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平手物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落木寂无声
衣冠领带,绫罗绸缎,珍珠玳瑁,梳妆脂粉,金银珠宝,笔墨纸砚,桌椅板凳,陶瓷漆器,茗茶酒水,时令果蔬,海鲜水产,香精味料,糖蜜零食,竹玩人偶……包括各种南蛮人的小玩意儿,只要在扶桑出现过的小商品,基本都能在这里找得到。
三横两纵五条主要街道中,最北那条街是专门做这种生意的。每到天黑,各店铺会争相高高挂起灯笼,招揽夜游的顾客。
街面挤得满满当当,不少小店只有五尺,甚至三尺的宽度,售卖的也是不到十文钱的点心或饰件。往往是由一个小家庭组成,夫妇一者在门口揽客,另一者在后面努力生产,孩童也脚不沾地的帮忙。
各式灯火交相辉映之时,有节奏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各色食物与香料的气味扑鼻而来,这种充满烟火气的氛围,不知为何总让人更容易上了商贾的当,下意识慷慨解囊。虽然只是短短一两千步的距离,却时常令游客流连忘返,没几个时辰都逛不完。
有趣的是,酒肆、赌场和鲸屋大多集中在町的最南端,那里也是昼夜不休灯火通明,但气氛截然不同,到处是醉醺醺的臭男人,以及凶神恶煞一般的巡警,能听到的全是不和谐的声音。
中间的街道,靠西接近内城的位置,设有“竞拍会”的场所,及“警视厅”的衙门和收取“印花税”的奉行所,还建了一间临济宗的小寺庙,就相对庄严肃穆很多。富商习惯在这附近买间房子当总部,用作账目汇总、内部会议及大宗谈判,以彰显其身份地位。
偏东主要是民居和宿场,有一座官方认定的“职人屋”,由狩野永德、长谷川等伯亲自坐镇,是天下艺术从业者心中的圣地,任何人持有自己的作品便可来此申请参评,一旦受到肯定,就立即飞黄腾达,不愁没有金主包养。
町在城的东面,将熊野街道包围了进去。
而城的西面则是海港。
原本三好治下,港口并不与城连接在一起。但在平手时代,经过两次扩建,现在已经是浑然一体了。
相对于町市之中堪称扶桑一流的繁华景象而言,岸和田城的海港就显得逊色得多,吞吐量不过是界町小小的零头罢了。
大宗商品交易自有其一套运行规律,不可能短期就被外界人为因素左右,流通路线的渐变往往需要以十年为单位才能看出端倪。
很多与平手家相善的大商人,全家老小都搬到这附近了,但仓库还留在界町。
岸和田城的港口更多承担的是军事、政治上的任务。基本不存在界町那种来不及卸货要连夜赶工的情况,但出于警戒考虑,照明仍然是无论昼夜从不间断地维持着。
偶尔遇到要事,连夜有船出发或者进港都很正常,港口跟町市之间有城隔着,倒也不担心惊扰普通民众。
……
身为一个四国岛上的领主,十河存保对于安宅船不能更熟悉了。
但今天的感受,很是有点奇怪。
按照平手宰相中将的安排,数以千计的将士如临大敌,煞有介事,每人领了贴身的必要行李和干粮,赶在夜幕下,依靠火把和灯笼提供的朦胧照明从码头登上了船,整个过程中都被多罗尾光彦的人盯着,连大气也不敢多出,更别说交头接耳了。
偶尔有紧张的人失足掉进河里,也只是由一旁待命的水夫干净利索地捞上来,带略作休整,再送上来。
黑压压乱糟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全救上来了。
船队排成长长一列,望不到边,十河存保根据经验判断,应该有接近一百艘舰艇,而且全部是安宅船的规模,这是相当庞大的一只水军。
根据分组安排,每船里除了操纵的水夫之外,只装四十到五十名士兵,这大概是容量上限的三分之一左右,于是乘客丝毫不会有拥挤的感觉,至少都能有一块从容坐卧着休息的地盘。
十河存保、三好康长、浅野长吉三人,各带着几名仆从近侍,上了最大的一艘战舰,不仅宽敞而且条件优异,有榻榻米和被褥,有烧火的炉灶,有许多大桶装了淡水供饮用洗漱,有专门的食物储藏间,比起战舰,更像是游船。
从傍晚时分开始行动,没多时前面的船就装满了,但也不见,只是在码头的区域里辗转腾挪换个位置继续停歇,看上去并不准备连夜航行。
有胆子大的家臣,趁着还没登船,想偷偷过来打探风声,问问这次行动到底有什么讲究,十河存保只能一律面无表情地回答:“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实际
第八十章 上杉出阵
扶桑的本州岛,可以看做是一个从东北到西南方向顺时针延展的弧形。将琵琶湖南岸视作中心的话,北陆越前、加贺、能登、越中、越后诸国,则是在偏北约一百五十公里到二百五十公里的方位之上。
一丁点纬度的差别,本来并不足以形成决定性变化,但是由于山脉和洋流的综合影响,气候与近畿大为不同。沿海的狭长平原相对温暖适合居住,内部的山地则是寒冷而又贫瘠。
这或许是造成政治形势始终不能稳定的原因之一。
元龟年间,随着朝仓家的衰落,以及上杉家的战略目标转移,北陆陷入了激烈的暴乱当中,战火连连,从无停歇。
直至今日,已经可谓是百业俱废,民生凋敝了。
曾被誉为“小京都”的一乘谷城历经多次合战之后残破不堪,而新主人也没有余力去修补——甚至究竟谁才是新主人,这一点严格讲起来,也很模糊。
由著名剑豪富田势源所创,鼎盛时有上千名门徒的“中条流”剑术道场,为了避免卷入纷争,两年前受织田家之邀约,搬到了美浓,再立门户。
一度成为敦贺与直江津的过渡地点,在一向宗宽松商业政策下兴旺起来的金泽港口,由于受到上杉水军的屡屡袭击劫掠,再无任何商贾光顾,变回了小渔村。
满地废墟之中,许多势力打得头破血流,人人都没有结束战乱的实力,只能期盼身后的贵人早日出兵主持公道。
只不过具体的人选有所区别。
越前残兵和加贺门徒众指望的是平手宰相中将的千军万马。他们暂时集中在府中城,竹中重治作为临时推举出来的领袖姑且还能安抚住人心。
他们现在固然很死伤惨重,情况紧急,但已经得到消息,身后六万将士正在集结,不日即可到达,于是内心总是可以充满转危为安,柳暗花明的机会。
另一些人则是寄希望于越后之龙的百战雄师,现以加贺津藩城为中心聚集。
其中包括了已经为上杉家效力数年的越中国人椎名康胤、小岛职镇,也包括了最近两年才宣布降伏的能登国人温井景隆,游佐盛光,更包括了刚刚倒戈加入上杉旗下的越前国人沟江景逸、小泉长利。
诸多来历和立场各异,因为种种现实原因才主动或被动凑到一起的人,面临着巨大的压力,不得不抱起团来,一同凝视着春日山城的方向,等待着救星的到来。
有的人神色坦然,目光坚定,深信战无不胜的上杉弹正能像往常一样遇强愈强,挫败顽敌;有的人心志犹疑,惶惶不安,看起来似乎时刻都要叛逃跑路,只是因为某些客观原因才没跑;有的人自暴自弃,了无牵挂,已经失去了太多不能挽回的东西,每活一天都只当是多赚的。
就在如此形势下,上杉谦信最终到达加贺的时间,乃是元龟八年(1575)二月初七。
他开始准备的时间,比平手汎秀晚了不少,但行动起来,却要快上许多,自春日山发布动员令,聚结兵力,筹集粮秣,花了五个昼夜功夫。再到挥师上路,迈向津藩城,一百九十公里只走六天,凡十一日,已至前线。
小岛职镇闻知此事,兴高采烈手舞足蹈,谓左右曰:“我就知道,上杉弹正用兵如神,风驰电掣,怎么会像平手氏那么拖拖拉拉!”然后就号召大家一起出城恭迎了。
椎名康胤心思稍微多一点,见了面除了叩首问安,没忘询问:“弹正大人如此神速,令人欢欣。但不知,您总共带了多少士卒来加贺作战呢”
上杉谦信骑在马上,没有丝毫下来的意思,傲然道:“诸位无虑,今有旗本三千,皆以一当十之俊杰,越后郎党一万,亦以一敌五之勇士,总计便可视作是八万军势了。”
小岛职镇、椎名康胤已然很了解这位大爷的言行作风了,只回应了一声“是!”,便没有多做计较。
温井景隆却是顿时色变,讶然失声:“平手宰相中将拥兵高达六万,弹正您只带来一万三千人,敌众我寡,如此悬殊,岂不是危急万分吗……”
此言一出,上杉谦信勃然大怒,挥刀呵斥道:“真鼠辈也!未战先怯,全无胆略,有何颜面自称武士有何颜面自称男儿念尔新附之众,尚不识得家中法度,姑留性命,日后再有如此行径,定斩不赦!”
温井景隆吓得瞠目结舌,汗出如浆,战战兢兢瘫倒下去,趴在地上连连叩首,请求饶命,声调中已有哭的腔调。
游佐盛光历来与他相善,连忙也跟着下拜求情,眼角却不自然闪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只是深深伏身,掩藏了起来。
须发已白的沟江景逸哼了一声,面露不屑,恶声恶气道:“我等加起来也有杂兵一二万人,汇合上杉弹正,如何不能一战反正老夫是与一向恶徒仇深似海,跟平手氏也没和谈余地了,别说六万大军,就是六十万大军杀过来,都是一样作战!杀一个够本,杀两个算赚便是!”
闻言上杉谦信朗声大笑:“沟江殿真豪杰!我看越前朝仓旧臣之中,不乏如您这般的忠勇之士,只是金吾(朝仓义景)懦弱无能,不能任用,以致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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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武田军议
北陆才是冰雪初融,东海道却已春江水暖。
全副武装地骑着马走了一两个时辰,便不免觉得微微燥热,背腋发汗,完全用不着担心取暖,倒是提前考虑消暑的问题。
进入远江之后,习惯了甲斐山中清爽气候的武田胜赖没有呆在大部队重围之中,而是单独驻扎于天龙川河岸,取水清洗更加方便,温度也凉快不少。
让人自我感觉处理军政事务的效率都能有所提高。
战事姑且还算是十分顺利的,然而武田胜赖的心情并不是太好,甚至时常会无端斥责下人,这让整个本阵的气氛都显得比较压抑。
继去年以奇袭策略拿下德川家东境最顽固要塞高天神城,迫降小笠原长忠之后,今春又顺利攻克了二俣城,现在整个远江国内,除了滨松城还在龟缩死守之外,几乎全部沦陷了。
与此同时,东美浓的秋山信友也在山县昌景的策应下,挫败了织田家的反攻计划,牢牢占据惠那、土岐二郡。
如此的攻势,可以说已经不逊于当年信玄的成就,某些方面甚至犹有过之。
然而,无论敌我两边,还是第三方中立者,却都不以为然,并不觉得有上次那么大的冲击力。
德川家康虽然只剩滨松沿海的那一小块地盘固守,却丝毫没有称臣的打算。
武田军上下将士,也不觉得有逼迫对方投降的可能性。
情势最大差别,在于京都权力格局已经发生变化。
当年武田信玄西上之时,近畿仍是一盘散沙,织田、德川身后并无足够强有力的后援,乃至松永、朝仓还一度受到调略,转变立场。
而现在,平手宰相中将已经差不多是公认的“上样”,无人敢于违抗,能充分调动庞大的资源来投入作战。
其次,由于金山的产量下跌,北条家的态度有变,武田家能投入到正面的部队规模,也比上次少了很多。
再有一方面,就是胜赖与信玄二人名声威望的不同了。
军事上的胜利无法转变成政治上的成果,别说震慑外敌,就连压服内部重臣都没完全做到。
武田胜赖对此十分焦急,连续多次向上杉、北条送去信件,呼吁大家放下成见,和衷共济,以免被平手各个击破,以致唇亡齿寒的遗憾。
可惜收效甚微,没有得到积极反馈。
内藤昌丰、马场信房、土屋昌次等重臣建议说,不管那两个坑队友的家伙如何行动,一定要长驱直入,孤军突进,要撼动平手家统治近畿的思想基础,才能重振武田家的声威。
与德川在远江纠缠太久的话,是显然达不到这个目的的。
于是完整的计划就是,只留少数人监视滨松城,主力攻入三河、尾张,力求在两个月内,可以对南近江形成攻势。
就算造不成实质威胁,至少派几百士卒去放把火也好,就像是弄个“到此一游”的记号一样。
现在世人都知道平手主力去了北陆讨伐上杉了,无疑是武田证明实力的大好机会。
但是,武田信丰、高坂昌信、仁科盛信等人反对这个过于冒险的策略。
理由是“稳扎稳打,徐图西进,纵使最终功败垂成,未能如愿,犹不失进退之计。倘若孤注一掷,精兵强将折损在尾张、三河,只怕马上就会有覆亡的危机。”
两种观点可谓各有道理。
内藤昌丰、马场信房、土屋昌次他们更多是出于感情考虑——现在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机会了,无论如何倾尽全力尝试尝试,就算是个全灭结局,亦可谓死得其所,壮哉善哉,九泉之下见到先主大人,也算有个交代。
另外,或许跟他们都有直系至亲死在平手军手里不无关系。
武田信丰、高坂昌信、仁科盛信这一派,明显更为理智务实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去争“天下人”位置的成功率已经不大了,此时更该考虑的是,做不了天下人的情况下,怎么尽量保存武田家的元气,才是根本。
其中最保守,最悲观的穴山信君,甚至私下进言说:“就算有机会攻破滨松城,也一定要善待德川三河(家康),万不可伤害,否则将来平手家追究起来,怕是不妙。”
武田胜赖自身也陷入感情和理智的矛盾之中,难以下定决心。
于是军队在远江耽搁了十日,既没有强攻滨松城,亦不曾上路向西进发。
直到收到了海上的消息。
骏河海贼大将向井正胜很明确地报告说:“平手水军,有南蛮炮船八艘,安宅船百余,小船不计其数,即将在湖西滩登陆。敌我悬殊,在下唯有避战保船,无法与之正面交锋。”
很显然,这便是德川家康被围困于滨松城,却完全不虚的底气来源。
只要隔绝不了海路,就无法断粮断水。不断粮断水,以武田家现在的兵力和器械,很难拿得下城来。
而论水军的话,刚刚才在今川家残骸中重建起来的骏河水军实在不能算厉害。
更早两天,透波之里在近畿活动的忍者已经传来情报,说平手似乎有沿海路运载援军前往远江的消息。
两相结合,武田胜赖不得不加以重视了。
大致的传言是说平手汎秀派了四国众四千人来援,如果是这个规模,那倒不怎么值得担心。但武田军的决策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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