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平手物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落木寂无声
“我们说武士老爷的坏话,算是罪业吧”有人心存疑虑地发问。
“只要持我佛名号者,即得往生极乐。”和尚信誓旦旦。
……
平手汎秀收起了折扇,起身出门,回到镇上的宿屋里。
此地已经了解,可以去别的地方了。不过离开之前,还要吩咐化装成行商的中村父子去打探方才那老者和壮汉的身份,以及他们口中的坊主。接着令人把那个老鹰匠叫过来。
“大人您也看到了,三河实在是混乱啊!”本多俊正站到了汎秀身侧,“小人就快入土了,只想过几天清净日子了。而且当初要不是两代前的城主把祖父提拔上来,我至今还没这么身份呢!”
“我雇佣你做本家的鹰匠好了,你可以带上家人。”
汎秀温言说到。
本多俊正大喜,拜了一拜,而后离去。
不久中村父子回来领命。
“那个老者原先是村中负责管理赋税的庄头,原先是管理村子赋税的,去年松平家检地之后废除了庄头的权职。”
年仅十四岁的中村一氏,话语井井有条,掺杂了自己的分析,但却又没有明言。就以这份眼力来看,做个传奉使者估计可以胜任。
“那个壮汉呢”
 
第六十三章 本多(感觉状态有些下滑)
“感谢您收留家父的义举,但是我们兄弟实在很难舍弃三河故土,请您原谅!”
那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对着汎秀轻轻拜倒,而后退出半步。这年轻人只穿着草履麻衣,身无长物,但却在平手汎秀面前侃侃而谈,毫无异色。反倒是身侧颀长健壮的少年人,左右张望,颇有些紧张。
这就是本多正信和他弟弟正重。后者的名气不足以在后世史书上醒目,现在看来也没什么本事,可以略去不提。而前者,或许现在还不具备什么过人的才具,不过气度已经比较难得了。
这一番话也算是不卑不亢,有礼有节,不过汎秀身后的家臣却皆是怒目相向,瞪着这两个不“识相”的小子。老鹰匠本多俊正则是满脸无奈地看着两个孩子。作为一个典型的东方人,上了年纪之后,什么信仰和野心之类的东西就慢慢淡了,不过这两个孩子——就算是阴谋家也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啊。
平手汎秀颇感兴趣地扫视了一眼。其实来到三河最早的缘由就是为了几个在一向一揆期间离开此地的家臣,至于调查事情,那反倒是顺手为之,只是出于好奇心和掌控。
“究竟是不忍离开三河故土,或是不忍离开别的什么呢”汎秀如此问道。
“当然还有我们的主家。”
本多正信义正辞严地答道。
“冈崎松平家”汎秀明知故问。
“正是如此。家父年事已高不适合呆在是非之处,但我兄弟正是光耀门楣的年岁,怎么能够临阵脱逃呢”
能镇定自若地说着完全不合情理的话,固然是外交家的基本素质——但那只是基本素质而已。高级的阴谋家从不说谎话,只是用特殊的表达方式来误导,次一级的是在九分真话中掺杂一分最紧要的谎言。而全然不着调的话,那只是贻笑而已。
本多正信这段话就是如此,不仅平手这边的家臣觉得他虚伪,连其弟都不免忐忑,觉得话太说过头了。
虽然如此,汎秀也没有直接揭穿他,只是微微一笑,继续问道:
“不知道阁下在松平家领有多少俸禄呢”
本多正信的脸上抽动了一下,却仍然硬撑着回答说: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虽然此刻未曾闻达,然而终有一日……”
与戏耍历史名人的快感相比,汎秀的失望之情更占上风。这就是江户幕府所依仗的绝世谋臣一般而言,这个时代的武士,都是十五岁以下就元服出仕,到了二十多岁能力已经定型,不过面前这人……
汎秀径直瞧向本多弟弟,那个叫做正重的少年人。
“正重殿啊……”
“您叫我三弥左卫门就行。”
这个健壮的少年,仿佛被平手汎秀的气度所慑,一直坐立不安。
“三弥左。”汎秀也毫不客气地直呼起他的名字,“近期三河松平氏与领内净土真宗势力不睦,你可知晓呢”
“这个……”
少年顿时大为局促。
“若是知道的话,为何不告知此间主家呢”汎秀温言发问,“不用着急,我并不是你们的敌人。”
本多正重尚还迷糊不清,其兄却顿时警惕起来。
“我们兄弟只是一向宗的边缘人物,若您想问出什么来,恐怕是不可能的。”
汎秀却莞尔一笑。
“还需要问吗三河的一向宗僧人早已控制不住局势,这个在各地走一遍就能知道。”
本多正信脸上顿时煞白。
“各地都喊出反对松平的声音,但却并不是在一向宗的领导之下……难道你就没有怀疑什么”
“您究竟是……”兄弟俩皆是狐疑地看着汎秀。
“这并不重要。”汎秀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话,“这在我看来只是一个完成了一半的计策,三河的反对势力想要借助一向宗来发动,不过彼此心不齐,而且能力有限,范围和程度都远远不够。现在很多农人虽然被煽动起来,对松平家有所不满,但是要让他们起来造反,却未必人人都会呼应!”
这一番话的精粹就是,看似气势磅礴,然而并没有给出明确结论,也更加找不到反驳的重点。
“您究竟是何人”
“这个名字你不该没听说过,尾张平手汎秀。”
“就是……今川治部大辅……”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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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隔岸观火
永禄五年,松平家臣西尾城主酒井正亲,受到上层的暗示和鼓励后,无视着百年来的“守护使不入”特权,带着士卒冲入了净土真宗的本证寺,抓获了一批“妄行不法”的和尚,并且当着僧众的面,在寺社门口公然将其正法。此举揭开了领主与宗教间的对抗序幕。
所谓“守护使不入”特权,总而言之,是指寺社在司法、行政、经济各方面保有独立地位,直接收幕府管辖,而不受地方大名节制的权力。自应仁之乱以来,幕府衰微,所谓的管辖自然也成了一句空话,而拥有此特权的寺社僧众,却成为与武家政权无疑的势力。这当然是武家所不能容忍的。
本证寺是三河当下最大的三家一向宗寺社之一,在地方上传教已经有了数百年,其根基比松平家还要深厚。坊主空誓上人为了向领主发起警告,立即召集门徒聚会。数日间有上万民众先后响应。
这份过人的势力反倒越发令冈崎城的松平家产生敌意。于是趁着门徒众在本证寺集合的时机,命令家臣突袭了两家尚无准备的上宫寺和胜鬘寺,并且筑起坚固的木砦来监视。
结果上宫寺遭到了松平家臣菅沼定显的袭击,大量的物资被夺走,建筑也遭到焚烧,不少僧侣和信徒当场被杀。而胜鬘寺,却通过一名信仰一向宗的松平家臣那里得到了消息,抢先发动防御,令对方无功而返。
明火执杖之下,双方的矛盾再难以掩饰下去。三河一向宗总代官,本证寺第十代主持,本愿寺莲如的庶孙空誓被推举为名义上的领袖,借其祖父的声威发动檄文,上宫寺和胜鬘寺僧人随之呼应,三地同时发动一揆,门徒众蜂拥而起,人数在第一天就超过了一万人。菅沼定显在上宫寺旁筑造的砦,半日之内就被拆毁。
与此同时,樱井、大草、吉良、荒川等原先对松平表示服从的豪族,却仿佛是早已准备好一样,纷纷带领着军势加入到一揆军中去。
门徒众半月内就扩大到两三万人,不过其中真正有战斗力的士卒大概只有十分之一。至于那些聚集起来的手下败将,也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所以松平元康并没有屈服议和乃至求援的想法,而是果断动员家臣,准备迎战,自信凭借手下的三千忠犬,足以战而胜之。
接下来的发展才是真正导致松平氏陷入危难的关键。
松平元康与一向一揆坚决作战的决心传下去之后,家臣们却并没有如往日那般,表示出积极响应的态度,反而是纷纷站到了对立面——掌握可观兵力的重臣酒井忠尚,内藤清长离反;三代以上的谱代武士加藤教明、伊奈忠家离反;元康所倚重的勇将蜂屋贞次、渡边守纲离反;效忠多年,被视为近臣的夏目吉信离反……
十年前,本证寺的门徒连判状上,签署了姓名的正式武士,多达一百一十五人——当时还在骏府城担任人质的松平元康及其近臣们,或许并不清楚这一点。
松平家的兵役制度就此瞬间崩溃,除了冈崎城的几百守备兵之外,松平元康已经无法指挥任何人。门徒众把冈崎城包围起来,水泄不通,忍者也无法出入,连想要向织田传递求援信号都做不到。
这种紧要关头,一揆军中少了几个叫做本多的下层信徒,或是冈崎城不见了一家鹰匠,实在是不起眼的事情。
……
沓掛城。
夏日炎炎,火日炙人,连带着心绪也开始烦躁了。城外那些用竹竿当作枪来模拟对战的士兵们,因为用力过猛出现误伤的比例不断提高。平手汎秀不得不吩咐服部和平野两位教习,适当降低训练量。
这个时侯,能够安居在城里,享受清茶和凉风,自然是高级武士才有的待遇了。
新加入的中村父子展示出了相当不错的谍报水准,每隔三四天就能带回来三河的消息。
“与其说是一向一揆,不如说是三河反松平势力的总爆发啊。”汎秀不禁如此感慨。
下手跪坐的本多正信,显出心悦诚服的姿态,下拜回到:“果然如您所言,一向宗只是被当做了借刀杀人的工具。”
“依你所知,这里面有哪些是真正的信徒呢”汎秀继续发问。面前这人目前就像是刚刚开采出的矿石,虽然资质不错但是缺乏打磨,需要经过反复启发才能作为兵器使用——不过日后也可能成为双刃剑一般的存在。
“吉良、荒川乃至樱井、大草这几家势力,近年不得已而屈服于松平,自然怀恨于心,如今趁火打劫而已,绝非信徒。”
这是稍微有些眼光的人都可以看出来的事情。
汎秀接着问道:“那松平家内部的离反者呢”
本多正信开始皱眉思索了。
“夏目、加藤、内藤这些人,十数年来经常在道场看到,大概是真正信徒。”
“其他人都是怀着异心了”
“恐怕如此。”
“那你就替我一一讲解吧。”
汎秀抱着考教的态度问到。
“是。”本多正信拜了一拜,“酒井忠尚那一派人,对松平家不满已久,又是近年才加入宗派,自然是心怀叵测。”
“他们是为何不满呢”
“当年今川家占据三河的时候,酒井与松平皆是今川臣属,并无严格上下之分,而今却被视作家臣,故而不服。”
这个答案与汎秀自己的猜测相当接近。
“还有不少世代效忠松平氏的武家门第呢”
“那些谱代臣子……大概是因为不得重用吧。”本多正信的语气并不肯定。
“不得重用”
“是。藏人佐殿下(松平元康)当年在骏府担任人质的时候,随他前去的那些人,都受到了重视。酒井和石川直接被指派为家老,而留守在三河的人,却被排除在决策圈外。”
平手汎秀闻言轻轻摇头,道:“这恐怕也并非是单方面的责任。”
“这……殿下所言深奥,请恕在下愚钝不解。”
“那些陪同藏人佐殿下一起前往三河的人,自然是对主君更加忠心,留守的家臣又是何种态度呢”
本多正信方才恍然大悟。
“您所言甚是!谱代的武士,自恃资历,多半对于新的主君抱有怀疑审视的态度,自然难以受到重用。”
“还有别的情况吗”
“另外或许就是赏罚不公了。”
“赏罚不公”汎秀开始有些兴趣了,松平家内部还有这些东西
“是啊。蜂屋半之丞大人,乃是近来三河有名的豪勇之士。年初吉田城一役,讨取敌大将首级,令今川军不战自溃。然而战后,藏人佐殿下赞赏他是‘朱枪半兵卫’,还赐予感状,但获赏的土地却与那些无甚功劳的旗本一致。”
平手汎秀闻言突然想起了“以诡道御下”这几个字。一方面期望家臣为自己效忠,另一方面又担心本土势力坐大,于是企图用种种别的手段来安抚住他们,而把实际好处留给亲信,这就是诡道。
“另外还有的,大概就是思念今川家的人了。虽然骏河人是外来势力,然而以治部大辅(今川义元)的手段……”
汎秀静静听完,忽而又发问:
“我听说,松平藏人佐殿下,素来以诡道御下,此言何解”
这既是考教,同时也是印证自己的猜想。
“诡道……”本多正信反复琢磨这个词汇,继而神色又是一变,“殿下这两个字,实在是精当。”显然他认为这是汎秀自己得出的结论,而不是什么“听说”。
“何解”汎秀自然更不会有解释的心思。
“藏人佐殿下,平素对待任何人,皆是和颜悦色,纵然是下人冒犯,也不会严加惩戒。”
“这是学自今川治部大辅的行止吧!”
“小人从未瞻仰过治部大辅的风仪。只是我三河多粗豪勇士,少文雅墨客,这份风仪只被人视作虚伪,敬而远之。”
本多正信冷静地回答,没有随口应和。
没错,读书人往往不屑于粗鄙不文之辈,但行伍出身的将士一样可能厌恶文化人。就如同关云长“善士卒而轻大夫”一样。
汎秀轻轻颔首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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