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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之平手物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落木寂无声

    好在天台宗源远流长,总还是保留着学术教派的作风多过宗教军阀,不至沦为半黑不白的灰色势力。他们无意把庙宇当成堡垒来修,也并未组建超过规模的僧兵队伍,更不曾积攒成百上千的甲胄与铁炮。

    山中的现任“座主”(不一定履行实权),就是皇室近支出身,走的是正儿八经的“上层路线”,以王公贵族,文人墨客为核心客户,不跟武士阶级争夺市场,相对某些宗派而言的话,那还算得上是比较“与人为善”的,轻易不会发生矛盾。

    但另一方面,一旦发生矛盾,就比其他某些宗派,要更难处理。

    就拿今天这事来说,对方虽然是发动了僧兵,将松永久通引入山上庇护起来,但从始至终都很低调,并没有大张旗鼓摆明军阵要与幕府或平手家的队伍作战。

    延历寺送过来的信上写得明白,承认“松永家确实大逆不道”这个事实,也对平手家讨伐逆臣,解救御所的行为表示了赞扬。只是一番虚词敷衍之后,才冠冕堂皇地解释说:

    “……松永氏举兵围攻幕府,光天化日为世人所见,其犯上作乱之恶行,自是不容置疑。然则冤冤相报,何时能了法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与其多造杀戮,不如让有罪之人在鄙寺修身养性,悔悟旧过。如此化干戈为玉帛,岂非美谈鄙寺定会严加看管,确保元凶一心一意吃斋念佛,绝不会再给他犯下另一大错的机会……”

    看到这个,平手汎秀不得不感叹,这些花天酒地锦衣玉食的堕落和尚们虽然没啥正儿八经的本事,但还果真有些玩弄政治的手段。

    根据甲信之地传回来的情报可知,武田信玄那家伙的宗教政策讲究灵活实用主义——说难听点就是朝秦暮楚毫无原则,他利用与公卿结亲的机会,跟天台宗也是攀上了很深的交情。今日比叡山延历寺肯出来掩护松永家,一方面是“恶弹正”面子够大,另一方面肯定跟背后的大老虎脱不了干系。

    倘若是他们胆敢为松永叫屈,或者是公开支持武田,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平手汎秀接近两万的人马随时可以名正言顺地杀上山去。延历寺尽管也有几千僧兵但基本都是凑数玩儿的,实际质量连一向宗的一半都及不上。

    事后皇族和公卿也不能有什么说法,管你什么出身什么地位,一旦在争夺天下的赌局里公开下注,就得有愿赌服输的思想准备,天皇退位,关白下野的例子又不是没有过。

    可是,人家打出的是“让有罪之人在寺中忏悔”的理由。

    换而言之,没有撕破脸,没有公开下注。

    这就踏中一个微妙的话题领域了。

    比叡山延历寺,作为天台宗的大本山,毫无疑问有着“不输不入”和“自检断”的特权,也就是说,和尚们拥有独立自主的财政、行政、司法、军事等各项权力。

    这些特权并一定能百分之百得到履行,不管怎么收理论上是有的。

    几百年来的相互试探,武士与僧侣们大致摸索出一套潜规则——寺社范围内的杀人放火男盗女娼,武士不加过问。走出寺社之外,就按照武士的规矩办事。

    于是




第十八章 冬日休战
    元龟四年(1571年)十一月中旬,平手汎秀的大军解了御所之围后,顺路向北,追击溃逃的松永逆军,最终在比叡山前止步,等候征夷大将军做出决断。

    谁知这么一等,就是十天半月的功夫。

    足利义昭非常热情地接见了平手汎秀,紧握双手热泪盈眶反复强调“若非刑部大人施救,吾恐怕已遭不测!此番深恩,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但一旦说起是否追击穷寇的话题,公方大人便立即顾左右而言他了,最终也只说了一句:“此事非同小可,待我查明真相,三思而行,还请各位稍安勿躁。”

    隐隐约约之间,平手汎秀感到对方话里似乎有一种诡异的疏离和戒备之感。

    这种情绪当然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不过考虑到当前的微妙局势,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至少在表面上不能露出任何不满之意。

    于是平手汎秀十分严肃认真地拿出演技,脸上闪现出愤懑、不解但又坚定的神情,竭力想表现出“虽然大家心里都很委屈很难接受这个决定,但为了顾全大局一定会坚决遵守命令克制冲动”的意思。

    这么复杂的戏也不知道对面能不能看懂。

    反正足利义昭也是带着欣慰和一丝愧意,缓缓点了点头。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君臣相宜,宾主尽欢。

    讲了些闲话之后,平手汎秀状似无意问起织田信长的事,足利义昭依然不作答,立即换了话题,丝毫不想往上扯。

    只是说到明智光秀、木下秀吉、柴田胜家这些织田家旧将,兼是此次守城“功臣”的三人时,公方大人才露出一丝犹疑和难堪的神色。

    转瞬即逝。

    平手汎秀以己度人,心下认为这“转瞬即逝”的,才是唯一的真实情感。

    从这个细节里面,多少能推测到一点幕府内部的微妙形势。

    至于具体的,情况发展到了哪个程度,还真是没法判断。这种抽象的东西再怎么派遣基层情报人员去盯梢窃密,都很难得出准确结论,必须得要有足够高档次的消息渠道才行。

    伊势贞兴的关系渐渐转冷了,明智光秀的交情没到那个阶段,其他幕臣更不用提。而另外一边,柴田和木下则是在这两年都经历了太多变故,亦无法当做旧日同僚来看待了。

    想要了解幕府内情,还得另想办法。

    将军大人既然无法下定决心,那么大军就不能攻上山去找那群和尚的麻烦。但松永残军还躲在寺庙里面,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所以平手汎秀就只能按兵不动,让全员驻扎在京都附近待命。

    幸好准备的粮秣补给十分充足,伊奈忠次负责总揽,长束正家、增田长盛为副手,浅野长吉、平手季胤、木下秀长等人分居各地坐镇,和泉、淡路、纪伊三国的物资源源不断运送到前线来。仅以口粮论,按照每人每日一升玄米的超额标准,现有储备可以支持一年以上。

    足以让士卒们安心在外面过冬了。

    平手汎秀把主要的精力花在安抚兵将上面,同时令拜乡家嘉领着一支偏师两千人部队南下前往大和,观察松永家老巢的形式,并致信与筒井顺庆,请求给予配合,摆出一副即将要釜底抽薪的姿态。

    并没有向幕府正式申请,只是随便派人打了个招呼。这点面子,足利义昭难道会不给吗

    想到这一手并不难——你跟和尚关系好,躲在比叡山上不出来好哇,我看你是不是连家人都不要了。

    别的不说,松永久通的亲爹,名义上已经退隐的松永久秀,还在信贵山城里面居住着呢!兵丁都被带走了,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还跑得了

    结果老狐狸的颜面之厚再次令人叹服。

    没等到拜乡家嘉与筒井顺庆联兵开到城下,松永久秀便主动联系上门,表示降伏。

    按说这围攻御所的大罪,你再怎么虔诚悔过也是无用的。可松永久秀的辩词是:

    “老朽自退位隐居后,身力日渐衰微,至今年,每日不过才有一二个时辰保持清醒,是故家中诸政皆已久暌了,实不知勾结武田,对抗幕府之事。忽闻我那不孝的逆子竟做出如此大逆,心中惶然……已非言语可述了。既知此举罪不可赦,理当族诛,断无颜求生,但求看在薄面上,饶恕那些尚未开蒙的婴幼吧!”

    这就很难搞了。

    一个快七十岁的老人,还是朝廷任命的“从四位下弹正少弼”,幕府认可的“御供众”,如今已然身形佝偻,鹤发鸡皮了,还痛哭流涕,穿着单衣,赤足剃发跪倒在冰天雪地,上下冻得红肿不堪,连宿敌筒井顺庆都不好意思报仇了,宅心仁厚的平手刑部大人又怎么能不生出怜悯之心呢

    否则定要被公卿僧侣和文化人们,骂作是“残虐”了。

    何况松永久秀这个辩词,听起来确实还是有那么一点道理的,至少逻辑上能说通。

    不管信不信吧,反正拜乡家嘉是被吓了一跳,也不及细想,赶紧让人把面前这位老大人扶进帐子里,好好照料,万不可让他出事。

    当时松永久秀已经是眼皮都睁不开,身上又冷又烫,四肢僵硬,气若游丝,脉相微弱,语无伦次了。

    三个医师严阵以待守在边上,火炉临近放了一个多时辰,喂了些热的药汤,才终于缓过劲,恢复了基本的神智。

    ……

    事后平手汎秀知道了,唯有苦笑不已。

    这要是亲自到场了,就想办法拖延耽搁一下,让这狐狸受冻而死,然后再虚情假意哀悼



第二十章 漫长冬日(上)
    数月之前,北条氏康病逝,甲相同盟重启,武田信玄以前任关白近卫前久,故公方遗腹子等人为旗号,正式起兵西上,得到越前朝仓、大和松永、伊势北畠等势力的拥戴,颇有席卷列国,改天换日的姿态。

    不过站在其敌对面的人也很是不少,织田与德川首当其冲,后面还有平手汎秀与竹中重治两位知名的智将,以及挂名参阵的浅井长政。更别提足利义昭至今仍是得到朝廷支持与舆论认可的正牌征夷大将军。

    有些好事者认为这会是应仁之乱以来又一次大规模的全国性战乱,并分别给两方冠以“东军”与“西军”的称号。

    就连宗教势力都牵扯了进来,天台宗大本山的比叡山延历寺公然庇护松永败军,而一向宗的石山本愿寺却是加紧与平手家结亲。其余真言、临济、日莲、曹洞各宗派虽未明确站队,亦有许多僧人以个人身份下场活动。

    越后上杉、安艺毛利两大巨头口头上支持幕府,但未有实际行动。前者把兵力集中在加贺、能登,与当地一向宗争夺地盘;后者则是显然更关心山阴、山阳、北九州乃至四国的既得利益。

    上杉谦信与近卫前久和足利义辉交情很深,但同足利义昭联系不多,而毛利辉元与其祖相同,一向有着见风使舵的“美名”。依此,许多“消息灵通人士”认为此二人随时可能改换立场,抑或是趁双方两败俱伤之际渔翁得利。

    就在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世人尽皆瞠目屏息,不敢错过任何剧情发展的时刻,上天却忽然降下严寒,令这场大戏尚未彻底开幕,就不得不戛然而止了。

    冬至到小寒,小寒到大寒,元龟四年的冬天越来越冷。

    起初是奥羽,接着是北陆,逐渐再覆盖东海和中山,然后光顾了近畿,也没忘了关西与四国岛,只有九州幸免于难。冷雾从东北到西南,所及之处,皆成了冰天雪地。

    如果想让军队驻扎在城外的话,你需要给所有的士兵包括后勤人员配备足够的御寒衣物与柴火才行,而给后勤人员增添更多负荷,就意味着单体补给效率的大幅度下降,不得不从领内调遣更多民夫。在这种条件下,野战的军需成本会是可怕的天文数字。

    大名们自然是不得不偃旗息鼓,打道回府了。

    武田军受限于补给,战线大幅收缩,只保留了远江北部半国及三河东部二郡的压制,主力回到了骏河。野战惨败后在几个沿海据点顽强抵抗了数月的德川家,得到十分珍贵的喘息机会。于三河西部边境小受挫折的织田军则是回到清州城休养生息。

    北线的朝仓军本来就没太多进取之力,纵有二三万人,也对竹中重治的六千杂牌毫无办法,而今更是干脆地驻守不出了。南线伊势国内,北畠家与泷川一益依然是很有耐心的对峙,唯一变故是,有谣言称信长强塞过去当养子的茶筅丸,被北畠家的人暗地弄死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而浅井长政,不管是真的放弃畿内,还是声东击西的策略,反正现在是彻底回不来了,只能安心坐地消化关西的战果。这显然也会影响浦上宗景与宇喜多直家的命运,后续的变化令人难以预估。

    天气的变化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与同行们一样,平手汎秀的布置也被彻底打乱了。

    为了延续良好的势头不被打断,只能安排五千多名旗本部队保持集结,在岸和田城的屋敷里居住,但外样国人众军势得不到供养,就只能各归各家,至于过来凑热闹的附属客军,那更是早不见了踪影。

    这是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了。

    不论是从经济角度,还是从城的容纳上限角度讲。

    由于交通受阻,且需求剧增,燃料的价格猛涨了三倍以上,成为令人望而却步的奢侈品,这个冬天对于手头不宽裕的贫民百姓而言会非常难熬。

    好在和泉、淡路领民相对富饶,纪伊山林茂密不缺柴火,理论上不至于出太大的问题。

    但平手汎秀仍然额外挤出拨款,命令奉行们在交通枢纽的要地上面,打出“义舍”的旗号,设置了四个大型收容所。

    四处都是连成一片的临时建筑,在木制结构上铺满稻草勉强能遮风避雨,安排了公用的火堆和炉子,免费供应几乎看不到米粒的稀饭。

    这可不仅是出于仁慈之心,而是担心大批难民的涌入会造成动荡不安。

    因此,收容所还要在暗地兼顾收尸的工作。一旦前来求助的受难者不幸身死,就要立即处置,防止雪化之后可能出现病疫情况。

    同时也方便做一些以前不太方便做的事情。

    四个“义舍”,物资、人手和管理,加起来预算要到接近三千贯,比料想当中要多了不少。

    平手汎秀出身基层,不是张于深宫妇人之手的二代,他下意识对此表示怀疑。但新上任的“数术天才”长束正家一笔一笔把二千八百六十四贯零五百二十文的数字拆开来,写得明明白白,一点挑不出错处。

    只能说,天寒地冻之中,一切人与事的成本都在急剧提高。

    &



第二十一章 漫长冬日(中)
    “哎哎!前面的老奶奶请小心!您没有摔到吧”

    “啊……多谢多谢,差点滑倒了,幸亏您伸出援手扶助。”

    “这是应该的!既然在此地相遇,那么我们便等若是家人,自然要相互帮助。”

    “您说得太对啦……我是跟随犬子松山重治来此的,不知该如何称呼您呢”

    “那么您就是松山老夫人呢……妾身是毛利良通之妻,服部春安之女。”

    “见过毛利夫人了……犬子是刚刚加入平手家不久的和泉人,平日还要拜托服部、毛利大人这样的尾张元勋多多指教啊……”

    “不敢,不敢!其实外子曾说过,松山大人心思缜密,沉着冷静,是年轻人最应该学习的榜样。”

    “真是太惶恐了,犬子恐怕当不得您的谬赞。”

    “这可是我家夫君特意说过的呢,妾身记得很清楚——话说,松山老夫人要去何处可是有哪里不适吗”

    “是这样的……昨天承蒙主母关照,给我们这些家臣眷属中的老弱者添置了备用的柴火,妾身今日是来谢恩的。刚才险些摔倒大概是路上腿脚冻僵了吧……”

    “正好,我也是来拜访大夫人的呢!咱们同行吧!”

    “那可就太麻烦您了……唉,年老无力之后,完全都变成别人的负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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