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7崛起南海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零点浪漫
也正因为如此,苏克易倒是比较能理解海汉所规划的发展道路,只是在相似的发展轨迹上,海汉要比东印度公司干得更为出色,东印度公司在巴达维亚花了近二十年时间的建设成果,远不如海汉用十年不到的时间所取得的成就。苏克易每每念及此事,心里还是颇有些酸味的,甚至认为东印度公司在十年前就应该优先抢占海南岛,而不是跑去福建跟大明起了冲突,在一场根本无法获胜的战事中空耗了太多的时间和资源。
大陆文明与海洋文明对于国际形势的看法不免会有很大的差异,所以两人就刚才从说书先生那里琢磨出来的信息展开探讨时,很快就出现了意见相左的状况。
“如果此事乃海汉官方所为,以在下之见,恐怕是海军对当前的待遇不满,故命人先在民间放出风声造势,之后再以此为由让执委会拨款海军扩编。”费策贤率先陈述了自己的猜想:“海军此次在马尼拉之战中立下大功,如果再加以民意推动,倒是很有可能让执委会给予其额外的奖励。”
苏克易听后微微摇头道:“费大人所说乍一听的确是有些道理,但若仔细想想,海汉对外扩展过程中对海军依赖极大,而且过去数年几乎是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什么时候听过海军将领叫苦而且海军那帮人自上而下都是战争狂人,只要有仗可打,他们就已十分满足。你想那海军司令王汤姆一年能有几个月在三亚,哪有闲工夫琢磨怎么玩弄政治手段。”
费策贤道:“那苏大人的意思是”
“在下觉得可能是官方的手段不假,但未必是海军的意思。”苏克易分析道:“海汉一向极为重视海军发展,但要不断地扩充海军实力,所需投入的军费开支自然极大,那执委会中也不是人人都赞同以战养战的发展道路。先在民间放出风声,给海军塑造一个受委屈的形象,回头再拨款造舰,或许阻力就会小一些了。”
费策贤皱了皱眉道:“能有这么复杂那要照苏大人的说法,海汉内部的矛盾就没法在胜利堡里解决,还得借助外力来推动才行了”
“在下所说也只是一种猜测,费大人不用太认真了。”苏克易并不想与费策贤就这个问题展开争辩,对他来说能有一个与费策贤当面沟通的机会殊为难得,应该想办法抓住机会求同存异,多找一点看法一致的共同话题,而不是在没有实锤的问题上争个输赢。
苏克易主动转移话题道:“不过那黑鲨号在此之前的两年都一直深藏不露,三亚造船厂后续也没有再建造同型号的战舰,除了造船经费问题之外,在下倒是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愿闻其详。”费策贤连忙应道。
“这种船……或许在建造技术上或者实际使用中,还存在着某种重大缺陷,所以海汉花了很长时间来对其进行调校,以求能在其缺陷得到弥补之后再建造后续同级战舰。”苏克易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种原因就更加不可能公布出来了。”
费策贤一听也觉得有些道理,当下打趣道:“要是苏大人真猜中了,那海汉官方放消息说什么经费不足人员不够,岂不是在给这真正的原因打掩护”
“海汉人一向鬼点子不少,他们真会这么干也难说啊。”苏克易一脸无奈道:“这种新战舰明明表现极佳,却一直没有增加建造量,迟早都会有人怀疑的。与其让外边瞎猜,倒不如官方主动放一些风声出来混淆视听。”
费策贤道:“苏大人言之有理,这么看来,先前那说书先生所说的理由,倒的确像是故意放出来误导外界舆论的烟雾了。”
1753.第1753章 外交手段
第1753章 外交手段
在现今的海汉面前,任何一国的单打独斗都很难得到好的结果,凡是作出过这种尝试的国家,都或多或少地吃了一些苦头,大明和荷兰也都是这样的苦主。当然了,以受侵害的程度而言,这个世界最大的苦主应该还是非大明莫属,毕竟被海汉占了土地不说,历年来还让其吸纳了大量的人口、财富和资源。毫不夸张地说,海汉这个国家完全是靠着从大明身躯上吸血成长起来的一只怪兽。
而如今这个苦主还不得不迫于形势向海汉低头,依靠建立外交关系来预防海汉大举入侵,用开放通商口岸来换取对方提供的军事援助——当然这援助并非免费,而且代价不菲。这对于一向自诩为天国上朝的大明来说是何等屈辱,大概也只有当事人才能真正明白。
即便苏克易是个汉人,他也无法完全体会到费策贤的感受,但他知道这位仁兄并不甘于屈从海汉的打压,甚至数度试图要在外交场合为大明争取应有的地位和尊严。而苏克易现在想知道的,就是对方是否愿意为了大明的利益放下过去的成见,选择与自己合作去对抗海汉。
当然了,至于今后是否能够在大明与荷兰之间建立起国与国的外交关系,现在说起来还为时尚早,毕竟这种层面的政治决策,就不是他们两个外交官所能决定的事情了。苏克易现在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与费策贤搞好关系,最好是能在外交战场上统一态度,抱团抗争。
费策贤闻言慢慢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他当然能听得懂苏克易话里的试探之意,但这种事可不是请客吃饭,随口答应下来就完事,真要跟苏克易联手,那就得先考虑到由此可能会产生的风险才行。
海汉在外交领域所表现出的强势,是有当下的国际影响力作为后盾,这也是大家虽然嘴上不服输,但也并不敢真跟海汉翻脸的主要原因。要跟海汉对着干不是问题,但不是随便哪一国都能承受得起相应的后果。
费策贤决定还是要慎重从事,毕竟他与苏克易没什么交情,暂时也还吃不透这人的脾性,自己的个人风险事小,要是由此让海汉人寻着借口大做文章,那就有可能影响到大明的安危了。
“不知道苏大人所说的联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可否为在下解释一二”费策贤当下便又将球踢还给了苏克易。
苏克易见对方虽然不置可否,但却要求自己进一步说明,隐隐觉得此事有戏,便认真解释道:“海汉虽然武力强悍,但外交领域的事也不是全都能用武力来解决,这一点想必不用解释,费大人也能明白。海汉人有心想做南海领袖,除了拳头够硬之外,终究还得要跟众多国家在谈判桌上慢慢打交道周旋。如果大家各自为阵,那对上海汉不免势单力薄,当然很难跟他们较劲。但若是大家能够统一意见,合力出击,也未尝不能在外交领域跟海汉人过一下招。”
费策贤思忖片刻才应道:“苏大人所说不是没有道理,但海汉如今极少有什么议案能拿出来与各国使节一起商量着办,就连那南海联盟,不也是早就成了海汉人的一言堂了吗再说真要对哪国动武的时候,又何曾征求过各国的意见苏大人想拉人搞外交同盟,想法不错,但未必有实际价值啊!”
苏克易正色道:“话虽如此,身为外交官,总得做点什么来阻挡一下海汉的势头才行。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今后可真的就是半点希望也无。我也知道这实属螳臂当车之举,但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才是尽职尽责尽忠的做法!”
费策贤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给荷兰人卖命的汉人外交官居然能讲出这么一番正义凛然的道理,当下也是有些震动,举杯叹道:“苏大人心志可比在下坚定多了,费某佩服!”
苏克易举杯相应道:“大家都是为国效力,所处阵营不同,不免会意见相左,但只要找到共同利益所在,一样有合作的可能。”
两人干了这一杯之后,气氛总算轻松了一些,双方互相试探一番,到这个时候终于是确定了对方的大致态度。有一些相对敏感的话题,这下也可以拿出来探讨了。
“苏大人,依你之见,如果想要遏制海汉对外扩张的势头,最要紧该从何处下手”费策贤放下酒杯之后便立刻向苏克易提出了一个很露骨的问题。
苏克易心知这是对方在考校自己的见识,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对方大概也不会真的放下心来跟自己合作,当下便认真回应道:“海汉人对外扩张都是走海路,要想遏制他们的势头,那就要设法打击其航海业才行。”
费策贤摇头道:“那谈何容易,放眼南海,怕是没有哪一国能在海上与海汉海军正面交战而不落下风吧”
苏克易道:“海汉坚船利炮难以匹敌,正面战场上当然打不过海汉人,不过我认为商业船只才是海汉的命脉所在……说起这个,我倒是有些怀念当年十八芝还在福建海域活动的时候,那时候大概也只有郑芝龙那帮海盗能够稍稍阻挡一下海汉的势头了。”
费策贤道:“十八芝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终究难成气候。再说海汉当初兴兵讨伐海盗,也只不过是为北上福建找个理由罢了。”
费策贤这话其实没说完,大明海疆上如今再无大股海盗活动,那也是海汉这些年反复清剿的功劳。到底是海盗的危害大,还是海汉的危害大,这对大明而言还真是不太好权衡的一件事。不过费策贤知道十八芝当初跟荷兰人和西班牙人都有些不清不楚的利益关系,海汉把十八芝剿灭之后,这两家也就相当于是失去了跟大明做走私买卖的中间商,自然会把这个损失记到了海汉头上。
但当初正是因为有了郑芝龙这帮海盗在福建海峡肆意妄为,才会导致当时还在福建水师里当差的许心素投靠了海汉寻求援助。若非如此,海汉也就没那么容易寻到介入福建的机会,而福建方面的形势或许还不至于发展到当下这种无法收拾的局面。
苏克易心知十八芝的话题会让费策贤有所不快,当下便转移话题道:“海汉的战船商船造价都非常高,如果能打击海汉的造船业,那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费策贤听他提到造船,忍不住吐槽道:“贵国去年才从海汉手里高价购买了一批战船,难
1754.第1754章 为难之处
第1754章 为难之处
苏克易见费策贤沉默不语,心知自己的说辞还并没有真正打动对方,当下继续劝说道:“在下也知道大明从来只接受别国朝贡,对平等外交的方式可能不是太能接受,但这种细节问题,费大人其实不必太担心,我国自会配合贵国的外交行事。只要在贸易方面能给予平等待遇,其他的条件都好说。”
17世纪的荷兰素有“海上马车夫”的称号,通过海运完成跨国贸易是其最为擅长的赚钱方式。只要是能够从中盈利,荷兰人的确不会太在乎是不是需要在外交礼仪上稍稍谦卑一些,在这方面,苏克易有充分的自信可以比海汉做得更好。
当然了,如果仔细回想一下荷兰与大明之间交往的历史,其实不难发现荷兰也曾经尝试过用武力让大明打开通商门户,然而这个套路只招来了大明激烈的反击,最后并没能达成目的。如今大明的海岸线上还有海汉舰队频繁活动,东印度公司想与大明达成公开的通商关系,就更不能尝试武力解决了。苏克易在费策贤面前装大度,表示己方可以放低身段配合大明,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罢了。
费策贤又不是外交新手,听了这番劝说也并没有为之动容。他倒不是对荷兰人有什么成见,只是在他的观念中,大明天国上朝的地位本来就是理所当然,更不应该被当做一种交换条件提出来,至少他是没法接受。在费策贤看来,荷兰人如果真想与大明建立外交乃至进一步的贸易关系,那首先就应该端正态度,好好派出正式的使团去京城觐见皇帝,经由官方渠道提出他们的请求,而不是自以为是地玩一些盘外招。海汉态度强硬,那是因为他们有武力手段作为后盾,你荷兰人还能有什么资格和大明讲条件吗
但他也知道苏克易目的跟海汉人不一样,纯粹是想跟大明抱团取暖而已,倒也不见得有什么坏心,而大明在海外几乎没有什么有力量的盟友,如果有机会让荷兰人站到大明这边来,那当下倒也不能把话说得太绝了。
费策贤沉吟片刻之后才应道:“苏大人的意思,在下已经懂了,不过两国建交之事,所涉及的范围太大,想来也不是你我能做决定的事。在下所能做的,也就是将贵国的请求据实上报,由朝廷斟酌该如何处理。”
费策贤的说辞很官方,苏克易听了不免心头有些着急,这三亚距离大明京城足有五千里之遥,等他请示完毕拿到京城的回复,一去一来就得两三个月了。而海汉的发展一日千里,拖得久了只会让己方的应对越来越被动。要是过几个月海汉逼着大明宣布海贸生意由其独家垄断,那东印度公司别说吃肉,很可能连汤都喝不到了。
“费大人,请示归请示,但有些事情不妨先做起来,时不我待,不能让海汉人过得太轻松啊!”苏克易当下语气就更为露骨了一些。
费策贤道:“但当下的确也没什么立竿见影的法子,苏大人若是有什么特别的手段,那也别藏着掖着了,不妨说出来一起参详参详。”
苏克易拿起酒壶替费策贤斟酒,口中说道:“以海汉今时今日的实力,除了战争,很难有什么立竿见影的法子,但我们两国当前的状况,肯定不宜与其开战。但还是那句话,如果在外交领域可以联手,我们多少也能让海汉的为所欲为收敛一些。”
费策贤不置可否地反问道:“明天便是海汉的国庆日了,苏大人可有什么打算”
费策贤其实已经看出来了,苏克易对于两国应该如何合作还拿不出一个具体的可行方案,绕来绕去只是在自己这边试探态度而已,那自己也没有必要表现得太过积极。不过如果苏克易当下真有什么对付海汉的措施,他倒是愿意仔细听听,要是可行性高,或许还真能给他搭一把手。
苏克易见自己的口头劝说已经难以再有什么效果,心知如果不拿点有分量的东西出来,对方恐怕很难动心。但问题是巴达维亚那边暂时没有采取激进手段的打算,准备集中资源先去争夺西班牙受挫之后所退让出来的地区,毕竟这样的好事千载难逢,错过这一遭可就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再踩上西班牙人一脚了。
苏克易虽然觉得海汉才是当下应该全力应付的对手,但也知道巴达维亚理事会那边更看重贸易收益,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海汉,他自己倒是有一些想法,只是没有来自巴达维亚的支持,他的想法也仅仅只能停留在构思阶段,不可能付诸实施了。
只是当下如果半点干货都拿不出来的话,今后再想找费策贤谈合作,对方恐怕也很难再给予自己足够的信任了。毕竟都是干外交的,打嘴炮谁都会,但如果只会打嘴炮的话就很容易让人看不起了。
苏克易放下酒壶正色道:“费大人,如果我们继续互相猜忌下去,这合作之事就只能是镜花水月。我知道你想先看看我方的诚意,那好,明天我便向海汉人提出让荷兰商船直接进入大明港口贸易,还请费大人到时候予以配合。”
费策贤不动声色地应道:“需要在下如何配合”
“很简单,海汉人到时候一定会推说此事未经大明同意,那费大人到时候就站出来,表示大明愿意接受荷兰商船的入境请求即可。”苏克易盯着费策贤的脸,要看他作何反应。
费策贤心道好你个苏克易,你荷兰商船想进大明港口,却去向海汉人提出申请,分明是没将我大明放在眼里,就这样还要我配合你行事
费策贤道:“此事根本未经朝廷许可,那是要让在下先斩后奏了即便如此,怕是也瞒不住消息灵通的海汉人,他们可不会那么轻信你的说法。”
“我也没指望他们能信。”苏克易道:“但我们可以让海汉人明白,大明的海上进出口贸易不是他们一家能垄断的,必须要给予我们足够的尊重,不然我们随时可以另起炉灶。”
费策贤心道你这就是典型的文人思想,海汉要是这么讲道理,又岂会在十年间占去大明如此之多的领土。所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便是说的苏克易这种情况了。
费策贤摇摇头道:“苏大人,其实海汉人有个观点我是很认同的,他们认为如果是在战争中失去的东西,就别指望能在谈判
1755.第1755章 都是表演
第1755章 都是表演
此时的胜利港人头攒动,约莫有两万余民众在港区附近观看烟花燃放。而为了保证烟花燃放不会在仓库密集的港口引发火灾,避免围观人群过多引发拥堵踩踏,官方在港区分割出若干块观看区和烟花燃放区,并且专门出动了三个连的驻军配合本地的治安警和民团,来维持港区的人流秩序。
因为烟花表演已经如阅兵式一样成为了国庆期间的固定节目,所以类似这样热闹的场景,在近几年的国庆前夜几乎都会出现。而在此期间海汉执委会的高官们也会邀请身在三亚的内部人员,海汉国内的士绅名流,以及各国使节、外籍友好人士等等,一起到胜利港观看这耗资不菲的烟火表演。
贵宾们所在的区域已经提前一天就划好了隔离区,附近的高处也都有警备部队部署的哨兵值守,港湾内外也有海军安排的舰艇巡逻,在活动前后都不会允许普通民众进入这一区域,安全工作可谓万无一失。虽然看起来似乎有点不通人情,但考虑到国庆期间涌上街头庆祝的民众数量,这已经算得上是一种与民同乐的安排了。
对于社会上层人士来说,来胜利港看烟花其实也只是一个由头,跑来这里凑这个热闹,更多的还是因为在这里可以接触到海汉国的高官。而平时想要见到这些大人物,就只能走流程等排期,等上一两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也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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