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宁姒在这里,可暮交给他的任务并不是这个。
另一黑袍说:“我们若能擒得烛阴之主,娘娘肯定会高兴的。”
没有谁是不贪功的。功劳就代表着灵丹,越大的功劳就代表越多的灵丹。
“就凭你们?”无命无动于衷。“母亲交代的事不容许出任何岔子。”
黑袍还在劝说:“没有人知道我们来了,出其不意,胜算会大得多。”
无命停下脚步,再次重申:“我说了,母亲交代的事不能出岔子。”
“公子放心,若是一击未成,我等绝不恋战,请公子成全。”
“请公子成全!”
无命扫视着这群在黑夜中几乎辨不出的黑袍阴士:“这话也不是没道理。但是说好了,一击不成,立马撤离。”
“多谢公子!”
“行了。”无命把画别在腰上,跃上墙头,“去两个人探探情况。”
……
季牧之还在城门楼上忙活。
城楼经卫军的狂轰滥炸已经千疮百孔,若不抓紧时间维修加固,若是卫军再次来袭,怕是扛不住三轮就得散架。
合围的口子已经被撕开,给西北军补给粮草的支援队伍在三天前已经出发,但这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与西北军对战的是卫国第一猛将程天,这家伙号称战场阎罗,不仅能征善战,还是一个有齐灵师修为的灵士。
灵士的战争,还得灵士去解决。他得抓紧时间。
阿习受伤的手臂还用纱布吊在肩膀上,姿势滑稽的拎着水壶跑过来:“殿下,喝口水。”
待季牧之喝完,他又道:“眼瞅着马上天亮了,殿下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有这么人呢!”
不光是众将士,就连城中一些青壮百姓都过来帮忙了,也不缺他一个。
“正是因为大家都在熬夜忙活,我才更不能走。”季牧之用铲子翻搅黏土,汗水滑过坚毅的脸颊滴在身前灰暗的砖地上。
“那你歇会儿。”
“早点干完大家都能歇。”
“……”阿习知道劝不了他,索性就不浪费口水了。单手也干不了活,便到处奔走送食送水去。
宁姒在屋里睡大觉。
不是她不想帮忙,而是季牧之不同意。用他的话说,已经有这么多人帮着干了,怎么着也轮不到她这个女流之辈来抬石搅土。结果宁姒睡着了也没闲着,一晚上都梦见自己在城墙上忙活。
手一抬臂一挥,所有的石块泥土就自己动起来,那叫一个神奇。
要不怎么说是做梦呢!
眼瞅着城墙都快垒到云上去了,梦醒了。
翻身爬起来,想去城门看看进度,走出房间迈入院子,一丝血腥伴随空气飘了过来。
宁姒瞬间警觉起来。
几道黑色身影从墙上落下,将她团团围住。
无命站在屋顶上,右手背在身后,有个长条形的东西从身侧露出一角。
宁姒冷笑着招呼:“栗禾呀,还活着呢?”
无命眸光乍寒,完全不跟她废话,直接命令黑袍一拥而上。
对宁姒来说,这些黑袍的战斗力并不怎么样,奈何皮糙肉厚甚是难缠。关键旁边还蹲着个无命,这人的速度他是领教过的,一旦她陷入被动,无命定会趁机出手将她拿下。
晟要她的烛阴之心,所以无命不会取她性命。然而银爪钩锁琵琶骨的折磨她是再也不想体验了。
几个黑袍形成的包围圈非常严密,相对薄弱的地方便是无命所在的方向。宁姒权衡过后直奔无命,无命见状立即挥拳打来。
宁姒知道拳风会凝滞她的动作,赶紧登高躲避。一拳未中又来一拳,黑袍紧跟着围上来。眼看即将再次落入包围圈,宁姒急中生智,朝旁边一低矮瓦棚连射出上百支花针。
那处瓦棚是用来放堆草料的,旁边就是马厩。
花针穿透灰瓦斜钉入棚里的支柱。支柱从当中断裂,上方的瓦片塌落下来,哗啦一声摔了个稀巴烂。
瓦片碎裂的声音传出去老远,城门上的人都朝这边望了过来。
阿习赶紧去找季牧之,看见搅到一半的黏土堆旁边只剩一把铲子。
……
“走!”
闹出这个大动静,马上就会有人赶过来,无命当机立断调头就走。
身后却传来黑袍惊呼:“公子……”
无命猛然回头,只觉得腰上一松。反手一摸,别在腰上的画没了。
宁姒站在飞檐上,手里拿的正是装画的盒子。
她把画拿出来展开,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个爱好风雅的人呢!”
无命明显慌了,伸手向前道:“把画还我。”
“这么紧张做什么,也给我欣赏一下嘛!”
画上画着秋山红枫,乍一看没什么特别的,然而用手一触,却能感受到微弱的灵力波动。
能让无命这么紧张,肯定不会普通的东西。
“大家手笔吗?我对书画没什么研究,你要是不赶时间,可以等季牧之来了让他帮你鉴赏一下,看看是不是赝品。”
“用不着。”
无命冲过来,竟是想强行将画夺回。
“站住!”宁姒原地不动,手心托起一团火焰凑近画纸,“再过来一步我就烧了它。”
此话一出,无命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就在此时,下方传来黑袍的惨叫。季牧之拔出玄天刀,中招黑袍瞬间被烈火灼为飞灰。
第477章 意外
季牧之的到来昭示着此次行动彻底失败。
众黑袍的心态从最初的贪功图赏演变成只想活着离开这里。
无命握紧拳头又无奈松开,尽可能装出真诚的样子对宁姒说:“我们只是想从中涑路过,并没想要找你们的麻烦。”
“哦?是吗?”宁姒将拿画的手背到身后:“那你来这里做什么?看望我吗?”
无命合上眼睛,胸腔大幅度起伏,再缓缓吐出一口气,转向季牧之道:“能不能……能不能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把画还我。”
季牧之望向宁姒,宁姒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画轴。
季牧之冷声回答:“我与你没有交情。如果非要说有点什么,也只有仇。”
利用翠烟暗算宁姒的事还没跟他算账呢!
“重华!”无命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身体如进击的猎豹朝季牧之扑去。
拳风凌厉,搅动院边的香樟树叶哗哗作响。季牧之反手握刀,闪避的动作在拳风的牵制下慢了一拍,不慎被余势扫中,被逼得连连后退,后背狠狠撞在了树干上。
无命全速逼近,以拳换爪直取季牧之面门。
“住手!”宁姒大喝,跳动的火苗已经攀上画纸一角。
无命拿余光一扫,赶紧撤招转向宁姒:“不要。画若毁了,四大凶兽将再临人间,一切都完了。”
“公子!”黑袍出声制止,却为时已晚。
“你说什么?”无命语速很快,宁姒并没有听得很清楚。只是从他的反应中看出事关重大,方才挥手将画上的火扫灭。
不用黑袍提醒,无命也知道自己说得太多了。但是眼下他没有别的选择,要想拿回画,首先得保证宁姒不会毁了它。
“我说,这幅画中禁锢着四大凶兽的源力。一旦画被毁掉,保留四凶暴虐凶残本性的源力跑出来,必将生灵涂炭。”
“是吗?”宁姒假装没看出这画的异常,“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大可烧毁试试。”无命说完,立马率黑袍前来抢夺。
他相信宁姒决计不会再用火烧画。像他们这种心系苍生的‘好人’,是绝对不会拿老百姓的命来冒险的。
他是对的,然而这并没有降低夺画的难度,尤其是季牧之手中还有玄天刀。
黑袍在玄天刀面前完全不堪一击,凭无命一个人,根本没有逆转局面的能力。
几个回合下来,十余黑袍死的只剩两个。无命上前缠住季牧之让黑袍得以脱身,再使出全力朝地上轰出一拳。
劲风掀起地上的沙尘迷了视线,待扬尘散去,只剩呈蛛网一样碎裂开来的铺地石板。
“居然跑了……咳咳。”沙尘入喉,宁姒用力咳了几声。
季牧之展开抢来的画看了一眼,又合上:“他的话你信吗?”
“信!”宁姒用力点头。
……
瓦棚一踏,城门就戒严了。此时硬闯出去并非明智之举,无命便将两个受伤的黑袍藏进百姓家中。
季牧之没有派人搜城捉拿他们。除非他和宁姒亲自出马,其余任何人碰上无命都只有死路一条。
阿吉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睡眼惺忪,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看着满院狼藉,瞌睡一下就醒了:“出什么事了?怎么弄成这样?”
“闯进来几个贼。”宁姒半开玩笑。
阿吉又不傻。什么贼能有这么大的破坏力?指定是仇家找上门来了。
“是有听到叮呤咣啷的声音,我还以为做梦呢……”视线落到桌上平铺的画上,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画。”
“废话。”阿吉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坐到桌前看了半天,睡意卷土重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为了省力,索性直接将头侧放在桌面上,视线斜着倾落在画上,恍惚间看到那些墨迹似乎在动。
怀着一颗求知心,就这么定定的看了半晌。居然真的在动啊!
干了的墨迹怎么可能会动呢?阿吉用手指点了两下,指腹并没沾上墨。
“干什么你?”宁姒啪的一下拍在她手背上,“摸什么摸,摸坏了算谁的?”
“这画好像在动啊,你这样看。”阿吉示范了一下正确赏画姿势。
这么斜着看过去,墨迹好像沾水后晕开了一样,盯久一会儿,果见这些墨迹在移动变化。只是幅度非常微小,需要静下心花多一点时间才会察觉。
随后,宁姒和季牧之分别倾注灵力,画却并没有明显的变化。
“对了,无命不是说画上囚着四凶的源力吗?”宁姒想到个主意,“四凶肯定会怕玄天刀,你把刀拿出来试试它们的反应?”
“源力应该是没有意识的吧?”季牧之觉得不太靠谱,但还是把刀拿了出来。
“既然都保留着四凶暴虐凶残的本性,应该也会保留害怕的本能吧!”
“那就试试看。”季牧之把刀放在画上。
还是没反应。
宁姒翻了个白眼:“你倒是把刀ba chu i啊!”
套在刀鞘里,她都不怕,更别说四凶了。
季牧之怕的是以玄天刀之利万一不慎将画损坏,让四凶源力脱逃为祸人间,那他可就是苍生的罪人了。
宁姒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的顾虑,语气缓和了些,小声道:“就吓唬吓唬,不真扎。”
再转向桌上的画,陡然提高声调:“嘿,我说你们要是听见我的话就赶紧给点反应啊,不然我拿玄天刀戳你了。”
季牧之配合的把刀ba chu i,悬在画上。
“凑近点,再凑近点。”
宁姒半蹲着,视线与桌面齐平,看着刀尖悬在离画老远的地方,无论季牧之怎么调整始终不满意,索性直接上手。
“还是我来吧!”
“别……”
宁姒完全忘了自己根本碰不得这刀,季牧之却是记得,赶紧把刀往回收。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宁姒已经将刀从他手中夺了过去。
平滑的刀柄连毛刺儿都没有,到了宁姒手中却如同握在仙人掌上一样。强烈的刺痛几乎将手掌贯穿,宁姒本能一松,玄天刀垂直下落钉在画上,刀尖甚至将桌面扎了个对穿。
落刀的地方是一片红色的写意枫叶。
像是打开了某种禁制,画上的墨迹或分散或合拢,最终形成四个独立的图案,正是栩栩如生的四凶兽。
玄天刀扎中的地方正是穷奇的翅膀。
画上的穷奇痛苦的扭动躯体。一身赤红如蒸腾的烈火。在三人震惊的目光中,一只红色的爪子从刀割出的画纸缺口钻了出来。
第478章 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