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成毓秀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璧月堂
西陵毓缓缓点头,这才打消了心中疑惑。到底老夫人还是惦念爱女的,也没有抛弃两个外孙女,或许方才只是她想太多了。
心里的这块事儿放下,西陵毓便满心沉浸在即将出府见外祖父的欣喜里,竭力地把这份欢快在脸上压抑下去,辞别了贾嬷嬷转身又往星辉院去了。
博源院里这时定然依旧是哭哭啼啼的场景,又还没到用晚膳的时间,西陵毓思来想去,也只能硬着头皮先去灵堂那边消磨时间。
一进到灵堂里,却只看到四嫂林氏一人默默地烧着纸钱,没见到那位跋扈的大嫂厉氏。
西陵毓暗暗松了口气,和林氏互相见了个礼,也默默地跪在火盆边烧纸。
但才烧了一张,厉氏慵懒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啊哟,三妹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老太太那边竟没留一下么”
语气里自然是满满的讽刺。
西陵毓没好气地转头,正看到厉氏打着哈欠从后间走出来,身上的孝服略有些凌乱的痕迹,要不是脸上的神情太过刻薄,倒也是一幅精致的睡美人图。
姑娘夏侯斓和大房的人谈不上有多亲近,原本平日也没什么来往,但从仅存的些许交集来看,至少大太太冷氏对她是绝不怎么上心的。
这不难理解:夏侯家人丁并不算单薄,即便夏侯斓是两房唯一的嫡女又如何,不是自己生的、且是个傻子,将来终归也没太大用处,能不能嫁出去为家族谋利都不好说。
冷氏作为半个当家主母,这样表达自己的态度倒也罢了,但总有那么些人总爱一天到晚揣测着上峰之意,更酷爱拿着鸡毛当令箭,做出些过界的事。
好比原本伺候在博源院的丫鬟芳儿,还有面前的这位大嫂厉氏。
以前厉氏可从没给过夏侯斓好脸色看,不知多嫌弃原主的愚笨、连累婆家的名声,暗中没少挤兑原主。
而现在,这个大嫂刚刚虽然肯搭理西陵毓,却是为了在她面前挑拨二房的姑嫂和睦,眼下大约也是为了搞事。
想到这里,西陵毓也越发懒得搭理她,低着头自顾自烧纸。
厉氏脸色微沉,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旁边同样低着头烧纸的林氏。
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庶子的媳妇,门户出身,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也没点胆识,大房都被二房欺得抬不起头了还不知道。
厉氏暗暗咬牙,过两日等太太回来了,若因这事对她拿乔,她的日子怕是就不怎么好过了。
恰好此时林氏手边的纸钱已经烧尽,便起身去取了一叠新的。
西陵毓往后摸纸钱,也忽然摸了个空,见林氏正在取纸,微笑道:“麻烦四嫂,帮我也拿一叠来。”
林氏险些把手里的纸钱洒在地上,受宠若惊地看了西陵毓一眼,连忙又转身去拿。
这表情……难道这蹄子竟然和二房早已暗通款曲了
厉氏被林氏的反应气得够呛,忽然瞧见西陵毓起身活动了几步,而林氏正在默默转身,眼珠转了转,悄悄迈出一步把脚拦在了林氏的前面。
林氏性子谨慎,步子也迈得而慢,但因为急着要把纸钱递给西陵毓,脚步也比平时快了些。
于是,等到看见那只突然出现的脚时,林氏已根本来不及避开!
林氏的身体失去平衡,手足无措地往前倒去,但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厉氏有些恶毒地看着这一幕。
林氏的前面,恰巧是刚刚面对火盆蹲下正准备继续烧纸钱的西陵毓;而林氏却是个哑巴,根本不可能出声警示三傻子!
林氏娇,但“夏侯斓”的身型更加瘦,很容易被推倒——这样一来,势必要把三姑娘推进火盆,这张如花脸蛋也肯定得被烤熟了。
 
第二十三章、求八卦
厉氏竖起耳朵,眼睛都快红了,什么什么,这人竟然还是个将军
这将军看起来年轻有为,年纪虽然似乎比三大了很多,但作为堂堂一个将军,竟能看上这么个傻子,三傻子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好
赫成瑾自然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顿时有些不自在,在袖中搓了搓有些干燥的手指,“没……没什么的,只是举手之劳。”
西陵毓平复了气息,眼角看到厉氏的八卦神情,心中厌烦。
她只当两个嫂子不存在,又干巴巴地向赫成瑾问道:“赫将军既然已将两位表姐妹送到,怎么还在府里盘桓,难道不急着回去吗”
赫成瑾语塞,面对眼前少女黑白分明的水眸,他怔怔地看了片刻,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和她相似的人。
但这一恍神也只在片刻,赫成瑾随后沉稳地道:“是,二爷和夫人已将茜娘她们安顿,只是我……我想来为嫂子上一炷香。”
西陵毓点点头,眼睛一扫看到四嫂林氏还呆滞着脸抓着一沓纸钱站在赫成瑾身后,顺手把她手里那沓拿了过来,塞给赫成瑾,“拿着,你用得上。”
瞧少女这疏远的模样,赫成瑾心里有些郁闷,或许这丫头当真生气了呢。
但他不明白的是,好端端的,这丫头怎么会生气呢
明明他刚刚还救了她不是嘛。
赫二在原地想得出神,大约是刚刚差点跌入火盆的出糗模样被他看到了,所以迁怒于他
想想他家里的两个嫡姐,以前没少为这种事对他撒气。
于是赫成瑾一厢情愿地这么认为了,不再主动开口,只向西陵毓点头致谢后默默接过了纸钱,一撩衣摆跪在了灵前的蒲团上。
而正全神贯注听着他们二人对话的厉氏,这时已经整个人惊住。
“赫将军”、“嫂子”、“茜娘”,这几个称呼下来,年轻将军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赫家二少不顾两家现在势同水火的局面,特意过来祭奠夏侯薇,绝对另有所图!
若他当真是冲着三傻子来的,这份情谊可是真够深厚的——
厉氏瞬间两眼放光,二房唯一的嫡女和人暗通款曲,还是和仇家之子……
这要是捅到老夫人面前去,保准老夫人把二房狠削一顿,等到太太回来之后,也肯定会夸她给大房争了脸面。
当务之急,她需要确认这二人之间是否真有私情!
一念及此,厉氏故作深沉地重重咳嗽一声。
深知大嫂嘴里吐不出象牙,西陵毓根本没有搭理她,反而是林氏好奇地抬头看过来,以眼神示意她是否身子不适
厉氏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把林氏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个老四媳妇果然是没指望的,要不然,她早就可以和林氏一唱一和地把这个不矜持的三傻子直接怼一顿。
“嗯斓儿你怎么在这”夏侯衍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西陵毓这才好整以暇地转身,目光淡淡地从厉氏脸上一掠而过,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鄙视。
没错,鄙视!
别以为她不知道厉氏脑子里想着什么颜色丰富的东西,她又不是真正的姑娘夏侯斓,就算王兄还没娶正妃,但那些该明白的、不该明白的,她早已在军营里那些大老粗的闲谈中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而这位大嫂,为了一己私欲,竟然可以在外人面前枉顾家族脸面,她凭什么要给厉氏好脸色看
哦对了,以后还得心防着这个满脑子不正经的大嫂。
西陵毓不再看几乎整个炸毛的厉氏,迎着夏侯衍走去,依偎到他身边,“爹,表姐她们都安置好了吗”
被女儿这么主动凑上前撒娇,夏侯衍觉得自己都快飘起来了,但顾及到灵堂里还有两个侄媳妇,赶紧收起这番心思,
第二十四章、贴心小棉袄
采生用力吞了吞口水,脚下僵硬地往旁边挪开了几步,呵呵赔笑:“赫……赫镇抚,请。”
赫成瑾不再看他,大踏步地往外走去,刚刚走下台阶,心中忽然想到什么,脚步微微一顿。
东海一战大捷,光远帝大喜之下不吝封赏,早已成了街头巷尾的热议,他得的官职更不是什么秘密,见面称呼他一声“赫镇抚”自然不错。
而夏侯家因为迁怒,对他一贯没有好脸色,通常都是用讽刺的口吻称呼一声“赫二公子”或“赫公子”。
唯独有一人例外,这些称呼都不曾用过,反而总是称他一声“赫将军”。
——只有过去一年里同战东海的同侪,才会这样称呼他!
为什么夏侯家的三姑娘偏偏用这个称呼
“赫……公子,您还有什么事”见这个“会杀人的”竟然停下不走了,采生又是一阵心惊肉跳,悄悄把半个身子藏在大门后面。
赫成瑾被这一声唤醒,拍了拍额头,或许当真只是他想多了,一个丫头而已么,不知道镇抚使而随口称将军,有何不可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大门后汗流浃背的采生。
……
夏侯衍美滋滋地领着闺女回到自家院里,正巧碰到前来的夏侯巡。
俞氏因坐月子兼心病,这时只得在屋子里单独歇着,夏侯巡担心母亲,还是忍痛放下爱妻过来主院这边。
三人便一同进去,还没推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西陵毓下意识地嗅了嗅,味道鲜则鲜矣,似乎有些格外清淡。
夏侯衍忽然想起什么,看向西陵毓道:“近日为你姑姑守灵,不可沾荤腥,所以吩咐厨房做的都是素菜,斓儿记住,即便是饿坏了,也不可向你娘问责吵闹。”
“是。”西陵毓点头,心中为夏侯衍这份对妻女的细心而动容。
但话又说回来,若是按这样的推断,以前的夏侯斓究竟该是怎样一个乖戾不讨喜的姑娘
三人进了屋,却看到欧氏红着双眼呆呆地坐在桌边,都吓了一跳。
夏侯巡脱口而出“娘”,正要上前,夏侯衍早已一个箭步过去揽住妻子的肩,急忙道:“叶娘,这是怎么了”
听到丈夫的声音,欧氏才慢慢回神,茫然抬头。
这时到了近处看,只见她的眼睛有些红肿,方才定是大哭过了。
见此情景,夏侯衍猜测定是赫家姐妹的事惹起了欧氏的感伤,顿时心痛不已,柔声安抚道:“没事,那俩姐妹还有咱们家在,断不会让她们被欺负去的……”
他正絮絮说着,忽然见西陵毓对他使眼色,奇怪之余下意识地收了声,这丫头又想干什么,这么不识趣打断他哄媳妇
但刚要再开口,夏侯衍便发现欧氏原本收住的泪水又哗哗落了下来,顿时慌了,“叶娘——”
西陵毓微微摇头,要说男女有别当真不假,这个夏侯老爹根本没有明白欧氏真正担心的是什么。
她走上前去,依偎到欧氏的身边,轻声道:“娘你看,我和二哥都在,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先吃饭,别的事暂时先不去想它,可好”
欧氏的神情这时才略有缓和,看了看身边的丈夫,再看向对面满脸担忧的夏侯巡,最终目光落回到西陵毓身上,颤抖着伸出手把她揽入怀中,“斓儿……”
经过夏侯薇一事,心思细腻如欧氏,只觉感同身受,更加悲从中来。
若自己有朝一日这般猝然撒手人寰,两个早已加冠的儿子尚能自持,但她的斓儿可怎么办呢
且看姑这两个女儿,即便是伯府的嫡出姑娘又如何
被家中祖母和混账父亲如此欺压着,今日若不是还有个庶出的叔
第二十五章、夜寻
那丫鬟抬起头来,额上一片红肿,又泣道:“到了该伺候洗漱的时辰,屋内亮着灯,可不见姑娘们传唤,奴婢们也不敢先去叨扰,可忽然间,就见二姑娘房里的灯熄了,奴婢们想着有些奇怪,进去一看,才发现……姑娘们都……”
“一群废物!”安乡伯气得吹胡子瞪眼。
旁边的兰氏等他气息平定了些,才出声劝道:“这黑灯瞎火的,外面又已宵禁,两个丫头还能跑到哪儿去或许只是趁着看门的打瞌睡偷偷溜出去,就近玩耍一番。这几日她们心里不好受,找回来安抚一顿便好了。”
话虽这么说,兰氏心里的嫌恶可是翻了几倍。
素日她就觉得这两个丫头片子和她们的死鬼娘亲性情一模一样,如今可是印证了,果真是会给家里添乱的!
她现在说这话只是为了稳定人心,可这俩丫头若是不出事还好,万一出点什么事,两个云英未嫁的娘子后半辈子可不就完了
将来若是嫁不出去,可别想伯府养着。
这么想着,兰氏连夏侯薇也不打算放过,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
到底是家户教出的女儿,就生了这么两个赔钱货,将来她儿子续弦一定要挑个官宦家的姑娘,决不能重蹈覆辙。
“噔噔噔”一阵脚步声进来,却是还睡眼朦胧的赫成禄,心翼翼地过来问了安,“爹,娘……”说着一个大哈欠抵不住,脚下差点栽了个跟头。
安乡伯看了更气,上去就是一耳刮子,“混账东西!你自己女儿不看好,这时候倒睡得安稳!还嫌自己不够丢人!”
赫成禄捂着脸,摇晃一下才站稳了身子,心里格外委屈。
但在自家老爹面前还是装得乖觉一些,他只能上前赔笑道:“爹,儿子已经安排人去找了。宣文里也不大,眼下都宵禁了,她们也就是心里不痛快罢了,哪能跑远呢”
“不痛快”安乡伯瞪了他一眼,“亏你说得出口,你还能把两个姑娘都弄不痛快咯你这爹当得倒是很好啊!”
赫成禄悻悻地退回一步。
安乡伯又开始在原地转圈,忽而站定,指着儿子的鼻子骂道:“你这混账,而立之年了还毫无建树,只会给家里丢脸,气死了媳妇逼走了闺女,你就是要伯府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安乡伯靠着妻子娘家平原侯的势力,好容易得了个太仆寺少卿的职务,本来算是个清闲低调的官儿,结果自家的这点家务事竟然都传到了同僚耳朵里,真是丢死人。
这几天下来,安乡伯甚至觉得,就连御苑里的那些马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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