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平手物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落木寂无声
“远江之中,德川三河殿下以七千人守滨松城,另有高天神城、二俣城互为犄角。武田信玄主力,据说不少于二万人,就在远江西境休整,本阵详细位置暂无法知晓。马场信房领三千兵,驻地靠近骏河,保障后路,护送粮草。”
“此乃四日前的情报。此后由于刈谷城的水野家忽然无故失去联系,事态可疑,我家的物见无法从传统路线进出,难以探明最新变化。但从商路物资的数目判断,武田家应当没有大规模的行动。”
“北伊势的泷川殿遭逢变乱,进取无力,然自保有余,至少可确保与尾张的联系不会中断;东美浓的远藤氏,我家已允许其与武田议和,以地利之限,秋山信友不可能攻入岐阜附近;所以二者尚不足为大患。”
介绍战局并不是容易的工作,既要突显出情况的紧急,援军的必要性,又不能过分示弱,导致被人轻视,这个度很难把握。
梁田广正的口才并不算好,这两个目的其实都没有达到。
换了林秀贞或者是安腾守就来讲解,肯定效果会好很多,但是……织田家自有“家情”在此嘛……
介绍到这里,便止住不说了。因为他的主要职务是情报搜集,而非军事参谋。
接下里发言的是毛利长秀。
他没等平手汎秀一行人做出反应,便立即指出:“武田氏虽然侥幸夺得清州城,但显然后继无力,受限于钱粮支应,其主力部队仍然远在远江国,无法向前推进。我们汇合援兵之后,共有了五万战力,足以反攻武田胜赖的八千守兵!”
这话不知道是否经过内部讨论的结论,反正听上去还是有些道理的。
但长宗我部元亲立即嗤之以鼻:“这位毛利殿,所言差矣!武田信玄那厮狼子野心,十年磨一剑,气势汹汹上洛而来,必然会有挖地三尺搜刮钱粮的决心,怎么会这么快就受限于补给而无法前进”
毛利长秀顿时面色不善,忍着脾气反问:“那您的意思呢”
长宗我部元亲冷冷一笑,道:“我看是武田信玄故意排了一个‘前轻后重’的阵势,吸引我军进攻而已!如果对手够傻,这一招倒也不坏。”
毛利长秀脸色更黑了,阴沉着讥讽:“幸好有长宗我部大人在此,一眼看破诡计。鄙人倒想请教,其中究竟有何蹊跷呢”
长宗我部元亲大大方方地摇了摇头,毫不受激:“我初来乍到,怎么看得破人家的阴谋只是有个简单的道理——敌人希望你去做的事,就不要去做!幼童都明白的道理而已。”
寥寥几语,忽然又剑拔弩张了。
平手汎秀只要吱一声,长宗我部元亲自然会收敛,这个大家都已经了解了。
但如此一来,会议的节奏岂非完全让外人掌握了织田信忠万万不肯如此的,所以他打算抢着提前平息争端。
孰料此时,竟是角落里的稻叶一铁最先站出来了。
“长宗我部殿下,不愧贵为土佐守护的豪杰,此言甚是!”
在这个时间点插话,不仅令织田信忠感到愕然且不快,也让美浓三人众另外两人——安藤守就和氏家卜全十分意外——说好的攻守同盟,见机行事呢你咋不按事先套路出牌这会跳出来不成了众矢之的吗
然而稻叶一铁这个人,一向是刚直无匹,顽固不化,他认为该做的事,就一定要做,谁也拦不住。
平手汎秀倒是很欣赏他这种对事不对人的态度,特意出声,向长宗我部元亲介绍道:“出言者,乃是美浓的稻叶一铁!昔日弹正大人在时,也说他是懂兵的。这位的看法,一定要好好听听。”
“原来如此!”长宗我部元亲听闻此言,十分郑重地半躬身表示尊敬。
稻叶一铁不禁拈须,甚有得色,亦严肃回礼,脸上显露出惺惺相惜之意。
毕竟大家虽然立场不同,但却同是弓马立身,刀剑中杀出富贵的人!
对于林秀贞、安藤守就这一类“堕落”的“政客”,多少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与鄙视。
纵然出于亲缘与利益,不得不与之附和,内心其实是抗拒的。
而织田信忠嘛……总觉得是温室成长的花朵,在证明他能带领大家打胜仗之前,也未必能获得百战老卒的真正尊重。
“咳咳!”年事已高的稻叶一铁清了清嗓子,接过话头说:“长宗我部殿下说得很有道理,我也认为目前正是敌方利用清州城的特殊地位,引诱我军贸然反攻,断然不可中计!然而……”
他起先的话,本来引得许多人要加以反驳,可一句“然而”,又让人不禁好奇,下面会说出什么道理来。
在场各位,除了平手汎秀和长宗我部元亲,就属他的军事履历最有说服力了。
稻叶一铁似乎是真不太舒服,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才继续开口:“依老夫判断,武田信玄用的是一石二鸟之计,引诱我等攻城,借机实施埋伏,只是其一;另一方面……或许是三河、远江各处有什么变故,令武田信玄深信可以一举解决德川家。”
“一举解决”的字样明显有些吓人。
沉默了半天的佐佐成政
第五十四章 独占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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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并不了解三河、远江发生了什么,却要强行率领士兵发动进攻……是这样没错吧”
一直没有吭声的尾张谱代大佬丹羽氏胜,左右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一下子就给摩拳擦掌的人们泼了一瓢冷水。
“虽然事实是如此,但是丹羽殿的用词,还真是充满了悲观的预期啊!”安藤守就马上接过话头,佯作出苦笑为难的表情,“或许,对于德川氏而言,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呢至少他们并未被消灭或者干脆倒戈,否则武田家早就大力宣传了!”
“啊哈哈,您说得也不错。”丹羽氏胜随口答了一句没意义的话,然后低头不语了。看上去他的脑袋似乎是一片混乱,全无章法的。
“虽然十分困难,但凭借各位的斗志……至少能彰显一下我们织田家武士的风采吧!”而安藤守就就明显是话里有话了,似褒实贬,摆明了对战事不看好。
织田信忠脸上又是一紧,果然受到干扰——这位少年家督,本身也对前途感到胆怯——并非因为畏惧死亡,而是唯恐败了家业。
然而,夺回清州城的愿望压倒一切,他宁愿赌一赌。
很难想象,信长究竟是如何教育孩子,才让接班人成为一个缺乏智慧与变通,却深具勇气和义理,秉持传统武家价值观的少年。
面对地方实力派表现出来的负面情绪,织田信忠难得地表现出强硬的态度,肃然斥道:“安藤殿老成持重,我是素来知晓的。但现在,是否要主动进兵的事情已经有了结论,接下来需要讨论的是如何进兵,请您对发言的时机和场合稍加注意。”
安藤守就闻言愕然,显得十分不适应,一时呆立毫无反应。片刻之后回过神来,连忙伏倒于地,作战战兢兢姿态,口称不敢。
见之平手汎秀稍有感触,心想魔王家的公子资质心性倒也不差,若能按部就班,逐步锻炼,又有良才辅佐,守天下大概是没问题的。
可惜……
此刻厅中其他人在织田信忠示意下开始讨论战术层面。
池田恒兴又是冲在前面,紧紧盯着地图上一点大声开口到:“数万大军,想从尾张出发,进攻三河、远江的话,无论如何绕不开清州城的!这根钉子实在太重要,不仅可以持续监视我军,还能随时袭扰后路……所以非得先夺回清州城不可!”
他这话虽有私心,倒也不无道理。可长宗我部元亲仿佛是要故意抬杠一样,摇着头反驳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我们好不容易从畿内和四国带来的一股锐气之师,倘若突然在城下磨成了疲敝之众,恐怕得不偿失。”
池田恒兴皱眉道:“如此说来,便请教长宗我部大人,有何高见。”
长宗我部元亲沉思片刻,问道:“清州城的墙垣状况如何存粮多少饮水是否通畅”
听了这话,池田恒兴脸上僵硬,却是没回答。
下首的前田利家涩声道:“与德川结盟之后,清州城防一度废弛。但去年以来,出于抵抗武田的目的,又逐步强化……此事就是鄙人负责管理的……现在从各方面讲,恐怕都是难下的坚城了!”
话说到这,织田家的家臣们纷纷露出复杂的神色。
长宗我部元亲又问:“是否有什么外地人不知的后门暗道呢”
前田利家摇摇头:“清州城乃是平城,并非山城,自然不会有那些玩意儿。”
长宗我部元亲再问:“如果有临时降伏于武田的势力在城里的话……我们或许有办法说服他们回心转意。”
前田利家苦笑:“倒是有不少土豪地侍屈膝投降的,可没有一个被允许进入城中!您也许不清楚,十多年前,平手刑部大人就是靠反间计,帮助我家战胜了今川义元……”
长宗我部元亲终于无奈:“这就没办法了……谁能料到,清州城竟然丢得如此轻易呢”
闻言织田家的人们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
包括织田信忠脸上也是青一阵紫一阵,胸口剧烈起伏,说不出话来。
沉默一会儿之后,佐佐成政打破沉默,问道:“我离开尾张有些日子了,不知水路情况如何是否有机会运载一批援兵,到三河、远江与德川氏汇合”
“这个……”此问题只能织田信忠亲自作答,只见他脑门露出难色,犹豫几番才开口道:“目前九鬼殿(嘉隆)与武田家的骏河水军战至均势,海路的控制权在双方手中交替,恐怕无力抽出足够船只吧!”
“均势”平手汎秀稍微生疑,发问道:“开战已经多日了,双方水军一直保持着均势吗”
“没错。”织田信忠言之凿凿,但眼角的愤懑无奈却是一闪而逝,“这些日子以来,双方水军一直对峙,都没有出击致胜的把握,所以局面僵持。”
“原来如此。”平手汎秀假装恍然大悟。
听到这里,平手汎秀心下大体已经猜出,多半是九鬼嘉隆那家伙,在搞“避战保船”的那一套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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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武田胜赖与德川信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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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州城,又称“清须城”,方圆近二百间,内外共分四层,原是二百年前管领家族斯波家的居所,后来为尾张下四郡守护代大和守家所篡夺,继而又被织田信长强力夺取。
历来人们普遍认为,此地的归属,就决定了尾张东部半国(亦即所谓“下四郡”)的归属。
而今,织田信长身受重伤,幽居于幕府,尚未离世,这清州城却已经被画上了甲斐武田家的四棱家纹。
真是沧海桑田。
尾张人被赶到小牧山、岩仓、胜幡各处,或是捶胸顿足,或是痛哭流涕,无时无刻不思夺回此城。
但是,看上去耀武扬威,嚣张跋扈的武田胜赖,呆在清州城本丸之中,却并没有公共场合表现出来的那么高兴。
局势虽然对武田军有利,但远远没有到不可逆转的程度,甲斐人依然面临着不小的压力。
而且这些压力,基本都是由身处前线的武田胜赖一人承担的。
主力两万以上,接近三万,在远江围剿德川家康的滨松城。
山县、高坂各带五千人,于三河压迫德川信康的冈崎城。
唯有坐镇清州城的武田胜赖,要凭借麾下八千士卒,面对织田人数不明的残部,还有平手汎秀带过来的三万援军。
处境可谓悬殊。
话说回来,讲道理,既然是作战,当然总得有人去承受最艰难的任务,既然不幸轮中,本也无可厚非。
但为什么是让堂堂二代目来干这个脏活累活呢
而且是在刚刚大显神威,击溃织田主力,风头正盛之际,忽然就被“搁置”了。
武田胜赖本来是兴冲冲地杀进清州城,无比自豪地向父亲通报消息,准备再接再厉,争取打到岐阜去的,结果接到的回复密函上面,却写着:“原地待命,守备清州城,等待三河、远江诸多部队完成任务,之后全军集结,再开始下一步的行动。”
等于是一瓢冷水直愣愣泼到脸上。
对于老爹的决定,武田胜赖不敢反驳,但显然也不可能完全服气。于是他退一步,写下了这样的请求:“我所率领的旗本备队,皆是以野战见长,用于守城或许有些不妥。既然目前重点在于三河、远江一带,恳请父亲大人考虑,让山县、高坂他们这些经验丰富的将领来负责守城,而我则回来参与作战,如何呢”
接着忐忑不安等了三日之后,迎来了武田信玄的一个心腹近习众——即北信浓豪族真田幸隆的三子,过继给武藤家的武藤喜兵卫。
这人不仅负责送信还传来口令,他说:“主公大人深知当前的形势,确实是委屈了少主!然而各只部队的任务暂时不宜更换……明的一面讲,身处敌境需要事事小心,临阵换将乃是大忌讳,而暗的一面……出发前,主公屏退四下,亲口对我说,少主您承受的这份委屈,乃是有价值的!若此战顺利的话,事后主公将着重强调,您主动坚守清州,击退敌方大军的英姿,将斩将夺旗的机会让与家臣。而在三河、远江出风头的山县、高坂、马场诸位,将因此对您深怀感激与敬佩之心……这对您日后稳居家督之位,大有裨益。”
武藤喜兵卫此人,五短身材,其貌不扬,看着像是个无所事事的猥琐游民,但声音相当动听,口才更是非凡,此时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听上去有着十足的说服力。
因此,武田胜赖被说服了,从理智上接受了此事,并且拿出军营里最好的美食、美酒来招待这位“钦差”,满面笑容地竭力与之亲近。
一时宾主尽欢,谈笑晏晏,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但酒足饭饱,互道晚安之后,安排“钦差大人”安睡之后,武田胜赖却是铁青着脸,怒火中烧地来到自己的房间,唤来三大亲信——武田信丰、长坂光坚与迹部胜资,劈头盖脸便道:“看来各位所言不错!山县、高坂、马场等人,果然都对我的继承权有所质疑!”
说着他将刚才武藤喜兵卫传来的消息透露出来,并补充道:“若非如此,我堂堂嗣子,何须要演这种戏,去讨好那些重臣!以前他们在我面前的态度不过是装出来罢了!父亲也总是不肯跟我说实情,哼!今日倒是不小心发现真相!”
三个亲信家臣听闻此言,俱是一愣。
但也都没有愣太长时间。
毕竟重臣的态度显露出来,是迟早的事。
武田家的继承权问题,乃是一桩悬在众人心头的隐患。
当年的嫡长子义信,本来文武兼资,备受瞩目,不过脑子太过执拗,为了跟今川家之间的关系,举兵企图弑父,事败见诛,留下一个幼儿,隐姓埋名送到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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