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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浪形骸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失落之节操君

    前方,有人坐在被雪封锁的山谷出口的一块石头上,那人只剩一条左手,手上拿着个大酒葫芦,




九十 巨巫乱天地
    截源见形骸这等手段,心知不可轻敌,于是以掌做刀,劈出三道绿火,绿火皆高如塔楼,遮天蔽日,又化作三层火墙。他再将这火墙一推,极快向形骸压了过去,这一招叫“黄泉日月”,炽热猛烈至极。

    形骸朝后退,山墓甲罩住身躯,手往地上一拍,只听隆隆巨响,土地剧变,成了黑铁,黑铁往上升,变作城墙,与那火墙一撞,两者一齐碎裂。

    截源双手转了半圈,往前出掌,火墙再现,从墙中钻出二十头绿火巨犬,二十条绿火巨蟒,转眼凝聚成形,变作实物,这全是妖界极厉害的妖兽,各个儿可力敌千军。他呼喝一声,众妖兽袭向形骸。

    形骸取冥虎剑在手,剑上黑芒燃烧,朝众妖兽一挥,只见剑芒如轮,击中妖兽后,那妖兽瞬间变作石头,旋即散架。截源见状一惊:“这法术死气沉沉,化生灵为石,好生邪门!”一时不顾,只催促众妖兽扑咬形骸。但形骸转动长剑,虽唯有左臂,可剑招极其精妙,剑芒轻灵飘忽,波及数丈,众妖兽无可近身,连吐出的烈焰毒水也皆被形骸消去。

    截源心想:“此人功力之强,只怕不逊于海法神道教六老联手!可恨,可恨,我图谋已久,算计精密,为何成功在即,偏偏又惹来这强敌坏我好事”

    他这绿火乃是妖界灵气灼烧所成,极为阴邪,有诸般妙用,若全力施展,能将十里方圆万物焚尽。只是他不久前刚从妖界降临凡间,功力不全,且有极大隐患,威力不免大打折扣。又见形骸身手如此了得,担心若僵持下去,天庭诸神或圣莲女皇发觉自己,那可就万事休矣。

    念及于此,他手指连点,地面再升起十团绿焰,他拔出费兰曲的斩火宝剑,朝绿焰轻轻振动,绿焰受了召唤,融入斩火剑中,在他经脉中流淌。他体内真气霎时剧增,精神一振,旋即绿芒如电,袭向敌手。

    形骸见他到来,一剑竖劈,黑芒绿芒交织在一块儿,旋即分开,各自变化、穿梭、旋转、缠绕,斗得激烈。截源使出妖界“元神剑法”,每一剑皆气势磅礴,如吞天噬地的魔物一般。但形骸那黑芒似有石化一切之能,连那绿光剑芒也无可避免。截源每一招皆蕴含强烈邪气,灼热无比,但与那黑芒一碰,立刻熄灭,只留下满地尘埃。

    截源心底发毛:“我如此奇妙招式,高强法力,为何对他无效这少年如此棘手,就算是在妖界,也足以雄霸一方了。”

    他见比拼剑法无法取胜,当即改变心意:“此人与我相斗之前,先用围墙围住这山谷,多半也怕人得知这场厮杀。好极,好极,他此举实则也算帮了我,就算我运用那法术,也无人能够察觉。而此人剑法虽强,却也不过徒有蛮力,有何了不起了”

    截源想的明白,突然间身子急转,绿焰化作火焰风暴,形骸竖剑遮拦,被截源逼退。截源倏然出掌,十来个绿色火球打出,形骸不愿抢攻,转为守势,将火球一一消融。

    截源趁机远跳,在面前布下另外十道火墙,令形骸一时难以靠近。他跪倒在地,长剑刺入地面,体内真气狂涌,绿火散发于外,变成一座大钟,他取出费兰曲的凤凰法杖,朝那大钟上用力敲打,一边敲,一边喊道:“魑魅魍魉,凡忠于我者,听我号令,速速前来相助!”

    那大钟在凡间只发出微弱声响,但声音传入妖界,却响彻万里,惊动群妖。大钟前升起一团极大的鬼火,高达百丈,从鬼火中飞出黑压压的妖影来,一个个张牙舞爪,盘旋跳跃。

    此招叫做“万妖王庭”,虽未必能招来万妖,但以他昔日权势,招来一千只,两千只,倒也并不为难。如此大群妖魔聚在一起,妖气冲天,定瞒不过天庭神灵,截源心中打定主意:先将敌人顷刻间杀了,随后撤去法术,将妖魔送回,自己旋即逃离此岛,天庭决计找不到自己。

    忽然间,截源见有一人穿过他布下火墙,身法宛如鬼魅,以那火墙之威,竟半点阻他不住。那人并非形骸,而是个面目怪异,双眼深湛的长发男子,此人望着那宏伟巨大的绿色篝火,神色慈悲怜悯。

    截源又惊又怒,心想:“他是谁我从哪儿见过他么”大喝一声,猛然劈出一剑。

    那长发男子手指一点,斩火剑变作石块,当即碎裂。截源看自己手掌,不由惨叫起来,只见他手掌也迅速石化,症状蔓延到手臂、肩膀。截源急运功相抗,稍稍缓和局面,但仍是艰苦万分,再抽不出余力来阻止此人。

    长发男子伸手入那酷热篝火,篝火中群妖尚未成型,但依旧向他扑来,长发男子眉头一皱,倏然间,大篝火凝固成冰,将所有妖魔冻结在内。截源“啊”地一声,目呲欲裂,只觉此事太过可怖,生平罕见。那篝火热毒何等厉害哪怕是圣莲女皇、星知释者前来,也绝不能触碰此火而无伤。此人将手探入其中,非但

    若无其事,反而化火为冰,此事违背常理,在截源看来也有如噩梦似的。

    长发男子再一挥手,那篝火粉碎,将群妖遣返妖界。他道:“你若招来这许多妖魔,非但自己会被发觉,连我也会被牵扯进去。我本不想现出真身,这下却不得不这么做。我那小化身不免又要遭殃,真是对不住他。”

    截源回过神,惊觉身躯已为石头,只剩一个脑袋。他一张嘴,嘴里再吐绿焰,这是他以剩余真气全力一搏,哪怕将这山谷毁灭了在所不惜,长发男子吐出一口血,那血将绿焰凝固住,化作铁块,扑通落地,再无危害。



九十一 两小无猜时
    屋里静悄悄的,黑漆漆的,只听见轻轻的呼吸声。那声音很浅、很低、很安宁、很可爱。

    蓦然间,那呼吸的小人儿醒来,她坐起身,眨眨眼,见到角落里坐着一人。

    她纵然恐惧,却并未叫喊,因为她的眼睛适应黑暗,能看清他是谁。

    她喜道:“爹爹”

    形骸呜咽一声,似乎受伤的、可怜的狗。缘会赶忙跳下床,点亮蜡烛,见形骸脸色苍白至极,汗珠滚滚而落。

    缘会道:“爹爹,你怎么了啊,你的手....怎么....”

    形骸咧嘴而笑,神情痛苦,道:“不碍事,这都是...都是命,我有法子医好我自己。”

    缘会转忧为喜,道:“对了,放浪形骸功。”

    形骸抚摸她脸颊,犹豫着不说话,缘会奇道:“爹爹,你怎地好像....变成大人了。”

    形骸问道:“你为何这么说”

    缘会道:“那些大人哪,他们的眼神都像你一样犹豫,有话却吞吞吐吐,说不出口。”

    形骸道:“因为大人都吃过苦,学了乖,心里蒙了尘埃,自以为知道了对错,懂得了分寸,所以会犹豫,所以会迟疑。但也有些人,他们的心会扭曲,会犯蠢,会发疯。”

    缘会一阵哆嗦,问道:“爹爹,你....发疯了么”

    形骸眼睛中闪着异光,他道:“我也不知道,这些天来,我确实不正常。我心底似住着一位魔鬼,那魔鬼会...告诉我一些事,我也欠那魔鬼的情....”

    缘会瞪大眼睛,反而亲了他一口,形骸一个踉跄,目光一下子清醒过来,他道:“傻孩子,你不怕我么”

    缘会道:“即使你是魔鬼,也是我爹爹。我信得过你,何必怕你”

    形骸颤声道:“但那个魔鬼...他告诉我说:你....是灾星,是祸害,不能放任你。他要我...一剑刺入你心脏,看你会如何反应。他很睿智,言出必中,我...不知该怎么办。”

    饶是缘会人小胆大,却也吓了一跳,她道:“爹爹,你...真要杀我”

    形骸直起身子,摇了摇头,道:“我现在看明白了,他是我的心魔,亦正亦邪,你是我的亲人,我绝不会任由他害你。他若想对你不利,我会将他死死关住,不放他出来。”

    是的,心魔,心魔,因情而生的心魔。无论是亲情、爱情、友情、热情,那些都会让人发疯,陷入至死无悔的泥潭之中,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形骸看清楚了,想透彻了,他想要伤害缘会,或许正是这心魔作祟。她是形骸身边最脆弱,最疼爱的人,那心魔纵然行善,却亟欲发泄恶念,因此想残害她,毁去她的幸福。

    他又道:“缘会,祝你今后万事称心如意。”迈步往外走,但缘会忽然道:“爹爹,我害怕雷家。”

    形骸一凛,奇道:“你为何这么说”

    缘会霎时显得如此弱小纤细,如此易受摧残,她道:“我将来的相公,他....似很残忍。”

    形骸怒道:“他打你了”

    缘会道:“不,他没打我,但....但他会动手打其余小丫鬟,我还见他杀死流浪的小猫小狗,池塘里的小青蛙,就像....就像小爪子一样。”

    形骸霎时又陷入了幻觉,在幻觉中,他见缘会被浑浊、肮脏的血水包围,污染、淹没、折磨。他耳中却听到她在尖笑,那笑声十分欢快,极度残忍。

    他心想:“那心魔,那骸骨神,他又在逼迫、迷惑我了。”

    他道:“我会和雷老爷说起这事,若那小子仍不悔改,在你成亲之前,我会带你走。”

    缘会喜道:“真的爹爹,我们说定了哦。”

    形骸见她真情流露,再无犹疑,道:“我本不该答应雷老爷.....罢了,再过不到两年,女皇会举办四派群英会,我要在群英会上夺魁,随后请求毁去这婚约。”

    缘会欢喜的发抖,流泪道:“太好啦,爹爹,太好啦。我等着你,我等着这一天来临。”

    形骸又握了握她小手,身子穿墙而过。

    黎明刚至,朝阳从山间升起,驱散了阴影,照亮乾坤。形骸并未返回海法神道教,却在山间漫无目的的走着。

    骸骨神现形之后,形骸又受损伤,他修为锐减,回到了龙火功第五层,但形骸丝毫不觉惋惜。真正值得怜悯的是费兰曲,与她生生死死时所受苦难相比,形骸这区区挫折算得了什么

    他坐在一处斜坡的草丛里,这儿风景平淡,但阳光甚是温暖。他仰躺下来,望着阳光,望着白云。

    这时,他闻到一股芬芳,身边有一女子坐下,她侧过脸,望着形骸空荡荡的袖管,愣愣流下眼泪。

    形骸喜道:“梦儿”

    孟轻呓转过脑袋,与他四目相对,吻了吻他的嘴唇,形骸伸出左手,拥她入怀,他觉得自己这一个多月来长高了不少,长大了不少,在他眼中,孟轻呓变得愈发娇美可爱,惹人怜惜。

    他不再怀疑自己是不是伍斧转世,他只知道眼前的女孩儿无比珍贵。

    孟轻呓泣道:“我当初就不该离开你。”

    形骸笑道:“你不必为我担心,我这人天生运气好,没准哪天遇上天上神仙,那神仙一高兴,就把我手臂治好了。”

    孟轻呓问道:“我听孟六爻说,你这伤势是与费兰曲交手时留下的”

    形骸点点头,道:“但我并不恨她。”

    孟轻呓叹道:“我可恨透她啦,因为她将你伤成这样,若我在当场,非将她大卸八块不可。”

    形骸道:“你可知道她的故事么”

    孟轻呓皱眉道:“孟六爻对我遮遮掩掩的,我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你定会对我说实话,我也懒得听那小老儿胡诌。”

    形骸于是将费兰曲真实身份,她与洪哥哥、拜紫玄、截源、川谭健的爱恨情仇全说给她听。他说话的时候,左臂紧紧搂着孟轻呓,似怕她离自己而去。而



一 清高绝俗者
    大厅之内,众神道教门人围成一大圈,不分年纪老少,辈分高低,全凑在一块儿。高处有六张座椅,乃是掌门人的座位,但此刻只坐着孟六爻与威九丹。众人目不转睛,盯着圈子内两人斗法。

    斗法者是一男一女,男的中等身材,一张方脸,神色苦楚,女的瓜子脸,桃花眼,极为秀美,两人遥遥对立。那男子掌中发出寒气,女子掌中发出火焰,冰火交织在一块儿。

    过了半晌,男子气力不济,惨叫一声,脸色发青,喷出一口血来,火焰朝前向他罩下。众门人中年轻弟子皆不禁惊呼,但那女子收去法力,火焰立时消了。

    男子惨然道:“裴若师妹,是我输了。”

    裴若笑道:“我只稍胜半筹,而利师兄瞧我是女子,对我颇有容让,我岂能不知”

    孟六爻点头道:“裴若取胜,两位贤徒还请下去。如今四派群英会名额仅剩一个,还有哪位意欲替本派出征”

    形骸走出人群,道:“师尊,徒儿愿往。”

    众人一见到他,心中皆想:“行海他断了右臂,难以画符,这一年来都不见他与同门切磋,难道他仍想去比武他功劳虽大,名声虽好,可此事毕竟关系到本派声誉。”

    孟六爻看他手臂,叹道:“孩儿,咱们亏欠你良多,却始终未能找到治你断臂之法。”

    形骸忙道:“师尊,毕竟人力难以胜天,徒儿也不奢望了。”

    孟六爻又道:“只是这四派群英会事关重大,不可轻忽,你身手道法若难以服众,我等也爱莫能助。”

    形骸昂然道:“徒儿领会得了,然则弟子心意已决,此次大会非出战不可。”

    众人听他说的坚决,皆感好奇,有一高瘦门人走到他对面,先向孟六爻、威九丹一拜,再道:“师弟,此行重要,你身子这样,还是莫要勉强。我辛钩也颇想替本派立功,你当真想与我相争么”

    这辛钩也是神道教中成名已久的人物,他入门已然七年,早学全了五门道法,却迟迟不愿出山,一直深藏不露,处心积虑的想在这四派群英会上大显身手。但众人瞧他目现光华,身躯消瘦,乃是融融功、瘦体功练到极高深境界之相,皆猜测此人极为了得。

    形骸朝他躬身道:“辛师兄,在下领教你的妙法。”

    辛钩扬眉道:“一年之前,大伙儿都说亏得你挺身而出,化解了声形岛一场灵气之乱。神道教上下对你十分感激,然而正如师弟你所说,人力难以胜天,你如今身有残缺,我胜了你也没什么光彩。你若有自知之明,还请知难而退。”

    形骸道:“师兄此言差矣。我说人力难以胜天,却并未说胜不得你。你见我缺了胳膊,便以为我软弱可欺,这是犯了先入为主、自以为是的大错。”

    辛钩劝他退下,本是不想削形骸颜面,谁料形骸反过来说他不是,他心下着恼:“小残废,真以为我不敢伤你么你们什么狗屁‘四杰’,全是欺名盗世之辈,且瞧我将你们一一拆穿,到时候大显身手,名扬天下!”

    他手一抬,施展咒法,谁知符刚烧了一半,形骸已至他面前,手掌在他胸口一按,正是气舞掌的一招“赵客缦胡缨”,辛钩闷哼一声,眼睛翻白,朝后就倒,形骸袖袍一拂,令他缓缓落地。

    威九丹鼓掌笑道:“好掌法,好功力。”

    众人欢呼起来,都想:“他虽断了条胳膊,可另辟蹊径,这气舞掌运用如此纯熟,那辛钩连一招都挡不住”

    形骸叹道:“辛师兄,你迎敌之际,岂能轻敌你以为我身有残缺,却不知天道损余补缺,反令我融融功与瘦体功更为精妙么且诸位师尊反复教导:以道法临敌,先召元灵,或用法宝,不可轻易烧符。只因烧符时破绽太大,易被敌人所趁。”

    辛钩羞愧无地,低着头,快步跑入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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