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平手物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落木寂无声
这一招反客为主,令安宅信康的脸色难看起来。他轻哼了一声,微微偏过头,展示出抗拒的态度,不置一词。
岩成友通依旧不依不饶,慢条斯理地补充道:“虽然鄙人对淡路水军的事情所知甚少,但您今天出现在此处,即足以证明,您对阿波胜瑞城的掌权者是怀着不满的。再者,您选择了趁夜色暗中接触,就说明,淡路水军中也有一些不服从您的人存在。这两点,才是你我二人在此会面的原因。正事要紧,些许的旁枝末节并不足论,倘若对最终的结果没有影响的话,我尽可坐在这里,让您怒骂上三天三夜,出口恶气。”
这一席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甚至可谓是咄咄逼人。但却正对了安宅信康的脾性,令他一下警醒过来。
明明是被斥责了一番,安宅信康的姿态却稍微放低下来,他止住胸中不必要的感情波动,躬身施了一礼,用力控制住语气,低声说:“在下是受了三好家的阿波守三好长治,赞岐守十河存保二位的委托,向公方大人和织田弹正求助的。倘若能得到援兵,助我等打倒擅权的筱原长房,三好家愿交出弑杀上代公方的责任人,并向当代公方大人献上人质,以示忠心。”
他这段描述,果然要比那封言辞言简意赅的书状包含有更多的信息量。但其中仍有许多暧昧不清之处,比如弑杀上代公方的责任人,究竟是谁会不会只是找个临时工替罪羊又或者献上的人质是哪位会不会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庶流子弟
但岩成友通没顾及这些。细节的问题可以今后慢慢谈,他首先要确定的是大方向,于是质疑到:“您提到了阿波守三好长治,赞岐守十河存保二位,但我并未见到这两人的身影。”
安宅信康侧开身,指向自己身旁的一人,介绍到:“这位是三好长嗣,乃是日向守三好长逸之孙,由二位殿下署名过的书状,便是此人从四国带过来的。”
随着话音,三好长嗣上前半步,躬身见礼,与安宅信康并肩坐下,开口解释道:“家祖已经处在幽禁当中,阿波守三好长治,赞岐守十河存保二位殿下,也被筱原长房所控制,我等花费了数月时间,才侥幸与二位殿下取得联系,共同签下书状。”
岩成友通看着三好长嗣稚嫩的面孔,稍稍愣神。身为三人众的一人,他对三好长逸这个老上司十分了解,也跟其子长虎有打过不少交道,只是不知道长逸还有一个年轻的孙子。
念及三人众的从前和现状,不禁心生感慨。但这感慨只持续了片刻时间。
 
第九章 月下登陆
尽管安宅信康提出的做法很不合理,但他毕竟还占据着淡路岛,卡在畿内与四国之间,一切后续行动,都要以海路的通畅为前提。他咬住这一点不肯松口,余者也没有什么办法去阻止。所以最终计划改变为,放任不愿投靠织田家的水军众离去,迎接平手讨伐军进驻淡路岛,吸引筱原长房带兵过来抵抗,然后再在阵前伺机行动,里应外合,以求讨取或生擒筱原长房。
岩成友通心里早有一肚子腹案,但被安宅信康的异常举动打乱了节奏,故而索性以静制动,暂且先保持待命,观望局势变化。
依照约定,他要在明晚,带着平手麾下的先锋军,配合着本方水军一道进入淡路岛。这至少要涉及到军势近两千,船只二百多艘,水夫一千人以上的规模,需要九鬼嘉隆、松山重治、香西长信、寺田安大夫,真锅五郎右卫门,及淡轮新兵卫等多人合作,要尽量保持隐蔽,这可不是轻松的任务。
另一边三好长嗣也出言告辞了,他声称:“我虽然不太起眼,但长期离开四国也难免引起注意,出发前家父反复吩咐要尽早回去,是故就不久留了!”
这个说法,大概也就对付一下直肠子的安宅信康。在岩成友通看来,仍是颇有可质疑之处的,然而也一并未加理会,只是牢记在心里。
顷刻之间,停泊在和泉滩与淡路岛之间的几艘关船,又在夜色中各自沿着原方向散去,瞬间恢复到风平浪静的模样,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而在三好家的胜瑞城二之丸,以及平手汎秀设在淡轮港的军营,这两处不同的地点,事情才刚刚开始。
相同的场面,再加入了不同当事者之间的转述程序之后,转化为了有所出入的情报。而后决策者们又难免受到各自的主观潜意识影响,产生细枝末节的误解。
原本的计谋再怎么高明,都抵不过许多微不足道误解的叠加效应。所以往往越是精心策划的方案,越容易出现意外。尤其是情况复杂,通信不畅的工作,后方的指挥官更必须给予充分的信任和耐心,无法指望任何立竿见影的成效。
无论如何,平手汎秀属下的军势仍按照预定出发了。二百多条船,运载着比原定计划更多出一头的两千五百名先锋军,趁夜色降临,沿指定的路线进发。
平均算起来,每艘船似乎只用承担十个乘客,负担不重。但实际小早船的规模太是根本无法装载不熟悉水性的步兵上船的,少量的安宅船上装备了大量军火,运量也不像看起来那么大,主力还是关船。平均每艘关船上,坐着约三十个全副武装,还带着口粮的足轻,这个活计并不轻松。
从和泉的淡轮港到淡路国东海湾的州本城,水路不过是一个半时辰而已。有安宅信康意配合的话,绕开淡路水军的巡逻是颇有机会的。
一路的旅途似乎也能印证这一点。船队约从亥时三刻出发,行至丑时初至,也并未见到往日在此耀武扬威的淡路水军,连商船也没碰到。
尽管如此,九鬼嘉隆仍是很紧张地指挥部下,保持着警戒的姿态,时刻不能放松,随时准备与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敌人作战。
他现在指挥的不只是自己的部众,还包括了和泉豪族水军联合。船队身后跟着八艘南蛮人式样的大船,那是平手汎秀直属的力量,现在暂由南蛮教官担任船长。
那八艘大船看起来每一个都可以归到“安宅船”的级别,加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但这似乎无法给九鬼嘉隆丝毫的底气。
岩成友通就坐在隔壁。他看起来就淡定许多了,甚至还有空观察推测一下新同僚的心境。
在他看来,一定是信长事前把任务形容得十分简单,才让九鬼嘉隆缺乏心理准备。虽然没见到织田弹正本人,但听风评,那位大人做出这种事来也不足为奇。
这可跟已故的长庆公截然不同啊!长庆公一向对待家臣是非常仁慈的,只要老实承认力有未逮,便不会被强加上艰难的职事。但那种仁慈又非是妇人之仁,长庆公对于真正的敌人和谋反的家臣一样是不会留情的,只是会在表面上留予一定的颜面
每念及故主,岩成友通总是心神难安。
先是不顾家眷在胜龙寺城奋战,后是不顾前程安危放走三好政康,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怎么亏欠现在的三好家了,但对于已故的三好长庆,却始终怀着难言的情绪。
唯一能说服自己的是,故主所选的继承人三好义继,实在不堪辅佐,也怪不得家臣离心
“到了。”
九鬼嘉隆简短低沉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抬眼望去,果然已经到了岸边,已经可以看到亮着的灯笼,看上去似乎确实到了州本城下的港口。
岸上隐约还能看到前来接应的队伍。
那么就轮到步兵登陆作战了。
其实步兵需要冒的风险比水军高得多。一旦出事,船总是可以及时逃脱的,至少可以逃脱一部
第十章 识人不当
淡路岛的形状,是一个尖头朝北的锐角,面积近600平方公里,用本时代的计量单位,则是四十方里或六万町步,本不是一夜就能全部覆盖到的。
但岛上多山,能供人通行和居住的地方不多,都集中在南部的少量平原上,所以安宅信康认为占据若干要点便能控制局势,岩成友通抱着静观其变的想法,也没有提出质疑。
安宅家作为水军的旗头,本就掌握了岛上东南面占据地利的数座城,只是兵力有所不足,堪堪自守,却不足以压服其他人。不过得到平手汎秀的援助之后就不一样了。
按照预计,接下来各家豪族首领会被请过来“共商大事”,会议中将公开改旗易帜的消息,令众人做出选择,不愿站在这边的,可以自行离开淡路,退往别处。
安宅信康有些妇人之仁,但还不傻,显然也不会容忍明显有敌意的人继续在淡路岛内掌权,他请求平手汎秀多派些人手,便是要形成威慑,让不从者不敢造次,只能乖乖下野出走。
根据岩成友通的估计,淡路岛上几十个家族里,常年执械作战的约有四五千人,大部分都是在水中讨生活。其余老幼病残之中,还可再勉强征召出五六千,但质量就会大幅下降了。平手军二千五百人,有一半是老兵,又占据了先机,应该是足以起到作用了。
倘若情况不属实,岛上其实埋伏重兵的话,那这两千多将士就危险了,但相应的保险措施就要生效,平手讨伐军与四国三好余部的对抗会全面展开。
不过,岩成友通看着安宅信康严肃的表情,觉得这个可能性已经很小了。
真要有动作的话,应该趁着登陆,立足未稳的时候发起攻击。现在安宅信康本人就这么直截了当地站在自己面前,平手军也顺利被迎入了各处城塞,这一点上实在看不出问题。
就算今后有什么惊天大阴谋,现在主动献出了这么多据点总是事实,先占了再说吧。
作为一个征战多年的老革,岩成友通认为后续那些攻入四国,里应外合,打到筱原长房等等一系列听起来很美妙的设想,都只是虚无缥缈的浮云。短期之内,只要在淡路岛上站稳脚跟,就能算是令人满意的大成功了。
所以目前最要紧的,就是能否在淡路豪族们反应过来之前,顺利将各家首领招致州本城。
依照安宅信康的想法,坚持不肯一起改旗易帜的人,就强迫他们交出领地和居城,离开淡路岛,但不伤其性命。日后见面,再光明正大地对战。
而岩成友通心里则认为,这纯属于妇人之仁,自欺欺人。调转枪口这么重要的事,不主动纳上“投名状”也就罢了,居然奢望和平完成。都已经要用到“强迫”手段了,还想不见血到时候万一发生意外,某个下级武士不小心手滑,难道局面还控制得住
就算没有意外,那也可以制造意外嘛。随随便便就能找出好几种毫无痕迹地制造意外方法。
十四个月之前,岩成友通放跑三好政康的时候,其实也是差不多的心态。但双重标准是人类的本能,所以今日他只觉得安宅信康这人稚嫩可笑,却想不起自己也犯过同样的错误。
一边暗地做准备,一边不动声色地静静等待。从旭日初升到朝阳灿灿,果真先后有六家豪族头目带着手下依次到来。然后队伍一到,便被埋伏在城中的人马监视住,只留下家主一人,拉到小房间里,接受安宅信康和岩成友通的“劝说”。
这六人或是当机立断,或是半推半就,最终都选择了“顺应天命”,签下了新的誓书。
然而
接下来连续两个时辰,一直到太阳越过了最高点,开始向西落下的时候,也就是这六家豪族了。
按照岛上的距离来看,就算是睡了懒觉,加之路上蹉跎,也不该延迟到这么个程度。
唯一解释就是,除了这六人之外,其他人都没有遵守命令,前来州本城“议事”,可能不会再来了。
也就是说安宅信康昨夜发出的十七封书信里,有一大半没有受到回应。
这下子,瞎子都能看出来,事情已经泄露了。
就算是没第一时间泄露,这么长时间也足以有心人看出端倪了。
眼见天色开始转晚,安宅信康依旧是一言不发,但脸色是越来越黑了。
岩成友通终于忍不住发问:“安宅大人,恕我冒昧,您可有派人警戒昨日淡路岛上的动静”
安宅信康摇摇头:“昨日我所有的人都在州本城附近,接应您的登陆,无暇他顾。”
岩成友通皱了皱眉,追问:“那么,今日贵方军中可有人失踪或者此事还有谁知道”
“在军中,我没发现任何异动。”安宅信康坚定地表示,“除了我的亲兵,事情只告诉了舍弟,还有最值得信任的船越景直,我让他不必过来,而是看紧最不可靠的菅达长等人……”
话未说完,安宅信康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僵直在了原地。
看这个情况,岩成友通纵然不了解详情,也能明白,那个“船越景直”显然出了问题。但他身为客军,此刻除了埋怨对方做事不靠谱,一时也想不出办法,只能又下达了一次
第十一章攻城之道
“嗯嗯,很好,安宅家能弃暗投明,实在令人欣喜。主税助(岩成友通)也有功劳,需要嘉奖。”
淡lu州本城的馆里,平手汎秀面对着一脸沉痛的安宅信康,和目惶恐的岩成友通,表现得云淡风轻,似乎对当前的局势有成竹。
见到这位殿下上名不虚传的“大将之风”,安宅信康松了口气,显露出坦然的度,而岩成友通依旧表现得zhanzhan兢兢,不敢轻忽。
汎秀能看出来,岩成友通如此姿并不是真的担心受分,而是做给对其不信任的同僚们看的。但他也没说破,毕竟这算是主动维团结了,说出来反而不美。
作为征讨三好势力的“取次”,他是在先头部队登陆两天之后来到淡lu岛的,边带了本部兵力及杂贺佣兵总计五千人,用了所有闲置船只,仍是跑了三趟才运输完毕。
现在狭窄的淡lu岛上,已有了平手麾下的七千多人步兵,以及三千余水军,还有zhan船二百八十只,以及八艘新到货的二手葡萄牙军舰。
然后安宅家这边,直属兵力加上六家愿意配合的豪族,总计两千多可zhan之兵,一百五十只zhan船,括了十余艘大型的安宅船。
敌人则以船越景直与菅达长为首,聚集的兵力估计在三千到四千之间,zhan船估计在二百五十左右,分十二座城塞据守,其中绝大部分离海岸线的距离都在三十町(3km)之,但也有少数深入地的。
岩成友通早在汇报之前,便当机立断,亲自带人进军到敌城周围驻守监视,起到震慑作用。
不过水lu上就没有办法了,自家船只要分出一部分做运输,无法完全封锁港口,两日之,根据九鬼嘉隆所说,他眼睁睁看着许多装载着十几二十人的快船逐一驶入淡lu岛,估计岛上的守城军至少得到了四五百援助。
军力是对方两倍以上,不过敌人躲在城墙后面,有地利优势。而且四的三好家显然马上就会做出反应。
虽然平手汎秀的神还是很淡定的,但其他人都脸严峻。见状汎秀也没安排寒暄,便在州本城反ke为主,召开军议。
随着一声令下,刚加入平手家没多久的木下秀长和小西行长一前一后走入馆,前者从怀中展开一幅巨大的布制地图,放置在地板上,后者搬来两堆围棋的黑白棋子,作为指示物使用。
“志知城的守军,根据目测应当在五百至九百之间,此城建有水堀、土垣、石墙,而且箭橹众多;庄田城有确切消息,八百三十人,城郭比较简单,是泥木结构,但存有铁二百;郡家城根据乡人透露大概是七百余,其守军是岛上最善步zhan的田村家;栗原城守备力不明,但不会超过三百……”
根据汇总过来的消息,木下秀长和小西行长两人将对应数目的黑棋子堆到地图上的指定位置,每一枚棋子代表百人,偏差幅度较大的取中值,完全不明的摆上推测的数字,但将棋子倒过来放,以表示区别。
完成此事之后,这两名侧近众,又用白棋子描绘出本方军势的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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