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鱼九久
宁姒眼前只有纷乱的人影,各种声音混响在耳畔,随消耗的体力逐渐远去,最后只剩下擂鼓般的心跳以及粗重的喘气。
一路狂奔,两条腿机械的倒换着。目不斜视,不敢问发生了什么,更不敢回头。
“小心!”
突然惊呼响起,季三的手一提一松,宁姒顺势飞了出去,正正摔在巷口一堆破竹筐上。
“妈呀!”
浑身散架般的疼,后脑勺撞在墙上,一时间头晕耳鸣眼冒金星,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身后,尖叫声骤然响起,嘈杂纷乱,让本就不安的心愈发恐慌。
‘铮铮’两声,利器相撞。剑气横劈竖斩,破空之音不绝于耳。
宁姒咬着牙扶墙站起,只见刚才还热闹拥挤的街道,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店门禁闭,摊点翻倒,各种货品洒了一地。目之所及,散落的青菜、摔碎的瓷器、飞上屋檐的公鸡,还有跑掉的鞋子,无一不在还原人们刚才经历的惊心动魄。
当街躺着一人,准确来说是一具尸体。宁姒看不见掏空的胸膛,却能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
一抹灰影守在旁边,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
空荡荡的街头,两人仗剑而立。白衣素净,暗衫深沉,衣袂无风自起。
“流光”
他怎么跟来了
季三的声音凝成一块坚冰砸向宁姒:“过来”
这种时候,保命是第一要务,哪怕季三叫她滚过来,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照办,哪还管他语气中听不中听
宁姒向他俩靠近的同时,两人也在朝她靠拢。短短数丈距离,却是刚缩短一半,宁姒就看到一个鬼魅似的黑影从街边闪出来,迅速冲向左侧的流光。
她赶紧提醒:“流光小心!”
身经百战的武者,身体对危险的感知已经快于眼睛。哪怕还没看到,流光已经率先做出反应。手腕翻转,挽出个漂亮的剑花,以一种十分刁钻的角度朝黑影刺去。
正中心口,却没有利器入肉的声音和手感。刹那间,黑影崩裂四散,化成一团黑雾消失殆尽。
流光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望着剑尖有一瞬恍惚。就在这时,消散的黑雾再次凝结成黑影,悄无声息的来到他身后。斗篷下伸出一只利爪,从后背直取心脏。
季三见状,手起剑落,将利爪斩下。
黑影再次化为黑雾消散,却在地上留下一只野兽的爪子。覆着浓厚的黑毛,爪子锋利,足有一掌之大。
一声低沉绵长的咆哮响彻长街,并不尖锐,却振聋发聩。
宁姒用力捂住耳朵,却丝毫无法抵御音波的攻击。被扰得心神不稳,喉头随即涌起一股腥甜。
好半晌,咆哮声止。宁姒脚下发虚,踉跄两步,已无力站立。
眼看就要跌进大地母亲的怀抱,却感觉腰间一紧。
抬头,望见一块寒冰。
……
正清观,无常宫。
宫门紧闭,两排摇曳的明烛将室内照得恍若白昼。三清尊者的画像挂在正中,下方供着瓜果燃着线香。
玄垠身着道袍,伏在香案上,左手拨弄袖珍算盘,右手握笔,专注的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陈氏家宅驱邪,入账一百两。”
“王家小孙子撞邪,入账一百两。”
“六德书院夜半鬼哭,入账一百五十两。”
念一笔,记一笔,声音越来越兴奋。最后,搁下笔,摸着两撇八字胡,看着算盘珠子代表的数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段时间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终于有钱塑金身啦!”
想他年少时跟着师父游历四方,曾在享有天下第一观之名的无常观,见到一尊金身雕像。
雕像高十余丈,金箔贴身,雄伟壮观,宛如一个巨人巍峨屹立于天地之间。
关于那尊金身像,众说纷纭。有说是百姓募款,为济世为民、肃清天地的长奇道人塑的金身,也
第66章 脱身
“现在可不是你晕倒的时候,眼睛一闭,有可能就再也睁不开了。”
季三的声音像淅淅沥沥的碎冰洒在宁姒心头,而真正让她强打精神的,是那句眼睛闭上后可能再也睁不开。
她才不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更不能让自己变成凶灵的点心。
宁姒攀着他的手臂站好,看到流光正在奋力抗敌。
季三砍掉他一只爪子,将凶灵彻底激怒。他不再神出鬼没的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而是跟流光正面相抗。
修成人形的凶灵,这可比小四厉害多了。只不过化成人形之后,速度明显减慢,但仍旧称得上反应敏捷身手矫健。
流光的御剑之术极为精妙,长剑舞出残影,烁烁寒光组成一道毫无破绽的屏障。奈何凶灵在力量上完全压制,以至流光仅能防守,无暇主动出击。
尖利的爪子就是凶灵的武器,哪怕只剩一只,实力也不容小觑。长剑刺来,他居然可以直接以爪相挡,火花迸射,激起阵阵铮鸣。
多过上几招,流光明显有些后劲不足,招架起来显得十分吃力。
宁姒当机立断,抬起季三执剑的手,伸手握住剑身,从头到尾抹过去。
剑刃割破手指,染上鲜红。
季三隐约感觉到手里的剑开始躁动,宁姒则能看到剑身盈动的寒光在顷刻间变成热烈的红色。
得她鲜血引动,这把灵剑的嗜血本性终于得以释放。
季三挥剑加入战局,迅速将双方战力拉平,甚至隐隐有压凶灵一头的势头。
“真是个好东西。”宁姒用手帕将伤口包好,轻声呢喃。
她在阿习剑身上画的是破灵印。普通的兵器伤不了灵物,必须依靠特殊的媒介。
这也就是为什么流光的剑伤不到凶灵,季三却可以砍下他的爪子。因为季三手里的剑,本身就是携带灵力的灵器。
而破灵印,便是给阿习的剑加注破灵之效的媒介。
其实,她不一定非要用血来画,用笔也行。只要以灵力催动,皆可生效。
只是精血养灵,能让灵力的效用发挥到极致,她这才拿血来画破灵印。
换句话说,真正发挥作用的是破灵印,她的血不过是起一个加持之效。
体通阴阳的阴,指的是阴灵,而非所有灵物。在对付凶灵上,她这具特殊的身体,并不能产生多大的助力。
至少,宁姒是这么认为的。
再说以血引动季三的灵剑。
剑,索命之器,本身就自带煞气。像这种修成灵器的剑,理论上来说鲜血皆可引动,但血量太少,就需要更多的时间。
所以,她原本打算抹血之后,再以灵力催动。然而,不等她灌注灵力,灵剑已经完全引动。
怎么会这样
难道,这具身体不光通阴阳,还能无界通灵
……
百姓高举火把,簇拥着玄垠道长气势汹汹赶来时,宁姒正在考虑要不要逃跑。
季三和流光二打一,一开始还勉强占着上风,时间一长就完全占不到便宜。暴走的凶灵兽性大发,着实叫人难以招架。
季三手中的灵剑是个好宝贝,只可惜它的主子只会剑术,不通御灵。强大的灵力找不到释放的端口,其威力只发挥不到十分之一。
灵器落在不通灵术之人手里,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季三二人被打得节节败退,体力愈发不济。只见凶灵驻足,展开斗篷,再骤然合拢,扇出一股强大气流冲击而来,将二人撞飞丈远,齐齐摔在宁姒脚边,吐出一大口血来。
凶灵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吼,听起来竟像是在表达嘲笑之意。
然后宁姒就想跑了。
虽然很不仗义,但小命要紧,死两个总好过三个全折在这里,总要有个人报仇不是
她之所以没跑,是看到季三脱手,落在她脚边杀意盛极的灵剑。
她在想,要不要试着用灵力御剑,看看能否与凶灵一战。
可她不敢轻易尝试,这可是要命的事。
更要命的是,她根本不会使剑。
凶灵站在数丈开外,看起来就像个大个子往头上罩了件宽大的斗篷。斗篷下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见。
他伸出仅剩的一只爪子,摊开,手心向上朝三人走来。
很明显,这是在讨要
第67章 压阵
宁姒的计划十分冒险,却是她眼下能想到的唯一可行的办法。
季三公子不肯交出焱铁令,她能怎么样他一个人死了倒是不打紧,天知道那凶灵发起狂来,会不会把她一并收拾了
所以,帮他就是帮自己。
除此之外,宁姒心里还有个小算盘。
如果此次能顺利将凶灵解决,一来她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二来和季三并肩作战,说不定能摇身一变,从最开始的合作伙伴变成生死之交。
毕竟,生死关头最能催生出交情。
合作伙伴之间的联系是利益,生死之交的联系则是情谊。相比之下,宁姒觉得后者更靠谱一点。
她对自我价值的评估相当到位。季三要是想找一个比她有本事的灵士绝非难事,如此一来她就失去了利用价值,自然无法再得到他的庇护。
利益这条路走不长远,也只能改走情谊。
虽然风险很大,但靠山险中求,一旦事成,她就能彻底抱稳这棵‘大树’。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掉凶灵才行。
凭她们三个人的战斗力,加起来顶多能争取多活一时半刻。要想真正克敌制胜,就不能撸起袖子硬拼。
……
趁凶灵暂时被玄垠拖住,宁姒迅速做出部署。
贪生怕死是人的天性,玄垠自知不敌,必会想尽办法脱身,不会长时间跟凶灵硬抗。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非常有限。
三人跑回宁家,宁姒将流光和季三带到齐寿堂后面的大花园,叮嘱他们务必将凶灵拖在这里,等她回来。
焱铁令在季三身上,玄垠一旦脱身,凶灵自然会找过来。
烧透的玄机阁化成的废墟堆在这里,空气中弥漫着焦炭的气息,混着浓郁的晚春花的香气,闻起来十分怪异。
皓月当空,银辉遍洒。空地开阔,借助月光能大体视物。
二人抵背站立,全神贯注,严阵以待。
……
流香园里,王嬷嬷看到宁姒回来,拍着大腿呻唤:“我的三小姐哎,你到底跑哪儿去了呀”
宁姒无暇搭理,直奔香闺翻箱倒柜。
王嬷嬷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我让喜宝去衙门接你,结果衙门的人说你根本没去,可把我们给急坏了。小姐呀,你莫嫌我老婆子唠叨,到底是闺阁小姐……”
“哎呀!”
宁姒被她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忍无可忍只能出声打断。
“要是我能躲过这一劫,日后有的是时间听你慢慢讲道理。现在立刻马上,叫上其他人,从偏门离开宅子。”
一会儿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她们留在这里太危险,必须马上离开才行。
王嬷嬷被她吼得怔在原地。
这是什么意思要赶她们走
阿锦就在旁边耳房,听声音不对,慢慢走了进来。
王嬷嬷气得大哭起来。没想到大小姐尸骨未寒,三小姐就要撵她们走了。
“怎么了三小姐在找什么”
宁姒鞋都没脱就爬到床上,到处翻找,就差没把床给拆了。
“去哪儿了呢我记得明明扔在这里的!”
宁姒急得满头大汗,背心更是湿透,显出一片暗影。
直觉告诉阿锦,一定是出了什么事,遂又追问:“出什么事了你到底在找什么啊”
“玉笛,我的玉笛啊!”
“小姐”喜宝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进得屋内,见到宁姒,她和同行的侍香总算松了口气。
“小姐啊,你到底去哪儿了害我们一通好找。”
“玉笛,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玉笛”
宁姒把最后希望寄托在喜宝身上。
“在这里啊!”
喜宝走到妆台前,拉开抽屉拿出一个装首饰的锦盒,盒子里放的可不就是她的玉笛
喜宝解释:“我在床上看到的,怕弄丢了,就给收起来了。这种玉质的物件,不能随便乱扔,容易磕着碰着。”
宁姒哪有心情听她说这些拿上东西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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