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平手物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落木寂无声
那两个医官匆忙许久,才止住了血,说是并无大碍,然而箭矢入肉太深,不能立即拔出,必须尽快转移到城中。
汎秀思索了片刻,决定问询那个少年。
“他是如何受伤的”
庆次脸色一黯。
“回禀大人,服部殿是被我的弓箭所伤。”
侍立一旁的小平太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却不开口。
“你又是为何射他”
汎秀敛住神色,面容肃然。
“在下……是瞄准服部殿腰上的胁差……只是不巧射偏……”
话音未落,庆次已然伏倒在地上,长跪不起。
“你为何要射他的胁差若是再偏一两寸,我绝不会放过……”小平太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只收出了最尖锐的词汇。
汎秀瞟了他一眼,小平太才低头欠身,面色犹自愤懑。
“是因为在下出言讥讽……”
庆次吞吞吐吐,声音愈发低了。
其实不用解释,也完全可以想到当时的情形。小藤太估计是技不如人,而庆次偏偏是个毒舌……
一阵嗫嚅之后,庆次突然猛抬起头。
“此事与泷川家绝无关系,在下愿切腹谢罪!”
真是个愣头青……行事莽撞,但还算是机灵,而且颇有担当。这倒是与后世传说中的倾奇者十分符合。
眼见小藤太既然无大碍,汎秀也没有多少怒气
那么此事最好尽量压下来。织田信长严禁家臣私斗,若事情传出去,恐怕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各打五十大板,还会无端开罪泷川家。
首先是让小平太带着弟弟回城,安心疗伤。
然后出言安抚那两位医官,向每人手里塞了一两白银。
而泷川家这边……
“仁右卫门!”汎秀唤来增田长盛,“你也是近江人氏,想来应该是认识泷川殿的吧”
“只有一面之缘。”
“那也够了。你先带着这个孩子去泷川家,日后我再登门造访。”
尽量大事化小,不要惹起事端——这些潜台词,就只能蕴含在眼神之中了。
“是!”
至于门外的侍卫们,就只能去找正在值夜的前田利家,拜托他约束部下,不要乱嚼舌根了。然而收效,却难以期待。
此时已是下半夜,待身边的人走开,汎秀才躺在帐子的布席上。片刻之后,就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只听着外面一阵吵闹。
支起身子,抬头一看,天色却还未完全敞亮,只像是黎明的样子。
是何人喧哗
正待出门,却只见增田长盛匆匆窜了进来。
“殿下,是泷川殿登门谢罪来了……”
登门谢罪
汎秀只觉得脑子顿时短路。
说话之间,却见两人出现增田身后,打头的正是泷川一益。
一益进门之后,一言不发,伏身与汎秀施了大礼。
“在下管教不严,放纵小辈,请平手殿见谅!”
汎秀无奈,也只能以同样的礼节回复过去。
“岂敢当泷川殿如此大礼”
说话的同时,脸上竭力做出惶恐和真诚的表情。
“这孽畜尚未元服,就如此荒唐,射伤了大人麾下的大将,倘若不加惩戒,必成祸害。”这次开口的是泷川一益身后的壮汉,语调着重地落在“尚未元服”和“大将”两个词上,与其说是致歉,不如说是讥讽的意思更足一些。
汎秀原来心下忐忑,听了这句讽刺,才找到门道,稍稍放宽了心。于是反而微笑,对着那个壮汉欠了欠身:
“庆次郎天生神力,尚未元服就有如此神勇,他日必能成为勇冠三军的名将。至于少年意气之争,实不足挂齿。”
泷川一益这才抬起头,叹了口气,面上满是悔恨之色。
“这个孩子的确有些资质,只是缺乏名师教导。想起来,真是对不起仙去的族兄啊!”
汎秀也适当表示出一点惊讶和沉痛。
“竟是烈士遗孤”
“族兄,乃是殁于安详之役,彼时在下年不过十二三岁,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教导后辈……”
“泷川一门忠烈无数,当真令人钦佩。”
“实在当不起平手殿谬赞,遥想当年……”
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泷川和平手已经离题万里,不断缅怀着历朝历代的忠臣良将。直令一益身后那壮汉目瞪口呆,百思不解。
不到半刻钟,泷川话锋一转,说起许多名将因受主君猜疑而死在自己人手下,实乃最大悲剧,平手心领神会,亦随之唏嘘。
呆了片刻之后,
第三十三章 态度
“大概只是个巧合吧……”增田长盛低头轻声说了一句。
“巧合如此的巧合,未免太过分了!”服部春安忍不住皱眉抱怨,增田的那句话,显然被他忽略了。反倒是刚刚受了罚的秀安一言不发。
汎秀端坐无语,面色如常。
“家兄年渐长而无子,能够有人继承家业,也不是一件坏事啊!”
只轻轻说了一句,又回复到沉静如水的表情,颔首沉思。
增田与服部对视了一眼,各找了个理由退下,而松井友闲闭目合十,又念起了佛偈,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友闲……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凡世往往被诸色诸相掩盖,亲眼所见也未必就是真相,更何况并非亲眼所见呢”
汎秀抬头盯着松井,沉默不语。
如果说是刻意为之的话,却也不像,毕竟平手久秀这个人,并不是一个果断和具有魄力的武士。况且,目前兄弟之间的关系,只是有所猜忌,而并非明显对立,似乎用不上这样的手段。
松井友闲这个人……是否可以与之交心呢
在家臣之中,服部春安出仕的时间最长,背景也最单纯,忠心不成问题,但他只是个勇将之才,并不足以商议大事。
而增田长盛,本身出自村井贞胜的奉行众,又与志贺城的久秀交往过密,并不能全然相信。
松井友闲已年近而立,阅历和见识,都是十分优秀的,为人则是悲天悯人,寡言无欲,一心信奉律宗。
贤士与忠臣,二者并不能划等号,不过,通过适当的方法,前者很容易向后者慢慢转变。
“看来,是有人在其中引导了。”
汎秀如是说到。如此的直白的措辞,等于把对方当作推心置腹之人,这在两人的交谈之中,还是第一次。
松井的眼中微微显出一丝讶色,一闪即过。
“或许正是久秀大人身边的一门众。”
久秀的一门,自然也是汎秀的亲戚,当面诽议,毫不避讳,亦是自认心腹的表现,恰好回应汎秀刚才的试探。
汎秀缓缓侧目,点了点头。
“且不论我是否想要去争夺那志贺城一千四百贯的知行……就算我确有此意,对那些叔伯兄弟,也并无损伤啊。”
“殿下此言差矣。”
松井面沉如水,言语却突然变得犀利起来。
“何解”
汎秀不自觉皱起眉头。
“恕臣直言,久秀大人,乃是中庸而温和的人,而殿下却是……”
“如何”
“外混沌而内明辨,外平顺而内刚毅。大音稀声,因而有些不近人情。”
“不近人情这可并不是什么好话啊。”
“世人所见所慕的,多是小仁,而殿下所具备的,却是大仁。”
“噢友闲何时也学会谄媚逢迎了”
“这并非是奉迎。久秀大人虽然心怀悲悯,却一叶障目,恩德只及左右,而殿下的仁义,却可以及于天地。”
“仁义”
“减免伤者赋税,只此一条,在尾张已是独一无二。”
“原来如此……”汎秀不禁莞尔,“还是切入正题吧。”
“是。”松井应了一声,却并不立即开口,沉思片刻,像是在措辞,“殿下啊,昔日臣在商屋中担任手代的时候,曾遇到许多的番头。多数的手代,都希望能在温和但却有些糊涂的番头手下工作。”
“此乃人之常情。”汎秀点了点头。“但只是亲疏有别,尚不至于对立吧”
“殿下明鉴。”松井睁开眼睛,“但若是手代犯下过严重的过错呢那他就只能尽量维持同番头之间的关系,并且尽力阻止总店派出新的番头来……”
汎秀又沉默了一阵。
莫非真的是有平手氏的人犯下什么过错,担心受到处罚,才会有如此举动眼下也只能是猜测而已了。
“然而此事,终究还是需要上总(织田信长)决断啊。”
“上总大殿的心思,臣不敢妄加猜度。”
“是不敢而不是不能,那么是说友闲心中已有明辨了”
“这……臣未曾见过大殿,只是听闻上总行事异于常人。”
“的确啊……我方才思索,上总虽然责罚了我与一益两人,但却未必不喜欢那个少年。只要有一个近臣,对上总说‘泷川家的庆次郎,性情颇类似主公,若只做一个陪臣未免太可惜’,又或者‘平手家千贯地产,落在庸才手中,实在浪费,不如让别家的青年俊才继承’,那么家兄的请求,多半就会获准。”
“这个近臣,莫非是林美作的族人”松井突然有了几分忧虑之色。
“或许吧!也可能是受了贿赂的小姓,这并不重要。”汎秀面上有些萧瑟,“可惜我还在禁足之中……友闲,你带些礼金去清州,以我的名义拜访上总的亲侍,请他们为家兄美言几句。”
“是。”
“最好的结果,就是既不张扬,又令尽人皆知。事若成,你就再替我走一趟,去志贺城祝贺吧。”
“遵命。”松井应了一声,随即又抬起头看着汎秀,“殿下如此,只是为了彰示绝无与兄长争斗之心”
“只是要做给别人看的罢了!”
这个别人,所指的自然是织田信长了。即使不考虑情感的因素,这个时代建功立业的机会太多,为了千贯领地而背上骂名,并不值得。
“难道友闲以为我过于伪作了”汎秀突然又问了一句。
“殿下常怀仁义之心,又能时时自省,已近于圣人。”
“……罢了,你下去吧。”
………………
三日之后,传来了消息,泷川庆次郎被收继进平手家,作为久秀的继承人。汎秀的态度,或多或少也起到了一点作用。
“甚左,你果真不想要志贺城”信长把汎秀招致清州城,如此直截了当地问道。
“在下绝不是与武藏守(织田信行)一样的人。”早有准备的平手汎秀,答了如此一句放肆的话语。
信长果然勃然大怒,一番怒骂之后,却突然又大笑起来,面上有了几分激赏之色。之后绝口不提此事,只说嫡长子继承,乃是自古以来的礼数,万不可偏废。
接下来就是今年的秋收,平手汎秀治下共计四百三十贯,约合一千二百石,按照五公五民的税额,有六百石收入,不过由于伤病残者半税的“仁政”,只收上五百石粮食。
小小的城砦中无需那么些兵粮,于是只留下一半,剩下的准备卖掉,不过尾张乃是著名的产粮地,又时值秋收,米价
第三十四章 风雪中的出阵
如此,冲村的领地上,就有了第五个家臣。平手季胤武技平平,但自幼学过文字和算术,尤其对后者颇有天分,故而先让他跟着松井友闲,负责账目。
至于志贺城里,平手家的人们,对此作何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接下来秋分寒露,开始筹备春耕,统计新一年的赋税和徭役情况。至于新市,已经走上了正规,交由家中的奉行众打理,汎秀也被免去町奉行的职役,于是又有一系列交接的手续。
另外,趁着农闲的时节,也要组织领内的农兵进行简单的训练,让他们熟悉战阵的号令。
这些琐碎的事情,并不需要领主亲自处理。农事交予增田长盛,商业交给松井友闲处理,而平手季胤,则跟在二人后面,暂时充当学徒。至于训练农兵的任务,自然由服部兄弟担当。
禁足令刚刚结束,太过张扬似乎是对信长不敬——反正也没有什么急事,于是无事的时候,只在家里饮酒读书,顺便差人打听远近的局势。合子依旧是与从前一样,谨小慎微,言行没有丝毫出格之处。
于是汎秀不禁心生感慨,即使最初是带着目的前来,但是数月以来,却一直默默付出,从未逾距,却是十分难得的。再转念一想,一个失去双亲的女孩子,想要过上安定的生活,又有什么过错呢
(以上足以说明,相貌不差的年轻女子,即使做了什么不讨喜的事情,也是很容易得到男人的原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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