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平手物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落木寂无声
妙觉寺已有了两百年的历史,是日莲宗的本山之一,亦是达官贵人时常光顾的场所。而织田信长所信仰的,恰好也是日莲宗,进门之后,亦表现出了足够的恭谨——至少表面上是如此的。
穿过大门,先是在本堂聊作参拜,接着才由僧人引领,走到偏殿的华芳塔堂。
寺庙的主持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除了与宾客相互见礼之外,开口不多,显然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反倒是身为客人的朝山日乘与各路人马交游娴熟。
除了邻近的和尚与文化人之外,还有一些家格较低的幕臣和公卿出席,不过真正具备实权的大人物,反倒是三个商人。
茶屋,角仓屋,后藤屋,是京都最大的三家商人,掌握着近畿一带的经济命脉,被称为“京中三长者”。
失去领地的名门,固然也有撑作门面的作用,但真正具备野望和眼光的人,最先接触的一定是这三家商人。
汎秀向丹羽长秀打听了一些京都商人的事情,虽然此时离织田家上洛尚有九年之久,不过却可以先做好相关的准备,有备无患总是没有错的。
观看演出的座位十分有限,丹羽和泷川作为随从也得到了坐席,佐佐成政和前田利家侍立两侧,而其他人只能退到殿外。
余下除了汎秀之外,尚有金森长近,蜂屋赖隆,以及……木下藤吉郎——这个身份并不高的人也被破格带到了京都。
寺庙的道路十分干净整齐,而且路面也是刚刚翻新过的样子,比清州城中还要平整,而屋檐和高塔之上,隐约还可以见到反光的金箔,这与整个京都的情况,显然是十分不合的。
“昔年南朝六宗何等昌盛,今日却轮到日莲和净土当道!”金森长近突然生出一句感慨,身为文化人,他对于日莲宗与净土宗这些在中下层传播的宗教并无好感——即使织田信长是日莲宗的信徒。
“禅意如水,宗派就如同取水的器具,殊途同归,金森殿又何须感慨呢”平手汎秀随意回了一句。
“平手大人和金森大人真是高人啊,在下只知道都是和尚,却不知道谁是哪个宗派……”木下突然插话道,“不过,那些佛殿上的金子,全取下来,恐怕要值好几万贯吧”
此言一出,木下自己先摸着脑袋笑了起来,面容愈发类似于某种动物。
蜂屋赖隆也随之一笑:“这些宗派究竟有何区别,我也是搞不清楚,反正那些是公家文人的事情……”
金森长近皱了皱眉,只碍于同乡蜂屋的面子,并未说话。
“木下殿现为本家的奉行,能够想起这些,也是在其位谋其政。”汎秀轻笑道。
“我这个乡下人,恐怕是一辈子都搞不清楚这些事情。”木下察觉到金森脸色有异,连续不断自嘲,后者神色稍解。
落在汎秀眼里,愈发觉得此人不可轻忽。
“既是殊途同归,为何天下百姓却纷纷拜在日莲净土二宗之下呢”金森突然又问了一句。
“这个……”汎秀略微思索,开口道,“取水的器物,既有粗制的瓷碗,也有精致的茶器,庶民尚不可果腹,所需的并非名贵茶
第六章 东隅与桑榆
当泛秀把六角义秀这个人介绍给信长的时候,侧卧在席子上的信长忍不住坐直起身子,随即,以一国领主之尊,却与这个无名之辈称兄道弟,把酒言欢。六角义秀自其父死后,由六角家的继承人,已经坠落成一无所有的武士,此时自然受宠若惊。信长极力安抚,又暗示自己会“帮助”他取回领地,对方更是感恩戴德。
安置好了此人之后,信长回到借居的寺中,随即就立即召集了众人。
“两日之后,离京返回尾张。”信长简短地下了命令,而负责解释的人依旧是丹羽长秀。
“朝廷和幕府的诏令已经下发,另外尾张传来消息,三河、远江的豪族,进犯本家属下的水野和铃木氏。”
信长眼神扫过众臣,最后停在平手泛秀的身上:“既然遇上了六角义秀,那么浅井家的事情就教给甚左了。”
浅井家
莫非……
“是要拜访浅井家的少主吗”依照后世的记忆,泛秀如此询问到。
织田信长有些诧异地看着泛秀,突然又大笑起来,面露激赏之色,“既然如此,就不用我多说了。”
“要派人去的话也应该是浅井氏的家主啊,为什么是他们的少主”前田利家疑惑不解。
如果是旁人问出这种问题,信长多半是会发怒,不过是他的话……
“所以才要私密地拜访啊!”
信长粘着胡须轻笑。
“可是……”
“这个无需多言,现在要决定的另一件事情!”信长眼神扫过诸人,“前去界町的人选,就是猴子了!”
猴子木下藤吉郎泛秀此时才注意到他也出席,只是蜷缩在不起眼的角落之中。
“多谢殿下的信任!”木下立即窜到前面来,向信长拜倒下去。
“这次的任务,你可记清了”
“是,首先是购买最新的铁炮,还要向商人宣传我织田家的事情……”木下神色惶恐而卑微,但言语却是丝毫没有差错。
几个武士的脸上出现一丝不自然的表情,不过却未发话。
在座的人选,都是武家出身,若是当真让他们去与商人斤斤计较,恐怕多半放不下身段,而看到这个出身低微的人得到重用,却又多少有些嫉恨。
此时的木下藤吉郎,虽然已经为信长所重视,但却也只是个有些手段的奉行而已,这样的人并不具备太大的潜力。那么,此人其他的本事是何时显露的呢
以泛秀对历史的了解,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那么就是如此了……”信长合上手中的折扇,“后日清晨,即从原路返回。”
…………
给泛秀留下来的,是象征性的礼品,以及一些可以证实身份的书状。
信长离京之后,终于有了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于是也不急于去浅井家,而是在京都逗留数日,期间还主持了小笠原长时幼子的元服之礼。
随后离去,相送的亦是沼田等四人。临别之时,颇为不舍。
沼田佑光文武兼备,见识过人,又擅长军学,在泛秀所见的人中,可以与丹羽长秀相提并论,只在幕府领取四十贯的知行,实在是过于可惜了。
另外,丸目长惠,虽然并不精通军政,却在剑术上造诣极深,亦是难得的人才;而小笠原长时身份过高,并非今日的自己可以招募的;至于朝山日乘,他的本事,未必在松井友闲之上,况且身份复杂,实在不宜招惹。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泛秀不觉用后世的语言念出一句汉诗,四人自然是无法明了的。
“泛秀殿学识渊博,不知这一句又是出自何处呢”
日乘和尚出言问道。
“乃是感慨怀才不遇的英杰。”泛秀故意曲解了魏武的诗句。
沼田和丸目二人听闻此言,均是为之一怔,继而相视苦笑。
“不知二位对于日后有何打算呢”泛秀接着问道。
沼田佑光深视泛秀一眼,接着轻轻摇了摇头:“天下大名,皆属幕府之下,身为幕臣,自然是武士的荣幸。”
看来他还是对足利义辉抱有期待啊。
泛秀轻叹一声,几不可闻。无论是幕府的家臣,或是织田家的众人,甚至信长本人,都对现任将军足利义辉评价甚高,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在下倒是希望能去尾张游历一番。”丸目长惠出语惊人,“届时尚需平手大人照拂了。”
游历尾张
这就是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尾张风土人情,大异于京都九州,想必不会令丸目殿失望。”泛秀随口调笑道。
“为了游历方便,只能请平手大人借在下一个身份了。”
“不知是何种身份呢”
“在下希望能够作为大人的客将前往。”
“客将”
“所谓的客将是指……”丸目抬头看了泛秀一眼,“有朝一日,相良家若能允许在下返回……希望大人放行。”
相良家允许他回归这个时间大概是在哪里呢
依稀记得,这个丸目长惠历史还向上泉信纲学过剑术,离返回九州,至少还有数年时间,如果让他把基本的剑术教授给士卒,几年的时间完全足够。
“丸目殿忠义之心,令人感佩。”
泛秀点点头,应允了这个要求。
“殿下!直呼我‘藏人佐’即可。”丸目长惠倒地施了一礼,又感慨道,“能答应这种无理要求的,也只有殿下了。”
“恭喜平手大人了。”朝山日乘和小笠原长时一齐贺道。
“多谢。”泛秀扫过众人,最终目光停在沼田佑光身上,“若是日后京都有变,各位不妨避祸尾张,泛秀必将扫榻相迎。”
“一定!”沼田和小笠原一齐回复到,不过显然只是应付。
在他们心中,恐怕并不认为京都在短期内有的可能性。
“公方大人虽然英武,然而近畿毕竟是鱼龙混杂之处,各位……还是谨慎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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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并不偶然的偶遇
一声脆响。
以平手泛秀的眼光,只能勉强看出,丸目长惠的手腕抖动了三次。
随后就是那一次感受到的所谓“杀气”。
小小的酒馆,突然变得异常寂静,空气也仿佛凝滞住。
刀未出鞘,在空中划出几道诡异的弧线,虽然有先后的顺序,但速度实在过快,居然分辨不出声音的先后。
砰!
酒馆老板手上的铜制盘子,突然就掉落在地上。
凝固的时间,此时才重新流动起来。
三个野武士,几乎是同时被击倒在地上,而且是以同样的姿势抚住自己的右臂,连续不断地哀号。
还有劲头哀嚎的话,至少是没有致命伤的。毕竟只是用刀鞘,虽然疼痛难忍,却只是骨肉的伤势,并无伤残之虞。
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年代,丸目此人倒还算有些仁慈之心。
反正这三个人一看就知是普通的浪人,也不会有返回报复的能力,更无需灭口。
“不学无术之辈,胆敢辱及剑道,就让你们一年不能使剑吧。”丸目长惠眼神阴冷,扫过面前三人,“如果是三年之前,我定要取下尔等的手臂。”
随即他轻叹一声,周身的锋芒,也在一瞬间消失无影。
丸目坐回到座位上,酒屋的老板和伙计依旧在呆滞,而那两桌商人,立即就留下银钱溜了出去。
“三年之前那时候藏人佐遇到了何事呢”
泛秀随口问了一句。
“在下遇上平生仅见的剑豪。”
说着句话的时候,丸目的眼中,闪现出难得一见的尊崇之色。
剑豪莫非是……
“此人名讳疋田文五郎景兼,乃是剑圣上泉伊势守的高徒。遇到疋田先生之前,我虽然学剑十数年,却只知逞勇斗狠,不留余地。得遇疋田先生之后,方才了悟剑术的至高境界。”
“那是怎么样一种境界呢”
“剑意如禅,修心为上,了却杂念之后,方才能心境董明。上泉大人的‘无刀取’,冢原大人的‘活人剑’,即使如此。”
泛秀听得不甚明了,于是只能含糊地回了一句:“明国所谓的止戈为武,所言大致就是如此吧!”
“殿下高见。”
所说的虽然不是同一项内容,但丸目还是随口应了一句。
这个时侯,刚才的三个野武士已经灰溜溜地付清了钱,跑了出去,反倒是另一桌上,那两个风尘仆仆的少年武士,其中一人靠近过来。
“二位大人真是神武,在下能否叨扰一二呢”
少年欠下身去施礼,脸上是恭谨而优雅的浅笑。
泛秀和丸目刚刚进门的时候,并没有关注其他客人的容貌,此刻抬起头面向这个少年,俱是一惊。
真是个温润如玉的美男子!
少年面白无须,五官只稍微露出一点棱角,双手合在胸前作揖,手掌藏在袖子里,腰间的胁差,也用青绿色的带子扎起来,虽然是武士的打扮,身上却是平安贵公子的气息,然而长衫下面,沾了不少尘土,发髻也有些散乱。
“请坐吧。”泛秀心不在焉地淡然地回了一句。
看这样的打扮,多半是哪家豪族的公子,如此文质彬彬,第一想法,就是是朝仓、大内、今川三家。
不过,若真是身份尊贵的武士,身边又怎么会只带着一个不起眼的同龄人呢
不管怎么说,面对丸目长惠那恐怖的剑术,还主动上前来搭讪,就已经很不简单了。
“店家,添一个杯子。”
本着这样的想法,泛秀稍稍热情了一点,欠了欠身,招呼少年坐下。
“啊……是!是!”呆滞许久的酒屋老板,此时才回过神来,连忙依言到后面去拿杯子,却一不小心撞倒门口的木桩子上面。
少年鞠身道谢,随即开始探询道:
“不知二位所往何处呢”
“周游列国,包揽风土,本无确切的去处。”泛秀不动声色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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