善人不利不行,得告诉王大善人一声。”
大门紧接着便被叩响。
等响了四五声,一直站在门边的中年人,也就是王大善人,才还缓缓的应门。
“谁啊”
“是我。”
王大善人假装疑惑的推开了院门,“外头怎么了是不是忠顺亲王答应咱们的要求了”
秦宜宁紧张的屏住呼吸。另一手捂住了昏迷之中的青年的嘴巴。
他们现在与追兵距离近的很,只要追兵多心往院子里走两步,他们立即就会被发现。
可是很显然,外头的人根本就没有进门来搜查的意思。
“王大善人,忠顺亲王那的事还没解决,这会子正包围着府衙谈着呢,你可千万要小心,那个狼崽子,他竟是个武艺高强之人,咱们县都已被他杀了上百个了!”说话的人咬牙切齿,“那个狗东西!当初您放他一条生路,他还变本加厉了!”
“竟然还有这种事”王大善人目瞪口呆,“他竟然还不知悔改!”
报信儿的人道:“您可别太天真了,袁家、刘家和于家都传出话来,就算豁出去命都要抓住这狼崽子,我们是怕狼崽子对您怀恨在心,会到您这来报复,您务必留神啊!”
王大善人连连点头:“好好,我晓得了,多谢你特地来告知。”
“哪里的话。”报信之人笑着道,“回头您见了于老员外,还请给带个好儿。”
“那是一定的。”王大善人点头。
打发走了追兵,
王大善人赶紧关门。他耳朵贴着门板听着外面的动静,整个村子这会子都已闹的鸡飞狗跳,不过他反而松了一口气,回头对秦宜宁点了下头,招手示意她跟着他进去里去。
这时便有几个年轻的仆从一言不发的上前来扶起昏迷不醒的青年往里头抬去。
秦宜宁见状,也只能跟上。
秦宜宁的心里已经有所猜测,这个王大善人,恐怕就是被杀了媳妇,又没有立即严惩凶手的那一位了。
如今看来,这大善人对青年也并不是十分仇恨啊!
所以若不是王大善人对妻子完全没有感情,就有可能是当初的杀妻之事另有隐情。
秦宜宁心思电转之间,已经跟随王大善人到了一间厢房。
仆从们将青年放上了床榻就听吩咐退下了。
此处没有了外人,王大善人便恭敬的行了一礼,“草民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大善人(二)
王大善人显然松了一口气,笑着道:“那就好。你们快些去歇着吧。”
“是。”仆从恭敬应声退下。
王大善人便与秦宜宁道:“时辰不早了,不如王妃也去稍作整顿休息”
秦宜宁摇摇头,“多谢好意,不过我还不累。”
虽然她衣裙之上沾染血污,长发也散乱了,可这些在她看来都不算要紧事,她不放心将青年单独放在王大善人跟前。
王大善人似也看出秦宜宁的顾虑,苦笑了一下,便不再劝说。
明亮的绢灯勾勒出昏迷的青年清瘦苍白的轮廓,王大善人垂眸望着,许久自顾自的开了口。
“从前有一个人,生于乡野,父亲是个落魄的书生,母亲早逝。他自幼家贫,七八岁上生父也故去了,他便做了个小商铺的伙计。”
秦宜宁看向王大善人,并未打断他的话,听着他略显低哑的声音。
“他是个聪明孩子,因自小跟父亲启了蒙,虽算不上有才学,至少识字算账都是不成问题的,因此在商铺很受掌柜的提携。后来因战乱,商铺开不下去,他为了生计,便做了个行商,走南闯北,见过不少的世面,历过许多的艰险,因着眼界越来越宽,脑子也灵活,他的生意也越做越大。
“只不过世道乱,他又是个行商,也并未娶亲。
“那年他已二十七了。走到了一个富裕的县城,行商时便认识了一位年轻小姐。他生的还算俊俏,小姐主动与他接触了几次,后来就有媒人来说了亲。
“不过,那家小姐是当地大户的嫡出小姐,他父亲原本看不上那行商,后来几经波折,就提出让行商入赘他们家。
“行商漂泊惯了,家乡没有亲人,又是真心爱慕小姐,便答应了入赘。做了那大户人家的赘婿,得到岳丈老泰山的扶持,生意上简直是如虎添翼,自立门户,创下了一番大事业,不过几年的时间,赚得的收入就比他岳丈老泰山家里的家底儿还要厚。”
王大善人抬起头看着帐子上的翠竹绣纹,继续道:“原本他与那小姐还是很恩爱的。只是再深刻的感情,也禁不住时间磋磨,他能渐渐感觉道那小姐对他已开始敷衍。
“有一年他出了一趟远门,回到县城时,捡到了一个昏迷的年轻人,那年轻人穿着交领的长袍,脚上赤足踩着草鞋,打扮的不像鞑靼人,也不像是百越之类的番邦,身上还带着一股浓重的海腥味儿,一看就知道不是汉人。
“这商人动了恻隐之心,将青年救起,给他请了大夫治病,养活了他几日。青年痊愈后,就给这商人行了跪拜之礼,时常像侍卫一般跟着商人。当时商人便想,或许这个青年是想做护卫来保护他,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秦宜宁此时已经睁圆了眼,看向了床榻上昏迷的青年。
王大善人还在继续说着:“商人原本想着,那青年是个老实人,又有武艺在身上,他时常做生意,身边有个武艺高强之人保护也是极好的事,反正他也不会亏待青年,就默许了他的做法。
“谁知才过了一天,商人的家里就出了一件大事。”
王大善人猛然回头看向秦宜宁,眼神漆黑,声音颤抖,“那天晚上,商人竟发现他的妻子与人通奸!他这些年对待妻子一直一心一意,即便她妻子对他冷淡了,他也从未多想过。乍然发现她与奸夫滚作一团,当即气血上涌,抓了那奸夫就要拼命。
“只不过,商人气头上,忘记自己算不得什么高手,不过会点三脚猫的功夫,两三下他就被她妻子和奸夫合伙绑了起来。
“从她妻子与那奸夫的对话中,他才明白,原来他妻子早就与那奸夫有染,而他那本地大族的岳丈老泰山也知道这件事,甚至纵容女儿这般行事,还想要谋夺他的家财!”
“他手中的财富已经太多了。他的岳丈是个贪婪之人,就与他妻子定下了这个计策,想借此机会将人杀了,名正言顺的得到他的财产。
“当时那商人简直万念俱灰。可就在他妻子与奸夫要杀了他时,他救起的那个青年忽然出现了
“他的刀法极快。商人还来不及阻止,正要杀他的奸夫就被那青年给杀了,商人当时快被吓傻了,被解开绳索后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还不等他想到解决和应对的办法,他岳丈就像是早有计划一般带着一大群人赶来,将他们家大宅都给包围了起来。
“商人的岳丈发现他女儿的尸首,厉声质问,同行而来的族老和侍卫也都气势汹汹。商人当时又是震惊又是愤怒,还有一种浓浓的不甘。若让他岳父得逞,他丧命不打紧,丢了家产也不打紧,可是他真的是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商人当时急中生智,将他妻子的死直接推给了他捡回来的那青年。说他善心捡来个人,没想到他会行凶。
“他岳父兴许是不想让女儿与人私通的事也被吵嚷开,左右女儿已经死了,还需要从长计议,就也没有立即追查,表面相信了商人的话。
“商人的岳丈要送青年去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愧疚
王大善人看着秦宜宁,即便说了这些话,神色依旧平静,笑容也依旧儒雅。
可秦宜宁看着这样的王大善人,却觉得一股寒意背脊上升起,随即便是愤怒。
“王大善人做这件事,考量的当真是百姓吗”秦宜宁直视着王大善人的眼睛,毫不避讳的道,“被妻子背叛,被岳父图谋家产,四年来一直在被打压,一点点被吞噬掉自己辛苦得来的家业,却不能一下子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无力感,比直接被人杀了还要难受吧”
王大善人看向秦宜宁,眼神非常平静,“王妃英明。”
“所以说什么因佩服程知县一心为国为民才出了主意,不如说,你想用的是程知县这把刀。”
秦宜宁坐在床沿,看了看昏睡之中的青年,缓缓的道:“你来自于外乡,自然与我们这些外乡人一样,一眼就看出本县百姓抱团在三个大宗族跟前,他们可以无视王法,却不能无视家族规矩,他们的思想愚昧又顽固,这些人或许都不是什么坏人,可他们做出的事却最是让人无法原谅。
“你恨他们不肯为你伸张正义,恨他们帮亲不帮理,对于你所遭遇的所有不公与不幸都冷眼旁观,甚至你的岳父一家谋你家产的这桩罪名,你也同时安在了本县每一个人的头上。”
安静的屋内,灯花又爆出了一声响,王大善人就站在秦宜宁的不远处,忽然露出个兴味的笑容。
“人都说忠顺亲王妃聪慧,如今见得果真如此。王妃说的不错。我的确是有这样的想法。我从未对不起他们,我素来与人为善,疼爱妻子,孝顺老人,没有做过一件坏事。可他们是怎么对我的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我可以心安理得的说一句,我没有对不起他们任何一个,唯一对不住的只有他一人。何况这一次,他还帮了我的大忙。”
秦宜宁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帮了什么忙。
王大善人笑起来,“这一路你们被追杀,他帮我杀了那么多的丹福县人,怎么能不算是帮忙那些愚民活该去死!”
王大善人的声音因情绪激动而难以控制的骤然拔高,秦宜宁看着他笑容扭曲的模样,心里便是一阵后悔与无奈。若不是没有选择,她真不该带着青年在一个陌生人家中落脚。这个王大善人可不是个善良之人,即便这人现在不会害他们,也不确定以后他还会如何设计他们。
秦宜宁摇摇头,并不想劝说王大善人,因为她知道人的思想一旦笃定,旁人就很难将之改变了。
秦宜宁只是平铺直叙的道:“冤有头,债有主。杀了无辜之人有什么用侵夺你一切的人还在潇洒自在。”
仿佛是被秦宜宁一句话戳中了心窝,王大善人的声音越发尖锐了,“你懂得什么你又没有亲身经历我所经历的一切,你怎会知道我的苦楚再说他们无辜吗他们哪里无辜那都是一丘之貉!你如今不过是站在一个高位上,随便就能品评旁人罢了。难道将你搁置在我的位置上,你还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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